「唔~~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务室里了。哥哥丢下夕鹤,跑到哪去了……」
凭借着一斗他们留下的手绘地图,夕鹤嘟着嘴在无比广大的皇宫内走动。
「啊,不过应该是哥哥拦腰抱起我,送到医务室去的吧?呀~~呀~~!」
当夕鹤蹦蹦跳跳往前走时,「砰咚」一声跟经过走廊转角的人撞上。
「呀!」
「对不起……你没事吧?」
可能因为是对方撞上夕鹤,所以只有她跌坐在地。撞她的人弯下腰,对她伸出手。
「不……也要怪我不好好走路……」
边说话边仰起头的夕鹤,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
透明的雪白肌肤,闪闪发亮、漂亮地剪齐的金色长发,人偶般端正的脸孔,身穿纯白的洋装,年纪是17、8岁左右。
是不由得会在心中惊叹:「好像天使一样……」的美貌。
「看来你……不是在这里工作的孩子吧?」
那名天使般的少女询问后,就算是同性的夕鹤也看呆了而急忙点头。
「啊,是的。我是受到皇帝陛下的邀请……」
「啊啊,你是恋歌皇帝的朋友吧。那是地图?我看看,是入口附近的会客室吗?我送你一程吧。」
当夕鹤低下头致谢时,手机响起简讯铃声。
「啊,是哥哥。『我们在等你,快点过来。一斗』……啊,哥哥真是的,过来接我不就好了嘛!『哥哥没在一旁照顾我,让我觉得好寂寞喔。不过还是LOVE♡夕鹤』好,传送!」
金发美少女似乎并未被夕鹤这奇怪的举止吓到,只是抿紧嘴角说了声:「我们走吧!」便和夕鹤一同迈出脚步。
在走了一会儿之后,金发少女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踌躇地开口:
「……你喜欢哥哥吗?」
「最喜欢了!」
金发少女对夕鹤毫不掩饰的回答露出吃惊的表情,微微苦笑着叹息:
「哥哥吗……我也曾经有过哥哥。」
为什么会这样呢?分明没对任何人说过,虽然她自己也不懂,却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
「曾经有过……?」
「啊啊,不是的。他现在也很好,好到甚至让人伤脑筋……是同父异母的哥哥。」
「同父异母……」
「嗯……我原本一直不知道,哥哥也一样,不知道我们其实是兄妹。我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邂逅……陷入情网……接着……」
那不是该对才刚见面的少女说的事。
可是,或许是一直希望能够告诉某人吧?她大概也没发现,自己一直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
「欸,你的哥哥呢?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有点不可靠,优柔寡断,可是很帅、很体贴、很迷人。是从小就一直守护着我的骑士、王子。」
从夕鹤口中飞出心型的某种东西。某种东西的真面目是大家早已熟悉的灵体。
或许已经变成像脱臼一样,是容易出现的毛病。
「……是吗……你跟你哥哥要幸福喔。」
「!」
夕鹤「哇」一声大哭,眼泪就像瀑布一样。
「咦……什么,怎么了?」
「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支持我和哥哥在一起!那个!姐姐也请不要放弃跟你哥哥在一起的事!」
「咦、咦咦……也对。」
虽然少女如此回答,不过如果亲哥哥是会真挚响应这种感情的人类似乎也有问题吧?事到如今少女才感到有些奇怪。
两人在来到接近入口大厅的走廊时,看似不悦地等待的黑发女性出声叫唤金发少女。
「原来你在这种地方!该回去了。」
「死神来迎接我了。」
金发少女促狭地对夕鹤微笑。
「死神……?」
夕鹤纳闷地微微侧着头。
「会客室就在那头的走廊上。那么我走了。」
对于挥手道别的金发少女,夕鹤慌张地朝她的背影呼喊:
「那个!我叫夕鹤,西园寺夕鹤。」
这么说来,她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原本认为那样也好的少女淡淡微笑,说出由她哥哥命名、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这么称呼的令人怀念的名字。
「我是……瑟希耶露。」
少女如此说道。
现在是少女枪手队·局长,自称朱迪卡·欧鲁雷安中将的少女昔日的名字。
在遥远的从前,被称为天使瑟希耶露的少女,以与往日无异的动人笑容望着夕鹤。
「瑟希耶露小姐……」
「如果下次还能再见面,到时再聊聊吧,夕鹤小姐。」
「……好的,我很乐意。」
这次的邂逅在之后的人际关系中,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化学变化。
当然,此时的两人完全没想到这种事。
「喂,朱迪卡!」
「知道了,秋娜,我这就过去。」
绰号「死神」的少女枪手队·副队长——秋娜·戈鲁巴尔巴准将。
朱迪卡举手回应提高嗓门的她。
秋娜就如她的绰号,与朱迪卡正好形成对比,黑发与漆黑的眼眸搭配黑衣,更加深了阴暗的印象。
目送夕鹤消失在走廊那一头以后,秋娜悄声地说:
「你知道吗?朱迪卡?」
「?」
「这次的监察官。」
「啊啊……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越是受到监察,我们就越不受哥哥……巴御剑主人的信任呢。」
少女枪手队在东京帝国是直属皇帝的部队,不过另一方面也具有异世界的圣骑士王·巴御剑的尖兵这种性质。
「那是藉口吧?是因为担心,所以才会送护身符过来。那个男人还真是不坦白。」
「没错……他是个别扭的人……那么,下一任监察官是哪位?」
「黑骑士。」
「黑骑士阁下?居然会送来最后王牌的七剑神……」
「这看来不怎么单纯。我并不讨厌这个世界,不过我们与这个世界的蜜月期或许也差不多要结束了。除了监察官以外,听说弗罗斯特阁下也秘密来到此地。」
「三角圣骑士团长璃贵弗罗斯特·怀特……圣骑士王心腹七剑神当中的两个人吗……」
「说到心腹,华莉亚·华斯依然是跟圣骑士王一起在月读城里吗?」
朱迪卡端正的脸孔在一瞬间因为不悦而扭曲。
与黑骑士及弗罗斯特并称,名叫华莉亚的这位女性据说是圣骑士王心腹当中旳心腹……不过,朱迪卡与华莉亚无论如何就是处不来。
「似乎是。」
「你露出了想要杀人的表情呢,天使小姐。」
「那是你的专利权吧,死神小姐。」
这两名长年的战友扬起嘴角,对彼此的境遇嗤之以鼻。
初次见面时是互相残杀的对象,不过现在是最值得信赖的战友之一。朱迪卡心想:「人生还真是难以预料。」而秋娜大概也有相同的想法吧!
坐上在皇宫外待命、前来迎接两人的机动魔法兵的手掌后,朱迪卡回忆起往昔。
「哥哥……吗?」
*
夕鹤回来之后没过多久便到了用餐时间,一群人享受着豪华到不行的正餐,度过热闹的时光。八田当然依旧不在,不过这点并未造成任何问题。
当华丽的饭后甜点上桌时,恋歌被告知有工作而离席。
「哎呀……虽然如此,不过当皇帝陛下还真好~~每天都过着奢侈的生活,要做什么都有女仆代劳。」
「这你就错了,夕鹤小姐。」
美文像要委婉地纠正夕鹤的话,在她的茶杯里倒入茶水。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豪华的晚餐了。」
不只夕鹤,就连一斗也对美文的这句话露出意外的神情。
美文轻轻地微笑,继续往下说:
「因为大家前来作客,所以陛下表示今天要特别一点。只要想奢侈,要怎么奢侈都行。而且身为皇帝,可以过着一般人认为是奢侈的生活,也不需感到羞耻……」
美文此时停顿下来,望着挂在餐厅一旁、儿时的恋歌及其双亲的画像,担忧地垂下视线。
「但这是非常寂寞的生活。」
「……」
「其他所有方面越是受到满足,寂寞便越强烈地刺入心中。要表现得像是没有这么回事,需要具备相当的坚强及善良。美文是这么想的。」
「说得也是……」
一斗以极为温柔的表情低声这么说。
「来珠知道吗?」
「当当当当当当然啰!」
原来不知道吗……来珠望向友佳梨子,接着便尴尬地将视线移开。
或许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恋歌更不愿让她见到这一面。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不过没来由地认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呼啊~~对不起。咦?大家可以喝茶没关系啊。」
「笨蛋!怎么可以不等你就做出那
种事来!」
「唔……嗯……对不起喔???」
虽然恋歌对来珠情绪高亢的回答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她还是坐回美文为她拉开的椅子上。
「哇啊,水果塔好像很好吃!上头放着各种水果,好可爱喔。我最喜欢了。」
「我的份也可以给你吃喔,恋歌。」
「我的也是!」「我的也是!」就这样,恋歌面前堆满了水果塔,大概有一大盘左右。
「不……这么多我吃不下。那个……这是怎么回事,北条恋歌神猪化计划?」
「跟兔子比起来,猪比较好吧?」
「兔子若是感到寂寞会……呜!」
来珠的话触动了友佳梨子,使她不由得掉下泪来。顺道一提,兔子感到寂寞时并不会死,说会死是迷信。
「好了,大家也吃吧。我一个人独占会不好意思。」
水果塔再次被送回众人面前,所有人都以关爱的眼神看着恋歌幸福地吃着水果塔,恋歌心想:「这样很难入口耶。」
「……对了,文姐,为什么你每倒一个人的茶,就换不同的茶壶?」
一斗察觉他的茶色与坐在隔壁的恋歌相差很多,于是唐突地提出疑问。
「啊啊,这是在改变茶叶的种类。」
「观察用餐的嗜好,改变餐后茶水的种类是文姐的拿手绝活喔。」
恋歌有些开心地这么说。
「是的,是女仆48招绝活当中的一招。」
「咦?在我们家的时候,你明明没做过那种事!」
夕鹤闹脾气般这么说了以后,美文掩口呵呵笑。
「因为一斗少爷和夕鹤小姐的嗜好一模一样,所以没有必要使用。」
「讨厌,文姐,干嘛说我们很相配嘛!」
「我没那么说啊?」
对于害羞的夕鹤,早已习惯的美文不为所动地露出微笑。
「一斗的红茶有甜甜的味道。」
「咦?啊啊……嗯,我从小就喝这个。这么说来,我在别的地方没喝过这种味道呢。」
「咦……」
恋歌兴致盎然地看着一斗喝下一口茶,确认与从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要不要喝一口试试?」
「可以吗?」
感觉若不让她喝会继续被视[x]下去,因此一斗苦笑着将放在茶碟上的茶杯递给她。
「嗯……喔咦咦,不可思议的味道……但是很好喝。」
恋歌笑嘻嘻地归还茶杯,正当一斗想将它举到嘴边时,她短促地发出「啊」的一声。
晚了一步才发现「一斗的嘴唇→茶杯←恋歌的嘴唇」这回事,她以指尖触碰自己的嘴唇,脸上逐渐染上羞怯的神色。
「等……一斗,STOP……!」
「?」
但是已经太迟了,一斗已将杯子送往嘴边。恋歌看到这一幕后,嘴巴「啊呜啊呜」地不断开合。
虽然没有任何人在意,不过除了一斗以外,所有人都因为恋歌的那个反应而「啊」一声察觉到事态。
「……」
「对、对不起,来珠。我、我们……间接接吻了。」
一斗在听到「间接接吻」这个名词后,「噗」的一声喷出正在喝的红茶,美文于是上前帮忙擦拭他的嘴角。
另一方面,气得发抖的来珠在被友佳梨子以手肘戳了戳身体,提醒她:「喂,来珠!」之后,浮现出僵硬的笑容。
「……没、没关系啦,恋歌。好喝吗?很棒吧?」
来珠太过亲切的态度反而让恋歌想哭。
「……欸,我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
那天晚上,一斗只能以苦笑的心情目送吵着要跟哥哥同房的夕鹤被美文拉走后,自己也回到房间。
一斗上床后,大概是因为对女生们洗完澡后,穿着睡衣的模样隐约感到怦然心动吧?他睡不着觉,于是到与房间相连的大阳台那里去吹吹夜风,顺便散步。
这是个美丽的月夜。
接下来的瞬间,云将月亮遮住,勾勒出静静朝这里走来的人的身影。
从云间洒下的月光,照亮了停下脚步朝这里窥看的少女。
「恋歌……」
微风吹动在月光下显得乌黑柔亮的黑发。
「晚安,一斗。」
「晚安……」
一瞬间,恋歌露出像是很惊讶的表情,但接着又恢复平常的亲切笑容。
一斗想要立刻回答,却被她睡袍下隐约可见的睡衣花边夺走了注意力,因此半晌过后才回过神来回答,使得两人对话有些空档。
不知恋歌是否知道此事,她走到能够互相碰触肩膀的距离,握住阳台扶手。
「很美的夜晚吧,一斗。」
「唔、嗯。」
「皇宫的床不好睡吗?」
「不、不会,没那回事,睡起来超舒服的!我还想一直住下去呢!」
「……!」
这番话虽然没有别的意思,却令过度解读的恋歌心跳加速。在让心跳平静下来以后,她以低声说道:
「……可以啊。」
「咦……」
在一斗深入思考这句话的意义前,恋歌便急忙加以否定。
「啊,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嘿嘿嘿,这样啊。可是,因为是这样的夜晚,所以会想稍微散散步呢。」
「说得……也是。」
「……你喜欢看月亮吗?」
「呃……也没到喜欢的地步。」
「这样啊……我的祖父经常像这样,在这里看月亮。」
恋歌说完便在祖父——北条皇斗曾经站过的地方,模仿他的动作仰望星空。
「像是怀念遥远往昔般的眼神,似乎很悲伤的样子。」
恋歌自己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怀念起皇斗的模样。
「……」
「唔,不过文姐说,上了年纪的人都是这样。」
恋歌大概是察觉到一斗感到困惑,不知该如何回答吧?她加上这句话后便「嘿嘿嘿」的笑。望着跟着微笑的一斗,恋歌继续闲聊。
「话说就在就寝之前,来珠还在跟友佳梨子吵,说那绝对不是初恋呢。」
「……」
一斗的笑容因为心情消沉而僵住。他以想极力避免触及这个话题,却又没让话题扯开太远的程度,谨慎地挑选字句开口:
「说到这个……」
「?」
「恋歌没提起初恋的事呢。」
「我?」
「嗯。」
「我的初恋……」
「……嗯……」
「……」
「……」
恋歌静静闭上眼睛,将身体朝一斗靠近。
因为动作太过自然,一斗完全无法避开。
踮起脚尖的恋歌,嘴唇轻轻碰触到一斗的嘴唇。
「……!」
恋歌抽身离开僵硬得有如全身的神经都被切除的一斗身边,将手背在身后转了一圈。
接着,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寂寞地低语:
「我的初恋……太晚了。」
之后一斗冷静下来,才想到这句「太晚了」当中蕴含了许多意义。
恋歌努力挤出现在所能挤出最灿烂的笑容。
「对不起……这么做……只会让你感到困扰吧。」
「……」
「晚安。」
恋歌对着无法从茫然若失的状态抽身的一斗说了这句话,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有月亮温柔地望着两个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