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翻译 渦巻く伽藍(悠)@轻之国度
那是发生在午后阳光和缓的初夏的,某日的事情。
少年——清梦骑人独自一人走在道路上。身着学生制服,手提塞着教课书的皮包。本日的课程结束,正处于回家的途中。
平时的骑人,放学后经常与亲近的朋友一起度过。但是,最近一个人回家的情况比较多。理由不用说,自然出在前些日子相遇的少女身上。
把骑人拉进非日常世界的少女,如今与骑人同住中。骑人回家太晚,因为她一直如此表示不满,所以骑人一放学就加快脚步返家。
——不,并不是因为讨厌被她责骂而赶紧回家,这种小学生一样的理由。只是一直独自生活,所以家里有谁等着的感觉很令人怀念——是说,自己到底在向谁解释?
边走边考虑这种事的骑人。不知是不是考虑了多余事情的缘故,即使被搭话,等意识到是自己时也已晚了。
「……人,骑人君?」
等察觉到时,已是被喊了几回后了。回过头去,人影稀疏的大街上站立着一名少女。
长及肩膀的头发,被发夹挽流向后面。穿着的衣服是与骑人不同学校的制服。白皙鹅脸的面貌,给人一种无垢的印象。现在面向着骑人,尽管有些僵硬,也拼劲全力地浮现出笑容。
「几年了呢?真的,好久不见。」
如此搭话的少女。然而,即使骑人回想对方是谁,也没有关于她的记忆。
「啊啦,忘了么?好过分。」
少女微蹙秀眉。确实,对方记住而自己忘记是很失礼。骑人拼命回想,搜寻记忆。
「那个,小学时一起的,华恋哟。」
华恋——关于这个名字,心中有了线索。半忘的记忆苏醒了。
「华恋——冰鱼华恋吗?」
「是的,记起来了?」
华恋好似喜悦般地,深展酒窝。
「我回来了。」
「太晚了骑人,到底在干什么!」
出来迎接归来的骑人的是,手搭腰间的外国少女。
她的名字是佑露米露美•修特雷恩贝鲁古——通称佑露。是前些日子相遇以来便寄宿在骑人家中的少女。虽说是个不开口便谁都会回头的美少女,但那俏脸现在不开心似地歪曲着。
「骑人,我以前就说过,你已经是魔乖术师了。敌人不知什么时候会攻过来,所以赶快回来,会迟的话就联络下我。」
对,前段时间将骑人拉入非日常——魔乖咒的世界的元凶就是她。宛若魔法的异能之力,魔乖咒。称使用此种力量的人为魔乖术师。即便在他们中间,她也是持有着顶级水平实力的魔乖术师——然后骑人也有着与佑露同等的才能。
二人自相遇以来,便置身于魔乖术师们之间的抗争世界中。作为魔乖术师还不成熟的骑人,不管好坏,在很多方面受到了佑露的照顾。其本身虽很令人高兴,但有时也会超过必要引起厌烦。
正好,像现在这样。
「真是的,都因为你欠缺自觉,之后真令人担忧。」
「抱歉,稍微与朋友在一起。」
「和谁?」
「唔……和往常的家伙。」
骑人如此回答,但佑露没有看漏骑人一瞬的支吾。
「是么……好了,制服一直穿着的话会起皱,快点脱了。」
「笨蛋、这点事我自己也做得到。」
为了脱下骑人上衣而靠近的佑露的头发飘至骑人眼前,不知为何,骑人心跳不已。
「上衣,借给我下。因为纽扣掉了,缝好后再给你。」
骑人认识到怎么违逆佑露也无意义,便默默将上衣递给佑露,然后为了换衣服而走向二楼的自己的房间。
被留下来的佑露盯着手中的上衣,慢慢将脸凑了上去。
「……某种香水味?总感觉是有些甜腻且微妙的香味。」
总觉得是在哪嗅到过的有着隐情的气味,但回想不起来——这种事情怎样都好。问题是直到几天前都没有这种香味。就佑露所知,化的妆浓到能够将香味传染到他人身上的程度,这样的女性骑人周围应该没有。
「刚才骑人的态度也是——那么,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事情?」
佑露向上看着延伸至二楼的楼梯低语道。不由得——心情平静不下来。
然后骑人翌日,翌日的翌日,都比约定的时间晚回家。每次都重复着有俗事之类的暧昧解释。
对佑露来说,骑人放学后怎么度过她并不怎么介意,也不打算干预骑人与怎样的人交往。
但是,骑人对佑露隐瞒着什么,对这事实不能视而不见。毕竟,现在两人是生死与共的搭档——可以这么认为的关系。搭档隐瞒着什么的话,自己就有追究真相的义务,佑露如此考虑到。
「因此我的行动极其正经且有着正当的理由。」
让自己能够接受,包含着这样的含义,佑露如此自语。
时间是放学后。在校门前隐蔽处埋伏等候着的佑露,确认骑人离校后,悄悄地保持一定距离跟在他身后。嘛,直率点说是尾随,说难听点就是跟踪狂行为。
佑露是有着金发碧眼容姿的外国人。虽然现在金发的日本人并不罕见,但在这个二线城市赤雾市,即便本人没这意思,纯粹的外国人容貌也会被人行注目礼。于是,佑露为了不显眼而对自己施了变装的手段。
将修长的金发塞入遮至眼眉的帽子里,眼上架副墨镜。更展开双手拿着的报纸,边隐藏全身边若无其事地尾随。
说实话是只会让人觉得更显眼的变装,但因这回的事情而失去冷静的佑露,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基本的失误。她有着平常冷静,兴奋时无视周围状况的性格。
对佑露来说幸运的是,虽然周围的人们有一瞬将视线投之于她,但却因害怕与她扯上关系而立即移开了视线。从隐蔽处窥视着骑人情况的佑露的视线,虽被墨镜隔着,却向周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拜此所赐,骑人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尾随,使得尾随能够持续进行。自佑露尾随骑人起数分钟后,站在街角的陌生少女发现骑人,并看似亲昵地接近了骑人。
「原来如此……偷腥猫是那家伙。」
佑露尽可能冷静地碎碎念。嘛,与女性朋友见面这点小事,并不值得生气。就这样窥视情况——佑露如此说服自己。
不过,如此思考的佑露却用能致边缘起皱的力气,攥紧着手中的报纸。
骑人与迷之少女(自不必说,是华恋),继续尾随着这两人的佑露,接下来目击到了冲击的光景。华恋以若无其事的动作,牵起了骑人的手。
「什!?那种事情明明连我都还没做过!?」
虽然微妙地偏离了吃惊的地方,但佑露已经不冷静到连这点也察觉不了了。如今就差飞奔而去的佑露,靠着仅残存的一丝自制力,藏身于隐蔽处站立着。然而,手中的报纸已然不能再看,变得褶皱不堪。
连佑露在注视着也不知道的两人,挽着手在街边的冰激凌店停下脚步,买了双人份的冰淇淋。
「什么嘛什么嘛!骑人那家伙,像是在约会什么的!只要是女孩子,就谁都温柔对待!」
气愤之极的佑露,一口气吞下了自己买的冰淇淋,结果因袭来的头痛而抱住了脑袋。顺带一提,这份冰激凌是为了不被两人发现,而给钱让不认识的小学生买来的。佑露压抑住怒气温柔地拜托小学生后,小学生就半哭着买来了。找零给你当报酬,刚说完小学生就像逃走似地跑开了。嘛,这种事怎样都好。
往前去的骑人与华恋二人组,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背后燃烧着怒气的少女,边走边吃着冰激凌。
华恋将勺子伸进身旁骑人的冰激凌里,舀了一口吃了下去。佑露瞬间倒抽了一口气。
「什!?何等……何等的不知羞耻。日本女子谨言慎行的传说已死。」
在嘀嘀咕咕的佑露面前,更加令人吃惊的展开继续着。华恋将自己的冰激凌递给骑人。
「什!笨、笨蛋呢,那个女人。一丝不苟的骑人是不可能会吃的。」
骑人貌似最初拒绝了,但在华恋的热心劝说下,骑人也勉勉强强地吃了一口华恋的冰激凌。
「吃、吃了……做、做了这种事呢,你。」
藏身于隐蔽处,低着头的佑露安静地低语道,左右手向身体的中央移去——呲啦,一口气将手中的报纸向左右撕开了。
「骑人!」
把报纸的残骸丢弃,佑露怒气冲冲地走向骑人。
「给我等下,骑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想怎么回家晚了,原来你竟和女孩子在嬉戏散步!」
「什!?佑露?为什么在这里?」
骑人惊讶地停下了脚步。旁边的华恋蹙起秀眉看着佑露。
「骑人君?这个可疑人物是谁?」
「不准说可疑人物!」
佑露想起自己变装了的事实,粗暴地脱下帽子与墨镜,将之掷于地上,接着向对面的少女低头行礼。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骑人
的远亲,我们家的骑人一直承蒙你照顾,万分感谢。」
感觉到佑露那射向自己的,隐含着些微不满的态度,华恋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头回礼。
「我、我叫冰鱼华恋。与骑人君是小学时代的同级生。最近刚回到这里,因为周围街道变了,所以请从前的相识骑人君陪我。」
佑露听了那份言词,哼了一声。嘛,相当容易看穿的借口。
「不管怎样骑人,回家了!」
「什?怎么了,这么突然。你很怪啊。」
「怪的是你那方!隐瞒着我,和这……」
佑露刚想要指向华恋,那个瞬间,好像感到什么一样停止了动作,盯着华恋的眼睛。
「啊啦,你……」
「适可而止吧,佑露。」
骑人插进了华恋与佑露的中间。
「确实,最近有些迟回家是我不好,没详细说明理由也是我的错。但是,因为从前的朋友碰到了困难事,所以只是稍微帮点忙而已。好像不需要向你一一汇报吧?」
「也…….也是呢,确实这看来是你的问题。因此,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佑露突然收起了怒气,以仿佛刚才的气势汹汹只是玩笑般的柔和语调宣告道。随之以平静下来的态度行了一礼,转身留下二人而去。
只不过,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窥视了背后的情况,佑露小声低语道:
「真是的,骑人一如既往地易吸引麻烦。又被棘手的事给卷进去了……」
然后,望着逐渐远去的佑露背影——骑人有么一瞬为了朝那方向前进而移动了脚步。但是,察觉到自己的手被华恋挽住,只好停下脚步。
「怎么了,骑人君?今天不是约定好陪伴我的吗?」
被直率的眼瞳注视着——骑人“真是没辙”地叹了口气。看来回家后只能好好向佑露解释了。
骑人暂且忘记佑露的事,陪华恋走的同时询问道:
「那么,有想起什么吗?关于你所寻找的人?」
「这个嘛,虽不多……但是个有着温柔面貌的男孩子。」
「只有这点线索啊。」
骑人叹了口气,回想起这几天的经过。
骑人与华恋小学时代是同班同学,但并非关系融洽。实际上,如果没有与华恋再会的话,骑人也不会记起她。也就是,这种程度的关系。
华恋在小学低年级的时候,转学去了很远的地方。虽然骑人连这也完全忘了,但最近她好像又回到了这里。
然后,华恋正在寻找于小学时代帮助过碰到困难的她的男孩子。只是希望再见已记不起名字的对方一面,因为当时连感谢对方的话都没说出口就别离了,这是她的遗憾。
这样说着的她看起来真的很难过,所以骑人不知不觉中提出自己也会帮忙。向并不十分亲密的少女如此提议——骑人是有着这种性格的少年。
「虽这么说,但小学时代的家伙们都分散到各处的学校,我能联系上的家伙基本上也没有几个……」
「是么……真遗憾。明明是我回到这里最先想见的……」
忽然,华恋悲伤地闭上了双眼。既然看到了这样的表情,就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骑人就是会这么思考的少年。
「哪怕是一点也好,还有其他线索吗?是在什么时候得到的帮助?」
「……以前的我,虽然自己说有点那个,因为怯生而没有多少朋友。」
华恋寂寞似地低语道。以前的事情骑人虽不怎么记得了,但反过来想的话,大概曾经的她,就是个不起眼到连在记忆里也不会留下印象的少女。」
「那个时候我一直是独自一人。别人都相处得很好,就我是一个人——但是呢,并没有那么的寂寞。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是一个人,所以习惯寂寞了。但是呢,那个孩子向这样的我,伸出了手。」
——不要一个人待在那地方,一起玩吧?
对这样伸过来的手,幼时的她好似入迷般地抬头望着。
「……结果我很快就去了远方,虽然什么都没说出口,但那个时候的事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如此诉说着的华恋看起来真的非常伤感——骑人好像不舒服似地搔着头,加快了脚步。
「邻市的成礼高中里,应该有小学时担任班长的家伙在。去问问他吧。」
「仍旧,帮我找寻吗?」
「啊,有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我陪你到最后吧。」
用些许冷淡的口吻说道的骑人。华恋倏得柔和了表情,紧抱住骑人的手腕。
「谢谢,骑人君。果然你很温柔。」
「喂,不要紧挨着我!」
「啊啦?怕被刚才的恋人骂?」
「怎么可、并不是恋人那样。」
「诶~,到底~是怎样呢~」
笑吟吟的华恋。真是的,连不想被其看见的人都知道了多余的地方——早点解决寻人之旅,然后不得不向佑露说明下,骑人心中暗忖。
「那么,那女孩到底是谁?」
另一方面,先行一步回去的佑露稍微调查了下华恋。
翻找骑人的家,发现了他小学时代的毕业相册。但里面没有华恋的名字。嘛,中途转学的话,并非不可思议的事。然而,平息不住内心的忐忑感。总觉得,华恋身上有着秘密——虽说大致是直觉,但佑露相当信赖自己的感觉。
在这之后也调查了家中各处,不知是不是岁月流逝的缘故,并没有找到其他骑人小学时代的资料。也许也因此而愈发地不安起来。
方才遇见华恋时感到的,那个气息。那份,潜藏在仿佛看透这边的漆黑眼瞳深处的,那份光芒——有了不好的预感。与这气息相似的东西,自己从前有遇到过。不过,那是什么却怎样也记不起来。
「——真的,让人不省心。」
骑人回来后严加追问吧,追问个一小时左右吧,佑露如此决定——可是那天,骑人到最后也没有归来。
「……不好的预感命中了。」
在完全冷却的晚饭前,佑露深深地叹了口气。时间已是午后十一时。生性认真的骑人没有联系得到这时候还不回来,明显很奇怪。
真是的,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并非特别担心骑人。只是,他一定被卷入了麻烦。同住之人不在的话,会平静不下来,所以只好勉为其难……
「是说,结果不还是担心吗!」
自己吐槽自己,啊啊,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原来是这种角色来着?虽有些自我嫌恶,但佑露行动了起来。
「真是的,事情早晚会变成这样的话,还不如在最初就依靠我。」
佑露虽吐露着不满,却充分知道自己应当做些什么——把刚才相册里的小学名字与地址刻进脑里后,她奔向天色完全暗下来的夜之街道。
孩子们的欢呼声交错四起的向阳教室——在其一角,只有那里是日阴的昏暗角落,有她在着。
不和任何人玩耍,不和任何人交往,不和任何人交谈。一直安静地坐于自己的位子上,埋头于书本的少女——周围谁都没有将注意力投在她身上。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即使那样做,也只是无用功。
傀儡、书呆子、傀儡、阴沉女、不能说话——毫无根据的流言漫天飞舞。班级中,已经没有想要与她扯上关系的人了。老实说,是被无视了。
然而,少女并没有觉得痛苦。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习惯孤独了。因为独自一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少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欺负,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避开,她也不关心。因为对少女来说,世界在最初就是这样的东西。
但于某天,打破这个世界的人出现了。
「不要一个人待在那地方,一起玩吧?」
这样将手伸过来的少年。
「来这里吧,大家都在。」
尽管如此少女也依旧埋头于书本,少年抓住她的手并半强迫地拉她而起。
「瞧,大家也都在等着呢,来吧。」
那少年的手非常的温暖,即使现在少女也仍然记得这件事。
「——果然,不好的预感命中了。」
佑露唉得叹了口气。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现在已经进入深夜。依然没有得到骑人的联系。虽没有确认,但应该还没有回到家。骑人毫无疑问被卷入了某麻烦事中。
然后如果佑露的推测正确的话——看来今回又是不好对付的事件。
离开家的佑露到达了目的地的小学,但由于夜晚的缘故,校门紧闭着。嘛,这点程度早已预料到了就是。
潜入没有人气息的小学的佑露,在那里使用了魔乖咒。第一咒法〈逝往之追忆〉。是读取残留于物体与场所上记忆之断片的魔乖咒。凭此力量调查了骑人小学时,这里曾发生过的事情。
因为已经过了相当久的时间,即使是佑露的能力,也只能读取到部分记忆。尽管如此,也掌握到了事件的概要。
潜入更深处的图书馆找到目标物品,佑露确信了自己的预想是正确的。
「真是的,让人不省心……没办法,
我也只能助他一臂之力。」
佑露站起身,无声息地远离此地。
在佑露离开的地方,旧报纸的报导被残留着。那份报纸的日期,已然将近十年前。
——遥远往昔的记忆。
孤独的少女,少年强行将她带了出来。可是,事情并没有如少年所想的那般顺利。
「为什么要把那家伙带过来啊。」
少年的友人们,看着出现的少女不愉快似地说道。
「一起玩不是很好嘛。」
虽然少年有袒护,但周围的反应却很冷淡。
「才不要,为什么我非要与那样的阴沉女友好相处啊。」
「快点把那家伙赶出去,不然连你也排除在外。」
已经可以了,被少年攥着手的少女想到。会变成这样,自己是知道的。
事到如今已不会感到悲伤。少女从以前开始就是孤独的。习惯一个人了。少年也会因此吃到苦头而放弃了吧。发挥着奇怪的正义感的话,连他自身也会被孤立。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赶紧放开这只手,然后不要管我的事,回到朋友的圈子里就行。我并不会怨恨,因为包围着我的这个世界,从以前开始就已是如此,事到如今不会再感到悲伤。
「明白了。」
少年回答道。少年握着少女的手,回过身去。
「对不起,大家今天看来不行。」
少年如同寂寞般地笑了笑后,举起了连接着的双手。
「所以,今天就和我一起玩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如此份上?少女不明白。少年帮助自己的理由,哪里也没有,因帮助我的缘故,少年很可能会失去朋友。然而,少年一点也不在意,更想与自己在一起。
「为什么,要与我待在一起?」
少女询问后,少年——幼时的清梦骑人回答道:
「因为,我们不就是朋友吗?」
骑人回忆至此,缓慢睁开了眼睛。
「回想起来了吗?」
在眼前的是,成长后的华恋的身姿。
现在骑人与华恋单独相处于一无所有的场所。
真的,什么都没有的场所。就好像世上除了他们两人就不存在其他人的,这样的场所。在那里,骑人处于仿佛看着虚梦般的,没有现实感的状态,有种轻飘飘的漂浮感。
「冰鱼,华恋……」
「骑人君,醒过来了吗?有稍微记起我的事吗?」
华恋浅笑着说道。脸确实在笑着,不过眼里却寄宿着冰冷的光辉。骑人看着华恋,缓缓地吐露字句:
「你是谁?」
「华恋哟,还没有回想起来?」
「但是,你在那个时候……」
冷汗渗了出来。对,骑人到现在为止,为了能够不回想起这件事,拼尽了全力去努力忘记它。因为对骑人来说,那是他的罪——可还是没能从过去的束缚中逃离。
「在那个时候死了,你想这么说吗?」
无情的话语从口中漏出,华恋微微一笑。骑人记起痛苦回忆的同时点了点头。
「啊,确实如此……你,是我杀的。」
幼时——少女理解不了少年。
现在班级里,少年的同伴已经一个都没有了。少女被无视了,少年想要拯救这样的少女。于是,庇护少女的少年也被无视了——想要帮助少女的少年,失去了至今为止得到的所有。
尽管如此,少年也没有断绝笑容。一如既往地出现于少女的面前,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为什么,何故,为何这个少年要帮助自己?明明我什么都没做,明明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明明我不能够帮你!
「已经,够了。」
少女于某天,挥开了少年的手。
「冰鱼同学,怎么了?」
「已经够了。我一个人也不要紧……明明,不和你在一起也不要紧。你,和大家一起玩就行了!」
少女甩开少年,奔跑起来。少年慌张地紧追其后。
「等等,冰鱼同学!为什么!」
「不要跟过来!」
少女边哭边跑。包含着许多感情的泪水。看见这样的泪水的少年,拼命地追着少女——不追不行。
「冰鱼同学,等等!那边是……」
「不要再过来了,我,我……」
拼命叫喊着,少女竭尽全力地奔跑——那时候已经,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了。
气息紊乱、身体沉重、脚步迟缓之时——等察觉时,在笔直侧面响彻着的隆隆低重音迫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了,少年的绝叫。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少年正在哭泣呢,为什么少年会如此拼命地伸出手呢。然后最重要的——为什么少年会上下颠倒得站着呢。
在头部上方,略微看到了白与黑的纹样。那是……人行横道?
啊,是这样啊,少女总算明白了。
闯进处于红灯状态的十字路口的自己,被现在处于眼前的行驶着的卡车撞飞了啊——在冲击的瞬间,少女全身骨骼粉碎,但在身体摔到道路上的前一刻,少女小小的脑袋中,唯独这状况确实地理解了。
「我,杀了你。」
骑人再一次低语道。对于那份言词,华恋没有回答。骑人继续诉说道:
「那个时候,我想用自私的正义感帮助你,结果杀了你——那记忆被『先生』封印后,我一身轻松地活了下来。」
啊,回想起来了,如今总算。那事件造成了精神创伤,骑人陷入了连日常生活也不能确实维持的状态。与空壳无两样的过去的自己,与『先生』相遇了。伟大的,以及对骑人来说最重要的人物『先生』,挽救了骑人。『先生』教授给骑人魔乖咒与世界的真理,随后将骑人痛苦的回忆封印,给予了骑人活下去的力量。
「啊,我将目光从对自己来说很糟糕的过去之罪上移开,是个胆小鬼。所以你怨恨我,理所当然。」
华恋一言不发,静静聆听着骑人的话语。
「于是,你想做什么?是为了向这样的我倾诉怨恨吗?还是说,因为那个世界很寂寞,所以来迎接我了?」
「如果是这样,你准备怎么办?」
华恋用比起轻缓不如说是平稳的口吻反问道。
「我……不好意思,我还不能死。」
直截了当地,骑人断言道。
「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在身旁也有需要我的人。把他们留下而我去死的事我做不到——虽然这很自私。」
「是么。那么,我的心情该如何解决?」
「抱歉。怨恨……在地狱让我听吧。大概,我在不久后也会去那边了。」
在用不知是死心还是自嘲的口吻说着的瞬间,骑人听到了呼喊他的新声音。
「骑人!在那吗!」
一无所有的空间上,展开了裂缝。从其深处挤进身体出现于此的是,金发碧眼的少女,佑露。华恋注视着新的乱入者,混杂着轻微惊讶地淡淡轻语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到察觉为止稍微花了点时间。从你身上飘散出的奇妙气味,是残留思念的气息,就在刚才我总算记起来了。」
佑露好像无趣似地答复道。华恋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佑露。
「仅凭那种事就察觉到了我的正体?」
「诶,我大致掌握了事件的概要。所以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冰鱼华恋。」
被如此告知的华恋,露出数秒苦恼般的表情,接着于最后缓缓地点头同意。
「是么……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多了,看来只能交给你了——拜托了。」
华恋刚说完,她的身影就完全消散了。
等骑人意识到时,正站在城郊的空地上。至今为止就如同在做梦一样。但是,记得梦的内容,想要忘掉的过去的记忆也……
「骑人……走吧,已经没时间了。」
佑露挽住骑人的手腕迈开步伐。到底要做什么?刚这么想,就被意外用力的佑露拉着向前进。
「喂,去哪啊?」
佑露以一副事到如今还问这什么问题的表情说道:
「那个女孩——冰鱼华恋的所在之处。」
到达的目的地是,城郊的某所综合医院。明明时间已是深夜,但不知佑露是不是与护士和医生相识,仅看了下脸就被轻易放了进来。
笔直地来到医院最深处的房间前,佑露催促骑人进去。
骑人咽了咽口水,缓慢地推开了房门。
在房间中央的床上,华恋正安静地睡眠着。十年不见的华恋,比起先前相遇时的样子,更加的瘦弱与皮肤苍白。
「据说冰鱼华恋自从那天——遭遇事故以来,一直处于意识不明的昏睡状态。将近十年,都这样。你亲眼目睹事故的发生,更看到她的那副模样,内心受到了刺激。让孩子背负过于巨大的罪恶感,会使得他被压垮,于是把整个记忆都封印了。」
不错。『先生』封印了骑人的记忆,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幼时骑人的心灵一定会就此崩坏吧。
「对不起,冰鱼。至今为止都没有想起来。」
蹲在床边,骑人如此低语道——一直想要道歉。然而,连这份心情也忘掉了,结果什么都没做到——自己是个胆小鬼。从罪恶感 逃离,背向它,想要忘掉它——只是希望摆脱责任罢了。明明什么事都不能解决,明明谁都救不了。
「对不起,被怨恨是理所当然的,我只是,希望你……」
「不,你错了,骑人。」
立于旁侧的佑露宣告道。
「她出现于你面前,并不是为了向你倾诉怨恨。想要说那种事的话,早就已经说了。她,希望你记起她的事来。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她有着想要传达的话语。但是,你处于忘却状态的话,想要传达的话语也不能够传达,即使传达了也没有意义——因此,为了让你回想起过去的事,她竭尽全力,以纯碎想念的姿态出现于你的面前。」
「向我,传达的话语?」
「诶,只为了说这个,她卯足了残存不多的力量。」
「那是怎么回……」
骑人的手,有了冰凉感。定眼一看,那是苍白细瘦的华恋的手。华恋微微睁开双眼,用颤抖的手碰触着骑人。
病房入口处的护士惊讶地靠了过来,为华恋搭脉。
「难以置信……明明十年来完全没有意识……」
「思念呼唤而来的奇迹……那么,传达你想要说的话吧。如今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
华恋张开血色尽失的嘴唇,用微弱的声音细语着什么:
「————」
然后在吐露出话语的瞬间,华恋如同力尽般闭上了双眼,碰触着骑人的手也落回病床。护士慌张地飞奔出病房。从放置于房间里的机器漏出的心音,变化为无起伏的声音。
「那就是她所想传达的真实。」
「冰鱼……」
抓住现在正逐渐冰凉的华恋的双手,骑人呼唤着她的名字,但她已经不能够再次作出回答。骑人忘记擦拭零落的泪水,只是一味紧握着华恋的手——
「结果,我什么都没做到。」
回到家后,骑人喃喃自语。声音中满含着自嘲。
「那时候的我,只是个狂妄自大的小鬼。认为学校的学习很简单,体育也很擅长,于是就沾沾自喜起来。凭着自己的力量能够改变世界,我半分确信着——遭到了挫折。忘掉那件事,虚有其表地活到了今天——结果我,也许从那时起就一点都没变。」
佑露静静地往壶里倒入热水,准备好二人份的茶后摆于桌上。啜饮了一口自己杯里的茶,佑露回答道:
「怎么说呢,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完全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尽管处于那种状态,她也依旧想要向你传达那份话语。那是她的真心。将心情传达给你后,她已了无牵挂,所以最后安详地逝去了——这对人类来说,是非常幸福的死亡方式。」
「…………」
「骑人,你怎么想她的事是你的自由。我不会说让你忘记她,但是,不要沉浸于此。那个女孩,并不是希望你像这样考虑她的事,而出现于你面前的。你把她的存在想得过于沉重的话——那是万分失礼的事。」
骑人喝着属于自己那份的茶,陷入沉思。虽说华恋的死是个打击,但现在正渐渐恢复平静。这既归功于佑露在身旁支撑着自己,也多亏了华恋最后的话语。
骑人只是——想要拯救在自己身边,看起来很寂寞的少女。那是骑人的愿望,也是骑人希冀的所有。那里没有算计也没有其他任何,只不过因为有着遇上困难的人,所以伸出了手——仅此而已。
但是,作为结果,华恋被逼上了死路,骑人负上了心之伤——那么,骑人的行动是错误的吗?
不,并非如此,骑人这么认为。
可能骑人的行动来源于廉价的正义感也说不定。可能世上有人觉得骑人的行动会给他们添麻烦也说不定。然而,也确实存在着需要骑人帮助的人。
那么,骑人的答案决定了。即使伸出的手被数度挥开,即使帮助被数次拒绝,只要某处有人需要着骑人,骑人今后也会帮助着别人吧——如此思考的骑人注视着眼前的金发少女。
意识到骑人将视线投向自己,佑露抬起来了脸。
「干什么?我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没事的,佑露。我不要紧。」
「是么?嘛,也并非那么担心你。」
冷淡地说着的佑露。不过,骑人是知道的。佑露基本上是不关心与自己无关之事的性格。然而今回却帮忙至此……骑人饱含着感谢的心情,靠近佑露并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等、干什么,不要碰我,这不发型都乱了。」
「安心吧,佑露。我——也有着还未传达的感情。只要这份感情还在,我就会继续向前进。」
听到这话的佑露停止抵抗,保持着让骑人的手放于头上的样子微红了脸。
「啊、是……知、知道就好了啦,知道就好。」
华恋最后的话语并没有化成声音。然而,那份话语确实地传达给了待于眼前的骑人。
——对不起,其实当时我非常高兴于你的帮助。谢谢你,真的,从心底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