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 二一三七时(当地时间)
苏维埃联邦东部 哈巴罗夫斯克东南方 八十km
身陷这样的处境,干脆被杀掉还比较轻松。
在激烈弹跳地车体晃动下,少女心中这样想着。
潮湿的地面,被轮胎弹溅起来的泥巴正不断地打在挡风玻璃上。车前灯照耀着连绵广大的针叶林,随着车体向前奔驰,相似的景色正不断的更新着。
车旁的照后镜中映出一个少女的面孔。
似乎被恶灵附身般,失去控制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发青的脸庞——那正是自己的脸。原本因为参加了网球社团的练习,应该会呈现健康的小麦肤色才对。为何会看起来如此的惨绿憔悴呢?
话说回来,自从无法再度参加网球社的练习之后,已经过了多久了?
一个礼拜?一个月?还是已经过了一年了?
不对,时间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反正已经不可能回归过去的生活了。
所以,希望赶快杀掉我算了。
“距离不远了。”
握着方向盘的中年男子叫喊着。在军服的外面还披着皱皱的外套。
“再经过几公里,进入前面的山岳地带后,就可以回日本了。”
说谎!
这个人在说谎。凭着这样的车子,怎么可能逃得掉。
那群人会捉住自己,脱光衣服,打入药剂后,再度关入那个水槽中。
将再度回到那深深的黑暗,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然后在那里重复着意义不明的询问。不管如何请求,都不会被放出来。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让我离开这里!〉
没有任何人听到这请求,声音甚至传不到自己的耳朵里面。
然后,自己的意识逐渐地崩溃。
——唯一令自己快乐的事就是咬指甲。因为也只有这个举动可以做而已。逐渐失去自我,快乐的事就是咬指甲。指甲真是好。疼痛吧,流血也好。流出的血溶掉了,指甲,指甲,指甲……
“别这样!”
男子从少女身旁,挥手打断了少女的动作。女孩虽然呆了一下,但是却开始渐渐地发出哀鸣。
“让我咬吧,不然就杀了我。让我咬,不然就……杀杀……了……”
如同坏掉的放音机一样,痛苦地重复着所说的话。男子因为心痛而扭曲了表情。
同时嘴中咒骂着如此对待这名少女的人们。
“怎会弄成这样。可恶,那群垃圾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粗暴地转动着方向盘反映出男子的愤怒,同时刺眼的闪光由后方袭击而来。闪光划出一直线的轨迹掠过了疾驰中的吉普车上方。
那可能是——火箭弹类型的武器吧。
正前方燃起了熊熊火焰并传来强劲的冲击波,他们的视野一时完全地被染成红色。
挡风玻璃碎成小块,砸到了两人身上。方向盘也无法控制地转到最底,车门着地而滑动着。
撞上了突起的地面,吉普车就像碰撞的橡皮一样弹上天空,在火焰中翻滚了两圈。
少女撞破了车窗,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出了车外。
如果在这一瞬间,女孩发出悲鸣而吸气的话,大概会因为吸入炙热的火焰,灼伤肺部而当场死亡。但是不巧的是,女孩连发出悲鸣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女的身体划过空中,包在身边的烟雾残留下移动的轨迹,撞穿了低矮的灌木丛,肩部着地,掉在了混杂着冰雪与污泥的地面,无抵抗力地滚过了三公尺才总算停了下来。
“…………”
就像断线的木偶似的,女孩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动作。
迷茫的意识逐渐地清醒,辛苦地移动了头部,看到了近乎摔成废铁的吉普车,车子底盘朝向夜空,后轮悲惨地空转着。
努力地想支撑起身体,但是不知为何右肩却使不上力。骨折了,还是脱臼了。
不可思议地并没有疼痛的感觉。近乎是匍伏前进般地爬到了吉普车的残骸附近。
被压得变形的车体外壳旁边,躺着一个倒在血泊中的男子。
“……请把这个……”
从充满血泡的嘴中传来了几乎听不到的微弱声音,因为无力而颤抖的手拿出了一片放在收纳盒中的CD。
“往南边去……往正南方去……”
为什么,男子的眼中含着泪水。
“快点……逃……”
然后,男子无法再次说话了。
含着泪水的眼眶微微地张开,满是哀伤的表情,无法再次改变的最后表情。他为什么哭呢?
少女不很清楚。是疼痛吗?还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
一时被遗忘的求生本能,再次动了起来。
女孩膝盖颤抖地站了起来,捡起了那CD收纳盒,和着鲜血与泥巴的赤脚一步,一步地踏了出去。即使连那个方向是南方都分不清楚,但是女孩好像听从了命令一般,往前方前进着。
仍然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拖动着沉重的脚步……
直升机飞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划破空气的螺旋桨声,尖锐的引擎声,喷气口发出的声音。
附近森林由于强力的风压而发出的摩擦声。
回头往上看,在树林的方向看到了灰色的攻击直升机。那满是凹痕的机体,就像满是皱折的老树一般,女孩认为那真的很丑。
“停下来!”
透过直升机的传音器发出了警告。
但是,女孩没有停下脚步。不做任何思考,只是专心地往前走。
透过传音器又传来了声音。
“你想逃到哪里去啊?”
机首的机关炮开火了。炮弹打在右边的地面上,溅起了碎泥块。少女受到波及而扑倒在地面上。
“坏孩子就该被惩罚!”
用还能动的左手想撑起身体时,这次左侧又传来了冲击波。少女被震翻而仰倒在地上,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看吧!好危险唷!”
少女的周围又陆续落下了四,五发炮弹。
受到炮弹冲击力的摆弄。少女在泥泞中痛苦地挣扎着,滚动着。
好像驾驶员们对眼前的情况乐在其中似的,传音器中传来了谈笑声。
少女气息越来越微弱了。但是,仍拚命挤出最后力量似地往前爬。
“看吧,好可怜啊。已经都伤成这样了,还想逃……”
嘲弄声突然因紧张而停止了。只有引擎和螺旋桨的噪音仍持续着。立刻随之而来的是有点急迫的声音。
“发,发现AS,快拉高……”
驾驶员无法再说下去了。
伴随着金属被押碎的刺耳噪音,攻击直升机冒出火花而坠落了。少女抬起头,看到了某种东西插在直升机的机首部分。
匕首。
那是巨大的匕首。约有一个人这么高,是可以投掷的匕首。炽热的刀刃深深地插入直升机的机首,并散落出耀眼的铁屑。
失去了驾驶员的攻击直升机,无法保持平衡而大幅度地倾斜。然后,激烈地蛇行移动,机首向下,向少女所在的位置落了下来。少女来不及,也没有力气反应。只能呆在原地,瞪着越来越迫近的大铁块。
此时,从视野的角落,突然跃出了巨大得超乎想像的影子。
影子跨过了女孩,张开巨大的手腕,重心下沉,双脚牢牢地踩在地上,挡在地落直升机的前进方向上。
直升机方向不变地撞了过来——激烈地撞击。
碎片散落各处,一些较小的零件散落在少女的四周。齿轮空转的刺耳音与涡轮的声响弹奏出嘈杂的二重奏。
抬头上望,巨大影子的上半身已经接住了溃烂的直升机。顺势侧转,但是还是难以完全抵销强大的冲力。手腕,肩膀,腰部,膝盖,所有的关节部分都散发出白色的蒸气……
那东西强行抱着直升机走了出去。随着脚步,和着泥巴的积雪激烈地溅起并且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就这样,前进到足以不波及到少女的位置时,那东西把直升机抛到森林中。
扭曲变形的直升机残骸,落到地面并且爆炸了。
背对着那熊熊火焰,轮廓——全长八公尺高的轮廓转过身来。
那东西有着看似强健,敏捷的人类型态。修长的脚,紧缩结实的腰身。坚厚的胸膛,粗壮的双腕。流线圆滑的装甲板。它的头部看起来就像戴着头盔的战斗机驾驶员。用肩膀提着如同人类士兵使用的枪械,还背着如同人类使用的背袋。
“Arm……Slave……(强袭机兵)”
少女细声地呢喃着。
由机械组成的巨人——AS,再次走回了女孩的身边。
“伤势还好吗?”
人型兵器说话了,那是沉着冷静的男子声音。
“由于你与直升机的距离太近了,我只好使用对战车短刀(ATD)。因为如果使用霰弹炮(Shot Canon)的话威力过强,可能波及你”
不等回答,在少女静默中,AS当场单膝着地,单手垂放至地面,低下头。那随侍在伤痕累累的公
主身旁的灰色巨人的景象,就如同幼年不记得在哪里听到的幻想故事,在眼前上演了。
伴随着空气泄出的声音,AS的身体部分前后分开了。在少女呆望之际,由头部的闸口后面,出现了一名士兵。
这名士兵,身穿黑色的操作服。其轮廓让人不禁与忍者的黑色忍服联想在一起,而头部戴着轻量化的小型头盔。
AS的操作兵,抱着急救箱降了下来。
那是个年轻的东方人的士兵。
外观看来还是个少年。搞不好,他的年纪与女孩没有相差多少。但是少年特有的稚气与不可靠感,在那个士兵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散乱的黑发,锐利的眼神,眉头紧缩,紧闭嘴唇的坚毅神情。
“身体有疼痛的地方吗?”
操作兵突然用日本话发出了询问,少女略感惊讶。
“……”
“你会说日本话吗?”
朦胧中,女孩轻轻地点了头。
“……你是那个人的同伴吗?”
“是的。我也是〈秘银〉的人。”
“秘银……?”
“不属于任何国家,那是个秘密的军事组织。”
“……”
士兵开始了应急治疗。逐渐恢复的痛觉让女孩的呼吸紊乱,少女小幅度地起伏着肩膀并询问着。
“……那个人,死了吗?”
“应该没救了。”
“为了让我逃走而……”
“那男人的个性就是这样。”
“你不悲伤吗……?”
少年士兵处理绷带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而认真地思考后回答了。
“不知道。”
肩膀与手腕用绷带固定住后,士兵毫不避讳地用手摸遍少女全身。抚摸,碰触并检查着伤势。
“我……我将会怎么样?”
“被我们带回去。”
“带去哪里……?”
“首先用我的AS送你到运输直升机的降落地点(LDZ),送入直升机后,会运你到在海中待机的母舰。之后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们的任务到那里就结束了。”
“我们……?”
就像是回答女孩的疑问似的,森林的树木被拨开来,又出现了两台灰色的AS。这两台与一开始出现的机体的外型几乎完全一样。各自拿着来复枪和飞弹发射器,不敢丝毫大意地警戒着四周情况。
“不用担心,那是我的伙伴。”
意识逐渐地朦胧了。视野也变得狭窄了。思考逐渐模糊,连身在何处都无法理解了。
“……你的名字是?”
女孩像是祈求般的询问着。
“不要多说话了,节省你的体力。”
“请告诉我!”
年轻的士兵稍微迷惘了一下后,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我是相良,全名为相良宗介。”
不知道是否有听到这回答,那一瞬间,少女失去了意识。
四月十五日 一六一一时(格林威治标准时间)
日本海 深度100m 两栖攻击潜舰〈拓雅哈·狄·戴娜恩〉
巨大的潜水舰中,有着超乎想像的宽大机库。
几乎所有配备于〈拓雅哈·狄·戴娜恩〉的主力武器——AS,运输直升机,VTOL战斗机都在这里整然有序地排列着。
完成了任务,写好了报告书的相良宗介仰望着整备中的AS。手里拿着水果口味的糖份补给颗粒(Calorie Mate),还有机体检查用的档案夹。
“喂,宗介!”
听到以轻浮语调叫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回过头去,看到同小队的克鲁兹·韦伯军曹走了过来。
克鲁兹是个金发碧眼,如同从画册中走出来一般的帅哥。下巴尖,眼角细长,鼻子高挺。认真梳理过的长发,让他散发出中性的魅力。初次见面时的微笑可以让任何个性拘谨的淑女也为之心动。
但是,只有外表可取而已。
“看你那没精神的样子。便秘还是痔疮了?”
克鲁兹总是以粗俗的口吻说话。言语中毫无品行可言。
“我很健康。”
边咀嚼着糖分补给颗粒,宗介平静地回答了。
“你的回话也太死板了吧。咦,已经拆开了呀?”
看着装甲被拆下的灰色AS,克鲁兹说道。
“似乎要做骨骼系统的精密检查。”
“的确,你的操作手法太粗暴了。居然用AS接住直升机,你不害怕吗?”
“不会。以M9的规格,那并不是办不到的事。”
宗介与克鲁兹的AS,是被称为M9〈卡恩兹巴克〉的机种。这是一般军队都尚未配备的最新机种,其力量与运动性都大幅地超越了过去使用的机种。
“嗯,的确。如果不是这种机体的话,是不可能实现那种行动的……”
克鲁兹把空的弹匣挂在腰际,认真注视着横躺在机库中的M9。
这种名为AS的兵器,其概念是在一九八零年代中期诞生的。当时的美国总统罗那尔特·雷卡恩决定,在实行SDI计划的同时,一并积极地推动这个“机器人部队”的构想。
“处理局部纷争问题的主力接班人”、“向困难的技术挑战”、“促进步兵部队的精实化”以令人厌烦的华丽词藻作为口号,三年——只花了三年就把AS实用化
了。这个当时看起来简直是梦幻般的人型兵器,可以以时速一百公里的速度奔驰,可以巧妙地操作各种武器,还有与一台战车对等战斗的战力。各种专家都跌破了眼
镜。因为,一旦提到当时民间的机器人技术,那是连步行的技术很很难达成的程度。到底是哪个天才,哪种智囊团着手开发了这个技术?
虽然任何人都有这个疑惑,但是“机密”两个字就挡开了所有人的询问。研究麦田突然出现的神秘图形的那群UFO研究家们都主张着“那肯定是外星人提供的技
术”,书籍和杂志也因为这个话题而使销售量攀高。但是,没经过多久时间,大多数的人们都把AS和巡航飞弹以及隐形战机一视同仁,看做是“理所当然的高科技
产品”,认为那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然后又过了十几年。AS的应用技术更加速地进步,现在已经成了连战斗直升机都不敢轻易靠近的危险存在。
“……话说回来,那个你救回来的女孩啊……”
克鲁兹像是突然想起一样提起这个话题。
“她情况稳定了吗?”
“是啊,但是好像有很严重的药物中毒现象。”
“是麻药吗?”
“大概是大麻碱……那一类的东西吧。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好像是KGB那里的研究人员对她用了某些药品,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实验,但是那种举动还真是过分啊。”
“可以治好吗?”
“大概吧,但是即使可以治好,也要花一段很长的时间吧。”
“……”
宗介他们并不清楚少女被当作何种的实验材料。虽然他们的长官好像知道详情,但是对于前线的战斗员而言,并不需要向他们说明太详尽的任务背景。
死掉的男人是隶属于〈秘银〉情报部的卧底间谍。本来只要他由KGB研究所取得资料,然后再悄悄地消失。这个安全的计划,却因为他无法对被当作实验材料的少女见死不救而变得危险。
而结果就是,那个追击战。间谍的男人死了,只把一片CD和一名如同废人般的少女交给了接应的宗介等人。
正当宗介等人陷入沉默之时,梅丽莎·毛曹长,也来到了机库。
“啊,找到你们了”
她看到了宗介等人,立刻快步地走近他们。
毛大姊是华裔的美国人,年约二十五、六岁,与宗介等人一样拥有AS的操纵资格。她与宗介、克鲁兹常常组成三人一组的小队,执行任务。而她是小组的领队,也是个看起来很活泼的美女。
“加班啊,辛苦了!”
宗介沉默地点了头。
“……有什么事啊,大姊头?”
克鲁兹似乎小声地想抱怨着什么却又不敢说出来似的,以无奈的表情询问着。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有怨言吗?”
“没有啊……”
“嘴抽筋啊,老是这样说话。光凭这一点你看起来就像个丑角。”
“你……你竟敢这样说我。本大人可是曾经在某杂志上干过模特儿的。”
毛大姊用她那大大的眼睛充满嘲讽地端详了一下他的脸。
“是啊,那杂志我也看了。猛然看到那张露出白痴笑容的笨脸孔,一时之间,我还误会那是刊载在战争喜剧杂志上的海报呢。”
“唔唔……你这没眼光的混蛋!”
毛大姊突然用力捉住了克鲁兹双颊。
“好弄哇!(好痛呀!)”
“你刚才说么呀?再说呀?说啊?”
“抹力的,松名的,碎口靠的潮场踏伦。(美丽的,聪明的,最可靠的曹长大人)”
“很好。”
宗介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两人的举动,吃着最后一块糖分补给颗粒。毛大姊察觉到宗介的举动后。
“好吃吗?”
“嗯,甜味适中。”
表情还是那不善交际的扑克脸。
“喔,那就好。嗯,对了。少校在找你喔。”
“了解。”
“也有找克鲁兹喔。”
“什么?可是任务才刚结束,还没休息到耶……”
“那你当作没听到好了。不过,我要休息,后面不管了,早点洗个热水澡去睡觉啰。”
“可恶,那个混蛋,总有一天给你好看。要你服侍我,服侍到我厌烦为止。”
面向在毛曹长的背后,克鲁兹比着中指。宗介看着他的举动。
“这是在干嘛?”宗介弄不明白地说着。
在门口敲门后,很快地传来了响应。
“进来!”
宗介与克鲁兹顺从地进入房间。
在被书籍与书架的包围的房间内部,坐着一个大个子的白人男性。不知道在阅读着什么资料,对宗介等人看也不看一眼。
身穿橄榄色的战斗服,端正的脸庞有着深深的轮廓,肩膀很宽,灰色的头发束在后面,在人中与下颚留着短短的胡子。
这就是安德雷·卡利尼恩少校,也是他们的作战指挥官。
“报到!”
宗介以直立不动的姿势报告了。
“我来啦。”
克鲁兹轻浮地打了招呼。
卡利尼恩少校的视线离开了文件并将文件转了一百八十度以后放在桌上。对于克鲁兹的态度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情。
“有任务。”
没有任何招呼语直接切入主题。同时又拿出了别的文件放在宗介等人的眼前。
“首先,先看这个”
“是”
“好啦,好啦”
两人轮流传递着文件并阅读。那是个不认识的人的履历书,同时还附有黑白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名东洋人的少女。
大约十二岁左右,旁边靠着一名大概是母亲的女性,露出腼腆的微笑。肤色白皙,五官端正,是一名很可爱的孩子。
克鲁兹吹了吹口哨。
“呵,呵,这个将来会成为美人喔。”
“照片是四年前的,那个少女现在十六岁。”
少校追述了情报。
“有她现在的照片吗?”
“没有。”
宗介并不关心身旁的对话,只是静静地读着履历书。首先是看名字。
“千鸟要(Tidori Kaname)”
现在住在日本的东京,父亲是联合国的的高等外交官。有一名十一岁的妹妹。这两个人现在住在纽约。母亲在三年前死去,小要本身则是在东京的高中求学。其它还记载了许多详细的情报——像是身高,血型,病历等等。
目光停在附注的地方。
可能是“W·····ed”的机率为88%(使用密勒统计法)
重要的地方被黑色的麦克笔粗糙地涂成了黑色,虽然是为了保护机密,但是这随便的手法还是显示出这两个人非常受到信赖。
“这女孩出了什么麻烦吗?”
“也许将要有了。”
“咦?”
少校躺卧在椅背上,望向墙上的世界地图。那是个小型悬挂式的地图,上面显示出最新的国界线。分裂成许多小国的苏联,分裂成南北两国的中国领土,大半是未确定国界的中东地区……
“……各位目前所该知道的就是,眼前你们看到的那位千鸟要,很有可能会被KGB或是数量无法确定的多个组织绑架。”
“又有这种事啊,为了什么呢?”
“你们没有知道原因的必要。”
“啊,这样啊。”
也就是说,这位“千鸟要”有可能会被盯上。
只是有那个可能性而已。
详细的理由,背景条件都不清楚,这是非常模糊的话题。
“那么,我们的任务呢?”
“希望你们去保护那名少女,相良军曹自然会使用日语,韦伯军曹你应该也会使用日语吧。”
“嗯,是这样没错啦……”
克鲁兹的父亲曾经是跑新闻的驻外记者。所以他在十四岁以前是住在东京的江户川区,日语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我已经与毛曹长商量好了。由你们三人执行这任务。”
“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没有多余的人手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很吃紧耶。”
“所以才派你们出马。”
宗介等人并不单只是AS的操纵兵。更是具备有跳伞与侦查等等特殊技能的战士,隶属于由许多的候补中所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小队。对他们而言,AS就像是枪械,车辆一样,不过只是一种装备而已。
“话说回来——由于毛曹长的强烈要求,准许你们使用B级装备。”
克鲁兹与宗介顿时哑口无言。所谓B级装备,也就是说少校准许他们带着AS去执行任务。
“但是……我们不是要去都市中吗?”
“开启ECS隐形模式的话就不会有问题了。”
由AS带头,现在的许多兵器都配备有电磁迷彩系统(ECS)。利用投影技术,可以避开雷射以及红外线的侦查,以达到几乎完全隐形的效果,这是最尖端的隐形技术。而且〈秘银〉所拥有的ECS技术有着更高的性能,甚至连可见光的波长都可以抵消掉。
也就是说,可以完全地透明化。
但是因为使用时会激烈地消耗能源,所以一旦进入需要快速移动的战斗状态之时,就没有办法维持透明化了。但是如果静止不动的话,那就没有问题。
“带一台M9去吧。装备最少程度的武装,多出来的积载量拿来装备两个外挂式的蓄电器吧。”
“嗯。”
“……还有,这个任务必须秘密地进行。如果被日本政府知道,将会有一堆麻烦事。所以,诸位的监视行动不可以被小要本人察觉,危急的时候就进行护卫行动。”
克鲁兹皱着他那端正的脸。
“这样?那也实在是太……”
“很困难。”
宗介在后面加上了这一句话。无法得到本人的谅解而偷偷摸摸地护卫,这种事也太牵强了。但是,卡利尼恩少校平静地说:“有技巧地办就不会困难了。那个少女
——千鸟要,目前是一所男女合校的高中学生,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而我们这边,也有个最年轻的队员。与少女同年龄,而且还是日本人。”
“喔,原来如此。”
克鲁兹拍了一下自己的手,与少校一起端详着宗介。
“?”
看见两人都凝视着自己,宗介有点迷惑。
“少校大人,这个,难道要我……”
卡利尼恩少校边签下命令书边说:“首先从伪造文书开始。必须先调查那所高中的相关文件。”
“是哪种相关文件呢?”
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了,宗介还是戒慎惶恐地询问了。
“还用说吗。当然是入学申请书了。”
四月十六日 一一五零时(格林威治标准时间)
津轻半岛外海 深度100m 〈拓雅哈·狄·戴娜恩〉 第一状况说明室
宗介正以紧闭嘴唇并且以严肃的表情瞪着照相机的镜头。
“宗介,你脸上就不能再多一点笑容吗?”
临时上场,充当摄影师的克鲁兹边招手边说。
被催促的宗介非常辛苦,笨拙地勉强挤出了笑容。与其说那是笑容,大概用颜面神经痛来形容比较合适。
“就这个表情啦。证明文件上的照片嘛,看起来要亲切一点。”
按下了快门。
后一瞬间,宗介立刻恢复了原来紧闭嘴唇而严肃的表情。
克鲁兹也只能叹息了。
四月十七日 二一二零时 (格林威治标准时间)
金华山外海 深度80m 〈拓雅哈·狄·戴娜恩〉 食堂
宗介皱着眉头,看着桌上堆放着的各种杂物。
“这些是什么?”
发梳和摩丝、CD随身听、五木广人和SMAP的CD、成天山神社的护身符、罗特药厂的眼药水、“tower 唱片行”的折价卷、任天堂的gameboy、Mr.JUNKO 的手表、优恩凯尔的壮阳液、“女性自我”、“Dragon”等杂志、还有许多其它杂物。
“这些就是日本高中生所使用的东西,我从舰内各处收集来的。”
梅丽沙·毛,很得意地说着。
“喔……。这个是什么?”
他抓起一个装在正方形塑料包装中的橡胶制品问道。
“嘻嘻,那是保险套(condom)唷。”
“这我知道,但是,为什么高中生要带着这东西?”
“哎呀,别装蒜了!你这色鬼。”
“?你在说什么啊?”
宗介以很认
真的表情说着。
“过去我也有几次使用这个的经验。这种橡胶制品在丛林中丢失水壶之际很好用。”
“…………”
“这个可以装入一公升的水。”
“啊,这样啊”
毛大姊也只能叹息了。
四月十八日 一零零六时 (格林威治标准时间)
房总半岛外海 深度50m 〈拓雅哈·狄·戴娜恩〉 第一状况说明室
“准备好了吧,要放映了。”
手里握著录放机的遥控器,克鲁兹把液晶的屏幕推到宗介面前。
“这就是日本的高中生,你要好好记住。”
画面中映出某处的教室,似乎已经黄昏了,只有看到两名学生。其中一个是男性,另一名则是女性。虽然教室很广大,但是还是特意挤在角落,以紧张的神情对望着。
“我……我至今一直认为,你对我而言只是青梅竹马而已”
男同学拖泥带水地说着,而女同学默默地听着。
“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我对你……你的一切……”
“阿透……!”
这对男女紧抱在一起。突然听到了声响。惊讶地回头看的两人。此时教室的门口,站着另一位女学生。那名少女看着两人,情绪激动地颤抖着。
“直美……!”
“……你好过分。”
细声说出这句话,第二个少女哭泣着从现场离开了。男学生想去追她,又被一开始的那名少女拉住了。
“感想如何?”
克鲁兹端详着宗介的反应。而他却露出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
“他们在做什么呀?……后来出现的女人为什么要逃走?”
“那并不是逃走……”
“嗯……。对了。大概是知道了两人的秘密,怕被灭口。所以逃走了。机灵的女孩,肯定能活得长久。”
克鲁兹也只能叹息了。
四月十九日 零三三零时 (日本标准时间)
三浦半岛外海 海上 〈拓雅哈·狄·戴娜恩〉 飞行甲板
嘈杂的引擎声回响着。
浮上海面的〈拓雅哈·狄·戴娜恩〉已经完成飞行甲板的展开作业。就像是黑色的船体,朝向虚空张大了嘴。从这里面可进行AS、战斗直升机、VTOL战斗机的离舰程序。
在甲板上,有一台拥有七片叶片的旋转翼的运输直升机已经做好了出发准备。在直升机后侧的货物室也已经完成了一台M9型的AS与其支持装备的装载工作。把随身行李丢到了座位后方,宗介系紧了安全带。由内口袋中拿出了伪造的身份证,再一次地检查是否有遗漏的东西。
坐在旁边的毛姊窥视了那些文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询问了。
“用本名,真的好吗?”
“反正那个国家并没有我的户籍。我算是根本不存在的人,随时都可以再换姓名。”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没问题。出发吧!”
直升机朝向起飞跑道滑行着。
“……但……是,真的不要紧吗?派出你这样憨直的大木头……”
后座的克鲁兹也帮腔了。
“我会尽我所能办事。”
“泰莎也很担心你喔。”
毛姊所提到的“泰莎”其实就是这艘〈拓雅哈·狄·戴娜恩〉的舰长。
“也难怪,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任务。”
“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担心……”
正当这时候,戴着厚重头盔的直升机驾驶员告知他们“要离陆了”。
四月二十日 零八二零时 (日本标准时间)
东京郊外 都立阵代高校以北100m 上学途中
“啊,你真差劲……”
一望无际的晴空下,千鸟要,厌烦而颓丧地喃喃自语着。
深茶色的眼珠,呆滞地望向四方。及腰的乌黑长发,随着无精打采的步伐而左右摇晃着。
然后,继续抱怨着。
“啊,你真是太差劲了。”
周遭满是上学途中的学生。而同班的常盘恭子与小要并排在一起走着。
“还抱怨啊,小要。从早上念到现在,我都听到耳朵长茧了。昨天的事让你那么生气吗?”
“……可是——那家伙既长舌,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这是小要对她昨天星期天的约会对像,所作的评语。
“难得本小姐赏脸陪他,就不能谈一些有深度的话题吗?”
老爸是设计师,朋友在J 联盟踢足球……尽是说这些与自己无关的话题。重要的应该是自己的定位吧。
“嗯,是这么说没错啦。”
这位同学知道唱反调会让现在的情况更严重,所以不断地附和着。
“像是孔明的一生啦,东太平洋的海洋污染啦,中东的宗教问题等等……”
“嗯,对啊。”
“你只会一直说对。恭子,那个人是你介绍给我的耶。”
“因为,受人所托嘛~”
“这么随便。如果有人拜托你把我卖到澳门去,你也照办吗?”
“嗯,也对。”
“……哎呀。你,你这个人啊……。唔?”
在校门的那方向,看到了学生们排着队伍。
“不好。那是要检查携带物品。”
小要的心中有点暗叫不妙。她知道生活指导的老师们将会由口袋,手提包开始,一处一处地检查携带物品。
“啊,是真的……对了,小要,你有带什么违禁品吗?”
“耶?虽然是没有带啦……”
只不过她的手提包中有着“黑道大亨的成功哲学·历史篇”、“你也可以像孔明那样生活着”、“海豚们的警告——再见了,鱼群们,并感谢你们”、“奇迹的考古学 写在摩艾像上面的死海文书”等等莫名其妙的书而已。(那是由别的朋友手上借来的,今天刚巧要还书)
“那不就好了。只是如果带了机关枪或炸弹那就糟了。”
“你这个人,到底是打哪里来的?……太夸张了吧。”
校门口的方向,在检查队伍的最前端已经围起了看热闹的人墙。那里好像起了什么争执。
“什么事啊?”
小要和恭子的好奇心也被挑起了,由人群的后面窥视着情况。
看到了她们的级任老师神乐阪惠理正扣住了一个学生,不知道做着什么样的询问。
“刚转校就这种态度,你认为可被原谅吗?”
“这,不会……”
“看看你呀……”
虽然一直装出冷静的样子,但是那名男同学困惑的表情还是无法掩饰。虽然想装出自然的样子而不停地东张西望,但是似乎为了自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而焦虑着。
“那个,是谁呀?没看过的生面孔……”
虽然穿着与大家相同的学生服,但是却飘荡着格格不入的存在感。
虽说看起来还挺帅的,但是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是坚毅的脸庞,散乱的黑发,紧闭而紧闭的嘴唇,丝毫不敢大意的眼神。看起来身材是瘦小了些,但是他的举止动作却流露出好像练习过柔道还是什么其它极有战斗力的运动的架势。
“好了,拿出来。你该乖乖地让我检查手提包了。”
神乐阪惠理用力地拍开了学生的手,硬是把手提包抢了过来。
“啊……”
“真是的,反正你也不就是带了些香烟,什么的吧?”
打开手提包,检查着里面的东西。拨开了课本以及笔记本后从最下层翻出来的是,澳洲制的自动手枪以及三十四发一盒的补充弹匣三个。还有管状的塑料炸弹以及起爆装置,震撼手榴弹(stun grenade),小型照相机还有钢琴线——
“……你,这个是?”
“咦?”
男学生露出困扰的表情。
“这样的玩具全部没收!”
“……咦?”
“你啊,先到职员室去等我,因为就快要上课了!”
热闹过去,学生们一哄而散。围观的群众带着嘲笑声离开了现场。
小要打从心里不悦地说着。
“讨厌,这么夸张的军事狂热者。给人的感觉真不好……”
“哈哈,但是,似乎是个有趣的人,不是吗?”
恭子的预感大半猜对了。
在世界各地历练过,由严苛的战争中被养育长大的相良宗介,在这个小小的“学园”中—— 说得难听一点——在这里,他不过是个来错地方的笨蛋而已。
(没想到居然有携带物品的检查……)
恢复宁静的走廊下,宗介跟在神乐阪老师身后边走边想着。
一开始,当负责生活指导的老师们说“要看手提包装了什么”的时候,宗介立刻脸部发青地想着“这么快任务就失败了!?武器将被发现并没收”然后,“被带到地下室去,在那里接受严厉的拷问……”宗介在当时有着承受这一切的觉悟。
(他并不知道,普通的高中是没有地下拷问室这种
房间的。)
但是,看来那个携带物检查,好像是学校的例行公事吧。
(难道是因为携带枪械与爆裂物的学生太多了,学校才有这种例行公事?但是,看起来又没有这种迹象……)
如果一般学生也在学校内携带着大量枪械,那么这个护卫任务将会极度艰难吧。
如此一来,擦身而过的排球队员突然拿出轻型机关枪扫射也不无可能。
虽说如此,克鲁兹·韦伯所驾驶的M9〈卡恩兹巴克〉正躲在学校的树林中待命着,如果使用伪装成手表的小型无线电联络的话,十秒内就可以获得他的支持吧。
“克鲁兹(Urzu6),情况如何?”
兼当测试,宗介小声地使用手表取得通话。
“肚子饿了。想喝酒啊”
由耳朵的受音器传来了克鲁兹的回答。才一大早就开始抱怨连连了。
(总而言之,潜入行动算是成功了……)
走在前面的神乐阪惠理,是个二十五、六的女性。清爽而整齐的短发,紧身裙配上灰色的上衣,穿戴的十分整齐。
“……老师”
“嗯,什么事?”
“那把被没收的枪……”
“啊,那些我会还给你的,不过要等到学期末。”
有点不悦的惠理老师回答了。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那把枪已经上膛,装有子弹了。为了避免危险,请绝对不要碰板机部分。”
“?啊,这样啊”
“枪里装的是具有高杀伤力的子母(split)弹。一旦爆炸必定会有人伤亡,恳请留意。”
“知道了啦,安心吧!”
分明就不知道,叫我怎么安心。宗介紧闭着嘴巴,摇着头。
看着跟在惠理身后的相良宗介,小要和恭子使用手语做着无声的沟通。
(啊,是那个人……)
(刚才的枪械狂热者……)
同学们开始起哄而老师随后维持了秩序。
“大家安静!现在介绍新同学!”
用出席簿敲了敲黑板喊着,二年四班的学生们总算安静了下来。
“那么,相良同学。请你自我介绍吧。”
“是。”
宗介前进了一步,挺着胸摆出“稍息”的姿势。
“我是相良宗介军曹。”
使用平常的语调说着。但是一说出来,却察觉自己的失言而脸色发青。
(军曹?)
(在玩什么文字游戏吗?)
(军曹指的是军阶吗?是无聊的玩笑吗?)
“安静,安静。好了,介绍还没结束呢。相良同学,你也别再开玩笑了。”
“是,非常对不起。”
这种类型的紧张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只是没有深虑过的一句招呼语,居然有可能导致任务失败……。一想到这里,不禁额头流下了冷汗。
“…………我是相良宗介。非常对不起,请把军曹两字忘了。以上。”
“……就这样?”
“是,报告完毕!”
惠理重新面向学生。
“谁有问题吗?”
“有,相良同学是从哪里转来的?”
一名学生发问了。
“有很多地方。阿富汗、黎巴嫩、柬埔寨、伊拉克……。并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这次全班同学都哑然无声。惠理在气氛沉重的沉默中替宗介略作解释。
“也就是说……相良同学好像从小一直在国外居住。而前一阵子是住在美国的,对吧?相良同学?”
“是的。”
根据她拿到的转学资料,宗介上一个住所应该是“美国,诺斯卡罗来那州,五艾特大楼”当然这是谎称的地址。由于宗介有认识的朋友住在那里,一但被问起,想圆谎比较轻松,所以特地选用这个小城市作为掩饰。
另一个学生也举手发问了。
“那兴趣是什么呢?”
正当宗介想回答时,
“一定是模型手枪,对吧?”
不知道是谁中途插嘴了,引起哄然大笑。
“……不是,兴趣是钓鱼还有读书。”
宗介并没有隐瞒事实。在〈秘银〉西太平洋基地的休假,空闲的时候,一边读着武器的使用手册,一边钓鱼是他每天拿来消磨时间的方式。即使是下雨,他照样撑伞钓鱼而不中断,自闭在个人的世界之中。
老实讲,实在是个性格灰暗的人。
“读哪方面的书呢?”
面对坐在后列的同学的发问,宗介略感兴趣地眼神一亮。
“嗯。主要是技术手册还有专门书。常常阅读简式年鉴(军事志)。‘军人的命运’等专栏也很有趣,哈利斯出版社的‘AS月刊’也有订阅……。值得一提的是,
最近也有在阅读日本的‘ASFan’这本杂志。里面有超乎想像的高水平情报,是一本确实有用心编辑的好杂志。最近的重心放在海运安全的知识上,也买了海运
机关的脉动这个书籍最新出版的十本……”
沉…………
察觉不对的宗介低头避开众人视线,
“…………请忘了我刚说的话。”
其实原本就没人记得住。接下来又有别的女学生举手发问了。
“有没有喜欢的歌手?”
这是个困难的问题。因为宗介根本就不听音乐。
(嗯,对了……)
他回想起出发前,在毛曹长由舰内收集来的杂物中的CD。于是以充满自信的语调回答了。
“有的。五木广人(老一辈的演歌歌星)还有SMAP(流行音乐)。”
四月二十日 一五零八时 (日本标准时间)
东京 阵代高校 体育社团大楼·二楼
“那家伙,绝对有问题!”
边解开胸前的领结,小要很肯定地对恭子说着。
“他说的话,完全支离破碎,不是吗?不知道是有什么企图,这件事肯定不简单。你不觉得他已经近乎危险人物了吗?是个疯子!”
顺势不停地批评着。
解开了钮扣,脱下了衬衫并且挂在衣架上。立于置物柜旁边的球棒,却被袖子勾到而掉到地上。
“啊?真讨厌。”
小要露出不悦的神态。
“上课时,老是四处乱瞄,休息时就在教室的走廊上走来走去。”
旁边也在换衣服的恭子,正把裙子上的勾子解开。
“这样啊?”
“就是说啊。那种沉不住气的家伙,看了也跟着烦躁起来了。”
“那不要看他不就好了。”
“我,我没有在看他啊,那种怪兴趣狂热者。”
将胸罩的位置整好,小要接着说。
“……而且啊,偶尔望向他那边,竟发现他正盯着我看。”
“谁啊?”
“当然就是那家伙啊‘偶然看着这边’的模样,立刻就把视线转开了,但是那实在太假了。啊?感觉好差……”
“算了啦,小要,因为你很漂亮啊……”
有点推崇的语气,恭子细声说着。穿上运动短袜,伸手要拿橘色的运动裤。
“哈哈,谢谢你。但是跟这个没关系,他那根本就是变态的眼神。”
“……好像小要你一直说相良同学的坏话耶?”
“这样吗?”
这个时候。
宗介正大步伐地走过校园,并在体育社团大楼前停下脚步。望着并列在二楼的六个窗户。确认了阶梯的存在。
再一次确认了手边的资料与实物的一致性,宗介爬上了二楼。
“对啊。”
恭子非常了解朋友的个性。
小要虽然嘴是坏了点,但是其实她是很得人缘的。去年,她会被半强迫地被推上学生会副会长的位置,就与她那大而化之的个性脱不了关系。基本上她为人不错。例如现在,她就是因为答应了女子垒球队所托而跑来当枪手。
以小要的个性,像现在这样背地里批评着不甚了解的同学,其实并不多见。
“你这么在意他的事情吗?”
“唔……哪有这种事啊。哇哈哈哈哈”
对于小要这句“哇哈哈哈哈”,恭子也清楚地知道它的涵义。是代表小要在想“不知道啦,已经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只是本人没有发现自己这个习惯而已……。
“好了,出发吧。”
换好了制服,小要和恭子正想离开房间。于是拉开了用来分隔出更衣室的窗帘……就在这时刻。
敲了两下门后,瞬间,房间的门被大大地打开了。
打开房门的是个男学生——宗介,与更衣中的女同学们互相看着。
“唔……”
总共十八名的女同学,首先,先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哇啊啊啊???”
那是足以震动窗户的尖叫。
“ ?………… ?”
但是感到更惊慌的却是宗介。
首先,立刻就把“眼前有一
堆只穿内衣的女孩”这个事实暂时忽视。(状况紧急时,这不过是小问题罢了)
下一步,冲进了房间,揪住站在眼前的小要的衣领,强行地拉倒在地上,同时拔出了藏在脚踝的左轮手枪(revolver)——
“大家趴下,快趴下!”
一转身,把枪口朝向自己进来的门口。
这些只花了不到两秒的时间。那是经过训练后用身体牢牢记住了的,令人赞叹的快速反应。
“ ……………………。?”
门口并没有任何人。当然不可能有人在。
用手压着倒在地上的小要的背部,维持着枪口对门的姿势,
“?……?……”
转动头部,环视了房间四处。找不到任何可能造成威胁的存在。
不对,威胁更正为,围在四周,眼神充满杀气的少女们。
十分钟后,总算由混乱中恢复的房间中。
“你还藏有着这种东西啊……”
收到学生们的通知来到现场的神乐阪惠理,手里拿着三八口径,五连发的左轮手枪,哼了一声鼻音不悦地说着。
“是…………。很抱歉”
看来有些疲惫的宗介,似乎下意识地缩着身体回答了。制服的肩口破了,眼角有着擦伤,双手被手铐锁在背后,被铐在粗糙的铁骨椅子上坐着。而锁住宗介的铝制手铐则是宗介自己携带的道具。
这是如同对待俘虏的询问。
“这个我也要没收。没异议吧?”
“是。但是……”
“请把子弹先取出来。那是HP弹,非常的危险”
“是啊,是啊。真是麻烦喔……”
惠理站了起来。
“千鸟同学,后面就交给你处理了。”
“什么?但是……”
“修学旅行的日程近了,所以我还有职员会议要开。由于这件事完全是他的错,与大家商量后,看要杀要剐都随你们了。”
是信任小要吗?还是单纯的不负责任?留下这句话,惠理老师离开了。仍搞不清楚自己处境的宗介,望着惠理老师离去的背影。并且把它与由柬埔寨撤走的联合国停战监视团联想在一起。
“接下来……”
小要与恭子还有其它数名的女学生低头环视宗介,宗介自己也察觉到了将会有一场严酷的拷问,他以不刺激对方的话语提出,
“日内瓦协定有提到……”
“那是什么?”
“……当我没说吧。”
小要等人并不知道这协定。当中甚至还有人误会“日内瓦”是巴西的首都。
“喂,相良同学。打算怎么办啊?”
小要话中带刺地询问着。
“对误闯的行为还可以原谅,但是你那是什么举动啊?突然掏出模型枪,对我粗暴地乱来,你的行为有点异常吧?你神经啊?”
神经异常?她们在说什么啊?这里是你们学校啊?我做出的都是非常正确的反应啊。你们都把正常当作异常吗?正常是……(后略)
这一瞬间的苦恼,却长久地萦绕在宗介心中。(虽然普通人会认为这真是无聊的苦恼)
“疯子啊,你是疯子!”
小要用食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转着圈圈。然后拉开袖口,“看看我的手肘!”
‘有提到才会注意……’的程度,只不过是白皙的肌肤红肿了而已。宗介刚才被围殴所受的伤比那个要严重多了,只是在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注意到这点。
“我是认为这种程度的伤很快就能治好…………”
不说还好,周围的女孩子骚动了起来。
“好过分!”
“如果留下一生无法消除的痕迹要怎么办?”
“这家伙,太恶劣了吧!”
面对四面八方来的责难。宗介有身陷战车部队的交叉炮火下的感觉。
“喂,不觉得该说些道歉的话吗?”
“立刻向小要道歉!”
总而言之,这些女孩们正在指责着自己的行为……宗介总算只理解了这一点。
“……我对粗暴的行动道歉。但是我并没有想要加害你和你朋友的意思。”
那已经是宗介充满诚意的道歉了。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的?”
“不能说,你们没有知道的资格。”
一瞬间,想原谅的气氛完全被粉碎了。
“什么?还要什么‘资格’啊?说啊。”
“不行。非常对不起……”
小要不耐地抓了抓前发。
“那至少告诉我们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希望加入这个社团。”
宗介平静地说着。小要等人则是异口同声地。
“什么??”
“我在前一所学校就读时,也是参加这个社团。而且还是个好手。所以希望加入你们。我对自己的体力很有信心,让我加入绝对是个战力,考虑一下吧!”
宗介用之前想好的说辞,自信地说着。还在想说,自己的演技还不错呢。
“喂,相良同学……”
小要忍耐着那快要气疯的感觉,
“这里是女子垒球社喔?”
宗介皱着眉头。
“……男生不能加入吗?”
“那是当然的啊!”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
“……我认为这种时候,不需要考虑性别这种小问题。”
“什么歪理啊!”
众人一同把椅子拖出去,连人带椅地踹下楼梯。
四月二十日 一八四五时(日本标准时间)
东京 泰卡斯公寓 五零五号房
监视荧幕中、黑发少女打开门、进屋并把门关上。
集音麦克风捕捉到锁门的声音。
“一八四五时‘天使’回家。没有跟踪现象。”
监视着千鸟要、她家的梅丽莎·毛对着手边的麦克风报告了。
身边的携带式荧幕映出了地图上的克鲁兹AS的位置。ECS透明化后的M9正沿着市区道路向南前进。再过两、三分后就可以回到附近来。
她所在的房间是〈秘银〉情报部紧急准备出来的、拥有监视·待机功能的安全小屋(safe house),可以隔着马路向下俯视小要所居住的公寓。
空旷的房间中,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早上买来的便宜餐桌、只有四个椅脚的简陋椅子。其他尽是些枪械,监视用的器材倒是堆得和山一样高。
“………想到这东京的物价啊、昂贵得让我一肚子气。”
毛姊独自念念有词。三百二十日圆的汉堡暂时阵住了五脏庙、拿出一盒要价二百四十日圆的香烟并点了火。
不久,宗介回来了。
看到他的样子,毛姐吃了一惊。因为他的双手被反铐在铁骨椅子上,拖着椅子回来了。
“怎么了,那是?”
“如你所见、是张铁骨椅子……”
边回答边辛苦地把鞋子脱掉。
“这我当然知道。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会这个模样回来?”
“因为我打不开手铐。这是铰链(hinge)式的,而且钥匙口还是靠手肘那边的……”
“宗介你啊……”
毛姐只好拿出自己的主钥匙打开了手铐。
“感谢。”
道谢后、宗介说明了事情经过。
“──经过就是这样。在车站买票的时候是最难解决的部分。……毛姐,你怎么了?”
毛姐正抱住了头。
“没事、有点头痛罢了。”
“这样啊,别太操劳。休息一下比较好。”
传来小小的电子音。克鲁兹来了联络。
“这里是Urzu6。现在回来了。拜托、谁都好、快来顶我的工作吧。”
那是接近哀求的声音。
克鲁兹正把M9藏到附近停车场停放的大型拖车中──那是伪装的临时机库。
“克鲁兹,有没有被人发现?”
“差点就踢倒路上的老爷爷。被狗狂吠。为了闪开轻型的货车、差点撞入柏青哥店。手轻轻地碰到学校的大楼、玻璃马上跟着裂开,还吓坏一群小学生……”
也难怪,路上的行人根本看不到M9。而且这里还是狭窄的城市街道。如果克鲁兹是技术平平的操作兵,也许早就引发重大事故了。
“嗯,照现在的做法、可能不太合宜……?”
“二十四小时都维持这样的紧张状态、即使是我们也会撑不下去啊。由明天开始,AS就在这里待命好吗,毛姐?”
“嗯,那不就浪费了AS的火力和搜敌能力……”
毛姐双手抱在胸前思考着。
M9是目前最新锐的AS、搭载了价值数亿日圆的电子装备。
附近如果有类似‘开始行动’、‘允许开枪’等不平常的对话或通信都可以轻易地捕捉到。而且它的头部还有装有两门强力的重机关炮、可以轻易地击退二、三十个只有携带一般装备的士兵。
对这种规模的任务而言、AS还真是奢侈得有点过火的
装备。
而毛姐就是世界最奢侈的军队──也就是美军出身的。
“可能的话,希望M9能尽量守在小要的身边。避开交通尖峰时间,再沿着河川移动的话……我想,这就可以撑下去吧。”
“如果你这样决定的话、我不会反对的。”
宗介尊重了小队长的决定。
“赶快换班吧~我快累死了。”
克鲁兹在无线电的另一端号泣着。
“稍微等一下。……有小要的电话。”
边说毛姐边按着监视器材的按钮。并把预备的耳机拿给宗介。
“宗介,要听吗?”
“……当然、耳机给我。”
电话是由小要住在美国东海岸的妹妹打来的。
小要和亲人谈笑着、并报告近况。当提到转学生的话题时、是以‘很有趣的人’来形容。最后虽然看得出来她很依恋家人,但还是得挂掉电话。
“……好令人同情的处境啊。一个人生活的寂寞少女,只能一天一次,与远在千里的家人们享天伦之乐,你觉得呢?”
毛姐关掉了窃听器的开关后、流露出她的感想。而宗介以沉思的脸孔回答。
“虽然不大懂,但是我认为定时联络是明智的决定。”
原来她对自己的评价只是不懂世事的土包子。然后宗介又陷入思考中。
“千鸟……似乎与中午与我对话时,给我的印象不同。我还以为她是更难以接近、充满攻击性的人。”
“那当然了,说话的对手是自己的妹妹啊。”
“是这个缘故吗?”
“当然是这样啊。”
“嗯,还有,似乎她并不是那么讨厌我嘛。”
“看来是这样没错。……宗介,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这样吗?”
宗介入神地望着窗户所映出的自己的脸。
四月二十日 一一三零时 (格林威治标准时间)
太平洋 深度50m 两栖攻击潜舰〈拓雅哈˙狄˙戴娜恩〉
“……似乎任务执行情况并不是很顺利。”
坐在舰长座的少女流露出她的感想。
中央发令室,有着小型剧场般的宽广。
在这里是统驭潜水舰与部队、下达命令的地方。可说是〈拓雅哈˙狄˙戴娜恩〉的中枢位置。
“对他而言,这些算是宝贵的经验。”
站在舰长座旁,卡利尼恩回话了。
少女的手上,拿着不久前梅丽莎·毛所送来的报告书。相良宗介引发骚动的一天被精简的文字陈述在报告中。
“宝贵的经验吗……?‘武器被没收’、‘被护卫对象连同许多老百姓殴打’、‘在极度不自由的情况下回到安全小屋’,这也算吗?”
“上校殿下,这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被卡利尼恩称呼为‘上校殿下’的少女、怎么看都只有十几岁。
大大的灰色眼珠。银白色的金发(ash blond)细心地编成的辫子垂放在左肩。紧腰宽松式的朴实衣着──搭配紧身的裙子、不过,好像尺寸还是有点大、一半的手掌还藏在袖子里。
而且,在衣领位置,‘上校’的阶级章正绽放着光芒。但是在胸前并没有看到普通的军人要升到上校的位置所该有的勋章条。
这个少女──泰雷莎·泰斯塔罗莎,正是这艘〈拓雅哈˙狄˙戴娜恩〉的舰长。
这并非玩笑。
而这安排的原因也只有一小部份的人知道而已。
“算了,他们应该可以应付得来。有毛姐和韦伯在,可以互相照应。而且相良在处理骚动方面也是个中好手。”
泰雷莎·泰斯塔罗莎──通称泰莎,遥望着占据发令室正面广大范围的荧幕一角。画面的角落正显示着以格林威治标准时间表示的现在的时间还有日本的时间。
“那么,少校。那三个人要在东京停留多久?”
“回上校殿下,直到问题的根源解决为止。”
即使面对这么年幼的少女的询问、卡利尼恩依然以极认真的态度回话。泰莎将视线移到荧幕的航海图上。
“也就是说,是根据我们作战的进度而定啊。顺利的话,就没有护卫千鸟要的必要了?”
“是的,除了千鸟要以外、其他〈耳语者〉(whispered)的候补者也可以得到安全。”
“那只是暂时的,对吧?”
“是的,真是非常遗憾。”
敬个礼后,卡利尼恩少校离开了泰莎跟前。
同时间 苏维埃联邦 哈巴罗夫斯克近郊
在结冻的河流上,横跨着一条桥。
除了两台轿车停在这里外,并没有其他通行的车辆。只有深夜的寂静笼罩四周而已。
在桥的中央站着三名男子。
有一个人是东洋人。穿着意大利制的外套。
另外两人是俄国人。均穿着KGB军官的制服、他们的阶级分别是上校与上尉。
“……好冷啊。”
东洋人细声地说。抹上摩丝的头发、经多次梳理后显得很端正。他的额头上有个竖立成一直线的大伤痕。是被刀刃切伤的?还是被枪弹擦过的?仿佛是紧闭着的第三只眼。
“选定这里为会合地点的人可是你这家伙吧。不准抱怨。”
“别误会。我会这么说,那是在为你们难看的失败而寒心。”
“混蛋、你这家伙!”
正想冲向前去、阶级为上尉的大汉被身旁的上校制止了。东洋人笑着说、“是啊。不愧是上校、懂得做人。”
“……哼,现在问题不在我们的失误。重点是实验体被夺走的事。而且候补者的名册被一起夺走的可能性很高。没有身为实验体的那女孩、我们是无法进行研究的!”
上校的声音充满了焦躁。他所进行的‘研究’是没有通报给党中央的独断行为。
如果这个失败被发现的话、肯定会被送到收容所去。
“那么、九龙。对于敌人的身分,调查得如何?”
“调查得差不多了。先看看这个。”
被称为九龙的东洋人递了一张照片给上校。
“这是由你们那里拿来的照片,经过画面处理后的产物。可非常的有趣呢。”
照片中模糊地映出了AS的背影。
受到电磁迷彩的影响,它的轮廓几乎与背景融合在一起。那是背着可以护送重要人物的搬运背包、正快速地爬上山斜坡的景象。
非常接近人类外型,看起来既洗炼又敏捷的外观。上校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是没看过的机型……”
“那是〈秘银〉的AS。以你们的程度嘛……大概、会输吧。”
九龙的声音中带着愉悦。
“是〈秘银〉吗?”
“他们拥有比这个世上还要进步十年的装备、是个秘密的佣兵部队。聚集了个中好手们、是个神出鬼没的部队。你们连传闻都没听说过吗?”
“不,只听过名字而已……”
〈秘银〉是个总在国际纷争的暗地里活动的神秘特殊部队。击溃武装游击队的根据地、破坏麻药精制工厂、毁掉被怀疑是恐怖份子的训练营、妨碍核武的秘密运送。
这就是〈秘银〉。
“这些正义的英雄们为何要妨碍我的计划?”
上校的语气仿佛是自己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似的。
“那是因为很危险啊。如果你们成功的话,世界的战力平衡就会一口气倾向你们吧?”
“就是因为这样,捕捉新的变得困难了吗?”
为了完成计划,无论如何就是需要被称为‘耳语者’的少女。但是连实验体都被夺走了。也只有去诱拐其他的候补者以图了事。
“我们可以帮你去诱拐。但是比起直接杀掉要麻烦多了,要做许多的准备工作呢。”
上校以充满了嫌恶的眼神瞪着九龙。
“又想拉高酬劳了吗?”
“我可是个生意人,可不是共产主义者。”
“别太得意了、你这黄种猴子!”
沉默至今的上尉终于大声地宣泄了愤怒。
“可以选择雇用你们,你多少也表现一点感谢之意如何?”
“有啊。他可是我们重要的客户啊。”
“还在开玩笑。你们中国人、一个都不能信任!”
“嗯,我可不是中国人啊。”
“还不都一样。我要把你丢到乌拉尔的矿坑中、让你那嘲弄人的黄脸熏成黑色!你这个嚣张的小矮子!”
“真累人啊……。你啊,太烦人了!”
九龙从外套底下拿出了自动手枪。那个举动实在太自然了、两个俄国人还把那手枪当成手机还是什么的,并把眼光注意到枪上。但是、那无可置疑的就是手枪。
雷射照准器的准星、准确地停在上尉的额头──
枪声回响在深夜的湖畔。
脑浆与血液、还有头盖骨的碎片散落在雪地之上。头部一半被打散的上尉的身体、咚的一声、颓然倒地。
“好了。接下来……该谈谈诱拐
的正事了。”
说不出话来的上校、眼角余光瞄着手枪,九龙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伸手在档案夹里面找东西。
“啊,有了。就是这个。……上校,怎么了?”
“你、你居然把我的部下……”
“反正那不过是拿来吓人的肌肉装饰品罢了。看了只会让人寒心而已、下次别再带这种货色过来。”
对于杀人这件事,不但不认为是种罪恶。相反的还乐在其中甚至感到自豪。九龙的态度与注意到禁烟的告示牌后,还是继续抽烟的瘾君子没什么两样。
“好了、来谈正事吧。”
“…………”
九龙拿出文件。十五捆的文件各自附有照片。虽然国籍和民族不尽相同、但是全部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
“好了、要绑架哪一个呢。……虽说如此,其实我已经决定了。……就是这个女孩。如何,很可爱吧?”
九龙把附有照片的文件给上校看。文件上印着
“Tidori Kaname” 千鸟要。
这就是恐怖份子所盯上的、下个牺牲者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