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四日 1401时(日本标准时间)
千叶县 成田市 新东京国际机场
(这里是哪里……?)
走在入境旅客的行列之中,他一只手拖着带滑轮的行李箱子,情不自禁地如此想着这个问题。宽阔明亮的走廊,涌动喧哗的人潮,玻璃落地窗上有苍白的光芒在闪动着。
这里是──机场的入关口。对了,我已经一年半的时间没有回到这个国家来了。
我在海外经历了那么长久的训练和调整,就是为了回到这里来做某件事情的。
(某件事情?那是指是什么事情啊……?)
又一个疑问浮上了他的心头。
哦哦──对了对了对了。
(我是来驾驶那个东西的。)
那架恶魔一般邪恶的机器人,没有人能够操纵它,一旦启动了就绝对绝对无法阻止的机器人。
只要拥有它的力量,我就能肆无忌惮地破坏和制造恐怖了。还可以杀好多好多人呢,摧毁好多好多东西呢。
对了,我要破坏那个我最最讨厌的城市……我最最讨厌的……
(可是,我又是谁呢……?)
烦躁和不安开始在心底涌动着,强烈无比的厌恶感紧紧挤在他的喉咙管上。
我的──我的名字叫作久我山琢磨,没有错,十五岁,刚刚从留学地新西兰回国,那是那样的一个我。不过,我的真实姓名其实叫作立川琢磨。即使是在A21组织里面,我也是一个相当特别的成员。
(哎呀……)
好不舒服,好难受。好讨厌这种感觉。早知道就应该先吃药的了,不过应该没有关系的吧?再忍耐一下下就可以了。
入境检察官,他渐渐靠近了。不对啊,应该是我正向着他走过去了。
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制服的领带──有一点点歪了。顶多也不过歪了四度左右吧?可是看了叫人觉得好不舒服。好想弄正它。快点把你的领带弄正啊……先生……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扑上前去掐住那人脖子的冲动,一面挤出温柔善良的微笑,一面向他递出自己的护照。入境检查官毫不怀疑地──真是愚蠢──接过了他的护照,并把它打开来看。
“是在新西兰参加英语夏令营吗?”
“不是,其实是在做短期留学呢。”
那个少年──琢磨平静自然地回答道,他的声音柔顺可爱地就像天使一般。
“这样啊。你一个人吗?”
“是的。”
废话!
快点弄整齐你的领带!
“你的父母会很担心吧?”
“还好。他们都十分地信任我。”
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微笑。心里却是闹轰轰的。
好想打人,好想随便找一个人来尽情地伤害他。把他杀死,剁成肉酱。那样的话真是太大快人心了,太舒服了。姐姐她一定也会称赞我的。咦……?不会吗?
姐姐她会怎么想呢?
姐姐。我最最宝贝的姐姐。她好像已经在我之前到达了这个国度吧?因为她需要为启动那架恶魔机器人而做准备。对,她是为了我。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啊,姐姐。
入境检察官在他的护照上盖好了印章。看起来,他也不打算要检查他的行李。
“──你可以走了哦。”
“什么?”
“我说,你现在可以入关了哦。”
“领……领带……你的领带……”
快点把它弄正啊!好厌恶,好恶心。你怎么这么迟钝啊,蠢货一个!我快要气死了啊。讨厌!讨厌!
好想杀死你!
“你在说些什么啊?”
“呃……啊……”
姐姐,这个家伙好讨厌。他都不肯把他的领带弄好。
“你……?你没事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可以饶恕他!这个混蛋家伙把我当做傻瓜!!姐姐!!
“喂──?!”
“啊啊啊啊啊啊!!!!!”
琢磨突然咆哮起来,吼叫着跳过柜台。猛地扑倒那个入境检察官,骑在他的身上开始用拳头砸他,狠狠地砸他。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死死地掐住了那个人的脖子,感觉很舒畅,很爽快。再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啊啊……啊啊……”
“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琢磨的双手一点也没有放松,那个被他掐住的入境检查官已经渐渐翻起了白眼来。一旁的警卫和事务员们全部都冲了上来,想要拉开他的手。可是他依然死命掐着那个人的脖子不肯松手。
怎么样?!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就让你死得比一条鱼还要蠢还要可怜,嘴巴一张一合的。看看你那副蠢透了的样子吧,真是笑死人了。对不对,姐姐?
──姐姐。
六月二十五日 2255时 (马尼拉标准时间)
菲律宾北部吕宋岛 维刚市以西四十公里
在那热带雨林的深处,异常突兀地显现出一块宽广无比的空地来,那里有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小都市。苍白又暗淡的光芒映照在弹痕累累的破烂楼房上面。那里是巷战的模拟演练场地,虽然说是模拟出来的都市,却怎么也不像是存在于这世界上的都市──怪异而扭曲。
“不要以为这是在闹着玩!你们要给敌人狠狠的一击!要一击毙命!”
一个中校正对着一群训练当中的新兵们怒气冲冲地吼叫着,此起彼伏的枪声也无法掩过他那尖刻的大嗓门。
“动作不要那么慢吞吞的!奔跑要像猎犬一样迅猛!想象一下扑到敌人身上去撕碎他们喉咙的感觉!”
那些正接受着训练的新兵们──来自各个国家的恐怖分子预备军们,神情紧张,脸上连一丝的倦意也不敢有。教官们向他们射出的子弹在他们的脚下乱窜着,但他们没有丝毫的畏惧,身手敏捷而利落地执行着任务。
“杀杀杀!看得到的活人都是你们的敌人!对方即使是小孩子也不准给我手下留情!”
楼房的门,窗户和之间的小巷子不停地窜起陈旧的人型靶子来。飞来窜去的子弹。尖锐干裂的金属刮擦声。
某间屋子里突然又传来了手榴弹爆炸的巨响。
终于,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各处不断传来的无线电报告的“目标清除“的声音。
右手握着冲锋枪,左手拿着秒表的中校,在最后一声枪响结束之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手中的秒表。
“目标清除!”
报告声响起,中校迅速用大拇指按下了秒表。
“哼……”
看过了模拟战全程所用的时间以后,那个中校轻蔑无比地哼了一声。
副官上尉在他的身边开始下达命令。新兵们便从演练场的四面八方奔跑了出来,在中校的面前排成了一列。
大约有十五名新兵,每一个人都身穿着灰色调的城市迷彩战斗服。各个民族的人都有,二成的新兵还是女性。
“那么……”
中校清了清他的嗓子,开始向他面前的新兵们训话了。
“训练到今天为止,都已经有三个星期了。开始的时候本来以为你们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呢,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虽然你们中间有两个人死了,有两个人逃走了,但是──算了,没有关系。你们越来越有杀手的架势了。但是可千万不要因此就得意洋洋。”
中校在一天将尽之际发表的演说总是特别特别漫长的。而他所说的又无外乎是什么新兵们仍然多么多么不成熟呀,多么多么不了解武器装备呀,要不就是与各国情报部门进行战斗是多么多么困难呀。东说西说的至少也要讲五分钟才会罢休。
“──都听懂了吗?你们的仇恨还不够深!要时刻充满恨意,要恨我,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一切。如果你们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全世界的腐败军人和警察都会被你们踩在脚下了。以上,完毕。”
中校做完了他的演讲,接着副官开始询问在场的新兵们,“你们有没有什么问题?”
一阵短暂的沉默,接着,其中的一个人举起了他的手。
“好吧,你说说看。”
“刚才您说,‘从这里毕业了以后,战斗实力将会远远超过军方和警方’。但是,万一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既不是军方又不是警方,而是别的组织,那应该怎么办呢?”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Mithril(秘银)’。”
新兵的问话让中校不禁皱起了眉头来。
“‘Mithril(秘银)’?那是个什么东西?“
“听说是一个不属于任何国家的神秘军事组织。我到这里来之前,曾经听一个新加坡的军火商人说到它。他告诉我说那个组织里的人,身手高明得简直跟怪物一般,神出鬼没。一旦被那个组织盯上了,是绝对不可能平平安安脱身的。”
“哼,愚蠢,太愚蠢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那些听来的谣言吗?”
“可是,实际上,也有很多已经见过他们的人了
啊。听说,他们也经常袭击像我们这种的恐怖分子新兵训练基地,在世界各地妨碍着我们这些革命分子的活动……”
“你这家伙说够了没有啊?!”
中校恼怒了起来,上前去揪住了那个新兵的衣领。
“什么‘Mithril(秘银)’?!你就去相信那种鬼话,是想要嘲笑我们的训练吗?”
“对,对不起,请原谅我……”
那个可怜的新兵被掐得只剩下一口气了。看到这一幕,其他的新兵们都不禁面面相觑。
(我似乎也听说过──)
(我也是。特别是那个顺安事件──)
(搞不好我们这里已经被他们盯上了呢──)
中校凶神恶煞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新兵们赶紧闭上了他们的嘴巴。“我真是看走眼你们这些家伙了!!”
中校破口大骂道,语气里怒火直烧。
“在我看来,你们这三个星期根本什么都没有学到!这里会被盯上?!啊?!这座连军方人员都动不了一根毫毛的基地会被盯上?!你们自己擦亮眼睛看一看啊!”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指向演练场外的临时基地中,排列的各种各样的武器设施。
有战车,装甲车,防空导弹发射装置以及防空火炮。他们甚至还有两架老式的攻击型直升飞机。
除此以外,还有两架全高足足八米的人型兵器──ArmSlave。墨绿色的铠甲,一架就可以抵得上数百名步兵的战斗力,简直可以称做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陆战兵器了。
“要对抗这种级别武器装备的大型部队如果在接近我们,怎么可能不被我们发现呢?就算是美国人的军队也是一样的道理!!”
中校那种自信心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这座基地的周围二十公里内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极高性能的感应装置。要偷偷潜进这样一张警戒网之中,并且对基地发动进攻,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你们给我想想清楚!这座基地可是铜墙铁壁的!只有这样,我才能站在这里教导你们训练你们!不论怎么样,能够向这里发动奇袭的部队是绝对不可能存在──”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
停靠在他们右侧大约十米远的一架战车,被一发从天而降的火箭炮给击得粉碎。第二发,第三发。金属撕裂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
“什……”
战车飞涌出无数的火花,紧接着轰然爆炸。
猛烈的爆破气流咆哮而来,将中校等人掀翻在地。紧接着那架跪在战车对面的AS也被从天空中出现的“某个东西”给炸得粉身碎骨。现在,整个基地就像落下了漂泼的鲜红雨水。
空袭?!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我方的雷达监视全都睡大觉去了吗?!
中校仰起头来,急切地张望着深深的夜空。
刚一开始,他几乎看不见袭击者的踪影。但是当他凝神注视了一会儿以后,发现那弥漫的星光似乎有些扭曲和不自然,就好像海市蜃楼的幻影一般缥缈不定。
“那是……”
他凝视的那一片流转不定的夜空忽然之间飞窜出了湛蓝的电光来。三个漆黑的身影显现而出,就仿佛从蓝光的宣纸之中渗出了漆黑的墨画。
电磁迷彩,运用了投影高科技而创造出来的终极隐形装置。可是,这种完全使机体透明化的高科技,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将其运用于实战啊……?!
那三个高大的身影看上去很像是伞兵,而且手里还擎着枪炮,正稳速向着基地这边降落,并且还不断地向着这边开火──只有三个人?
不,不对。那不是伞兵。那甚至不是人类。它们比人类要高大魁梧得多。没有错,它们是──“ArmSlave?!”
那三架高大的AS是他以前根本没有见到过的机种。流线型的灰色铠甲,将机体塑造得优美且流畅,健美的体型简直与人类的身体别无二致,强大美丽得近乎奢华。
没有人见过的神秘灰色机种──Mithril(秘银)竟会把它们派往这里……?!
朦胧的星光之中,那三架优美有如天使般的AS,在距离基地大约五十米高度的上空切断了降落伞,猛然开始做自由落体。那强大得压倒一切的气势,宛如神话故事里从束缚的枷锁当中解放出来的巨人。
三架AS轰然降落在基地里面,之后,立刻开始无法无天地疯狂大闹了起来。
它们手里的巨型来福枪和霰弹枪在流星暴雨一般地射击着,把装甲车和直升飞机都打成了蜂窝,装备在其头部的机关枪向四面八方不停开火,驱逐着那些陷入恐慌之中的士兵们,AS的一只大脚狠狠踹开地面上的一辆吉普车,接着又一个反手猛地挥断了监视塔楼。
“逃是没有用的!赶快投降!”
其中的一架AS用外部扬声器向他们发出了警告。令人十分意外,那竟然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瞄准着四处逃散的新兵们,AS手上的内嵌式泰瑟枪喷射出电流来,被电流扫到的士兵们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
还来不及做任何抵抗,自己的基地就被摧毁到土崩瓦解地步,那个中校眼睁睁地看着AS们大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机体的智能电脑用一种低沉的男性嗓音询问道。
“是的。切换到主动搜索模式。”
在这个刚刚好能容下身体的狭小驾驶舱内,相良宗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屏幕显示。
这架银灰色的AS被称作M9-Gernsback,是宗介隶属的国际佣兵部队Mithril(秘银)的主力作战机体,也是当今最先进的高性能机体,一般的正规军队是没有资本配备的。
热带雨林中的秘密基地,现在各处纷飞的烟火和炮声都已经渐渐的平息了下来。战车,装甲车和AS都被破坏的一干二净了,敌人的兵员也已经投降。他们总数大约有五十多名,一个个都高举着双手,狼狈地向着那模拟都市演练场中的中央大广场中集合。偶尔也有记得想要趁机溜走的敌人,宗介和他的战友们便毫不留情地用泰瑟枪将他们击晕过去。
看起来,这次的战斗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了。接下来只要从俘虏当中找出他们真正要捉的那个日籍恐怖团伙来,再把其他的俘虏移交给菲律宾政府就大功告成了。
一架与宗介的AS背对着背担任警戒工作的友机,从基地的对面传来了无线电通讯。
“没想到这么简单啊。对不对,宗介?”
轻松自然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搞笑腔,那正是宗介的战友克鲁兹·韦伯中士。他驾驶的机体也是M9-Gernsback。
“想要松懈下来还太早了点。现在要时刻注意配备用重型火力的伏击兵。”
宗介认真无比地回答道。
“哎呀,不用担心了啦。我们这种类型的机体,就算用火箭炮轰击也伤不到它半根汗毛的啦。”
“我是在担心那些俘虏。他们如果被流弹打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哦,也是哦。真是的,你那么冷淡。我可是刚刚痊愈的可怜病人耶。”
“还是赶快确认目标吧。”
“嗯……好吧好吧。”
克鲁兹的M9向着俘虏的面前跨出了一大步,接着,他用外部扬声器说道,“呃,咳咳咳。你们里面有没有人是日本人啊?是A21恐怖组织的,应该比较年轻的那种。我们既不会杀了你们也不会折磨你们的,所以赶快出来吧。”
俘虏都默不作声,只是奇怪无比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好像在问,“你知不知道他刚刚在讲些什么?”
“没有?喂,那边那个,就你。把你的面罩拿下来,我说面罩拿下来。还有你也是,快点拿下来。“
被M9的泰瑟枪笔直地瞄准着,那几个男子于是战战兢兢地拿下了头上的面罩。宗介从屏幕上的放大图像中看着那些人的脸,仔仔细细地审视着他们的相貌。
“没有。”
他们之中的确有一个看起来很像是日本人,但是他长得和通缉令照片上的那些人不一样。
“……真是的。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根据作战之前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一带应该有一个由日本人组成的恐怖组织潜伏着,他们的名字叫作A21。好几年前,他们曾经企图在东京市区内引爆炸弹,可惜行动还未开始就被人察觉到了,于是便集体逃往了海外。听说这个组织最近又在计划着什么新的恐怖行动,可是──“还是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前往雨林深处追捕逃亡敌人的毛上士,毛士官长回来了。她M9的双肩上面扛着四个人,都是被她用泰瑟枪击晕过去的恐怖分子。
“我这边也是一样。连一个日本人也没有。看起来我们扑了个空。”
“难道又是情报上面出了错误?该死的智能总部。可恶。”
克鲁兹的M9开始模仿起它那个驾驶员的动作,一脚猛地将身边的空罐子踢开,把那些俘虏们都吓了一大跳。
“这种事情是常有的。抓不到他们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有把这些人移交给菲律宾政府。现在马上到运输直升飞机回收的地点去集合吧──“
宗介的话还未说完,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渐渐的阴云密布,他那张扑克脸看起来十分的痛苦。
接着,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咒骂还是哀叹的声音,然后开始不住地摇头。
“你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M9的模仿功能,使得它也开始照着驾驶员的动作甩动起头部来,克鲁兹注意到了宗介M9的怪异举动,于是他开口问道。
“……我忘记了。”
宗介的语气听起来好不痛苦。听到宗介这么说,克鲁兹的M9也开始显得有些慌慌张张的了,它手里的来福枪开始不住地左右晃荡起来。
“你忘记什么了?这一点也不像你啊。你做事总是十分小心谨慎的啊。你该不会是忘记了无线电传送的密码了吧?那就夸张了说。”
“不,不是。是更加严重的事情。”
“喂喂喂……!”
“实际上……我跟别人约好了要见面的。时间是今天晚上十九时整。”
“你在说什么?”
“那个人现在一定在生气。”
颗颗冷汗开始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滑落,这个在几分钟之前,还冷静从容地执行着战斗任务的士兵,现在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在心里感到一阵阵的狼狈和害怕。
“约好了见面……和谁约好了见面?”
“千鸟。本来是要到她的家里去,请她告诉我这次期末考试的出题范围的。我的日本史是十差劲的。”
克鲁兹的M9一副“什么呀原来是这样”的姿态,丧了气似的垂下之前紧张的双肩。第三代AS的关节构造是相当完善和精致的,所以也只有它才能够完成这种微妙的高难度动作。
“我说你啊……”
“真是有点辛苦,不是吗?在当佣兵之余还要为学校的功课烦恼。”
毛上士一面说着,一面把那四个被击晕的敌人扔进俘虏们之中。
“菲律宾军方的运输直升飞机在五分钟之后到达。就利用这段时间进行审问。移交工作结束之后就往我们的回收地点移动。你们都明白了吗?”
“Urzu6,明白。”
“Urzu7,明白……。”
宗介消沉地回答道,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作为高度机密的佣兵组织Mithril(秘银)的一名战士,相良宗介,他还有着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和世界。
那就是作为东京阵代高中学生的人生和世界。
六月二十五日 1518时(格林威治标准时间)
两栖强袭潜水艇Tuatha De Danann
“你说,扑了个空?”听着梅里莎·毛上士的报告,泰沙的眉心微微皱起。
这里是隶属于Mithril(秘银)的大型潜水艇中央司令部。整个房间的大小和一个小型剧场差不多大小。可以进行船舰与战队的总指挥,舰长席可俯视三个大型的荧幕与十五名不到的发令员所要员座位,而她就坐在那个位子上。
泰莎──泰蕾莎·泰斯塔罗莎便是这艘两栖强袭潜水艇Tuatha De Danann的舰长。
怎么看,她都只像个十五岁上下的少女。一双大眼,灰色的眸子。亚麻色的银发编成麻花。从她的左肩垂下。浅褐色的简式军便服上,“上校”的阶级章闪耀着光芒。
“是的,长官。那个叫A21什么的恐怖集团,连个影子也没有。”
透过无线电,毛上士的声音答道。
“也没找到与他们有关的人吗?”
“我们抓到了那个营地的指导者。他说有个类似的日籍团体曾经在十天前来观摩过一次。”
“之后呢?”
“他听他们说离开马尼拉往黄金海岸去了。应该是假的吧。那个人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这样看来,他们进入管区只是假动作,虚晃一招呢……我们被摆了一道啊。”
“根据情报部的报告,他们要找的恐怖集团正在那个营地做最后的训练。看来那个情报是错的。”
“对不起。害你们白跑了一趟。”
“也不是你的错啊,泰莎。”
毛上士用温和的语调说完。接着,“……那么,我们要往RV移动了。好了吗?”
“好的。请照预定计划归舰。我们等你们回来。”
“收到。通讯结束。”
舰长荧幕的一角,显示通讯对方的小视窗中,Urzu2的红字变成绿色。泰莎叹了一口气,向后靠在舰长席的椅背上。
“真是的……”
“这是常有的事。”
副舰长马德加斯中校背着手站在她的身旁。他的脸庞削瘦,看来倒像是一个技术人员。透过黑框眼镜,他阴沉的眼神笔直地投向正面的荧幕。
泰沙瞄了他的侧面一眼。
“这可不是用一句‘常有的事’就能带过的问题!A21现在得到了苏联的AS啊!要是在城市里作乱起来就不得了啊!”
“这是当然,舰长。可是我们并不是万能的。接受‘难免有这种事’的习惯是必要的。”
“那是怠惰呀。”
拥有如此精良的装备,如此优秀而充足的人员,自己必须尽其所能地让这支部队接近万能。
完美的情报。完美的作战。那才是她脑中为这个组织构思的理想图。
“不是怠惰。是柔软性啊。”
马度卡斯中校答道,声音不带一丝的幽默感。
这时,舰上的主智能电脑发出呼叫泰莎的警报声。
“什么事?”
“接过来。”
主智能电脑转接的通讯信息,发自正在日本进行另外一项任务的作战指挥官安德烈·卡列宁少校。不一会儿线路便接通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上校。训练营的作战进展得如何?”
“扑空了。我们要找的恐怖集团并不在那儿。”
尽管听到这样的回答。卡列宁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不怎么惊讶。
“那就是A21。我们收到情报,在成田机场抓到他们的其中一个成员。”
“……那是很好,不过好像打草惊蛇了呢。”
“是。据说被逮捕的少年出现了’那种’反应。”
听到这句话,泰莎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
“……所以?”
“也就是说,那名少年具有能力得以驱动‘λ-driver’的可能性极高。”
λ-driver,是一种使用方式有误,便可能酿成极大危险的未知装置。它以使用者的精神为能源,甚至连核武都不能伤其分毫。
“如今,凶恶的恐怖分子手中却有一个能够驾驭它的特殊人类。
“日本政府未公开他的身份,所以无法进行精密检查。我想请上校您亲自走一趟。”
“我知道了,等会儿就安排。”
说完,泰莎便按掉了通讯。
又来了,到底是谁?竟把那样危险的东西──
六月二十六日1001时(日本标准时间)
东京调布市都立阵代高中运动场
飞过金属球棒的前端,白球进了捕手的手套。“好球~!打击者──出局──!”
身着体育服的少女拉长了声音叫着。
“我看看──……三出局了吧?那么,换场!”
听到裁判宣布,球场上的女学生们纷纷开始交换攻守位置。
“呼──”
刚刚才把对方打者给三振出局的投手──千鸟要,大大地甩着右臂从投手丘上走下来。一头及腰的黑发,个子稍高,匀称的身材,在体育服的包裹下也看得出来。当她不说话的时候,隐约流露着刚强而高贵的气质。
“小要,连续三个三振耶!”
同班同学常盘恭子在她身旁坐下,一面如此说道。
小要则是一幅体育健儿特有的故作谦逊貌。
“呵,我嘛,哎,随便就这样啦!”
说着,还轻率地比了一个V。
“不是啦……我是说只不过是体育课的垒球,你这么认真比,会不会孩子气了点?诗织都被你吓到了。”
“呃?有……有吗?”
“有啊。你今早心情好像不太好?一有人跟你讲话就凶巴巴。”
“嗯──果然看得出来吗?!恭子你好厉害哦……”
恭子是打从入学典礼起就结交的死党,想瞒过她的眼睛可不容易。
“你跟相良同学怎么了吗?“
越来越厉害。不只被她猜中,根本是一语道破。小要的心情不佳,完全是出于同班同学相良宗介。
昨天上午就约好了,宗介晚上七点到小要家里,让小要帮他复习期末考试的功课。可是他没有来。
打手机也完全不通,只知道他好像正在“您拨的号码目前收不到讯息’的地方。然后过了八点,九点,半夜,天亮。……她一回到家就丢开功课和考试,亲手烹调出来的各式料理,到现在
还堆在餐桌上。基于家庭因素,小要现在一个人住。
“嗯……也没有。跟那个没有关系啦!”
尽管如此回答。恭子却早已看穿了小要在撒慌。
“我就知道。他今天请假耶,你知道原因吗?”
背后的体育馆传来男生们打篮球的声音。当中没有宗介的身影。
“不知道。那家伙昨天中午就突然不见了吧?之后就没见到他了。”
“所以你在生气吗?”
“就跟你说……跟那个没关系嘛。那家伙要干什么,我又没有兴趣。”
骗人。为了一个没有兴趣的家伙,怎么可能做出满桌子的料理。盐烤竹荚鱼,萝卜炖墨鱼,皮蛋豆腐,还有茶碗蒸等等……想着想着,小要不觉间叹了一口气。这时恭子推推她的肩膀,“小要,换你打击了。”
“嗯?哦,好像是耶。”
小要站起来,拿了球棒往打击区走去。
就在这时候。
不知从哪传来直升机的声音。抬头看看,却也没看见飞机的影子。可是螺旋桨拍打空气,和引擎低吼的声音确实正向她们接近。
(……?哎,算了……)
对方的投手以下勾投的方式将球投出。缓缓的抛物线,慢得仿佛可以看见球上的凹凸。小要恍惚觉得那上面有宗介正经八百的扑克脸。
(宗介你这……)
她奋力挥出去。
“大混蛋──!!”
使尽全力的一击。锵-!清脆响亮的一声,球往左外野的方向高高飞去。有全垒打的感觉。外野手急忙向后退。队友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欢呼声。
球儿不停的向前飞去。……可是,毫无预警地,它突然在半空中猛停住,然后直坠──像是失去了力气,就这么落在左外野看台的学生群中。仿佛撞到什么墙壁似的。
“……?”
本以为铁定是全垒打的小要,不由得在二垒停下了脚步。其他的学生也吓呆了,只是望着运动场的上空,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空气好像在微微的晃荡……?
正在这么想时,一直在耳边的直升飞机声音变得更剧烈,球场地面被强风吹得乱七八糟。尘土飞扬,几乎是小型的龙卷风,整个运动场的能见度只剩下几公尺不到。
“这,这到底……?”
小要大叫,但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狂风也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像是攀住垒包似的缩起身子,趴在地上。
神秘的轰鸣声终于越过了最高点,就像它来时那样的渐渐变小,吹乱操场的风也挺了下来,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小要抬起脸,跟刚才一样,天空中什么也看不见。别说直升飞机了,连个飞行物的鬼影子也没有。
“搞什么也……真是。”
她嘀咕着爬起来,才发现面前不知几时多了一个身着夏季制服的男学生。
身高约175公分,略瘦而结实的身材,右肩挎着一个很大的橄榄绿背包,左手则拎着学校的黑色书包。
“宗介……?”
“千鸟吗?”
这个男学生──相良宗介一边警慎地环顾四周,一边用一点也不热情的声音说道。
尽管有张端正的脸,却流露着滴水不漏的紧张感,眼神看来总像在望着远方。眉间蹙起,嘴角向下紧抿。随便剪短的黑发,在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到潇洒时髦之类的感觉。
宗介看看自己的表,再看看校舍的时钟。
“幸好只迟到了二个小时,赶着回来总算有价值。”
“什么意思?”
遏制自己想立刻揍倒他的冲动,小要硬压着声音问道。
“我直接从中国南海过来的,刚刚才到。”
“……”
宗介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身穿体育服的小要。
“你在比赛吗?”
“是──呀。而且刚刚不知哪位先生搭的怪东西,害我的全垒打完蛋。”
“下次你听到直升飞机的声音时就要小心点。好了,我去上男生的课了。”
他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忽然停下脚步又转过身来。
“对了千鸟……”
“干嘛?”
“昨天跟你约好的……你生气了吗?”
“没呀?完全,没有,生气哟。因为我一~~点也不介意!”
小要装腔作势的展开手,故作讽刺地摇着头。可惜,她的用意好像完全没有传达给对方。
“那就好。想起跟你有约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会生气。”
“……你忘了?”
“你说对了。因为我有重要的急事。“
一转身,他竟步伐轻松地左右摇晃着背包继续往体育馆走去。小要当场呆了一会儿,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最后还是抓起了脚边的二垒垒包。
“你这……”
以掷飞盘的要领,垒包在小要的臂力全开下飞出去,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宗介的后脑勺──-一个实在锻炼不了的部位。连一声闷哼也没有,宗介手里的包包一松,就这样软倒在球场上。
“没神经的家伙!!最讨厌你啦!”
拿着球的内野手走近怒吼的小要身旁,把她触杀出局。
六月二十六日 1028时(日本标准时间)
崎玉县 狭山市郊外
直升飞机从太平洋上的母舰出发,已过了六个小时。在一定的频率下听久了,引擎的轰鸣声也将成为催眠曲。窗外射进的天光缓缓漂移,机身嘎嘎的震动──在这样的环境里,泰蕾莎·泰斯塔罗莎打起盹来。
“上校。”
直到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为止,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上校,还有三分钟。”
Tuatha De Danann的陆战要员们,都以“上校”称呼泰莎这个战队指挥官,而非“舰长”。
这是Mithril(秘银)独有的习惯,以避免和“上尉”弄混。
“…………”
泰沙在位子上动了一下,立刻睁开了眼睛。
“抱歉打扰了您的休息,上校。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叫醒她的人是身着便服的严伍长。这个来自韩国的青年,和毛上士等人同样是拥有“Urzu”代号的战斗员。
他正担任泰莎的护卫。
“相良呢?”
说着,泰莎环顾机舱内。
“中士刚刚在东京下机。他要我代为向您致谢。”
“是吗……”
相良宗介,与眼前的严伍长同样是拥有“Urzu”代号的战斗员。最近因为某件特殊任务,他必须到东京的高中去就读。泰莎身为舰长,与下属的他平时没什么机会说话,所以也不是特别亲近。
只不过,她隐约对他有些兴趣。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部队中最年轻的成员。此外,他在学校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也有点想知道。
“那么……”
泰莎瞄了一眼手镜,整理自己的仪容。抚顺衬衫的领子,拉挺窄裙的下摆。
她从窗口往下看着目的地。覆满常绿树的丘陵地带中,有一处白石建筑形成的园区。乍看之下,颇像是郊区的大学校园,唯一不同的是,园区的四周有高墙,墙边有身着迷彩服的男人们在守备。
这是隶属于日本政府,防卫厅管辖下的技术研究所。
泰沙得知,这里进行着极为机密的研究,一般市民几乎毫不知情。
“问题少年”就被滞留在这个地方。
虽说纯属偶然,但幸好是捉到了。若让那名少年任意行动,搞不好会引起可怕的灾难。
“我们即将着陆。”
驾驶员透过耳机如是宣布。集体降落在园区里的停机坪,以如此大型的直升飞机而言,这块停机坪虽然小了一些,但若是和枪林弹雨中紧急凑和的着陆地点相比,倒也无可挑剔了。
直升飞机着陆之后,泰莎在严伍长的搀扶下走下梯子。
在螺旋桨的强风中,安德烈·卡列宁少校前来迎接。他是个年过四十的俄罗斯人,指挥Tuatha De Danann的陆战部队。他比泰莎早一步抵达这个研究所。
卡列宁少校的身高将近190公分,肩膀也相当宽。脸部的轮廓很深,灰色的头发向后梳拢,在头发扎成一束,蓄着当然也是灰色的胡子。泰莎的头发是亚麻色,二人站在一起时,看起来倒有几分父女的感觉。
“上校,谢谢您亲自来一趟。”
卡列宁说道。在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中,他的声音依旧清晰。
“请别这么说。有必要才会叫我来,不是吗?”
“是。”
这话虽然带点反讽,卡列宁却没有显得难堪。他在舰上总是穿着橄榄绿的战斗服,现在换上一袭褐色的西装,虽然简便无文,却还流露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气质。
“那么,这一位是?”
泰莎看见卡列宁身后的日本人。这人一看就像政府官员,穿着极其常见的蓝色西装。大约三十出头,略胖,戴着黑框眼镜。
“我是运输省(交通部)的岛村。本案的负责人。
”
男子用流利的英语说。
“幸会。岛村先生。“
“彼此彼此。泰斯塔罗莎’博士’。”
岛村表现得相当殷勤,巧妙得演示了他对泰莎的疑惑与好奇。要是他知道面前这个神秘的佣兵组织Mithril(秘银)的要人,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普通人恐怕会哭笑不得。从他并未如此这一点看来,可能已经听过了卡列宁的某些说明。
“不过,真教我吃惊,没想到您这么年轻貌美。我还以为是个中学生呢。实在──实在看不出是三十岁呢!”
“啊……?”
“哎呀,抱歉。把女性的年龄说出来,这在哪一国都不合礼数吧。”
岛村笑也不笑的迈开脚步为他们带路。泰莎原地呆了一会儿,斜着眼瞪着卡列宁。
“少校。你做了什么样的说明啊?”
“我只是说‘普通的天才’。至于年龄,我也想过可能说得太勉强,不过──看来他好像相信了。”
卡列宁若无其事的答道。(好像宗介……)
“三十岁……”
泰沙看着自己瘦小的身体。要是现在身旁有镜子,她应该会用力地盯着自己的脸看吧。
“……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她面带不安地问另一边的严伍长。
“这个嘛。应该说你丰富的经历让你看起来比较成熟吧?”
严伍长笑着如此说道。
距研究所一公里的树林中这儿鲜有车辆往来。寂静的石子路上停着一辆漆黑的大型货柜车。货柜车旁站着几名男女。每个都很年轻,说不定都不到二十岁上下,衣着打扮合衬年龄的率性洒脱,神情中却带着一丝冷漠的紧张感。他们不发一语地看着大型直升飞机朝向研究所方向降落,直到树丛完全挡住直升飞机。
“……美军吗?”
一个站在货柜顶上,正手持望远镜看着直升飞机的男子开口道。说完,他将视线投向另一个站在石子路上的女子,像是在等待她的判断。
“不是的。”
女子答道。她也很年轻。虽是初夏,她却裹着一件红色的长外套。细长的单眼皮,栗色的头发剪成齐耳的妹妹头。样貌颇具古典美的气息。
“也没有国籍标识。而且驻日美军应该没有那种机型。”
“那会是哪一国的啊?”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知不知道有什么差别。我们的目的是抢回被关在那里的琢磨,有障碍就排除。如此而已。”
“……圣奈连这种节骨眼都好酷啊。你的宝贝弟弟被抓了耶,你不担心吗?”
男子嘲弄似的说。
“担心啊。因为计划绝对需要他。”
这个被称作圣奈的女子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关爱。
“说的也是啊……”
另一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琢磨──要是没有他,──那个恶魔就不能动。只要能出动它,就算是自卫队也不堪一击。”
“是啊。一定的,谁都阻止不了的。”
“还能把那个看了就不爽的城市化成灰。两天就能把市区变成废墟了。”
男子们接二连三地说。
“……该准备攻击了。”
叫圣奈的女子如此说时,有一辆车从林间道路驶来。黑与白。是警车。可能在巡逻这一带吧。
“怎么办?”
“驾驶就交给我吧。”
警车在货柜车旁停下。侧座的车门打开,巡查长走了下来。坐在驾驶座上的年轻巡查似乎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年长的巡查长凶巴巴的问道。
“你们知道吗?这里不是一般车辆可以进来的!谁是驾驶?通行证给我看一下。车上载的是什么?”
“破铜烂铁啦。”
圣奈掏出原本插在外套口袋里的右手。手中握着一把装了灭音器的自动手枪。她泰然自若的向警官开了两枪。
噗噗。随着奇特的枪响,巡查长当场死亡。
待在车上的巡查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另外两名男子手持装了消音器的短机关枪,朝着驾驶座上就是一阵射击。前座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比枪声响亮。
“死咯!”
一个男的探进驾驶座看了一下然后说道。话才说完,身陷血海的巡查发出了苦闷的哀声。
“救……命……”
男子做了一个难堪的表情,把枪抵进去又开了数发。哀声就这么断了。
“哎,难免的啦。”
“你们给我做事干净点哦。收拾了尸体就移动。我去检查机体。”
说着,圣奈绕到货柜车的后面。打开货柜的门。里面放了一架ArmSlave。
Rk-92野蛮人。苏联制的第二代AS。
圣奈脱去外套,露出底下一袭贴身的橘色操纵服。四肢修长而匀称。要不是衣服上那些大刺刺的抗机体爆发力软管,吊带和钉栓之类的东西,还真像是水肺用的潜水衣。
“破坏的前奏……吗?”
她喃喃自语,声音小到几乎没人听得见。
六月二十六日 1233时(日本标准时间)
东京都 调布市 阵代高中南校舍
“哎,相良同学,你头上的伤真的很可怕耶?“午休时间,走在四楼的走廊上,同班同学风间信二这么说着。
他约比宗介矮半个头,看起来满文静的。皮肤白,眉清目秀。之前都戴着穷酸兮兮的眼镜,最近换了隐形眼镜──增添了一点俐落潇洒之气。
“我没事的,风间。”
宗介无精打采的答道。他的脸色似乎不好,看来不光是因为今早后脑勺受的伤。
“真的没事吗。……要是你死了,千鸟一定会难过啊。伤心的说‘是我杀了他的!’,然后搞不好在浴室割腕。”
“不,那是不可能的。”
在他的脑中,“最讨厌你啦!”一词仍然盘旋不去。
早上那件事时候,千鸟要便完全当他不存在了。宗介原本就是个寡言的少年,所以也找不到机会和她说话。
以至他就这么闷闷的度过了一整个上午,直到午休。
“千鸟在讨厌我。”
“唉!你还在说这种话啊……谁教你虽然在战场上长大,可是一碰到她就抬不起头来呢。你太丢脸了啦,真是。”
“很惭愧。”
宗介生长在海外──而且是危险的战乱地区,这是阵代高中人人皆知的事。但是师生们对这一点的接受度,倒比较像是把他当成一个“怪怪的归国日侨”、“老惹麻烦的转学生”。
但是另一方面,校内没有人知道他也是极机密军事组织Mithril(秘银)的现役士官,更别提还隶属于Mithril(秘银)的SRT特别对应班,是个精锐战士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除了一个人之外。
两人在四楼的学生会门前停下了脚步。
宗介在学生会里奉命担任“安全保障问题顾问暨学生会长副官”这个奇怪的职务,在会议或活动时则充当身强体壮的杂务工。
信二则是“校庆实行委员会副委员长”,听起来响亮得多。校庆虽然还早,但因为准备工作和预算分配之类的问题,他得在六月的现在就开始出席学生会执行部的会议。
“说起来会长也真苛刻。下周开始就是期末考了,还一板一眼的开什么会。”
“不,定期报告是必要的措施。”
宗介打开门,走进学生会室。屋里只有三个男生。两个一年级,另一个是二年级的会计。没看见会长。可是会议时间就快到了──“咦,今天不是要开会吗?”
信二问道,在屋子一角看着液晶电视的学生往宗介他们瞥了一眼。
“你没有听说终止了吗?会长说没什么特别的议题,又快考试了,所以这礼拜不开。”
“咦?我没听说啊。”
“学长,你们四班的吧?副会长──千鸟学姐应该知道。”
“什么嘛,真冷淡。那我要回教室了。真是……”
信二牢骚满腹的正打算转身走回,不巧与一个正要走进来的女生撞了个满怀。是小要。她已经换下了体育服,现在穿的是蓝裙子,白短袖衫和红蝴蝶结的夏季制服。
“啊,风间同学。”
“千鸟同学,刚刚在教室明明跟你打过照面,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嘛!”
“啊──对不起啦,风间同学。我不小心忘记了。下次我会多帮你的,这次放我一马吧,真的。好不好,就这样嘛!”
“呃,既然忘记了也没办法。你,你以后要注意哦!”
“不不不,怎么能说没办法呢。我都‘答应过会长要转告你们了’。我真的是差劲呀,‘答应过的事也会忘记’。真是好对不起被我遗忘了的人哦。换做是我,绝对饶不了那个人的,尤其是‘不守承诺的低级男’。”
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宗介,额角浮现了豆大的汗水。信二不知该说什么,像是已经察觉到空气中
的压迫感。
“不。也,也没有这么夸张啦……我,我先回教室去罗!”
说着就走了出去。
信二一离开,小要立刻变得一脸阴沉,她冷冷的向宗介瞪了一眼。
“哼……。”
只哼了一声便径自走进学生会室里面。
她把带来的备用文件夹放在学生会长的桌上,然后在大桌子的一角摊开她的功课。
宗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放下肩上的背包,在里面探了半天──不过小要看起来好像一点也没注意。终于,他像是找到了什么,带着东西走到了小要身边。
“好烦哦,你干嘛一直杵在那里。”
小要没好气的说着,视线没离开过笔记本。
这边的宗介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将一束白花递到她面前。
“咦……。”
每一朵花都有一个人的拳头大。四片花瓣像是温柔地包围圆形子房般地敞开着。一共有六朵。花儿清丽动人的模样,令小要不禁陶醉的望了起来。
“这是昨晚刚摘的。希望你收下。”
“谢……谢谢。”
小要几乎要露出那灿烂的微笑,但她很努力地忍了下来。也许是自己孩子气了一点,是不是也该原谅他了……她在脑中如是想着。
“这是什么花?好漂亮哦……”
“不,花本身并不重要,反而要快点谢了才好。”
“咦?”
“这是罂粟花。花瓣谢掉之后的子房会分泌鸦片。也就是海洛因的原料。在日本应该可以卖到不少钱。”
小要那几乎要柔和下来的脸,再次拢上阴沉的面纱。仔细想想,给一个心情正差的女孩子献花的这种观念,这个战争狂本来就应该不会有。
“……要是我没记错,这种花应该是开在东南亚还是中亚之类的什么危险地带才是。”
“菲律宾的部分地区也有栽培。我是在工作时顺便偷偷拔来的。”
“工作……?”
小要抬头看着宗介的脸,像是想问什么。
“来一下。”
她站起来,把宗介拉到屋子外面,来到走廊,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她悄声的说。
(……是Mithril(秘银)的’工作’吗?)
(是,紧急招集。到菲律宾即去即回。)
宗介爽快的承认了。小要正是同学中唯一知道他的“本业“的人。事情是大约二个月之前发生的。本来是平凡高中生的小要,被狡猾的恐怖分子绑架。当时救了她的正是这个奉命转学而来的宗介,以及他所属的Mithril(秘银)。
她被恐怖分子盯上的原因──以及Mithril(秘银)这样的组织刻意要保护她的理由,到现在还不清楚。
只知道小要是他们口中的“Whispered”,好像握有某些相当重要的资讯,是个特殊的身份。
宗介的立场,便是常驻在她生活圈里的“护卫”。
但是──偶尔也会像昨晚那样,宗介要到遥远的海外执行任务或受训。护卫当然不可以开天窗。所以宗介给她一个附有超小型发信器的响链,要她“不论洗澡或睡觉时都要戴在身上“──那种东西能发挥多少功效,却是很可疑。她一方面为此大感惊讶,一方面也觉得不安,但随着时间经过,竟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坦白说,自从两个月前的那场事件以来,再也没有人袭击过她了。能过平凡的日子就好了。总之,眼前的日子算是平静的。
大致了解事情原由之后,小要叹了一口气。
“真是……既然这样,你知道跟我说一声嘛!”
“事出突然,不好意思。”
“那,顺利解决了吧?”
“一切顺利。克鲁兹也回到了岗位上了。”
“哦,那就好。”
“太好了。所以收了那些罂粟,你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这下子他又吃了小要一拳。一记几乎令下巴烂掉的强烈上勾拳,宗介一阵踉跄。
“满痛的耶。”
“少罗嗦!你为什么老是这样?在你拽兮兮的拿出毒品之前,不觉得应该先说什么吗?我管你是哪里的佣兵或身手多好,你连当个正常人类都有毛病。”
“不,我很健康。”
“我是说心理问题啦!心理的!我说你啊!第一次见到你就是这样又蠢又没常识的笨蛋了。动不动就给人家麻烦,又一点也不懂得反省,我简直败给你!真是──气死我!气死我!气死我!!”
她脱了室内鞋一手一只,不住地在宗介头上乱打。
“我知道啦。住手。你要说的我已经很清楚了。”
宗介求饶。小要气喘嘘嘘的停手。
“真是的,真的懂了吗?我说的可是对人的体贴跟诚意问题哦?”
“诚意。换句话说,我应该这样做对吧……在东京是古柯碱卖得比海洛因还贵。要是我真的觉得抱歉,就应该去拿古柯碱──”
于是小要的回旋踢在宗介的颈侧炸开。
六月二十六日 1310时(日本标准时间)
崎玉县 狭山市 郊外防卫厅技术研究所
双面镜的前面坐着一名少年。单调的审讯室里,只有桌椅。少年坐在那儿,动也不动的盯着桌上的一点。他穿着紫色的睡衣,个子娇小,看起来和泰莎年纪差不多。看似随处可见的平凡少年,却流露着某种极为罕见的怪异感。因为,这名少年竟是数年前策划炸弹恐怖事件的恐怖组织A21的一员。这是多么的不协调啊。
泰莎所在的观察室,从对面的审讯室是看不见的。然而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少年正在注意着镜子对面的是眼神。
“会在成田机场逮到他,完全是一场偶然。”
黑暗中,站在泰莎身后的卡列宁少校解释道。
“一个看似到新西兰去学语言的归国少年,日本的海关通常不会详加盘查。很多甚至连行李都不检查就放行的。若不是发生异常,他应该早就顺利出关了才是。”
“这么说,他出了什么问题?”
“他冲向海关人员,不仅殴打他,还差点把他勒死。”
卡列宁说得稀松平常。
“他?”
尽管泰莎善于推查原因,也无法想象这个少年会展现那样的凶暴性。
“是。由于他被羁押后仍然处于亢奋状态,人员便进行了药物检查。几次精密检查之后,在他的的血液里检测出‘Ti971’的反应。这是我们之前就在追踪的药物。透过复杂的管道,我们到昨天才截获情报。”
“所以,你就把我叫过来了?”
“是的。他是否为‘λ-driver’接受了矫正,以及是否矫正成功──能判断这一点的只有上校您。”
λ-driver能扩大使用者的意志,拥有物理法则的功能。它是一套远远超越现代科技,由Black Technology(黑科技)中蕴生出来的系统。
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了解并运用这一门Black Technology的,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泰莎一个人。
不,应该说,本来只有她。
有证据显示,某些势力很可能拥有同样的技术,并提供给危险的恐怖分子或独裁国家。眼前的这名少年,就有可能在该势力的安排下接受了特殊训练以及药物注射。
那样的矫正是有副作用的。像是凶暴性的表现或记忆障碍之类的症侯,已经在这名少年身上出现……这便说明了一切。
“日本政府并不了解他的重要性,自然不愿意把这个人引渡给我方,但也仅限于法律上的理由。”
“哦。”
文件上印着少年精密检查的结果,泰莎很快的浏览过。
文件封面印着他护照上记载的姓名。久我山琢磨。是真是假无从得知。不过他的住处和家庭倒像是虚构的。
“详细的数据我刚刚已经看过,看不出否定性的因素。假使他是KURO(适格者),应该已经有一架专属于他的‘λ-driver搭载型兵器’在等着他了。”
那是寻常武器根本不足以匹敌的破坏兵器──如此超乎想象的强力军火,说不定已经落如恐怖分子手中。
“与幕后有关的其他问题,就是除久我山琢磨以外的A21成员是不是也回到了这个国家来了。”
卡列宁说道。
“问得出来吗?”
她指的是少年同伙的行踪和幕后关系。
“他保持沉默,一般的询问应该很难问出。他的身份现在是由日本政府所掌握,所以也不能用非人道的手段。”
卡列宁若无其事的说道,泰莎听了有点不悦。
“放在我们这儿也一样。我不会准许用不人道手段审问他的。”
就在此时。
毫无预警的,双面镜对面的少年──久我山琢磨一个箭步踏上桌子,扑向泰莎。
“啊啊啊啊啊!!!”
啪!少年撞上了镜子,晃了一下。尽管知道他不可能冲过来,泰莎还是吓得落下手中的文件,跌坐在地上。
“……?!”
或许不知道这么做只是徒然,琢磨仍旧龇牙咧嘴的冲向镜子。仿佛换了一个人,不,甚至化成了另一种生物似的,他狂乱地敲打着双面镜,发出粗暴的叫声。
警卫们冲进审讯室,一拥而上制服了琢磨。
“上校,没受伤吧?”
“没……没事。我只是吓了一跳。”
泰莎借卡列宁的手站起身来。等心跳平息之后,她拾起地上散落的文件。卡列宁在一旁帮忙。
“的确,他像是勒得死人呢。”
她本想故作玩笑状地说说,自己听起来却怎么样都不像在开玩笑。
“……总之,若要做正规的检查,得用便携式的NILS(对比分析程序)
计测才办得到。可是……我想他应该是KURO。虽然是直觉。”
“要不要和他谈一谈?“
“要。一对一虽然不太方便──呀!”
她要捡拾掉进桌子底下的文件时,不留神让头撞到了桌角。令人眼花的剧痛一路传到了指尖。
“啊,啊啊……”
她踉跄后退,卡列宁一把接住她。
“上校……?”
“没……没事。这点痛还好。”
她答道,眼里有泪光。自己的运动神经差到这种地步,泰莎也深恶痛绝。但既然拥有了知性与容貌这两项天赋,再要第三项是不可能了。
“……我们出去吧。待在这里也无计可施。”
“是。“
泰莎和卡列宁相携走出观察室。
护卫严伍长正在走廊上等着。为他们带路的岛村站在审讯室的门前,好像正与琢磨的主治医师谈着什么。
等他们谈完,岛村走了过来。
“对不起。我们给他打了镇静剂,所以希望你们傍晚以后再与他面谈。”
我就知道,泰莎心中一阵失望。
“……好的。对了,恕我冒昧,这里的警备系统万全吗?”
“是的,就连一只蚂蚁也进不来。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说不定会有入侵者来袭。”
岛村轻蔑的看着她,一副想说“所以外行就是外行“的神情。
“怎么可能。你说那个恐怖组织会来抓他回去?不过是个药物中毒的少年啊。我可不管你们什么Mithril(秘银)的想表现得多关心,总之尽快把他送回警察医院才是真的。”
“不是的,我想说的是,基于他的重要性──”
岛村举起一只手,不让泰莎说下去。
“比起他,这个研究所重要得多了。换句话说,我们的警备也很森严。一般都是两个小队──你懂吗?有六十个人轮班守卫的。更不用说那名少年移送到此的事情,外部毫不知情──”
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打断了岛村的话。
空气震动着,接二连三的炮声。是大型机关炮的声响。紧接着又响起某种金属爆破,碎裂的声音。
泰莎往窗外看去。距离她所在的大楼稍远处,也就是研究所园区最外围的医院方向,正燃起火光和浓烟,是警备班的车辆爆炸起火。小型枪炮的射击声传来。哒哒,哒哒哒!断断续续地。有不知是谁的怒吼,还有求救的哀嚎──“怎么会这样。”
有人对这座研究所进行攻击了。恐怕是A21想来抢回琢磨……?
“上校,请离窗边远一点。”
不知何时已拔出自动手枪的卡列宁,拉着泰莎的手臂。严伍长也呈现警戒状态,从走廊的转弯处观望着另一头。
“他们的目的是琢磨呀。得把他移开这里才行。”
她即刻回神,二话不说地走向审讯室。
“我不能赞同,上校。”
卡列宁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外部人士。此时应该避开袭击,等待敌人把琢磨带走。”
这话不是胆怯,泰莎也很清楚。卡列宁行事总是十分谨慎。他永远要避免不必要的危险。
可是,她把头往旁边一摆。
“他们──不能把琢磨交给A21。他们这么想抢回他,可见对方没有第二人选了。肯定──肯定是要他驾驶可怕的机体啊,把他交给他们会很危险的。”
“光靠我和严伍长,要保护你已经很吃力了。而且敌人──”
“拜……拜托你们等一下。”
这时才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的岛村说道。
“说的对,你们是外部人士。擅自带走少年,我们会很困扰的。”
“要是你们保不住他,也只好那么办吧?”
“我刚刚也说了啊。我方的警备队都是专业的。装备也够充实。就算对方人马再多,我们也有能力还击。”
正像佐证这番话似的,一辆搭载着20mm机关枪炮的装甲车正经过大楼前方。
“喏。有那辆装甲车,来福枪之类的也动不了它。”
“糟了。再不压低就──”
卡列宁才刚低声说出,一道白色的火光便贯穿了那辆装甲车,金属碎片四散。装甲车仍然一路行进,喷出浓烟,而后爆炸。泰莎身旁的玻璃窗被飞射而来的碎片击中,应声而破。
击毁装甲车的敌人,就出现在医院大楼后方的阴暗处。火光那头,一个巨大的人影出现。混圆结实的蛋型躯体。细长的手脚,是苏联制的第二代AS,RK-92Savage(野蛮人)。它的手里毫不客气地拿着一挺40mm来福枪。
“ArmSlave?!怎么可能……!”
岛村声音近乎哀嚎。这也难怪。处于内战中的动乱国家就罢了,如此和平的日本竟有AS的突袭。就好比在幽雅的日本料理亭里用餐时,突然有人端上来一磅中的猪肋排似的。
灰色涂装的“野蛮人“正一步又一步的走近医院。它用头部的机关枪向警备班扫射,一面对着手边的建筑物发射来福弹。阵阵垂死挣扎的惨叫声,不断地传进泰莎耳里。
二只又圆又红的眼睛,缓缓地望向了这里。
无机质的视线。但不知为何,她觉得那架AS好像在笑。头部的重机关枪瞄准了这里。击破装甲车的40mm来福枪,现在也对准了她。
它发射了。
“上校!”
卡列宁和严伍长同时扑向了呆立在原地的泰莎。岛村连爬带跌地逃了出去。
“趴下──!”
下个瞬间,可怕的冲击向她袭来。
天花板崩落。玻璃,钢筋,水泥,同时粉碎。
没有声音,一个个的碎片,缓慢的飞舞在半空中。就在她身旁,她看见严伍长的身体被玻璃碎片刺中,但是他仍然在靠近自己,试图用身体盖住她。泰莎一面往下跌,一面想着,其实不用这么拼命保护我的。很快的,另一道冲击向她直扑而来。
Savage镇压了主要建筑物和周围地带。警备队已经不见踪影,逃的逃,死的死,或者正在垂死边缘。总之不外乎如此。
在弥漫的硝烟与灰尘之中,灰色的Savage走近半毁的大楼。它踏碎瓦砾,大手伸进坍塌的墙里。锁定了全身所有的关节,“野蛮人“就这么静止在原地。
后脑部的舱门开启,出现一个身着橘色装束的女性操纵兵。面对自己亲手破坏的惨状,仿佛没什么特别感想似的──眼神十分的超然。
她──圣奈取下舱门内侧短机关枪。以优美的步伐走过野蛮人的手臂,进到大楼里面。
走在建材散落一地的走廊上,她的脚下仿佛踩到某个被野蛮人机关枪撕裂的肉片,但她一点也没在意。
她来到要找的房间──琢磨被关的审讯室──打开了门。
灰色的审讯室空无一人,只有倾倒的椅子和简单的桌子。
“……”
圣奈的眼里闪过阴冷的光芒。
“圣奈,琢磨呢?”
一个蒙面男子走来问道,是突袭队的一人。
“不在。”
“怎么可能。讯号器的反应确实是这个房间的──”
“不是。他被人带走了。“
审讯室的入口处散布着滴滴血迹。应该是某个警备兵在负伤之余带走了琢磨吧。
可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也没有被突袭队的任何一人看见?
“追踪得到讯号器吧?”
“可以是可以……可是它在收讯范围以外。要花点时间才能找到。”
“去找。马上去。要驱动‘那个恶魔’,非琢磨不可。”
男子点头,接着又问。
“还有……旁边好像有个受伤的人,怎么处理?”
“警备兵就杀掉。”
“不过,看来──”
蒙面男子让出通路,她看见其他的战友们带了一名伤者过来。
是个高个子的白种人。褐色的西装残破不堪,身上有多处正在流血,背上还插着好几片玻璃碎片。这种伤势就算死了也不奇怪。他虽然是面朝下地被拖过来,但似乎还有意识。
“他好像不是这个研究所的人哪。”
“好像是呢。”
“怎么办,圣奈?”
圣奈没有回答,只是拿
枪口抬起那个人的头。深邃的轮廓,灰胡子覆盖的脸。尽管身受重伤,黑色的瞳孔中仍闪耀着强悍的意志。
直觉地,她明白这个男的是个以战争为生计的人。好像某个──往昔曾令她敞开心房的人物。那张脸孔不意地浮现脑海。
“你是什么人?”
“……你的敌人。”
说着,这个男人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