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日08:07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西太平洋深海200米TDD医务室
好久不见的泰莎更加亭亭玉立了。
穿戴着咖啡色的军装和及膝的紧身裙,再加上蓝色的领带,显得有模有样。上次和她见面时,她穿的是蓬松的T恤衫和运动短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和“舰长”“上校大人”不沾边的——
(哈啊。竟然真的是军队里的人……)
频频看站在眼前的泰莎,小要发出奇怪的感叹。
“怎、怎么了……?”
泰莎后退半步,用困惑的目光看着她。
“不……没什么。最近还不错吧?”
“托你的福。小要小姐……你好像有些累啊。”
小要头上披着毛巾,正坐在医务室的床上喝着热可可。她刚刚简单地检查完体温、脉搏和血压。
给小要做检查的是一个自称戈德贝里上尉的黑人大妈。她一边帮小要做检查一边在那里“身体状况好多了”啊、“你身体够硬朗啊”啊自顾自滔滔不绝,最终得出“你身体没有问题”这样的结论。
说到宗介,他正以“跨立”的姿势、挺着胸膛笔直地站在医务室的门口。小要斜视他一眼:“就是啊。被从飞机上推下来扔进海里、再潜到这里……只要不是到达相当程度的白痴,谁都会觉得累。真的……”
听到这里,宗介的太阳穴附近爆出青筋,汗不断往下滴。(翻译插嘴:这木头竟然听懂了……)
“对不起。普通的飞机是无法降落在潜艇上的……我也认为这样的方法有些粗暴。”
“没关系……因为我也想见你。而且,你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告诉我吧?”
“是,的确如此。在此之前——相良中士?”
“是,上校大人。”
宗介以异常恭敬的语气回答。
“请到主格纳库区,告诉那里的人——谁都可以——说我马上过去。”
“……了解。”
宗介犹豫了一瞬间,最后还是回敬一个军礼后离开医务室。
小要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从中感觉到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泰莎和宗介两人说的都是些很实在的内容,里面不应该包含着什么其它的意思。
以前,泰莎对她说过“我爱上宗介了”并提出“让我们来竞争吧”。“竞争”是个巨大的误解,其实自己也并没有对宗介有过什么感觉。从小要的立场来看,她应该回答“啊,是吗,那你加油——”之类的话——
自己果然还是介意了。
从那以后,宗介因为“秘银”的工作要离开东京留下她一个的时候,她心里总是放不下。我不在的时候,宗介和泰莎在说些什么呢?他们一直在一起吧?该不会是,两人在其他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到舰上的体育仓库之类的地方抱在一起……
“小要小姐?”
“哎……”
泰莎的声音将小要从奇怪的幻想中拉回来。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先换上其他衣物吧?等一会儿要安排你参观潜艇,还有数条注意事项要告诉你。”
“嗯……你等我。”
小要走到医务室深处,开始换衣服。她脱下泳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映出一个有诱惑力的裸体美少女。细腻而柔滑的肌肤,半干的黑发自然垂在丰满的胸前。像是要把胸部隐藏起来,她抱住自己的肩膀,略微转过背,抬起下巴,斜着眼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哦。这个是挺——不,是相当不错吧?)
是相当有吸引力,但还不至于“妖艳”的程度。
(翻译插嘴:这段翻译颇累……对于从来不看这类小说的我而言,这是拷问呀……)
(校对插嘴:你还真是可爱啊翻译SAMA——!)
无论如何,是不会输给她的……在得到自我满足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是在做愚蠢的事情。她脸红了,急忙换好衣服。
换上深蓝的连衣裙,用红色的蝴蝶结扎起头发,脚上换好凉鞋。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舰医戈德贝里上尉从旁边递过来什么东西。
“小姑娘,你把这个贴在身上。”
是一张口香糖大小的塑料纸片。
“是像石蕊试纸一样的东西。如果暴露在大量的中子中,它会起反应变色。”
“中、中子?”
“变成桔黄色就是危险信号。此时小要尽可能快地离开动力炉。还有,你下舰的时候记得把它还给我。”
泰莎在旁边补充说明。
“这艘潜艇的动力炉是以核裂变方式进行的钯反应炉。这张贴纸是为了以防万一才用的安全措施。你不用在意。”
“……?”
“那,贴好以后我们就走吧。如果走散了会很麻烦的哟。”
说完,泰莎带着小要走出医务室。
TDD的通道宽度终于能让小要和泰莎两人并排走了。它的天花板相当低,还没有学校的走廊宽敞。
一开始进入潜艇内时,对这种通道的唯一印象就是“还真不是一般的凌乱”。墙壁和天花板上到处都铺满极粗的管道和电缆,四处都能见到阀门、拉杆、开关和灭火器。各个地方设置的水密门都是又厚又牢固,上面带着巨大的把手。
和普通的舰艇没什么区别。
在看到它的外表时,认为里面的通道一定和SF电影里出来的宇宙战舰一样宽阔的小要稍许有点扫兴。
“很窄吧?”
走在前面的泰莎回过头问道。
“对于潜艇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宽的通道了。这是考虑到发生突发情况时、工作人员不得不跑时的安全问题所设计的。因此就算是被什么绊倒的迟钝的人——啊呀!”
她不应该转过头说话的。泰莎肩膀碰到从墙壁上突出的一根管道、就这样打着转摔下去、背部着地。
“你不要紧吧?”
“不……不要紧。这点没什么。”
小要扶起眼眶有点湿的泰莎。
“真危险啊……你真的是舰长吗?”
“你这么说我听了很不好受啊……可是,这潜艇就像是我的家一样,除了工作人员的隐私,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比如,刚才我撞上的这根管道,是B8的第28号输送管。设计的时候由于其他部件的位置关系,无论如何都只能让它从墙壁上凸出来……”
泰莎一边用扯得非常远的观点解释刚才的摔倒,一边在前面继续带路。
她们穿过几道门,走下楼梯。
另一个对潜艇的印象就是内部异常的安静、脚下的地板也不会晃动。比行驶中的新干线还要安稳。
“这是特意造成这样的。”
对于小要的提问,泰莎做出解释。
“潜艇最重要的就是隐蔽性,所以噪音是最大的敌人,如果噪音过大就会被远处的敌方舰船探知。现代战争通常是从肉眼看不到的地点就能发动攻击了。呃……现在由于ECS的普及,陆地和空中战争已经有所变化。”
“哼~”
虽然这段话里面有一半左右都是听得一知半解,小要还是随声附和了一下。
奇怪的是,潜艇中基本看不见在工作的人。通道里异常安静,完全感觉不到人的气息。路上遇到过一位绷着脸的工作人员,他只是对小要点点头,随后像躲着她一样消失在通道的另一头。
看样子自己一点都不受欢迎。
小要这样想着,心情逐渐变坏。虽说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才会到这里来,可再怎么说自己不过是个来自民间的小姑娘罢了。像这种没有关系的人随随便便就跑到自己工作的潜艇上——算了,不受欢迎也是正常的。
“……这艘潜艇上大约能乘多少人?”
“现在正好是240人。如果必要,还可以再多乘一些。”
“可我从刚才开始,就根本没看到过任何人啊。”
“啊,这是因为——”
泰莎打住,站在通道尽头的水密门前。她顿了顿,随后干咳一声。
“小要小姐,你懂英语吧?”
“嗯。应该算懂。”
小要是大约三年前从纽约搬回来的归国子女。虽然有些生疏了,但是日常会话完全没问题。
“从现在起,改说英语吧。”
“可以啊。”
“那么,这边来。也许小要小姐并不见得喜欢这样的情景……”
说完,泰莎用力推开厚实的水密门,走进门另一头的房间里。
“?”
带着疑问穿过那道门,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机油的味道不断钻进她的鼻腔,强烈的光芒照得她睁不开眼。
“啊……”
她眼前的房间白昼一般明亮,开阔的空间延伸到远处。和学校的体育馆相比,天花板没那么高,长宽方面则胜过体育馆。
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索、安在墙壁上的巨大荧幕;直升机用的燃料罐、AS用火箭筒之类的金属制品全都收纳在金属搁板上,整齐地排列在那里。
这里是格纳库。
在格纳库的左侧——有大约200人整齐
地列着队。
三列队从小要的旁边一直排列到格纳库深处。各种人种和年龄的都有,穿的服装也花花绿绿不尽相同:除了和泰莎一样的咖啡色军装,还有橄榄色的野战服、橙色或青色的工作装、直升机驾驶员的驾驶服、白大褂、厨师装、等等。
在队伍的后方,还有6架AS也和人一样在那里整齐地列队。它们的头部勉勉强强不碰到天花板。这些AS小要全都知道:5架M9,最后一架是宗介开的白色机体。
不只是AS,更深处还有直升机和战斗机排着。
在格纳库集结的TDD全体人员和兵器,看上去显得非常壮观。
(这些人都在干什么呀?)
就在小要抱着疑问的时候,她身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对泰莎使了个眼色。是一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看上去相当严厉的大叔。
这个人突然用极大的声音开始说话,小要被吓得连连后退。
“Attention!(立正!)”
那200人和6架AS同时从稍息的姿势变成立正。
“哎……?哎?”
我是不是也该立正?小要正在下意识匆忙后退的同时,那个中年男子用更加响亮的声音说道:
“向着在泰斯塔罗莎上校和我军战队遇到各种各样危机时表现出极大的勇气和令人赞叹的行动力的,千鸟要小姐,全体,以最大的敬意——”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
“——敬礼!!”
伴随着他的号令,所有的人都举起了右手。以他们自己所在的部队或方式——向小要敬礼。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有一本正经板着脸的,有脸上浮现出微笑的,有用打探的目光看着她的,有眼角湿润的……
队列的另一头能够看见穿着橄榄色野战服的加里宁少校。伤口大部分痊愈的他挺直魁梧的身体,充满敬意地对小要敬礼。
连6架AS都低下头看着她,敬礼。
在那架非常认真挺直腰板的白色AS里的一定是宗介了。虽然是机器人,举止和他相当像。
只有从里面数过来第二架M9在那里用2根手指挠着鬓角向她招手。色迷迷的人型兵器,那大概是克鲁兹吧。那么旁边在用手肘捅它的M9应该是毛大姐的了。
“也许是夸张了一些。”
泰莎微笑,看着只是张大嘴呆立在那里的小要。
“听说小要小姐小要过来,大家都说‘无论如何都要向她表达敬意’。”
“哎?那个,我……嗯……”
终于知道主角是自己的小要变得十分慌张。
4个月前的劫机事件、2个月前的巨大AS事件。在这2件事情里,小要都充当了重小要角色。2次都是因为无法逃脱而被卷入,实在没办法才会一起行动的。结果,2次都救下了不少人命,包括宗介和泰莎的。
这次欢迎,是TDD所有人员对只是普通老百姓的她表达的最大敬意。
“嗯……我很荣幸。但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的耳根通红,说话的声音也干巴巴的。士兵们一下子哄堂大笑,又是拍手又是欢呼。
“喂,快看快看!她害羞了!”
“可爱!真的太可爱了!”
“各位,这样太不礼貌了……!”
“看到了吧,果然像我说的那样!”
“小要小姐!你愿不愿意当我儿子的老婆啊?!”
“相良那家伙,以后一定得找机会狠揍他一顿……”
突然之间失去秩序大声喧哗的工作人员们。和别人头一次见面就这样大吵大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发令员大叔的额上青筋暴起,开始大声呵斥那群人。泰莎一脸苦笑:“那是表象,实际就是这样的。可是,大家是在对你表示感谢,希望你能理解。”
“可……可是,我的确没做什么呀?我又没有救过这里的任何人。”
小要相当困惑。实际上,她并没有直接救过这艘潜艇。她只是在这里的几个人战斗中,出手帮助过他们。无论怎么考虑,用那么大的排场来欢迎她都是不合理的。
“你说的不对,千鸟小姐。”
发令官转过头对她说。
“有了怎样的结果——那不是重点。你直面袭来的事态,勇敢地面对了。这种行为是相当困难的,我们很清楚。”
“……是吗。”
“你所做的事,即使是一个士兵也无法轻易做到。请引以为豪。”
和发号施令时不同,他用一种淡淡的口气说出。小要在那里疑惑着到底应该不应该接受他的意见。
“就像马杜卡斯中校说的那样,小要小姐。……好,欢迎仪式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准备办一个小小的宴会,小要小姐你一定要参加哦。”
“宴会?不用,再怎么欢迎也没有必要……”
况且,这艘不是军舰吗?悠闲地开宴会不要紧吗?……身为外行人的小要在那里担心。
“没关系的。我们到目的地还需小要整整一天时间,而且我们本来就有开宴会的预定——因为其他理由。”
“哈?其他理由?”
“是的。其实,今天是——”
泰莎兴奋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今天,是它的一岁生日。”
8月26日13:35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主格纳库
从TDD首航那天起,今天恰好是一年。本来是预定要在美丽达岛举行一次盛大的庆祝的,由于突然需要参加作战,就只能在潜艇内部开个小小的宴会——就这么回事。
格纳库的一角正在赶着布置成宴会会场。在空弹药闸上铺上桌布,一次次将料理从厨房里端过来。单膝下跪、披戴着彩布和蝴蝶结的M9,用双手举着横幅。
“HAPPYBIRTHDAYDEAR「TuathadeDanaan」”
菜单和平时一样,饮酒也被限制,可比起没什么气氛的食堂,这里要热闹得多了。
宴会以通常的方式开始了。没有当班的工作人员们自由地进进出出,在那里随意地吃喝、谈笑。相比较而言,陆战队员们的身影显然更多些。
在泰莎短短的但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发言后,由克鲁兹·威巴中士担任主持,开始举行开奖大会。
克鲁兹是陆战队的精锐部队·SRT的一员。他是金发碧眼、容貌俊秀的年轻人,却是那种在宴会上不常见的类型。
“那么……”
克鲁兹举着一支签名笔当麦克风,大声宣布着。
“这次的奖品一共3个。先是3等奖。这是TDD第一次出海时损坏的、雷达桅杆的一部分。这是值得纪念的第一个出问题的部件哦,上面还有负责人和舰长的签名。是值得推荐的纪念品啊,请拿回去装饰房间吧。”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这种垃圾我才不要”的倒彩。克鲁兹当没有听见,在那里继续。
“下一个~~~。在美丽达岛的将校居住区,有一间相当不错的空房。2等奖就是这间房间的居住权!任何人都可以住哦!!”
下士官和士兵们沸腾了,都在那里和身边的同僚讨论着“这个听上去相当棒”之类的话。但是,潜艇上有一部分的士官们就是住在那里的。负责引擎的中尉举起手:
“中士,如果是住在这间空房的旁边的我中奖了,该怎么办?”
“没关系的。你就强忍着放弃好了。”
“……”
“接下来,第三个!荣誉的头奖!这是非常了不得的奖品,通常根本就没办法搞到——老实说,我也很想要。那就是——”
克鲁兹仔细看了一下手中的便条,夸张地大叫。
“居然是,泰蕾莎·泰斯塔罗莎上校的热吻!!!”
“哦~~哦~~~~~~~~~~~~~”
听到这里,在场的大部分男性全都兴奋了。有高举双手的、有喘粗气的、还有兴奋得倒立的……
站在那里的泰莎在短时间内呆呆地站着。随后“啊?”一下子明白了。
“威巴先生!我不记得有这样一回事!”
“哎?是吗?那么‘如果我能帮得上忙,请随便说’这句话是谁说的?”
“这、这……我确实是这么说过……”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用你喜欢的内衣来代替也可以呀?”
“那我更不愿意!!”
“那就是热吻。定下来了。”
单方面决定下来后,克鲁兹开始进行开奖大会。
旋转抽奖盒,读出掉出来的球上的数字,下面的参加者把事先发下来的卡片上的相应数字去掉,最先完成一列的那人可以得到1等奖。这就是规则。
这时候,泰莎在高台旁的角落里耷拉着肩膀,一个劲在烦恼。
第5次报出数字后,克鲁兹问台下的人。
“有没有人?快要中奖的?”
其中的一个参加者带着严肃的表情举起手。
是宗介。
“哎……?”
泰莎
心里一阵激动,将双手放在胸前;在宗介身边的小要差点趴下去。其他的男性参加者都是一脸的愤怒,在那里恨得磨牙。视线中央,只有宗介一个人显得异常平静——他脸上带着几分惊讶打量着周围的反应。在这个会场只有这个男人不大明白1等奖的意义。
“?怎么了?”
“幸……幸福的家伙……”
克鲁兹呻吟着,继续开奖。
泰莎的心变得越来越不安分了。
如果就这样宗介中奖了呢?这不是天赐良机嘛。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拉近关系,自己也不用顾忌立场。可再怎么说——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接吻……不行,还是害羞。真头疼。怎么办才好?
……就像这样,她在那里一个人头疼。
“快要中了!”
陆战队的一名士官大叫。他就是SRT的盖尔·马卡兰上尉,卡里宁少校的副官,代号是URUZ1,是个30岁出头的、蓄着胡子的男子。
“我也是。”
另一个人——输送机队的夏娃·珊达斯少尉也举起手。虽说是女性,她的脸上浮出微妙的笑容。
(啊,相良先生,你一定要……)
拜托,你快点来,我在这里等你……
虽说这是不会由着人的意志来的,泰莎依然在那里祈祷。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愿望,宗介一脸严肃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上的卡片。
“终于进入高潮了!是相良、马卡兰还是珊达斯?那,我们继续。”
旋转摇奖盒,球从里面掉出来。众人咽下一口唾沫,在泰莎紧张的同时,克鲁兹报出号码。
“B……29!”
“抱歉了各位,我中了!”
带着满意的微笑,马卡兰向众人宣布。
大片的呻吟和叹息。还有跪在地上抱住头和狠狠把卡片甩到地上的。
“好!那么,1等奖是马卡兰上尉的了~!没中奖的各位请节哀……泰莎?”
她沮丧地低着头,慢慢转过脸看着克鲁兹。
“……嗯?”
“那就这样。下面是你的事了——”
克鲁兹说完后,泰莎重新振作精神,在欢腾的音乐声中来到台上。
马卡兰满脸微笑走上台。平时一直用严厉的口气训斥陆战队员的他,现在脸上丝毫没有那份紧张感。
“舰长,轻轻来一口。拜托了!”
“请不小要这样做,上校大人!上尉他一定有病!”
“不用管,来吧!又不会亏掉什么!”
已经不可能拒绝了。如果在这里说“我不愿意”一定会伤害他,而且陈列室里相关的照片也会留白吧?
(真是……)
我必须保持自己的立场公正。对了,如果这么想,以前我经常用吻的方式向教我大海基础知识的老船员打招呼。没必要去想这么深吧……
泰莎偷偷瞟了一眼宗介。他现在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事态,在那里皱着眉头。旁边的小要则带着一脸难以言表的复杂表情。
她吐了一口气,问马卡兰。
“那么……上尉,准备好了吗?”
“哈哈……当然了,舰长。我感到荣幸。”
年纪不轻的大叔脸上浮现出孩子一样纯真的笑脸。她微微眯起眼睛,在他的脸颊上“啾”一口。
转眼间,周围满是泼冷水样的口哨、拍手和呐喊。
“哎呀真是,今天可是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呢,运气不错啊。”
终于明白1等奖意义的宗介,在人群的另一头翻白眼。
开奖大会结束后,一部分工作人员从里面搬出乐器。和整备班、水雷科的士兵们一起,SRT的梅莉莎·毛演奏电子琴。
随着气氛的高涨,小要被周围的人“唱歌、唱歌去啊”推到台上。一开始她只是消极对应,唱完坂本九的“昂首向前吧!”后热情高涨,以卡拉OK连唱模式又高歌数曲。随后她又强制把泰莎也拉上台,激情地唱着詹姆斯·布朗的名曲“SexMachine”。
“Getup!”
“Ge,Getup……”
“Getonup!”
“Geton……nap?”
“声音太小了!你这样不管是下命令或是打电话订购匹萨别人都听不清!大家说是不是?!”
“Yeah!”
“想不想去布鲁克林桥?”
“Yeah!”
伴随着小要的不绝的歌声,下面的听众用跺脚回应着。小要依然在那里持续大吼大叫,泰莎则匆匆小声跟唱。就这样持续着。
一曲结束后,通信士官走近泰莎,咬着耳朵说什么话。到刚才为止还在开心地笑的她脸上一瞬间像凝固了一般。随后的1秒,她脸上堆起微笑向小要和周围的人告别、离开会场。
小要他们在失落了片刻后,又找回原先的气氛,继续进行宴会。
“……”
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宗介坐在格纳库角落的一个箱子上,嘴里嚼着水果味的营养饼干,远远望着小要和其他人。
她在这方面有才能啊……
宗介这样想。
明明上这艘潜艇还只不过数小时,小要已经完全和工作人员们打成一片了;而且,还很受欢迎的样子。对人不做作、直来直去的态度、再加上丝毫没有警戒心……就是这些让他们喜欢吧。
不仅仅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她在学校里、社会上,都能和遇到的人好好相处。这——比起射击和驾驶AS,应该是有着更大价值的特技吧?
每次见到她或者泰莎的时候,宗介总会认为自己是极度不完全的存在。
曲子换成了轻快的爵士乐。
小要踏着轻盈的舞步继续在台上唱歌。略带些羞涩的微笑,优雅地舞动身体,黑发在那里飘扬。
呼——从宗介嘴里发出微微的叹息。为什么觉得现在,她正在世界上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呢?
“果然还是漂亮啊!”
听到这句话,宗介刚刚注意到克鲁兹在自己的身边,单手拿着一罐无酒精啤酒。
“身材又好,感觉也不错。就那样,周围的男性没理由不追啊——”
“不知道。我不感兴趣。”
宗介用生硬的口气回答。
“歌唱得好,乐感也棒。在学校也相当受欢迎吧。”
“她确实有指导力。”
克鲁兹斜眼看着他,脸上满是坏笑。
“……我说,你看到这个,什么感想都没有吗?”
“没有。”
“那你刚才叹什么气啊——?”
“……”
似乎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盯着这里。宗介用一脸严肃的表情答道:“我只是……觉得太闹腾了。这艘潜艇可是在作战中。开宴会也就算了,竟然还动用乐器——”
“说什么歪理啊你。泰莎都说‘可以’了,哪里轮的到你这种下级士官来指手画脚?”
“……说得也是。”
宗介没有反驳。
虽然噪音是TDD的大敌,可现在方圆50公里以内既没有潜艇也没有水上舰。如果在作战海域这样胡闹那就和自杀别无二致,但现在不一样。即使现在在艇内开枪,也只有在周围游荡的鱼能听到。
当然,在这种放松的时候,依然有人担心在目的地可能会遇到的死亡。可即使担心,也只能待在潜艇上等到达目的地。在这段时间里举办这样的消遣活动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大家都紧张。无论经历过多少的修罗场。”
“……”
一旦到了明天,艇内又会实行严格的噪音控制。作战前紧张的空气会笼罩整艘潜艇,工作人员们的心情会慢慢被这种厚重的紧张感占据。
随后——战斗就会开始。
就像没有这种危机感一样,小要和工作人员们在尽情享受宴会。
“哎?还要来一曲!?嗯,……真头疼。那就唱刚才说的那首吧。毛大姐,如何?”
“OK、OK。随便你唱什么。”
“很好,那就开始!”
小要打了个响指,歌曲前奏开始了。
8月26日15:17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中央指挥室
和格纳库的宴会形成鲜明对比,指挥室被极度的安静所包围。
正面显示屏的蓝色和状态板的绿色。潜艇上所有的状况都被数据化在这里显示。
从宴会中抽身回来的泰莎,看见站在舰长席两边的马度卡斯和卡里宁。
“状况如何?”
“不是很清楚。”
安德烈·卡里宁少校报告道。这位俄罗斯人陆战队作战指挥官,几乎从来没带来过好消息。
“美军特种部队发动的突袭失败了。虽然详细情况还不清楚——但让人不解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正面显示屏的一角,罗列出占据的化学武器解体基地的武装组织情报。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对方有8架法制AS,5辆苏制对空车辆,再加上20名以上的人员。利用伪装中型输送船,停靠在基地南面登陆。
“确实有些奇怪。”
泰莎皱起眉头。
“虽然对恐怖分子来说的确是充足的武装,可我不认为就凭那些能够击退特种部队。储存在那里的化学兵器呢?”
“没有迹象显示由于战斗造成致死性瓦斯的外泄,他们也没有引爆的意图。恐怖分子那边传话说‘下次他们一定会引爆’。”
“他们终于开始采用武力压制了吗……”
就当前来看,无法了解到这件占据事件的黑幕。美国不希望将这个基地的事情公诸于世,于是就在背后偷偷处理。根据“秘银”情报部的报告,这个武装组织已经毁灭帕劳群岛上所有的观光设施并小要求所有的观光客离开那里。他们自称“绿色救世军”,这次的行动是为了保护帕劳群岛的美丽珊瑚礁……
“绿色救世军”对于美军提出的各种交涉——比如交换条件——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然而,对于只有旅游业作为收入的帕劳共和国而言,既没有答应条件的理由,也不符合世界上“不向恐怖分子妥协”的原则。
恐怖分子应该也对这些非常清楚。
“不大对头啊……”
一边说着,泰莎拨弄起自己分三股绞在一起的头发。
“基地的占据手法、对抗特种部队的手段、购买武器的渠道……这些都充满专业的气息。可他们的要求简直和外行强盗一样。这是什么陷阱?”
“不清楚。可是,这依然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马度卡斯开口了。
“根据我的直觉——作战本部会把镇压的任务交给我们来完成。”
“不容商量,对吧。真是的……”
恐怕现在,美国的高官正在和“秘银”的上层领导进行交涉。自从顺安事件以来,各国对高层委托“秘银”的机密作战任务数量直线上升。当双方商讨完细节问题后应该就会发出指令了吧。
就在这时,TDD的主AI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舰长。回线G1有IntelligenceMessage。情报本部发出、命名为文件N98H03811a解密、保存中。……完成。需要立刻显示吗?]
“是。拜托了。”
[明白,舰长。]
在个人用显示屏上,打印出新的情报。
有情报部发来的这条消息是关于化学兵器工厂事件的追加报告。是未编辑的特种部队被打得惨败、匆忙逃走时的战斗纪录。泰莎他们默默看完报告和里面附带的图片。
上面所记述的事实表明了更加严峻的情况。
美军所有的AS全都是被敌人的一架AS击破的。
种类不明、出厂地点不明。但在生还士兵所拍摄的影像里还是能找到它的身影。
泰莎调出这段影像。静止的画面上,有一架模模糊糊的暗红色AS。它在那里高举着双臂,像是在愚弄众人一样在基地外飞奔。
倒三角形的上半身、菱形的头部、细长的手脚和极大的爆发力……
“这是……那个的同型机吧。”
“看上去是的。和在顺安与相良、威巴交战的那台机体基本相同。”
凶恶的恐怖分子——九龙驾驶的银色不明AS。通过ARX-7[强弩兵]的战斗影像记录仪,泰莎他们看到过这台机体。
“……恐怕它搭载着[λ驱动]吧。”
“恐怕是的。”
“美军会输掉……越来越难办了……”
泰莎将绞在一起的头发拉到嘴边。
一瞬间,她的心猛地一跳。像是会发生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的感觉盘踞在心头。头脑中的某一处好像在那里说“千万不能靠近那片海域。”
如果可能,她想立刻来个180度回头,把潜艇开回美丽达岛。
但她没有这么做。她重新打起精神:
“卡里宁先生,[强弩兵]呢?”
“任何时候都能使用。虽然初期化还是不行。”
“相良中士还没有接受过具体的说明吧?”
“确实如此。”
“好,那么,从现在开始变更作战。请让蕾明少尉做好说明的准备——关于[强弩兵]和[λ驱动]的。”
“说明到什么程度?”
“是所有我们现在已知的。虽然并不多……”
“了解。”
8月26日17:02时(格林威治标准时)
TDD主格纳库
宴会开完,小要在那里帮忙收拾时,梅莉莎·毛和她打招呼。
“真不好意思,一来就让你当帮手。”
“嗯?别介意。我刚才玩得很开心。”
小要利索地叠起布头,微笑着回答。
“大家都挺亲切的。我一直以为,秘银里的所有人准是和宗介一样死板的人。”
“哈哈……那孩子稍微有些特别。”
梅莉莎·毛是宗介的同事,小要以前也遇到过;可像这样交谈确实是第一次。
她是美籍华裔,粗看和日本人没什么两样。实际上,她的日语——虽然和克鲁兹比要生硬点——相当流畅。一头短发,充满活力的大眼睛,是她的特征。
真是潇洒的女性啊……再加上点抚媚。
“你觉得泰莎怎么样?”
小要一边工作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感觉……她是个满可爱的女孩子。”
“是啊。虽然在宗介的事情上可能有些什么摩擦,你们要好好相处噢。”
“哎……?”
小要心中一惊,但是毛看上去只是在拉家常。
“她和你说过吧?‘爱上宗介’这件事。”
“说……是说过,可是我并没有对他——”
“什么感觉都没有?”
毛回过头瞪着她,小要含含糊糊说道:
“呃……嗯。”
“是这样就好了。……啊,对了,知道这件事的现在还只有我。你放心,我和她私下里是好友。”
她说着把桌上的餐具收进丙烯袋。小要站在那里看她工作,犹豫片刻后提出问题。
“可是,那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就是……泰莎和他的事情啊……刚才在宴会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嘛。”
毛听完脸上浮出复杂的微笑,像是在同情什么似的,略带些悲伤的表情。
“是啊。该怎么说呢……那孩子在航行的过程中,是绝对不会变成‘热恋中的少女’的。”
“为什么?”
“说到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艘TDD是要上战场的潜艇;她是这艘潜艇的指挥官。根据场合,有时为了保住潜艇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安全,她不得不对部下下‘去死’的命令。”
“……”
“因此要尽可能和部下保持距离。至少在其他成员能看到的时间段内。”
“原来是这样……”
如果这样想,那的确没错。不只是潜艇,公司、学校的社团,到处都是一样的。
首领必须保持公正。如果有意偏好其中的任何一人,在整个组织面前非常露骨地表现出来——其他人都会失去动力。“我们跟着这个首领”的信念也会逐渐消失。
“真辛苦啊……”
“是。不止辛苦,还很孤单。”
小要到这时终于明白泰莎了不起的地方了。先前知道她负责这么大的潜艇和举办如此喧嚣的宴会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这是为什么呢?
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女,为什么小要背负这么沉重的责任?指挥毛和卡里宁等成人作战。这是不是太残酷了一点呢?
正在和毛交谈的时候,话题的主人公——泰莎出现在格纳库门口。她找到小要,迈着碎步走到她面前。
“小要小姐。”
“怎、怎么?”
“我有话要对你说,请跟我来。”
泰莎领着小要来到舰长室。
TDD是收容着直升机和AS之类的特殊潜艇。艇的前半部分被格纳库、武器弹药库、鱼类发射管室等等战斗用设施所占据;艇内的各种生活和机关设施——指挥室、居住区、厨房和食堂、动力炉等等,全都集中在艇的后半部分。
“这艘潜艇的构造和苏联的热带风暴级导弹核潜艇相似。”
泰莎边走边说明。
“实际上,这艘潜艇是在俄罗斯诞生的。船体是在北德文斯克的造船厂里造好的,由于内乱,它保持未完成状态被废弃在北冰洋。所以,我们就偷偷拿来了。”
“也就是说,你们把做坏的废铁重新打理了一遍?”
“……嗯,也能这么说。”
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泰莎继续道。
“以这艘船体为本体,由我和另一个人重新设计了一下。将任何国家都没有的超科技注入其中,进行了数年的改修工作……终于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哼~”
不了解这句话意义的小要用无所谓的语气附和着。
“舰的制御系统也高度自动化。如果愿意,完全可以单人操纵。”
“单人?”
听到这里小要大吃一惊。
“是的。但是,‘完全自动模式’也有各种各样的缺点,这艘潜艇最强的功能——SCD会无法使用。如果没有这些熟练的工作人员负责,这样一艘复杂的潜艇没办法发挥多少功能。”
没多久两人就来到舰长室门口,泰莎用钥匙打开房门。
这里是泰莎平时休息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小要放在医务室的行李也已经被搬过来了。
“这是?”
“对。这里将成为你的住处,请随便使用。”
这件舰长室不怎么大,和外面常见的工作旅馆差不多。
把收纳式的床铺开,房间里就显得相当拥挤了。除了房间最里面的个人盥洗室,房间里其他奢华的设施什么都没有。唯一让人有些在意的就是墙壁上那看上去非常牢固的保险箱了。
桌面上摆放着、彩色蜡烛、藤编的篮筐。篮筐的旁边是一乙烯的相片架。
小要无意识地把手伸向相片架时——
“啊,那是……”
泰莎赶忙跑上来一把按倒相片架。
“?”
“这、这个……不能看。这是……机密事项,是这个星期的命令代码和识别代码之类的……纸条夹在里面。”
泰莎脸发红,语无伦次地说明着。但至少小要明白这相片架里放的不是什么机密事项的纸条。
大概是谁的照片吧。大概——是他的。
想起刚才毛和她的谈话,小要的心里变得相当复杂:有点高兴又有点伤心,有点不安又有点放心。这些感情交错在一起——内心深处有一种轻轻的绞痛感。
她装着没什么,继续说。
“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保存在更加安全的地方呢?”
“啊……是啊。那就这样好了。”
泰莎把相片架锁进保险箱,轻轻干咳一声。
“那么……我们坐下谈吧。你要什么茶?”
“随便。”
小要说完,坐到房间里唯一的沙发上。泰莎背转身,从橱柜里取出一套茶具。
小要有些困了。墙壁上的钟显示的现在还不过是黄昏——17:29时,可这是只有这艘潜艇内在使用的格林威治标准时。如果换算成海面上的日本时间,已经是半夜1点多了。
不知泰莎知道还是不知道这时间,她在那里说:
“你应该很累了吧。请再忍一下,明天开始我就要忙了,想谈话只有现在这个时间。”
小要打了一个哈欠。
“哈……嗯,那你说吧。”
“是关于我们的事。”
“秘银?”
“不,是你和我,还有其他人……虽然具体数目并不清楚。”
没听懂意思的小要挠着头。
“这怎么说?”
“[Whispered]……”
像轻叹一样的声音。尽管如此,小要还是不自觉地绷紧身子。
“——这你已经听到过了吧。”
“……嗯。”
安静中弥漫着紧张。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Whispered]。原来是这件事。
从以前开始,心中的始终在意的事情。每次想到都会觉得不安,所以就努力不去想。隐藏在自己身上的秘密——由于这秘密,自己数次差点坠入死亡。
和泰莎的再会能解开这个秘密——她以前就这么认为。虽然没有依据,可始终有这种感觉。
小要从来没有催促过宗介说“快点让我和泰莎见面”。非常想和泰莎见面——又不想和她见面。因为,这样不是会使自己和家、学校等地的住在和平世界的人们处于两个世界吗?就这样,小要始终没有说出口。
但是,这种消极的逃避已经到尽头了。
“我也认为你已经注意到了。”
泰莎这样说。
“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和你一样,是个Whispered。知道不应该知道的东西,由于各种场合而说出来。全世界,大约只有数人。加上潜在的,数十人——应该就这么多了。”
耳边传来令人愉悦的瓷器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似乎时间的流淌变慢了。她逐渐忘记自己正在深度200米的海中。
“Whispered又被称为[BlackTechnology的宝库]。只小要满足条件,他们可以提供远远超越现代的科学理论和技术。”
“我也是?”
“是的。但是通常情况下,身为Whispered的孩子都会被当成普通人养育。随着成长和精神上的成熟、知识和词汇的增加……就会听到[耳语]的声音。”
“……”
“从那一刻起,Whispered的知识会急速增长。能轻易解决到那时为止的难题、想出独到的见解……会慢慢接近‘天才’。”
“我、我会……”
“你没有任何印象吗?”
“嗯……怎么说呢……”
小要想起第一学期末的考试成绩。
英语和社会还过得去、国语和原来一样、其他的都和原来没什么两样。但是,理科和数学有异常。
在做理科和数学的题目时,小要觉得这次“为什么出这么简单的题?大家都能拿100分了”。
可结果完全和想象的不同。
理科和数学两门,年级平均分只有52——小要拿了95。明明队物理和微积分很不擅长的。不仅是恭子他们,连宗介都感叹那次考试的难度。
那应该不是偶然吧……?
“这怎么会……太让人不舒服了……”
突然发觉自己不再是自己了。就这样轻易克服了学习上的难关,可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是。但这是事实。”
泰莎用略微有些压抑的声音说。也许医生告诉患者“你患的是癌症”时也会用这样的语调吧……小要暗想。
“知道这些基础知识的同时,更加深的——那些‘绝不可能知道的’知识,Whispered也会知道。通过[耳语]。”
耳语——是那时的声音。
“很突然的?”
“是的。据我所知,你已经有两次发挥这种力量了。第一次是在北朝鲜的山中,第二次就是那时——和巨兽战斗的时候。你知道那些绝不可能知道的事。第二次的时候——我也帮了一点忙。”
“帮忙?”
“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但是……我不明白,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在淡去的意识中听到的声音。一个是听得让人发毛的声音,另一个——大概就是泰莎的了。
“那是[共振]造成的。”
“共振?”
“是的。只要满足了一定的条件,Whispered之间可以进行[共振]。通过眼睛无法见到的[领域],可以使思维共有。我和你同时认为这是‘必要’的时候——就会发生。”
“换言之,这是——类似‘心灵感应’一样的事?”
她没有嗤笑。这种“无法相信”的事,小要已经经历过好多次了。
“心灵感应……怎么说呢,细节上有些微妙的不同。”
边说着,泰莎端过来一个托盘。看样子茶泡好了。她在小要面前放下一个茶杯,端着活塞式的茶壶向里面注入红茶。
“共振……与电话、无线通讯器的会话方式稍有不同。最最接近的,应该是电脑的LAN了。”
“互联网之类的?”
“比那个规模要小,因为人数不多。但——共振是非常危险,要尽可能避免这种状态。”
“为什么?如果真的那么方便——”
“方便的通常都是双刃剑,小要小姐。”
她用告诫的语气说。
“我已经说过了,Whispered之间的共振是一种‘思维共有’,不是‘会话’或者‘通信’。两人的思维是会互溶的。即使是一瞬间——只小要有任何差错,就会立刻分不清谁是谁了。就像这样。”
泰莎抓起装牛奶的小瓶子,把它倒进红茶。
杯中的红色和白色打着转形成小漩涡,不久后红茶和牛奶彻底混合在一起,成了不透明的玛瑙色。
“变成这样就回天乏力了。永远无法分开牛奶和红茶。”
“……”
泰莎悠闲地喝一口自己的奶茶。
“对红茶来说,这样的确会更好喝。可人的心不同,自我统一性消失后人会变得无法生存。”
“似乎……听明白了,又没听明白……”
“对不起,一直在说些抽象的问题。对于实际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即使想研究,实际上现在秘银也只有我一个Whispered而已。”
听到这里,小要睁大眼睛。
“原来还有其他的人?”
听了小要的话,泰莎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恐怕心里有什么感情突然膨胀,她在那里整理、压抑——那种表情。
“嗯……几个月前救下的一名正在康复。除了她,能像我一样
运用知识的Whispered,曾经还有一个。”
小要没注意到“曾经”两个字的声音有点不一样,继续追问。
“是怎么样的人?”
“他叫巴尼·莫劳塔。是个沉默寡言、温柔的人……非常优秀。那架艺术品——[强弩兵]就是他的杰作。”
“[强弩兵]?”
“那架白色AS。相良先生驾驶的。”
“哦。”
小要头一回听说那架机体是有名字的。
“以M9作为原型设计,搭载[λ驱动]的[强弩兵]。当时并没有考虑生产性,只是单纯地将[BlackTechnology]追加进去的AS——已经不可能再制造了。因为巴尼死了……”
“泰莎你不行吗?”
“不行。Whispered并不是万能的,关于[λ驱动]的理论和技术,我只知道一点点。如果想有意倾听[耳语]来了解也不是不可以……我不想试。”
“为什么?”
“这远比[共振]来的危险。想取得精神深处潜伏着的禁断的知识时,很有可能会被[耳语]所控制。如果一旦‘主导权’被抢走,就永远不能变回来了。我知道有人变成那样的。巴尼他就是……”
“被控制了?”
“是的。他发狂自杀了。”
舰长室被沉默包围了。
TDD真的是一艘十分安静的潜艇:推进机关、水流声完全听不见;舰体也没有因为水压作用而吱吱作响。
由于过度安静,让人的心方寸大乱。
“……那么,小要小姐。”
泰莎把见底的茶杯放回桌面上。
“我告诉你关于Whispered的种种……是因为你也是其中一员。即使不是现在,也请你明白危险正在迫近。不只是[耳语],还有那些无论如何想得到我们Whispered的人。”
“啊,那个叫九龙的……”
“是的。虽然他已经死了,在他背后还有什么组织。将巨兽提供给琢磨他们的应该也是那个组织。此外,他们还拥有能够制造搭载λ驱动的机体的财力……也就是说,对方至少也有1个Whispered。”
“……”
“他们想要你。如果得知我也是,那么会连我一起抓走吧。为了得到你,他们可能会采取任何卑劣的手段。”
小要变紧张了,用手指拉扯着连衣裙的一角。
自己被盯上了……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了,但从没有过如此深深的紧张感向她传来。能亲身体会到那种危机,就在自己居住的世界——太过于和平的学校和城市——
“可是,那……”
“我知道你感到不安。然而,你不是孤立无援的,我们是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企图带走你的敌人的。秘银的上层也这么考虑,从情报部派了个人保护你。”
“那个人就是宗——”
泰莎轻轻摇摇头。
“不。我和相良先生都是作战部的人。”
“?”
“你应该没有注意到吧……除了相良先生以外,还有个人始终在跟着你、保护你。”
犹如晴空霹雳一般。又是第一次听说。
“还、还有一个?……谁?”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而且,还是不小要知道比较好。无论是敌是我,都无法感觉到那名特工的存在——这正是他的优势。如果你知道了他——也可能是她——那么这个优势就不复存在了。”
“这该怎么说……”
不知为什么,小要脑中浮现出自己学校的学生会长的脸。那个沉着冷静的秀才,如果真的是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这是不可能的。那么,除此之外还能是谁?
“顺安事件后,提出要让相良先生留在你身边的是卡里宁少校。也许你已经习以为常了,可相良先生……他生活在和平社会实在太显眼了。如果敌人真的打算绑架你,一定会先排除掉相良先生。”
对于这么安排的目的,小要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等下。那就是说……宗介是诱饵?”
“的确是这样。”
泰莎想也没想就用若无其事的口气答道。
小要觉得自己的头脑发热。
“这怎么可以!太过分了!宗介明明——那么努力的在做。虽然有时会造成些骚乱,可每次都是拚死在保护我啊!?把他当成钓恶人的诱饵——”
“这些我当然清楚!”
泰莎突然加强语气。她直直地盯着小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真是——变得太快了。
“抱歉,但是……我希望你稍微考虑一下,我们作出这种情非得以的决定,到底是为了谁……”
“哎……”
小要一时语塞。
“……相良先生知道还有一个人在担任你的护卫,应该也能猜到自己是诱饵,以及——自己所处的异常危险的境遇。即便如此,他还是接受这个任务。这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是为了你。
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来,泰莎在中间刹车了。
宗介他知道——“影子护卫”存在,这让小要更加惊讶。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宗介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每次坚定地对她说“我会保护你”的时候,实际上明明是他处于更加危险的地位。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宗介……)
在心头发烫的同时,她在那里努力把自己的羞愧压下去。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可悲,了解到泰莎的艰辛,由于自我厌恶而感到闷闷不乐——真想让自己消失。
“泰、泰莎……那个……”
“……”
“……对不起,我是那样无知。那个……真的……”
小要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才好。在她结结巴巴的时候,泰莎打断她的话:
“没关系。主要的原因不在于你,是那些盯上你的坏人……”
“……你没生气?”
“没有,我没什么。只是有点……羡慕你和相良先生,突然变得火气很大。”
说完,泰莎大大叹了一口气。吸气的时候,伴随着轻微的摇头。
“但是!我还没有举白旗认输!”
“哈?”
“虽然在这样的航海中没什么机会,平时在基地里我可是经常和他见面的哟!”
“是、是吗……”
“是的。就在不久之前,我和他两人单独离开基地,在没有人的沙滩上……”
“沙滩上?……”
“哼哼,接下来是秘密!”
“我,我说你啊……!”
小要不自觉地站起身,泰莎则在那里耸耸肩。
“这样我们就打平了,小要小姐。我很喜欢相良先生。可你还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他,所以永远不可能赢过我!”
“我说……!我只不过是……”
说到这里,小要突然发现自己莫名地发火了。和心怀诡策的对手互相怒视了整整1秒后,突然间脱力了。
“哎……算了。哈哈……”
“嗯,呵呵……”
两人在那里毫无顾忌的大笑一阵。
一瞬间,数分钟前那种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凝重气氛被一扫而空。
宗介——那个战争狂的话题,竟会成为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小要暗中向他表示感谢。但是,那个“两人单独待在沙滩上”的话题,一定要塞进头脑中的弹药库里。
“这话题大致如此。但是最后,还有一点——”
一阵大笑后,泰莎说道。
“我刚才所说的话——尤其是关于Whispered的那段——在秘银也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连相良先生、威巴先生、梅莉莎他们都不知道。”
“那个、就是‘最高机密’之类的吧。”
“应该是吧。实际上这应该属于机密度更高的[BlackFact]。”
泰莎的声音并不是十分严肃。这句话既没有神秘感,更没有威胁感或恐惧感。但是——这句话给小要带来确确实实的压迫的感觉。
“因此……我希望你答应我,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无论是相良先生或者是你学校的同学、还有家属。尤其是……像你父亲那样的、可能对秘银这样的组织不怀好意的人。”
“也许……吧。”
果然他们是知道的,小要想。
她的父亲是联合国工作人员,任职“联合国环境高等事务官(UNHCE)”。(翻译注:联合国有环境规划署,里面的事务官分得相当细,然而我死活找不到“高等事务官”这个职务的存在……英文缩写也不必费心查找了,那是某学校的缩写。当然,有一说是UnitedNationsHicommissonerofEcology)那是个还没有创建多久的职位,是负责环境问题的调解和规范的。虽说没有其他联合国组织的官员——比如联合国难民高等事务官——的权势和资金,也不是能随便忽视掉的地位。
“鉴于你父亲的影响力,秘银的上层——是禁止我告诉你这些的,而且这条指
令现在依然有效。”
“哎?那么……”
“是的。我所做的事情是非常严重的违反行为。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要告诉你。不能由于上层出于政治方面原因而使你随随便便暴露在危险中……我是这么想的。”
泰莎所背负的危险远远超越了小要的想象。虽然不知道秘银有没有枪毙这种刑罚,可这至少是会使她被开除的违反行为。
为了我。
“但是,为什么……?”
小要仰起头问道,看见泰莎轻微地抖动一下。真是奇怪的动作,像是在犹豫……不,这是在——害羞吧?
“这……你就别想太多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不管怎么说,你能不能保证不说出这些?”
泰莎目不转睛,直直地盯着小要。小要以相当认真地口气回应:
“好。”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保证。”
“作为一个朋友。”
“对,作为朋友。”
两人自然地握手。
次日早晨,小要由宗介和克鲁兹陪着,在舰内各种各样的地方参观。
食堂和待机室、鱼类发射管室和指挥室,在那些地方参观的时候,当班的工作人员告诉她许多好玩的事情。
尤其是声纳室非常有趣。
小要从声纳员那里听到了由潜艇捕捉记录的大海之音的秘藏录音带。鲸鱼悲哀的叫声、海豚如同猪一样的鸣声、以及海底火山爆发的声音。大海是远比想象中要热闹的地方。
在格纳库参观兵器。
看战斗直升机的操纵席,还坐上去握了会操纵杆。跳进AS的驾驶舱,在那里运动头部玩。当她说想要连手脚一起操作时,宗介以“不行。太危险。非常……危险。”等等理由生气地拒绝了。
她没有把任何从泰莎那里听到的话告诉宗介他们,只是和原来一样沟通。
实际上,参观这艘潜艇远比去那些旅游地玩要有趣。无论是什么,所见到的一切全都是新鲜的,充满大大小小的惊讶。
然而——从那天中午起,小要发现潜艇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工作人员们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僵硬许多,原先由于整备工作吵吵嚷嚷的格纳库再度回归寂静。在通道上遇到的、在居住区休息的人数突然减少了很多。
不管在哪里,空气都变得紧张了。
小要向宗介提出这个问题。
“因为潜艇接近作战海域了。”
“作战海域?”
“是的。没多久战斗就要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