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日,0853时(日本标准时间)
日本,东京,调布市
阵代高中
在期中考试的第四天,第一场考试是世界历史。
考试已经开始23分钟了。教室里充满了翻考卷的声音和写字的沙沙声。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当一辆小轿车停在学校门前的街道上时,那声音就显的很突兀。小要的视线越过了她考卷边缘。
罗马帝国的繁荣。五个法规。奥古斯都。西塞罗。西西里叛乱。这些还有那些。有很多她知道但是不理解的单词,而且在考试之后她肯定会统统忘光。真的,平常的考试就是一种无意义的、徒劳的形式而已。
她抬头瞥了一眼窗子。
宗介的位子是空着的。
自从她在前天考试前给他打了电话之后还没有任何他的消息。她以为今天他应该会露面了,但是他仍旧缺席。直到最后,他还是错过了一切。
(真的……)
不知何故她叹了口气。感谢他的缺席使学校变的那么平静,她应该为此感到轻松。她为什么还感觉难受呢?为什么她觉得似乎失去了什么似的?
不,不可以。我现在正在考试。我必须集中精神。
她重新把思路拉回到题目中。
中国帝王朝的覆灭。匈奴的入侵。黄巾起义。曹操。赤壁之战。这些还有那些。因为她以前看过《三国演义》的漫画,所以这个她知道的非常清楚。只是她想不起汉字要怎么写。那么要怎么写“孔明”的“孔”呢?
(我想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突然间,她发现自己已经写下了一个答案。
(我想知道那是什么工作……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是不是还好……或者他是不是遇见了别的女孩……这么说来,那天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的表现很奇怪……)
她重新开始写答案。
不,我不能想这个,我刚才就走神了。我忘了自己还在考试,满脑子都是他的事。
(哦,可恶……)
都是他的错。他总是不给任何理由就缺课,现在又不来考试。所以我才担心。我是说,我是班长,我们不是陌生人。这些就是理由,但是,这事还是让我烦心。为什么我要那么担心这事?如果他不在这里,那么就必须认真考试,但是……!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开了。
“我……很抱歉,我迟到了,”进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相良宗介,他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看上去他似乎赶的很急,沉默的脸上全是汗水。而且由于某些原因他没有穿校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深绿色的迷彩服。可以看出这和他平常偶尔穿着的野战装不太一样。现在他穿的这件胸口上面绣有“U.S MARINES”的字样。
“相良同学……你回来参加考试了?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监考老师皱着眉头说。
“我很抱歉。我没有时间换了,所以……”
“没关系,那也可以。快点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是,长官。”
宗介匆匆忙忙走到他的座位上。在途中,他的同学信二悄悄的和他说话。
(相良,你为什么穿这些衣服……?)
(发生了一点情况。)
他简短的回答说,然后坐了下来。他从老师手里接过考卷,把铅笔盒拿出来,快速翻过卷子做了起来。
小要从对面脑子一片空白的盯着他。解脱了,她感到胸口上压着的块石头被拿走了。一瞬间,他们的目光接触了。宗介把笔抬了抬,表示“早上好”。小要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把精神集中在考卷上。
10月17日,1609时(澳大利亚标准时间)
澳大利亚,悉尼 [秘银]执行总部
这是第二次,我和加里宁指挥官来到这间审讯室……泰莎想。先前的对象是一个15、6岁的男孩,这次则是一个中年男子。
文森特·布鲁诺,被毛他们绑架了来,正傲慢地微笑着。
这可能是一种假象。这里不是警察局——这里是[秘银]执行总部。没有律师来替他辩护,这里也不会给他一个公平的审判。坐在单面镜后的布鲁诺,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
泰莎穿了件浅色的大衣在平常的制服外。同样的,加里宁也穿了件橄榄绿的野战装。他们是坐喷气式飞机,在机场转豪华轿车来的,所以没有让普通人看见他们的样子。
当他们得到成功捕获布鲁诺的消息后,就从西太平洋的马里达岛基地飞到了悉尼。
这个男人要为在她船上发生的可怕的灾难负部分责任。这件事情没有搞错,但是她不愿意去相信。布鲁诺是泰莎有权把所有仇恨都发泄在他身上的敌人,但是此时她胸中只有对他冰冷的鄙视。
“我不相信,”她自言自语道。“我不相信那个可怜的理由可以让一个人去弄沉我的船。”
“你可以说,那是因为他看上去是个这么可怜的人,都差不多可以成为一个好演员了。胜过他的敌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不是吗?”加里宁回答说。
通过单面镜,他们可以看到布鲁诺身边还有另外两个男人。他们都来自执行总部,一个海军中尉和一个下士。根据加里宁所说的,那个海军中尉来自秘鲁的决策部,而且看上去对审讯非常在行。
“让我们从一些简单的问题开始吧,布鲁诺先生,”中尉开口说道。“你是负责人事安全的。在今年六月,是你使得约翰·哈瓦德·丹尼甘和古恩·比安·包被安排到了西太平洋Tuatha de Danaan舰队的SRT。你降低了,或者说是抹消了四个正要服役的官员的优先权资料,连同伯里兹训练营的推荐资料,然后把他们送到了Tuatha de Danaan,那时那里正好处于人手不足的情况,他们没有选择。我有说错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布鲁诺盯着旁边空的地方,冷冷地说。中尉镇静地微笑着,对一旁拘谨的下士说道:
“动手吧。”
“是,长官,”高大的下士回答道,迅速的出拳打在布鲁诺的脸上使他清醒过来。
“咳——!”
布鲁诺差点翻出椅子,下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拉进自己。他使劲地把布鲁诺的脖子按在桌子上,抓住他的手指把他们朝相反的方向掰去。
“…住—住手—” 咯啦!传来了恐怖的声音。他的小指断掉了,审讯室里满是布鲁诺刺耳的尖叫声。
“别紧张。就快结束了,”加里宁告诉泰莎,她把视线从审讯人上转移开去。布鲁诺满身大汗的颤抖着。
“住…住手!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你们一切!请…请不要再…”他痛苦的扯着嗓子,抓着他发红的手指。
“那么回答我。是不是你把丹尼甘和古恩送到了TDD-1?”中尉用冰冷的口气问他。
“是的!是我做的!”
“谁命令的?”
“我不知道。”
“不要说谎!”
“等等!我、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名!他们说用[阿马甘]这个名字!”
“[阿马甘]?是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那可能是苏联秘密军队或别的什么。他们也没有否认。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些小事。他们预先给我20万……20万,你能想象吗!?我没有理由拒绝他!我回应了他们两次——”
“你怎么看……?”加里宁问泰莎,她正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看着一边的屏幕指示器,继续说道,“看上去他没有说谎,而且我看他也没有什么动机去隐藏。尽管看上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
电脑分析表明布鲁诺说了实话——通过他语调的重音高低,鉴别证词的真伪。这是一个公平精确的系统,一种高级的测谎仪。先前的暴力只是为了是受审者的情绪激动起来,使分析能够进行。
“[阿马甘]……我想知道那名字暗示了什么?”
[秘银]是一种虚构的银金属。而[阿马甘]是一种汞合金。或者,这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
“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我发誓!”布鲁诺叫着。他苍白的脸上全是汗水,瞪着镜子的另一面。
“你现在高兴了吧!?你全听到了,啊!?不要光站在那里看着这儿,到这边来呀!!看看你对我都干了些什么……他妈的[秘银]!?那是[恶魔的金属],就是那个!你就是想装英雄的小人!!”
“镇静,布鲁诺先生。”
“你想让我干什么,哈!?我诅咒你们!!象个杀人凶手一样死去!你这狗娘养的!你们都是些杂种!”
泰莎生气的不睬他。但是无法阻止那些肮脏的话从布鲁诺嘴里出来。
“他怎么敢……” 在那个事件中失去部下的脸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她想打开暗室的灯,把自己暴露在那个男人面前,用语言侮辱他。你这个凶手。还我的部下来。你这个该诅咒的。你现在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没有价值的东西,还坐在这里口喷毒水。你还不知道自己的
处境——你以为你在审判我,你这个贪婪的、没有用的蠢货。别太傲慢了……!你想让我叫下士把你剩下的手指也掰断吗……!?
使用暴力的情绪充斥着她。她不仅仅是愤怒,而是一种傲慢在挑衅着她。
“船长——”
加里宁的声音把她带回了现实。
她的手心出了很多汗。
她对自己感到厌恶。她想否定,但是不能。就在刚才,她沉浸在那个男人的痛苦中。
“船长,把剩下的交给中尉吧。博达将军在等您。”
“……你是对的,”她虚弱的回答说,转身离开了发狂的布鲁诺。
“用这种方式太可怕了不是吗……?”
对他是,对我们也是,她对自己说。
“我不否认,但是这很有效。它没有生命威胁,而且他的手指很快就会痊愈。”
“我知道,但还是……”她瞥了瞥加里宁没有表情的脸,支吾着说。
他什么也不觉得吗?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但他一点也没有动摇。即使,就象我一样,那个男人也杀了他的部下。
就在她停止考虑这事的时候,她听见俄国人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道: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把他的手指统统切掉。”
他们离开了审讯室,来到指挥官的办公室。
[秘银]的执行总部,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坐落于悉尼市中心一条街道的拐角处。
如果你告诉别人,世界著名的组织——[秘银],把他们最重要的基地安置于此,三分之二的人会给你一个怀疑的眼神。如果你还要告诉他们,这里这个基地比在欧洲的那个有更先进的运输设备和地面设施,用来控制保护其他许多的东西,那么没有一个聪明人会相信你的话。
至少,那是20年前的普遍观点。但是随着卫星通讯技术和互联网的发展,大量丰富的信息使得总部的地理位置在当今世界已经显的不那么重要了。而且,由于巴黎,伦敦,布鲁塞尔,日内瓦这些地方是有着古老影响力的信息中转处,所以在那里建造基地是很困难的。
简单的说明了一下。
[秘银]是一个年轻的组织。大约10年前,他们创建了她的雏形,他们计划在欧洲建立执行总部,但是不断地有些小问题出现,最后问题多得溢了出来。最近,除了一些[秘银]的
信息局以外,就只有一小部分还坐落在欧洲了。
执行总部,虽然被称为“摩天楼”,实际上只是一幢矮小的建筑。
文件上看,这幢建筑的拥有者是[阿基罗斯保安公司]。[阿基罗斯]是[秘银]对外的称呼,但是实际上,他们在世界上许多地方都开设了保安业务,从中也获得了不少收益。[秘银]的许多成员,表面上看是为这个公司工作的员工。另外由于雇佣兵通常对别人说自己是在保安公司工作的,所以这个伪装非常的便利。
[秘银]还开了许多类似的公司。
他们拥有的业务非常广泛,包括象[罗丝&汉贝尔顿]——M9的核动力反应堆建设,[乌曼塔克]——他们主要的运输业务,[马丁·玛利艾塔]——他们的航空支柱,还有很多很多;他们分布在高新技术发展行业,都是从那些濒临破产的企业买来的。他们还有很有影响力的银行支持,比如说那些挂名公司。公众舆论,政府投资,装备提供,新人开发……他们不仅在运作一个组织,更是充分利用这些商业资源。在那些公司工作的大多数员工,甚至不知道[秘银]的存在。
[秘银]用来做执行总部的[阿基罗斯]大楼看上去有点古旧了,但是它的安全系统却是顶尖的。大楼的每个角落都安装了窃听器和反窃听装置,数不清的监视器便衣保安在看不见的地方监视着入侵者。
泰莎和加里宁来到了指挥官的办公室,一个男保安出来迎接他们。
“很高兴再见到你,船长女士。”
“很高兴见到你,杰克逊先生。你看上去气色很不错。不过请不要叫我[船长女士]。”她这么说,40岁不到的保安爽朗的笑了。
“不管怎样,你这样看上去可不象个[小姐],我听说你工作做的非常好。我对你表示尊敬是应该的。”
“谢谢。好吧……我想不管我怎么反对,你还是会这样称呼的。”
在她被任命到Tuatha de Danaan之前,泰莎曾在执行总部工作过一段时间。除了帮助博达将军之外,她还负责研究海战,水下战,和特殊情况下的战斗。从那时起,杰克逊保安中尉就成了她的朋友,就从那时起,他开始称呼她[小姐]或者[小泰莎]。自她接受了TDD-1的命令起,她就晋升成了上校。
“将军在哪里?”
“现在还在接电话,不过我想他不会介意你们进去的。在他谈话的时候他会再次确认你们的。这里的安全工作非常紧。”
“是的,我想他会的。谢谢你。”
谢了他之后,泰莎和加里宁一起走进了博达将军的办公室。
房间和一间咖啡厅差不多大小,但是房间里高大的书架上满是书本。大部分家具都是木制的,黑色打磨。自然光线和白枳灯的照射使房间感觉上象一个老图书馆。
博达将军正坐在他工作的椅子上,对着电话交谈。
“是的……恩。我知道……是……那是我这边的。我们自己会处理自己部门的不适当行为。相信我……保管?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他说话的当口,博达将军回应了泰莎和加里宁的敬礼,指了指来宾位子,不动声色的指示他们“请坐”。
“……我想是的。好,请便……就是那样。我们换个日子在讨论这个问题……恩。我会再考虑的……不。我有客人来了,我得走了。”他单方面终止了谈话,按下了电话的挂断键。他把听筒扔到桌子上,好象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很高兴你们来了。想要什么饮料吗?”他一边问,一边走向房间角落的迷你吧台。
“谢谢,我要水就可以了。”
“少校?”
“我也一样。”
“嘿,多无聊啊你们,”他耸耸肩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柠檬水。
“M9工作的怎么样,少校?”他用提问代替问候。
“还有很多改进的空间,但是总的来说非常好。保养也是个问题。部分零件的兼容性很差,所以我们现有的库存很快就会用完。”加里宁简短的回答说。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过我会记住的。”博达笑着说。
当人们谈起执行部的指挥官,杰落姆·博达的时候,会说他就象一个好脾气的叔叔一样。他使人们想起那些穿着围裙卖热狗的店主,因为他的气质是那么温和可亲。
他差不多有60岁了,但是他棕白色的头发使他看上去年轻了10岁。即使是年龄足以做他女儿的泰莎看来,他也十分有魅力。对他来说可能有些无礼,但是他的眼袋和下斜的嘴角使他看上去象一条可爱的小狗。
但这不是说他缺少威严,一个普通人见他一次就会觉得他其实是一个睿智,有经验,有领导力和纫性的男人。实际上,他在美国海军做了30多年的军官,在那里,他从一个士兵升到了将军。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世界的悲伤和忧愁——从这个方面来说,他和加里宁没有太大的区别。
“刚才打电话的是信息部长官,”他一边把水倒进杯子里一边说。“看上去我们绑架布鲁诺的事让他们气疯了,因为他们也发现布鲁诺藏在西西里了。我们的行动警告了[帕尔贺隆]所以他们不会再拖延我们了。”
[帕尔贺隆]是执行总部四个中队中的一个,平常都是他们执行绑架任务的。通过转移了西太平洋Tuatha de Danaan舰队,他们成功欺骗了布鲁诺和信息部,之后只有一小部分人被转移出了中队。
“所以我们要跳过决策部来处理布鲁诺?”泰莎问道。
“是的,当然我拒绝了,但是……问一句,你去看审讯了吗?”
“是……”
“我要知道你在那发现了什么,因为中队长会继续在这里——你所走的路就是杀戮。是一条长长的回廊,一个严酷的战场。”博达的话里暗示着一股神秘。
那个让我去看审讯的人就是博达将军自己,那么……泰莎醒悟了。在他们到达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位退役军官,他告诉他们“博达将军现在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们是不是愿意观看布鲁诺的审问直到他结束?”
为什么他们要给我看在这个?我可以从那里学到什么?战争即不美丽但也不肮脏——她并不认为他是在做普通的说教。当然了,当她那自己和将军或者加里宁比较,或者这里的其他任何人比较时,她没有看见所谓的“肮脏”的事情。她很幸运拥有这种观点。
但是为什么这位中年绅士要告诉她这么一个模糊的概念。这么考虑问题的话太简单了。在这种事态下,是不是有些她不能形容的暗示?
一个不祥的预兆。一个悲哀的缩影。有一些事
情将要发生。
他是否在暗示关于她的处境,她进退两难,必须去面对什么……?虽然她是个天才,但还是有些事情是一个16、7岁的少女无法理解的——将军就是在暗示那些事情……?
“你想太多了,”将军把被子递给泰莎说。“你迟早会明白的。”
“……布鲁诺会怎么样?”
“我准备指控他死刑,但是这里不是正规军队。那里的话就是死刑。章程允许使用火刑,但是还没有先例。标准的指控是长期关押,直到他所知道的[秘银]的装备,组织,代理人,所有的一切都报废。”
泰莎是知道章程的。说是关五年,也可能会无限延长。十年,也许是十五年。但是这个组织会生存那么久吗?她突然就理解了那些没有理由的想法。
“这可不是亲友俱乐部。章程定出来就是要用的。总之……真正的惩罚还是要上层结束审讯后决定。”博达调整了一下坐姿说。
“那么现在……我想出去和你谈点别的事,我认为我们应该做些结构性调整。”
“就是说……?”
“我读了帕里奥岛上发生的事件报告。那两个日本人——叫千鸟要的女孩和相良宗介——他们两个扮演的角色太不可思议了。你在报告中也重点指出了,但是看上去是他们拯救了TDD-1。”
“是的,正是这样。”
“他们的重要性是不可否认的。关于[耳语者],还有ARX-7的事件。他们现在应该被定为[未解决问题]。智能总部早就讨论过这样那样的事了。这事还和[幽灵]有关。”
“……”
“是时候再和他们见面了。你同意吗,指挥官?”博达问道。加里宁轻轻点了点头,用一种含糊的语调回答道:
“是的。但是——”
“我不需要什么官僚注意。就算我们掩盖事实,也不能改变现在做事的无效率性。”
“是,长官。”
“你的意见呢,泰莎?”
“……您说的很对,但是——”
博达的脸上闪过不愉快的神情,他用手指着她说:
“[但是]什么?”
“没什么。”
“非常好,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些具体的细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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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9日,1459时(日本标准时间)
日本,东京,调布市
阵代高中
考试后的一周,学校召开了就业指导讲座。
虽然被很郑重地称为“就业指导”,但实际上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听老师唠唠叨叨地说教。
校长说:
“——每个人可能都会想[我才不过二年级]。然而,就是二年级的学生也应该认真考虑起来毕业后想做什么了。特别是在现在这种不景气的时候,老板想要知道的是你们学了什么,有什么能力,而不是你们的学校背景。所以,你们真的要考虑这些事情了,包括你们对将来的计划。”
等等……等等……
他说了那么多,实际上……小要和其他人想。
然后班级代表发言了:
“——好啊?不要再想什么[我是考大学呢还是去找工作]。想那些东西不会有好处的。看看相扑选手?他们都拼尽全力去参加相扑锦标赛,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成为[关取];但是那些想着[升到十两就已经很好了]的[关取]会成为[十两]吗?当然不会。这就是社会的残酷,换句话说——”
等等……等等……
不过我们可不是相扑选手……小要和其他人想。 聚集在体育馆的学生似乎都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
就在小要的脑袋厌倦的点头摇头的时候,最后一篇演讲结束了。
“……所以我们要更加努力,好好思考这件事情。我们会把资料打包放在教导处让那些有需要的人来拿。”
他们散会了。从一班开始按顺序撤离了体育馆。指导开了6个小时(……-_-b),所以剩下上课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
在回家的路上,小要坐在一张列车的座位上打了个大呵欠。
“你刚才睡的不错啊,恩,小要……”坐在她旁边的恭子说道。
在她们前面站着的,是阴沉着脸的宗介。他眼睛下面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没有睡好。这可能是因为他从礼拜天开始花了整整一天去修理神乐坂老师的车。
“那当然啦,我们对这种指导可不能太认真了,”小要回答说,努力不让自己打呵欠。
比起别人的观点,她更想听一点实际的事情,例如“一个律师的年平均工资是这点”,或是“进入这家著名的公司有多少困难”,或是“不要再想成为一个漫画家啦”,还有一些那样的事情。
“但是他们也说了一些很有用的事情啊,这让我有些思考了。”
“哇——恭子,你认真听了?”
“是啊。我开始考虑自己的事情了……我是说,我想在毕业后找个工作,但是现在我想我应该做些什么……”
“哈哈……”小要发出一声不自然的笑声。因为某些原因,现在恭子的娃娃脸看上去比她原来的要成熟许多。她发觉了小要严肃的眼神,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
“好啦,我想那没有那么严肃。我说……”恭子转头看着宗介,他正站在她们俩前面。
“相良,我很早以前就在想了,但是……你的头发最近是不是太长了。”
“?”
宗介露出迷惑的神情。
小要也学着恭子的样,开始盯着宗介看。
他的发型还是和以前一样,标准但是凌乱。但是当她们凑近一点看的话,可以看到比以前长了。前面的头发看上去比长了一点——但不是从所有角度看都是这样。
不是说看上去很难看。因为他那张“无所畏惧”的表情,那点长度也就没什么了。不过是长的有点碍眼罢了。
“既然你提到了,是有点……”小要提醒宗介把一边的头发剪掉一点。
“看上去很奇怪吗?”
“不,不是,但是……说到这个,你有正常的去过沙龙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吗?”
“你说的沙龙是什么意思?”
“理发店。”
“……啊。没有,我从来不用那种东西。我自己剪。”
“用剪刀剪?”
“用这个,”他说着,从制服里拿出一把粗糙的格斗小刀。
“我明白了……这就说明一切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头发看上去总是那么杂乱无章。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划过恭子的脑海,竖起她的食指激动地说:“嘿,我想到了——为什么不带宗介去沙龙呢?他可以做一个美容。”
“哈 哈。那很……有趣。”
“是吗?我想RIZENTO发型看上去很不错。”
“不,那太保守了。”
“那么蘑菇头呢?他还可以戴彩色眼镜去配它。”
“不……嘿嘿嘿,一个爆炸头更有趣,怎么样?”
“在现实世界?”
“给他戴对狗耳朵也很可爱啊。”
“那就不是理发了——”
她们喋喋不休地讨论着,例举了无数可能。
在谈话的开始,她们看起来还只是在开玩笑。但是她们谈起了这个话题,宗介突然决定参与进去。
“我不介意。”
“啊?”
“去理发店。普通的高中生去剪头发的地方,对吗?”
他们从车站的南出口出去,走了一小段路后他们来到了一家门面很有趣的理发店门口。
(阿富汗的理发店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宗介看到理发店外面时这样想。在他长大的多事地区同样也存在理发店,但是直到现在为止,宗介还没有特别需要用到这些设施。他现在去理发店是出于他自身的意愿。
在这个城市里,他需要更多的生活方式。
这个动机是模糊的。如果不是几天前毛所说的话,他根本不会去考虑这样的事情。当然,这有一部分也是出于好奇。
“这地方不错吧?”
“是的,全听你的,”他回答说,然后三个人一起进入店里。
“请给他理个发,”小要对接待他们的发型师说。发型师看了看他们,似乎明白情况了,他笑着对宗介说“这边请。”
“好的……”
宗介笨拙的坐到了椅子上。发型师把一块毛巾围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再围了一层塑料薄膜。
“那么,我们要做什么样的发型呢?”发型师问站在一旁的小要和恭子。
“你怎么想,小要?”
“恩……好,我们最好不要再开玩笑说要什么莫西干发型或者那样的了。”
“哦,莫西干不错啊。我自己一直想试试那样一个了。”发型师开玩笑说。小要和恭子笑了起来,他们继续讨论做什么发型。讨论了三分钟后,他们终于达成共识。
“好吧,就剪到可以看到眉毛的长度。后面有很多头发,剪平它们吧。这样
可以吗,宗介?”
“可以。”
“那么好了。我们把他给你了,我们会等在这里的,”她挥了挥手,和恭子一起到等候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宗介感到一阵无助感。不,不仅仅是那样的感觉。
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虽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他仍然觉得胃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是我的错觉吗……?)
他说不出。他的直觉经常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可以说是他总是不能去相信什么。多少次他搞砸了事情啊……
“……那现在,我们先洗头吧,先生。”
他开始从瓶子里挤出一些香波倒在宗介头上。
“等……”宗介想开口说话,但是马上又收回了。
“什么事?”
“没什么……请继续吧。”
发型师露出一个怀疑的眼神,还是把香波倒在宗介的头顶。随着他的按摩,泡泡不断的冒了出来。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个以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正在用手指用力按着
他的头皮。
“有什么地方痒吗?”
“……没有。”他简短的回答说,尽管现在他浑身都痒。
他觉得很难受。他觉得非常非常难受。
这个瓶子里装的东西会不会被掉包成毒药?或者这个发型师的指甲里藏有毒药?他那件白外套底下会不会藏有一把自动手枪?
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别紧张,这只是普通的肥皂……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理发师。)
宗介告诉他自己,把这个理发师想象成一个暗杀者是可笑的。因为选这家店的人是小要,他想来这里也是一时冲动,敌人没有可能事先计划好埋伏在这里狙击他们。
“好—啦。这边请。”发型师拿了热水跟宗介说。
“?”
“这样我可以洗掉香波啊。”
“好……”
他让宗介把头浸到脸盆里。
但是如果他这样做的话,他的视线就会变成零。那会进一步把他没有防备的脖子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用什么家伙砍下他的脖子就是轻而易举的了,或者给他打一针什么。或者门外还埋伏着一个敌人。
“有什么事吗?”
“真的需要那么做吗?”
发型师惊讶了,然后露出一个感到很辣手的笑容。
“当然要,我不能就这样给你剪啊。好了,这边走。”
“……”
现在他克服了精神上的痛苦,慢慢把身子低下去,把头浸在水里。在塑料薄膜下面,他悄悄掏出了自动手枪,这样他可以稍稍感到一点安慰。
“水怎么样?”
“……一般,”他回答说,他现在太紧张了,一点水温他根本感觉不到。
如果他稍稍放松了一点警惕,这个家伙会取自己的性命吗?他的那些“让你没有防备”的要求不是很奇怪吗?会不会有人使了什么诡计,事先赶到理发店里装扮成发型师?或者有敌人跟在他后面,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袭击他?
对了。他没有理由是安全的。即使是现在,仍然有人跟踪着小要。如果他现在死在这里,那谁来保护她……?
“好了,都完成了,那现在——”
他用毛巾裹住宗介的脑袋,慢慢把他带到他的座位上。因为毛巾的关系,宗介什么也看不到,而且发型师用毛巾擦他脑袋的感觉让他觉得好象在受刑一样。
“剪头发的时间了——”发型师说道,把剪刀弄的喀嚓喀嚓作响,轻松地剪下他的头发。一个不知名的男人正拿着一把锐器站在他身后。
在宗介脑海里的某处,响起了警报声。
这不行。看好你自己。再这样下去,你会——
够了!
他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就在剪刀靠近他脑袋的时候,宗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越过椅子把他摔到了面前的镜子上。
“你——你干什么——”
“不许动!!”宗介大声喊道。他看了看震惊了的员工和顾客,把枪指向他们的方向。
“……”
但是没有敌人。那个发型师——宗介正用枪顶着的那个——正低声地呜咽,努力抗争着,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任何威胁。不管在店里,还是在店外。
他的直觉再次错了。就和平常一样。
“宗介!?”
小要离开了等候区,直接朝他走去,手里握着一本卷成了筒状的的杂志。不错,她生气了。
(对,那是个威胁……)
宗介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下一瞬间,一个临时凑出来的棍子打在了他的头上。
“是吗……!!”
在回家的路上,小要仍然很激动。
“我们带你去是因为你说你要去……为什么你总是要把事情搞成这样!?”
“我很抱歉,”跟在她后面的宗介非常沮丧的说。
在理发店的事件发生后,他和小要一起向那个理发师不断道歉,那家伙不停地说 “对不起,能不能请你们到别处去?不—不,你们当然不用付钱啦。”他把他们扔出了店子,就
好象他拿的是定时炸弹一样。
后来,恭子说“可能起不了什么用”,她就和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分开了。
“但是没有防备的和一个手拿锐器的陌生人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宗介解释说。
“哦,我明白了。所以说,不要再说[我们去理发店吧]。你是在理发——你一开始没有考虑到吗?他现在什么也没做错,但是如果他的步骤不小心错了的话,你会伤害他吗?为什么你不能控制自己,不要把每个人都想象成敌人或者刺客!”
“我不能,”他坚定地说。“这里到处都是敌人,这是事实。他们来袭击你一点也不奇怪。”
“那是……”小要支吾着说。
如果不是他指出这一点,她都快忘记了。她确实是目标。这都是因为她是一个[耳语者],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存在。
“保护你是我优先考虑的,”他斩钉截铁地说,使小要觉得不该过分的责备他。
“但是……从那时开始就没有再发生过什么事情了,”她的声音几乎听不到。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忽视自己的保护责任。”
“看在老天的份上……”
自从那次野外旅行以来,再没有任何可以称做[敌人]的家伙直接袭击过她,或者给她下陷阱。至少,在她所知的范围以内没有。那时开始,她也被卷入多起危险的情况中,但是那些仅仅是发生在[错误时间和错误地点]的情形。
在东京这里,天天都很太平。好吧,因为宗介的奇怪举动,她的生活是要比普通的高中生来得吵闹一点。
这里真的有敌人吗……?还是仅仅是宗介和[秘银]的大惊小怪……?
小要的怀疑是自然的。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都放慢了脚步。
黄昏的住宅区非常的安静。已经是深秋了,天气也变的冷飕飕的。太阳下山后,晚上的气温很快就降了下来。
“已经半年了……”
她说的是自从春天宗介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六个月就这么快过去了。
“日子过的很快,不是吗?”
“是啊。”
“但是你一点没有长进,宗介。”
“是吗?”
“就是,”她咯咯地笑着说,宗介有点迷惑的样子。到最后,他也没有剪头发,湿漉漉得蓬着。他看上去有点沮丧,让她想到了可怜迷路的小狗。他看上去太糟了。就这样把他留下太不负责任了。
“嘿……”想了半天,她突然说道。
“什么?”
“为什么你不到我那里去?我可以给你理头发。”
她的提议非常不可思议。宗介的瞪着她,眼睛啪啦啪啦地眨了好几下。
“你不想去吗?”
“不,不是的。只是……”
“你担心我会攻击你?”她问道。他马上摇了摇头。
“不是那样,”他迅速否认说,对她的举动感到一点高兴。“我不是担心——你太出乎我意料了。”
虽然小要的公寓大到可以住一家进去,但是浴室还是很小的。
小要模仿理发师的口气说“好吧,先生,请你坐下,”然后拿了把椅子放到浴室。宗介遵照她的指示去做,小要把一块毛巾和一块塑料布围在他的脖子上。她已经换好了衣服,现在正穿着一件浅色的T恤和牛仔裤。
“你好了吗?”
“是,没问题。”
“好吧,开始了。嘿 嘿 嘿 嘿……”她淘气地笑着,拿起了剪刀。宗介突然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那和敌人还有刺客带来的感觉不一样。
“千鸟,你……你以前有理发的经验吗?”他问。
“没有,”她老实地回答说,“但是我以前弄过恭子的头发,不过这次是我第一次剪头发。”
“……”
“别紧张,至少这比你自己剪要好多了。”
“请不要把我的耳朵一
起剪下来。”
“没问题,我会努力不把它们剪下来的,”她一边笑,一边揪起他一簇头发剪了下来。开始她有些犹豫,但是很快她就找到了节奏,这里剪剪那里剪剪。
“嘿,宗介……”小要手里不停地问他,“你以前有因为工作跷课吗?”
“有的。”
“还是打仗?”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你受过伤吗?”
“都是一些小伤。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明白了……”
有一会,她陷入了沉默,但是她继续在给他剪头发。有时她看看镜子,不时地发出“恩……”的声音。那时她会露出一张和平时不一样的脸,然后再拿起剪刀。剪下来的头发掉到塑料布上,最后再落到地上。
“好吧,我……”终于小要开口说话了,“我从泰莎那里听说,你只是来保护我的。”
这是第一次她提起这个话题。从他们回家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知道。”
“但是……不完全是那样,是吗?我是说,有时候不太真实。就象……到现在为止发生过的事情,还有[秘银]的事情,都是一个谎言。”
宗介在东京的任务只是“保护千鸟”。然而,这不是说只有他一个在关注着她。[秘银]的决策部也派了一名代理人在附近隐藏着。多亏了这名代理人,使宗介可以放下东京的事务出差到国外去。
宗介,加里宁,还有所有执行部的人叫这个代理人为[幽灵]。
“你以前见过那个人吗?”
“没有,我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可能是个你不认识的人。”
“我想知道能不能信的过他。”
“……”
“……就是说,他和[秘银]都一样。”
话里隐隐带着一种不安。
尽管小要一般都是很开朗活泼的,但是宗介仍然可以从话里感受到她的害怕。如果他认真考虑千鸟现在被追击的处境的话,他就知道能帮助她的只有[秘银]了。警察什么也做不了。
“你当然可以信任他。你应该相信他。”他这么回答说,但是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话。
[幽灵]总是不在身边。
她在上课时他不在学校。当她回到家里时,他在离她公寓几个街区的地方。他总是在不近不远的地方保护着她。正因为如此,宗介不用每时每刻都呆在千鸟身边。但是这个代理人从来没有对他们的情况作出反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现在小要遇到了危险,[幽灵]也没有动作。进一步说,当她在街上遇到了麻烦,到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去,或者一个手持A21的恐怖份子劫持了她,[幽灵]也不会行动。事情总是以千鸟的平安告终,但是宗介对那些事件的发生非常愤怒。
为什么他不出现?
为什么他不来保护她?
在他给上级的书面报告中,宗介再三重申“我极其怀疑这位总部代理人的能力,代号:幽灵。”然而,给他的回复总是千篇一律:“正在调查。请继续执行任务。”加里宁和泰莎都没有对这个决定做出解释。“没什么,和以前一样继续工作吧,”他们坚持说。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宗介离开千鸟的时候就显的非常紧张的缘故。把所有的一切留给那个[幽灵]……这是命令,但是他不相信[幽灵]可以胜任他的工作。
[幽灵]是不是在等待真正的敌人出现?他是不是把千鸟当作诱饵引大鱼上钩,而不管浮标在那里摇曳?如果是那样,他就能理解为什么[幽灵]从来没有现身过了。
不,那太可笑了。
如果小要在那之前就死了,那他的工作不就失去意义了?回想过去的种种就不免让人心惊,她已经好多次暴露在危险中,如果他有一个失误的话她早就死了。直到现在,[幽灵]也没有动过一个小指头来帮助他们,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知道。
怀疑、冷漠的逻辑在运作着。除了总部的保证之外,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宗介?”小要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中。
“恩……?”
“怎么了?你看上去在想什么心事。”
“没什么……”
“别把我刚才说的太放在心上,好吗?我知道我说的那些……但是……”她停下手来犹豫了一下。她似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然后把目光移开了镜子说:
“我完全相信你。”
一种奇怪的感觉充满了他的身体?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温暖而柔和,感觉似乎他的心突然紧缩了一下。他的脸发热,他觉得有样东西从他的身体深出涌了出来。
为什么,他问自己。那是某种感伤。
这种感觉叫什么……?
他记不得了。“……谢谢,”他努力挤出一句话来。
“没什么,”她用一种解脱了的口气说道,然后继续给他剪头发。“……我看看,你能不能把头稍微朝右边转过去一点。”
“恩?好的。”
“不是这边,是那边。”
她把纤细的手指按在宗介的脸颊上。冰凉的手指碰触他皮肤的感觉很舒服,就象一阵清风吹过热带雨林。
从眼角的余光他可以看到自己黑色的头发和千鸟白色的T恤一起动着。这件T恤很便宜,料子非常的薄,在灯光下你都可以看透它。在千鸟走到他前面给他剪刘海的时候,透过她的衣服可以把从手臂到臀部的曲线一览无遗。宗介赶快把头底下来,就好象他刚刚在看着太阳一样。
“嘿嘿,我早就想试试这种样子了……”现在她的技术比开始时要熟练多了。
她先用一把圆头剪子给他剪头发,然后换了一把剃刀削后面的头发。剪完了以后,她用梳子给他梳了梳——她在做这些的时候,宗介感到昏昏欲睡。
我这是怎么了……他想。
现在在我身后有个人拿着锐器对着我,而我却想睡觉。
我是我。
我不能相信。
但是,这种不可思议的轻松感是什么呢?
千鸟。我大概——
“好了,现在洗一洗。”
她把他的脑袋按在脸盆冰冷的水里。他的睡意一下子被驱走了。
“我觉得还行,”她点点头,打开了电吹风。
“看上去和原来没差多少,”宗介严肃的看着镜子评论说。
他的头发是比以前要短了点,但是总体的形象没有多少改变。他觉得自己象一个月以前的样子,发型还是一样的凌乱。而且左右的长短似乎不太对称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啊。”
“真的?”
“当然。现在好看多了。明天到学校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吧。”
“恩……”
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以后,宗介站了起来。
“不管怎样,我很感激。下次我有机会会帮你剪头发的。”
“那肯定不行,”小要笑着说。
他帮着她一起清理干净了浴室,在吃了顿简便的晚餐之后,他告辞回家了。
离开时他感到有些遗憾。
走出她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概已经过了8点了,但是街上还是有不少人:工作回来的上班族,上补习班回家的学生,情侣们出来溜狗。他穿过那些人,径直走到小要街对面的自己的公寓里。
出于某些原因,他的脚步轻松多了,或者说,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好。
他的士气被提升了……这可能是最恰当的表达方式了。就在几小时前,他的脑子里还满是[幽灵]啊,工作啊,毛对他前途的谈话之类的事。
但是现在都不同了。“为什么不这样呢”就是他现在的感受。
保护千鸟。适应社会。在马里达岛训练。还有战斗。他可以尽力去做好每一件事。
她依赖他。如果他不够相信自己那怎么行?
(就是那样……)
他可以下个礼拜再担心他的事情。
他仍然还有山一样高的工作要做。首先,他要回家写今天的报告送到马里达岛。其次他准备一些武器和传感器装在邻居四周。完成了这些以后,他要为补考做准备。
他很快回到家里,打开手提卫星电脑,花了五分钟时间写了一篇简单的报告。在给报告加密以后马上就发了出去。不一会他就收到了“传送完毕”的回复,同时,还收到了一份加密文件。
“……?”
那文件是一封从总部来的“命令书”。
一级命令(98J005-3128)
191121Z
来自—西太平洋舰队总部(马里达岛基地)
呈至—URZU-7相良宗介军士
A:执行总部、指挥官和舰队总部现已于1500时(GMT时间)取消先前所发任务 98E001-3128(任务名:守护天使)。
B:命令URZU-7撤离现在居
住地,从3B路线尽快返回马里达岛基地。
C:写一封离职书递交给阵代高中——理由自便。
D:千鸟要的保护工作将交由[幽灵]代理人。
E:从今日1500时(GMT时间)始,禁止接触千鸟要。
——完毕
宗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内容还是老样子。不管他看多少遍,也不管他怎么翻译,它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保护小要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上面就是那样说的。
“执行总部”意味着那是来自比加里宁和泰莎更高的高层,那就是所宗介的抗议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
宗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屏幕看了好久,可能都超过了10分钟吧。
房间里只能听见他牙关紧咬的声音。
“千鸟要的保护工作将交由[幽灵]代理人——”
他一拳打在手提电脑上。金属外框和按键震飞了出来,散落一地。由于愤怒,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他离开还在冒烟的电脑,径直走向阳台。他打开阳台的玻璃门,手扶在栏杆上,望着对面的街区。
“你在哪里……?”他默念着,肩膀愤怒地抖动。
这是一个夜晚的居民区。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给我出来,幽灵!出来和我说话!!”宗介用全身的力气大声呼喊着。
他可能疯了,但是没有办法,即使他把怒火发泄在别人身上,命令也不会改变……他明白这点,但是他没法保持冷静。
“我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的声音在街道上回响着。路过的人都抬头看他,互相问着“怎么了?”
没有回答。宗介知道只是这样叫喊不可能让[幽灵]现身,所以他用了另一个方法。
“我的名字是相良宗介!我隶属于[秘银]西太平洋Tuatha De Danaan!我被任命来保护一个人,4月20日来的东京!我可以列出以下理由来说明为什么她被狙击!一!她是被称为[耳语者]的一员!二![耳语者]被用于军事目的,但是没人知道原因——”
突然,他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他马上停止叫喊回到屋里,冷静地拿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人立刻冲着他喊了起来。
“你个杂种,你想要干什么!?”
那是个低沉的合成声音。他用了一个声音转换器。他听起来象一个怪物,但是宗介知道他是生气了。
他在和[幽灵]说话——决策部派来的另一个代理人。
“哪里有代理人把机密信息喊得整个地区都是?你这是在妨碍执行!”
“是你在妨碍我,”宗介冰冷地回答说。
“你必须明白现在我们谈话的危险性,URZU-7,你现在做的是——”
“回答我。你的任务是保护千鸟要还是观察她?”
“你没必要知道这些。”
“那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回到阳台继续说完刚才的话吧。现在你想不想解释给我听。”
“别想威胁我,URZU-7。我会给执行部送去一份书面抗议的。”
“随便你做什么,但是要回答我的问题。”
宗介听到电话那头清了清嗓子。在犹豫了几分钟后,[幽灵]似乎明白宗介是认真的,他回答说:
“当然是保护她。”
“我不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但是我的任务,代码[天使],是我的部门派给我的,而你现在在妨碍任务的执行。就这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不帮助她?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多次遇到危险了。”
“那些事件都是些小角色搞的。我没有理由要去打巷战。”
“我明白了。那你怎么解释A21事件?那时你也没有去救她。”
在他说完这些后,宗介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声“你”……或者可能是“你们这些人”。
“……”
“怎么了?回答我!”
“尽管我试图驱赶敌人,但是情况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你的战斗也让我很紧张,但是事情的解决我没有参与。看上去每次都没有人重视那个女孩,敌人那边也一样。”
“你在扭曲事实。在我看来你根本没有保护她的意图。”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喜欢我,只要你还在妨碍我,”合成的声音在嘲笑着。“智能总部应
该在一开始就全权掌管此事。执行部门在那里被孤立了,所以我们让你留下。你们的人说你做诱饵很合适,但是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多嘴多舌的家伙。你多次制造事端,我甚至考虑过亲自干掉你。”
“现在还不太晚,动手呀。”
“开玩笑。我不认为我能全身而退。尽管你是个不错的玩具。”
“什么?”
“我在离你不远的地方用莱福枪指着你的方向,只要我按下扳机就可以让你非常的不爽。你非常有战斗的本能,但是那只是因为你士气高而已。我今天也很高兴,在理发店看到你。”
“你个畜生……”
“别发火。现在已经都过去了,”他的口气里带着胜利感。“还有,今天的娱乐就到此为止吧。你该带着先前的任务回到总部去了,这样我才好执行我的任务啊。我们俩都是专家,为什么不结束这有趣的争吵呢?”
“不行。千鸟怎么办?”
“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你已经被命令撤退了。你不会想违反命令吧,啊?”
“我……”宗介支吾了。
“别忘了是[秘银]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你不是个高中生;你只是个商品——一个刺客。你的家庭,学校,统统都是假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个谎言。”
“……”
“从一开始,你就在责备我,但是你自己能相信一个象你这样的人能保护她吗?你用了6个月的时间去适应日本社会的生活。你在这里对那个女孩来说是个多余的威胁。”
宗介感到了那些话里的冲击。他感到身边的空气一下子变的沉重了起来。
[幽灵]说的对。
“你的保护工作比第三级还要糟糕。那女孩只会一直不断受到伤害,还有那些无辜的旁观者也被卷入了进来。”
“……”
“娱乐时间结束。遵守命令回基地吧。”没等宗介开口,[幽灵]就挂断了电话。
宗介沮丧地放下了电话。
之后,一股无力感和无助感涌上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