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方来的男子
作者:昭贺东二
我喜欢你。
你那真挚的眼神。凛然的神情。英挺的站姿……。远远地望着你,我总是独自叹息。
不知道该如何传达对你的情感,只好写下这封信。你会笑我是个胆小鬼吧。
只要想到你,胸中就涨满了对你的思念。如果心脏的跳动停止的话,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吧……。
恳求你与我会面吧。你不接受我的心意也好。只要能见上一面……。
放学后,在体育馆里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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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纤弱的副校长,一打开门就大声叫道。
「校长﹗」
……由此可知,这里是校长室。在房间中央,校长正坐在办公椅上。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把看到一半的报纸放到桌上,校长不耐烦地回话了。校长穿著高级的红色套装,是个个子娇小的中年女性。
副校长将一堆文件毫不客气地往桌上一丢。
「校长,请看看这文件﹗?」
「我看看啊……嗯」
那是一大堆的请款单。窗户修补二十万日圆、地板磁砖六万日圆、修理墙壁十一万日圆、补充用掉的灭火器六万五千日圆……。
总金额为四十三万五千日圆。
「哎呀……。这是上个月的费用吗?」
「光是上个星期就累积这么多了﹗﹗自从那个学生转学以来,就一直是这种情况了」
「那个学生?谁啊?」
「就是相良宗介啊﹗﹗」
副校长呈上了附照片的学生资料。
「喔,是这孩子啊」
严肃的表情、紧闭着嘴唇。散乱的黑发、眉头紧皱。眼神十分锐利,照片里面飘荡着学生不该有的紧张感与杀气。
「校长,我从前也有在一些风评不佳的学校里任职的经验。但是即使在那些学校,也找不到像相良宗介这么严重的问题学生。他破坏公物与妨碍上课的次数,恐怕已经足以在校史中留名了」
「……副校长。我之前不是有跟你说过这个学生的背景了吗?」
「您是指他在国外成长,这件事吗?」
「是的。不只如此,他曾经颠沛流离在海外许多的战乱国家……。而且他的监护人还是俄国的佣兵那一类的」
「虽然如此,但这也不能成为,放任他任意毁坏玻璃的理由啊﹗我听说他昨天还把操场飞来的软式棒球误当成手榴弹,然后──」
「副校长……﹗」
校长打断了副校长的话。
「相良同学是个战争被害者。悲惨的战争荒芜了他的心灵,我们得负责开导他。虽然我们日本人常被说,太平日子过久了,满脑子和平──」
「是那个学生满脑子战争」
「是啊,接纳被战争影响的人,并且教导他……这就是享受着美好的和平生活的我们,所该担负的责任,不是吗?」
校长将桌上的报纸(朝日新闻)折起放好。
「……您是要我默认他的行为吗?」
「没错」
「难道说,教委会哪里所谣传的,有来源不明的经费流入会是……」
「这两件事,互不相干」
「但是我听说那经费金额不小……」
「你可以下去了﹗」
强硬地中断话题,校长指着出口。
「啊?好困……」
万里晴空下,小要喃喃细语着。
不易被注意的纤细脸庞。因为有点细长的眼型而显得显眼。发梢系起的乌黑长发,正配合着步调,左右晃动着。
「啊?真是超困的……」
她的身高大概一百六十五公分。或许是因为在身旁一起步行的同学身材过于娇小,所以看起来比实际上要来得高。
「小要,你早上都很没精神耶」
同学的恭子说道。
「是啊,提不起精神,好想睡啊」
小要等人就读的阵代高中,位于东京郊外的民营铁道沿线。坐落在杂木林与寺庙之间,是间很普通的高中。与车站前商店街也还算近。
两人穿过校门,进入了校舍的大门。
「这次的小考,你有准备吗?」
带着大圆眼镜的恭子,边把手上的单字本收到书包里,边向小要询问着。
「哈、哈、哈……。当然有啊。只要我认真起来,对付那些老外的语言就像吃饭一样简单,嗯」
呆了一下的恭子,眼镜差点滑落到地上。
「小要……。一早就这么臭屁啊」
「没有啦。大清早的……哈啊……为了提振一下精神。对话也要夸张一点……唔?」
小要的话语中断了。
玄关大厅的一角,围起了骚动的人墙。鞋柜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大厅中,人群就在那堆鞋柜的正中央。
「怎么回事?为何都围在我们班的鞋柜那里?」
「这种情况……肯定是那家伙造成的」
「那家伙?喔,是他啊」
小要跨着大步,拨开了人群。总算来到了自己班上的鞋柜附近。
「宗介﹗」
她对着一名男子学生怒吼着。这名男同学,正用着听诊器贴近鞋柜、听着动静。
严肃的表情,紧闭的嘴唇。与其它的男同学穿著相同的学生服。对于突然的怒吼,他吓了一跳,肩膀也因而震动了一下。
「千鸟,别大声叫」
小要的同学,相良宗介用带着急迫的语调说道。在他周围的五公尺处,被印有『危险︰禁止进入』的黑字的黄色胶带,围起了封锁线。
「搞什么,擅自围起这种东西。你看大家多困扰啊」
把胶布粗暴地撕开,毫不客气地走到宗介的身边去了。宗介举手制止了她。
「别过来,这里危险」
「哪有危险啊」
宗介拭去了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指着自己的鞋柜。
「里面有炸弹」
「什么?」
「除了我以外,有人碰过这个鞋柜。可能已经被安置了炸弹。如果随意打开就会爆炸」
小要呆立当场,怒气也消了一半。
「啊,总而言之……。就只是有人动过你的鞋柜?」
「是的」
「那你就认为里面有炸弹?」
「没错」
这种推理方式太另类了。……与其说是推理,不如说是外星理论吧。小要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宗介。我不知道你是在波士尼亚还是阿富汗,那个战乱地区长大的?但是,在这个和平的日本,不会有人在别人的鞋柜里面装炸弹的」
「妳太天真了」
仔细一看,宗介的表情紧绷,因为极度的紧张与压力而脸色发青。
「这种形式的恐怖活动正是和平国家的最大隐忧。前不久在美国,有个退伍的上校只是打开了自家门前的信箱,上半身就被炸飞了。我绝不能掉以轻心」
「……你的人生还真灰暗啊」
「嗯」
也没有察觉小要在亏他,宗介点头回答了。
「我的仇人太多了。可能会是苏联KGB的杀手,或是麻药协会的佣兵,也有可能是信奉伊斯兰教的恐怖份子……」
「唉,你的怪朋友还真多……。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有人动过你的鞋柜?」
「我总是在鞋柜不显眼处夹头发。而那头发掉了」
「……你都这样关鞋柜的?」
「是啊,这个习惯很稀奇吗?」
这个人精神还正常吧?
小要真诚地担心他。虽然在过去的某个事件之时,她实际地看过宗介的厉害之处。但是有时候,仍然很难不把他看作,单纯的夸大妄想症的患者。
「总之我要先检查这个鞋柜里面。由后面插入光纤镜头(fiberscope),以判断陷阱的种类」
「你总是随身携带那种东西吗?」
「我在置物柜中备有一组。就是为了用在这种情况」
宗介将黑色的管线接到一台类似八厘米放影机的机械上面。让管线尖端的灯光闪动着,也检查了电动钻洞器的电池。慎重地进行着检查的前置准备。
「喂,宗介。就快开始上课了啊。也不可能有炸弹的啦。如果你不敢打开的话,先放着不管,不就好了」
「这可不行,很危险的」
虽然小要都这么说了,但是宗介认为她这种门外汉,是不可能料想得到炸弹陷阱的恐怖的。
「那么,就赶快处理掉吧。不要拖拖拉拉地做那奇怪的胃镜检查啦」
「对啊,对啊」
「想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啊」
在远处静观的学生们附和着小要的意见喧哗着。在一片嘘声中,宗介轻点了头。
「知道了,虽然手法可能有点粗暴……」
宗介由皮箱中拿出了大型的管子,把装在内部的茶色粘土挖取出来,并将它涂在自己的鞋柜表面。
「那是什么?牙膏吗
?」
「不是」
宗介在涂好的粘土中央埋入了类似四号电池的东西,然后再拿出录音带大小的遥控装置。
「退开吧,再退远一点」
宗介将器材扛到肩上,推着小要的背后,让两人远离了鞋柜。小要十分迷惑地问,
「对了,你说那个粘土到底是什么?」
「是塑料炸弹」
「什么……」
宗介解除了遥控器的安全装置,向着人群们叫喊。
「要爆破了﹗全员摀住耳朵,维持嘴巴半开﹗准备好了吗?要爆破了﹗」
……虽然宗介这么呼吁了,但是来没有半个学生能够来得急照做。连小要都来不及制止,他就把遥控器上的红色开关用力压下去了。
「住─」
磅﹗﹗
玄关大厅内的空气震动着。在场无一幸免,全被震到在地。小小的火焰照亮了天花板,炸碎的木片四散,白色的烟雾扩散开来。由于爆炸的反作用力让二年四班的鞋柜往反方向倒下,数十双的室内用鞋,朝四面八方散落一地。
有人吸入烟雾而咳嗽,有人因为爆炸惊吓而痉挛,也有人看着自己被烧焦的名牌球鞋(air
max)而哭泣着……。
「唔……」
宗介则是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看来没被装炸弹」
「你怎么知道……」
小要动作僵硬地站起身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连该生气都忘了。
「因为只有一声爆炸。而且看鞋柜的背面,几乎没有损伤。如果装有想暗算我的炸弹的话,通常暴风会炸开背面,然后用来增加杀伤力的钉子将会散落一地……」
并用手势,他正确地说明着自己引起的灾难。
「……也就是说,这骚动一点意义也没有啰?」
宗介沉默了一下后说,
「不,这还是必要的处置。可疑对象最安全的处理方法,就是将它爆破了。我的判断十分正确」
「你这个人啊……」
小要捡起一只鞋,往宗介头上用力敲下去。
「很痛耶」
「啰唆﹗﹗这件事要这么向老师说明啊﹗﹗」
「身为学生会的副会长,运用你的权力的话──」
「我可不管,为什么要我……哇啊﹗」
还在燃烧的碎纸片舞落在小要的肩上。她急忙地拨掉并将纸片在地板踩熄。
「唔……等等」
宗介突然蹲下来,并捉住小要的脚板往上提。
「呀啊……你要做什么﹗」
对于站不稳的小要,看也不看一眼。宗介将那残破的纸片捡了起来。
「你……咦,怎么了吗?」
宗介凝视着那纸片,
「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好象是一封信」
「你的信?……啊,是真的」
在被烧烂的纸片上面,虽然有点黑黑的,但是还是可以看到『相良』两字。
「那么,千鸟。请你说明一下早上火灾的原因」
背对着射入阳光的窗户,学生会长林水敦信说道。
会长理着大背头的发型,面容修长。在那黄色的合金眼镜内,细长的双眼散发出知性的光芒。身上飘荡着一股与宗介种类相异的沉着威严。即使表情不很精神的小要与宗介就坐在眼前的廉价铁椅上,也难以动摇他的气势。
所在的学生会办公室位于南校舍的四楼,可以由此一眼望遍整个校庭。
「……学长,为什么就非得要我说明这件事呢?」
「因为你目击了这事件,而且又是我的左右手」
「我不是你的左右手,而是副会长……﹗」
「不管如何,我需要一位可以客观地说明这件事的人,你只要叙述看到的情况就好」
「话是没错啦,但……」
──宗介把鞋柜炸掉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说明的?
正当小要不知如何回答之时,
「会长,我想自己说明」
至今保持沉默的宗介开口了。
「说吧」
「遵命。本日零八一五时,个人来上学之时,察觉了鞋柜内有可疑对象」
「是什么可疑对象?」
「虽然未经确定,但是个人当时预设那是爆裂物。不管如何,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在个人的鞋柜上做过手脚。正想检查之时,因为千鸟副会长与其它十多名学生的反对,所以只好实行了最确实的处理方式」
「嗯,什么方式?」
「用高性能炸弹做爆破处理」
「你是说,爆破……﹗」
瞬间,林水的眼神闪过锐利的光芒。
看了林水的表情,小要确信了。
学长一定会发怒的。这是个好机会。宗介十分尊敬这位会长。被学长严厉斥的话,也许宗介就会安分一点吧……。
在她期待的注视下,林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以严肃的语调,
「原来如此,处理得很确实」
小要一人『磅』的一声摔倒,房间内的椅子也翻倒在地上。
「呼、呼唔……」
「怎么了,千鸟」
「真是个吵闹的小姑娘」
两个怪人不悦地皱着眉头。
「……学长﹗你不觉得这有点异常吗?这个世界上哪里可以找到爆破自己学校鞋柜的高中生啊?」
「不就在眼前吗?」
「不是这样,你听不懂反话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看来你对这件事理解得不够充分」
林水用食指推了一下镜框。那是他要开始使用得意的歪理说服他人的信号。
「千鸟。比方说,你在自家门口的玄关看到不认识的男人放了一个小包裹。将那包裹拿起来却听到里面有喀擦喀擦、未知物体蠢动的声音。而且还发出恶心的恶臭,拿起来有有点温温的感觉。总之就是那一类的小包裹。那么,你会将那包裹打开并且查看里面吗?」
小要露出厌恶的表情。
「……当然不会,我会丢掉它」
「丢在自己房间的垃圾箱吗?」
「不要,当然是拿到公寓前的垃圾收集区﹗」
「正确。那么如果那不是小包裹,而是无法移动的鞋柜的话,也只有爆破一途了」
「是,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么回事」
学生会长以夸张的动作望向天花板。
「仔细想想,他爆破的鞋柜中,肯定不会被放入什么好东西。所以被炸掉也是该付出的代价」
「唉,你们……」
「就这样了,教职员那边由我来解释」
「麻烦您了」
宗介敬礼了。
「嗯,就没你们的事了」
林水坐回自己的椅子,并且背向他们,继续阅读着他看了一半的日经新闻。
回到教室后。
吃完了诡异的肉干,宗介慢慢地观察着早上捡到的碎纸片。那似乎曾是封粉红色的便条纸,但是上面的文字几乎都读不出来了。
「知道上面写些什么吗?」
「不。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寄给我的信……」
指着被烧焦的纸片角落。大概是收信人位置上的文字,怎么看都是『相良』。
「唔嗯……。那么放入你鞋柜的东西,就是这封信啰」
「很有可能」
眯细眼睛后,也只能勉强看出几个字。
──『远远地望着』『胆小鬼』『心脏的跳动停止』『安宁』『放学后,在?育馆里面等你』
「这果然是有敌意的第三者所做的」
──相良宗介。我总是远远地望着你。你这胆小鬼。我就发发慈悲,让你的心脏停止跳动,赐你永久的安宁吧。放学后,在体育馆等你。我要宰了你。
「……大概是这样的内容吧」
他如此断定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啊……。这可是女孩子的字迹啊」
「太天真了。这是为了躲过笔迹鉴定的伪装工作。对方很可能是专家」
「讨厌,好恶心啊……」
壮硕的杀手在可爱的粉红便条纸上,满心雀跃地写出一连串少女的字迹。光是想像就让小要背脊发凉。
「……这应该是loveletter(情书)吧?不知道是校内的哪个人写的」
「roblater(随后再抢)?那是什么?」
「唉,你怎么老是往奇怪的方向想呢?情书是指,为了将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对手的信件﹗」
即使被告之了可能有喜欢自己的女性。宗介仍然平静如昔,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懂吗?可能有女孩子喜欢你也说不定。那么……你、你不该高兴吗?」
小要忍不住地问了,而宗介则是望着远方。
「啊。……以前,我也遇过相同的案例。那是几年前在柬埔寨所发生的事。某个部队之中,有位极为认真的士官。作战中,他与当地的一名村女之间有了感情。周围的伙伴们,连同我在内都祝福他们。但
是那个女人,其实是游击队所派来的间谍」
「唔……」
「奇袭作战的情报被泄漏,被伏击的我方部队几乎溃灭。被责任感苛责的那名士官,也于当日举枪自尽」
「这、这样啊」
虽然不知道这封情书与那位士官的悲剧之间,到底有什么相似之处,但是宗介表情沉重地提出这件事,小要也只好先附和了。
「真令人怀念,当时我与少校在那个部队中,担任着强袭机兵的训练教官」『少校』是指谁呀?她虽然这么想着,但是直觉问了会很麻烦就不问了。
附带一提,『强袭机兵』是指目前广泛地被用于各战争中的人型攻击武器。
宗介将纸片收入书桌后,毅然地站了起来。
「你想去哪里?」
「不管是胁迫也好,诱惑也好。放学后应该会有某人在体育馆里面等我。所以我要预作准备」
「什么准备啊。喂,等等……」
他背对小要,并没有回答。
「宗介﹗第五堂课已经快开始了啊﹗」
「安全优先。剩下的课,我全都不上了」
只留下这句话,他离开了教室。
第六堂的数学课下课后,同学的常盘恭子拍了拍小要的肩膀问道,
「欸、欸,小要。相良他去哪里了?」
「……我怎么会知道嘛。我又不是他的监护人或是饲主」她不耐烦地回答着。
「听说他收到情书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有看到。真是的,到底是哪个怪人会喜欢上那家伙……」
不悦地把由书桌内拿出来的教科书,整堆『迸』地往桌上一丢。
「……小要,你好象不太高兴呀」
「我?有吗?」
小要不自觉地提高了语调,而恭子巧妙地对应说,
「看吧,你不是在生气吗?」
「呃……。是这样吗?」
「其实你很在意相良吧。比起其它男同学,他与你最要好啊」
「不对、不对﹗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小要全力地否认了。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只是那家伙老是搞破坏,而我身为副会长,不得不──」
「知道啦。不过,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去看看情况吧,好象很有趣喔」
小要态度坚决地说,「不去。这又不关我的事。而且,那个战争笨蛋也不可能认真谈恋爱的」
但是恭子仍不放弃,继续挑起小要的不安感。
「这你就不懂了。如果只是远远地看,相良也像个普通人耶,而且还长得蛮帅的喔」
小要嘲笑了一下这句话。「哈哈。那只要一开口就破灭了。那个笨蛋满脑子只有什么『间谍作战』啦,『小队危机』啦,这些而已」
「那么,你就不去看啰」
「当然,这太无聊了」
把教科书和笔记收入书包后,她站了起来。
「我在学生会哪里还有些事,要晚点才能回家,你就先走吧」
「嗯……这样好吧」
「那么,明天见」
两人在走廊下挥手告别。
十分钟后,藏在体育馆某根柱子阴影中──
「小要」
「吓……﹗」
背后有人突然出声,小要吓得缩了一下身体。
「恭、恭子﹗你别吓我啊﹗」
面对压低音量抗议的小要,恭子露出满脸欺负人的笑容,
「咦??你不是说有别的事要办吗?」
「本、本来是这样的。但是林水学长叫我『去看看情况』……是真的﹗」
「是这样吗……」
面对疑惑的视线,小要转过头去说,
「那你又为什么还没回家……?」
「因为我临时改变主意了啊」
「啊─这样啊。还真随兴啊」
她由柱子的阴影中探出头来,观察着体育馆内的情况。
阵代高中的校舍那边,是无法看到体育馆的情况。由于这一带外围围绕着浓密的杜鹃花与紫阳花,所以在放学后几乎没什么人会到这附近来。在其中的一个角落,距离两人所躲藏的柱子约二十公尺处──
「啊……,真的有人耶」
从柱子的阴影中探出半个头,恭子小声细语着。
在五月绿意盎然的樱花树下,站着一名二年级的女学生。小栗色的披肩短发,浓密的头发微向内卷。身材称得上丰满、有魅力。小要的眉头抽动着。
「相……相当漂亮嘛」
而且那个少女身上,还飘荡着恋爱中的女孩特有的,那份混杂着害羞与娇媚的气息。比起总是握紧拳头,凶巴巴地走动的小要。很遗憾地,女性魅力上,对手要赢上一大截。
「那女孩,不就是一班的佐伯惠那吗﹗她去年在园游会还被选为阵高小姐第二名耶……」恭子也说话了。
「嗯─、这样啊。喔……」
附带一提,小要并没有在那个阵高小姐选美赛中出场。由于她在前一天为了园游会的准备而熬夜,当时睡死在学生会的仓库中。同班的男生虽然想推她出场,但是一看到仓库中,埋在木材中满脸幸福地打呼爆睡的小要,也就提不起劲推荐她了。
「就……就算脸蛋长得很可爱。但是一定不很聪明,满脑子只想着打扮、吸引男生吧」
对于这尖酸的语调,恭子摇了摇头说,
「好象她的功课也很好喔。去年学期末的全校排名大概第五吧……」
「唔。可、可恶……」
附带一提,小要当时的排名是一百六十。同学年三百二十名中,她排在正中央。虽然英文与社会很拿手,但是败因是,理科与国文的分数低得凄惨。
「主角相良好像还没来耶」恭子细声说着。
在体育馆里面的只有坐立不安的佐伯惠那,感觉不到宗介要出现的迹象。
「他不是说要来吗?」
「他只说要先去『预作准备』而已……」
「准备?什么准备啊?」
「那我怎么知道。搞不好是去搬战车还是战斗机器人出来吧」恭子细声笑了。
「有可能喔。……总之,现在只有继续等了」
「也对」
两人抱着书包,就地蹲下了。
但是,六点过后,宗介还是没出现。
「好慢喔……」
原本暗红的天空也逐渐转为暗紫色了。运动社团的吆喝声也消失了,街灯柔和地照亮了体育馆。
「那家伙真的会来吗?」
「不知道啊,都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耶……啊啊」恭子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我肚子饿了,要回家了……」
「这样啊,那么明天见了」
「小要也回去吧,都这个时间了,相良他肯定不会来了。」
虽然这是很切实的意见。但是小要双手盘在胸前,有些迟疑地说,
「我想再等一会儿」
「好吧。那么我就先走啰。小心可别感冒了喔」
恭子离开后,小要继续窥视着体育馆内的情况。
状况没有改变,佐伯惠那仍然呆站着。低着头,靠到墙边,满脸难过落寞的表情。
不管如何,她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对方已经不会来了吧……她痴等的心情,小要也可以体会得到。
但是,即使如此,宗介仍然没出现。又过了一个小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天也完全黑了。果然,宗介是回去了吧。
不知何时,小要对惠那的反感却转变成奇异的同感。感觉好象自己也被放鸽子似的,那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逐渐在心中扩散开来。
「那家伙……太差劲了」
她甚至感到极度不悦。本来想说他应该是个温柔的人,不会做出放人鸽子这种过分的事才对。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
「喔?都这个时间了,这里还有人在啊」
从前面传来男子的声音。
「咦,是谁啊」
「喔,是个可爱的小姐啊」
看来他们的对话并不是针对小要。仔细一看,在体育馆后方的黑暗中,走出了四、五个男同学,并且把佐伯惠那包围起来了。
「啊、啊……。我……」
男子们也不管她的困惑就说,
「这不是一班的佐伯吗?」
「夜晚是很可怕的。例如,像是这样……﹗」
其中一人突然地抱住佐伯惠那。
「请、请你住手……﹗」
男子们下流地笑着。
「呜喔喔﹗『请住手☆』,叫得我心痒痒啊﹗」
「啊,不妙啰,我已经克制不住了」
男子们把想要反抗的惠那压制在墙上,半开玩笑地摸着她的头发、裙子。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要呻吟着。
任何学校都会有不良帮派。而阵代高中里,虽然大多数是和平敦厚的学生,但还是不能免俗地有些不良份子。而这些人也是这个区域有名的帮派。他们也早已恶名远播。照这样下去的话……。
要自己出去怒骂、劝导
他们吗?不行,这些人不像是会听从劝告的人。或是该去叫人来帮忙吗?也不行,教职员室灯火早已暗了。那么,要当作没看到吗?
「……」
这才聪明。就算自己是副会长,也没有义务要去救那女孩。况且,那女孩她还──
「……为什么我就是这么冲动呢。可恶」
小要放弃思考,由柱子的阴影中跳出来,叫喊着。
「给我等一下」
『嗯嗯?』
男子们一起回过头来。也许是昏暗的街灯所照成的阴影,他们的脸看起来格外的邪恶、狂暴。
(唔唔、我真后悔……果然还是该逃走比较好)
虽然意识想打退堂鼓,但是身体却反而往前走了。
「那……那女孩不愿意,不是吗?快放开她」
重点是别被他们看扁。要霸气一点,这样也许能打开僵局……。
看起来像是老大的光头佬走到她的面前。
「别那么生气嘛。我们只是对她开开玩笑罢了」
「你说谎﹗我可是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的﹗」
光头男子厚脸皮地用手臂勾住小要的肩膀。
「别碰我……你、哇啊﹗」
用力拨开对方的手臂,一拳打到他的鼻梁上。男子不禁摇晃地退开。
「妳……」
哄笑中的同伙静了下来、周围气氛突然变得很险恶。
「哪来的臭ㄚ头?找死啊?」
「不要紧吧?小高?」
围在光头男子身边的其中一人询问了。而他虽然短暂地摀着自己的脸保持沉默,
「……痛。留鼻血了」
以充满杀气的眼神瞪着小要。
「好好教训这个浑女人……给我来真的」
老大一吼。情势突然紧张起来。
「要玩真的?」
不再嘻笑,手下们各自凶恶地瞪着小要。
「咦……?怎么……真的要……开玩笑的吧?」
此时,已经不是在开玩笑了。男子们用力向前跨出一大步。
小要边往后退边说,「这个──请把它当作一个不幸的误会……」
但是对方已经不想回话了。不良份子们逐步逼近,然后一起扑过来了。
「住……等一﹗住手啊﹗﹗喂﹗」
「现在求饶也没用了……﹗」
以一个女孩子是不可能逃掉的。瞬间,小要手脚被捉住并压倒在地上。虽然个性倔强,但是此时也不禁流泪地叫着,
「放手──色狼﹗变态﹗强暴犯﹗﹗我要叫人了??﹗﹗」
……虽然大声叫喊着,但是四周没有其它的人影。也不能期望此时,宗介会那么凑巧赶到附近来。
「啰唆,让她安静下来」
其中一人正朝着她的肚子挥出拳头那一剎那──
磅﹗﹗
重击声。正在挥拳的男子不知道被什么由旁边击中了。顺势就这样被弹开,撞到体育馆的外壁而昏倒了。
「……﹗?」
这附近除了他们并没有任何其它人。但是重击声仍持续着──
磅﹗﹗
磅﹗﹗
磅磅﹗﹗
谜般的无情连击。
剎那间,男子们一个接一个被弹开。有人被弹到空中,旋转后摔落。有人抱着柱子昏倒。也有人趴着,屁股朝向天空不能动了……。
「……?」
就这样,四周寂静下来了。小要整理了身上乱掉的衣服后,缓慢地站起来。佐伯惠那只是不安地呆站着。
「请、请问……这到底是……」
「不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在昏倒的这群人周围,散落着几个小钢珠大小的橡胶球。还微微飘散着火药的气味。突然间──由伸手可及的杜鹃花丛发出了声响并晃动着。
「难道是……」
拨开花丛,全身缠着碎布的男子出现了。迷彩服上还匹着伪装用的网子,如同与草木溶为一体般,连身体都轮廓都巧妙地隐藏起来了。也就是业界所说的盖瑞迷彩装(garysuit)。
「千鸟,没受伤吧」
满身碎布的男子开口了。手上拿着一把意大利制的半自动散弹枪,谨慎地连这把枪都做了伪装处理。摘下戴在头上的网子,露出了黑色的脸,大概是因为涂有颜料吧。只有锐利的眼神浮现在黑暗之中。宗介的模样令小要哑然无语。
「……莫非,你一直都待在那边」
「肯定,从第五堂课就埋伏在这里了」
惊愕地腿都软了。
「那么,你一直都潜伏在惠那前方两公尺处啰……﹗?」
「这只是小事一桩」
虽然宗介在无意间自豪地回答,但是由于身上挂的那些伪装,令他看起来就像翻过来的垃圾堆似的。
「我的伪装很完美。那女孩也完全没有发现我。如果让我看到她有任何可疑的举动的话,我将立刻用这装有橡胶昏厥弹的散弹枪击昏她」
数个小时……。一动也不动地化为草木的一部份,并将枪口指向惠那……。如果场合合宜的话,这可是很了不起的特技。
「不过那女孩,却一直不撤退。我正不耐地想采取先制攻击之时,那些男子就──」
碰咚﹗
小要踢飞了宗介。那垃圾堆悲惨地倒下,散乱地在地上翻滚着。
「很痛耶」
「住口﹗如果你在的话,就该要早点出手才对」
「不对,当时我该先确定,那女孩与这群人是不是同路人──」
「还找借口﹗你知道我有多……。可恶、可恶﹗」
在站起来之时,小要不断地踢他摔他,宗介被摔得左右翻滚着。
「唔……被网子缠住了,站不起来……」
「我管你那么多﹗」
佐伯惠那呆立地看着在地上滚动的宗介。
「这个人是……相良同学?」
「没错,我就是相良宗介」
「但是……这么会是这样……」
她的脸上逐渐露出失望的表情。
「那……相良同学。你看过我寄给你的信了吗?」
宗介辛苦地站了起来,
「你指的是那封威胁信的事吗?」
「不是﹗是那封粉红色的……」
「那个已经爆破处理掉了」
「爆、爆破……?」
惠那受到打击,脚步不稳地摇晃着。
(话说回来,这是哪一国的鸡同鸭讲啊……)
小要抱着头。
「该我问了,你是什么人。虽然看起来不像敌人……。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乖乖地说出来,不准隐瞒」
边说,边拉动了枪壳(pomp),发出了『喀嚓』的声响。
世界上大概找不到,被这样的态度对待,还能向对手抱持着爱慕之念的少女吧。
「这……你实在……太过份了……﹗」
佐伯惠那一边哭泣着一边奔跑着离开现场。小要也只能目送她离去了。
「啊,真为她难过……」
但是,算了。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吧。这个世上还有很多更适合她的男生吧……。
宗介一边脱下伪装网一边说,
「好奇怪的女人,把我叫出来居然还说我『太过份』?难道她是个被害妄想症的患者吗?」
「你自己才是吧……」
小要深深地探了一口气,丢下宗介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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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宗介上学之时,又察觉了在鞋柜中(才刚修好)有可疑物品。
「又来了……」
他由书包中拿出了塑料炸弹,熟练而快速地着手进行爆破处理──
「给我住手﹗」
小要从旁边出现,把宗介推开。他边摸着自己的头,
「千鸟,很痛耶」
「……早安。不过,鞋柜不能爆破。拿出勇气来,现在就把它打开吧」
「不行,太危险了」
「是吗?」
小要突然伸手打开了宗介的鞋柜,还啪啪地开关了好几次给他看。
「住……」
不自觉地摆出应变架势的宗介,却因为没发生任何状况而呆了一下。
「没错吧,根本没事。那么教室见啰」
小要就这样离开了。
「……」
宗介谨慎地将鞋柜打开。并没有陷阱。只是在全新的室内用鞋的上面,放有一个用浴巾包着的便当盒。将便当盒拿出来时,发现了一张纸条。内容是──
《这是一点回礼。总之,谢谢你昨天救了我。别老是只吃肉干,那对身体不好﹗谜般的恐怖份子敬上》
「呼唔……」
宗介将纸条放入口袋,珍惜地抱着便当盒,穿上室内用鞋,往教室走去。
从南方来的男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