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达那里,需要花点时间。
某连休前的星期四。(翻译注:连休是日本规定的短期休假,一般3~5天。)
第6节课结束后,相良宗介从学校里飞奔而出,前往处于同一市内的调布机场,闷声不响、不作任何解释就登上小飞机公司准备的塞斯纳机(翻译注:这是美国Cessna轻型飞机公司的名称。),匆匆忙忙起飞。
塞斯纳机持续飞向南方,在太平洋上飞行。
差不多2小时后到达八丈岛上的小型机场。绷着脸、保持沉默的高中生为什么会如此频繁光顾八丈岛——中年的驾驶员也没有要问的打算。宗介也未作任何说明。
实际上宗介并非到八丈岛有事。他不过是要换乘等在那里的另一架螺旋桨飞机。
那架飞机的驾驶员对宗介微微敬了个礼,这样说:
“今天条件很好,中士。天气晴朗、风也很小。”
“噢。出发吧。”
宗介在客舱内脱下学校制服,回答驾驶员。
这双涡轮螺旋桨机从外观上看非常古老,似乎已经使用了20年以上;然而内部则完全不同。引擎和航行装置都已经换上了全新的,可以500km/h的速度飞行。外部坚固的结构在暴风雨中也不会出问题。
从被黄昏染色、开始进入天黑状态的机场起飞,飞向更南面。航程3小时半。在这段时间内,宗介把数学作业完成了。
头上满天的星星。眼下漆黑的海面。
从东京起向南2000多公里的地方,日本的尽头。在硫磺岛、冲绳岛南面的数百公里处;距离各种飞机、轮船的航线也很远。在这里坠落的话,基本上不用考虑救援问题了。
“差不多了。”
驾驶员报告后的数分钟,漆黑一片的海面上出现一点——孤岛。在月光下朦朦胧胧浮现出半圆形的岛屿。两翼长约10公里。
驾驶员开始通讯,提出降落的申请。数次交涉后,无线电对方的人说:
“欢迎回家,Gebo30。准许着陆。”
没有一丝光线的岛上突然发生什么变化。
被密林覆盖的岛屿西侧,阔叶树组成的“盖子”左右分成两半。咔哒、咔哒,着陆灯点亮,黑色密林的正中央出现一条滑行跑道,全长2000m——正在逐渐接近。
“那么……”
驾驶员舔舔上唇,让机体进入降落态势。放下襟翼、调节节气阀、降低高度——没有任何问题。螺旋桨机悠然地降落在被夹在丛林中的滑行跑道上。
终于到了。宗介这么想着,揉着肩膀、伸了个懒腰。
仪表台上安装的GPS显示是20°50′N,140°31′E。这个岛不存在于一般的地图上。
宗介、驾驶员和其他的相关人员都称其为“梅利达岛”。
梅利达岛。从上空看不过是普通的无人岛。但是地下则不同。
储备有各种各样的新装备、武器弹药;战斗人员的日常训练;超高科技潜艇TuathadeDannan的整备基地——这些设施都建造在梅利达岛地下。
这里就是他所属的极秘佣兵部队[秘银]的西太平洋基地。
“……谁能解释一下,这漏雨是什么意思?”
将咖啡杯中的雨水倒进水桶的克鲁兹?威巴中士大叫。
穿着橄榄绿的野战服,胸口别的是秘银的ID卡。及肩的金色长发,深蓝色的瞳孔,俊俏的脸庞。只要闭上嘴,完全是能和影星有一拼的美青年。
但是他现在没有闭上嘴。
“什么最新的秘密基地啊?哪里是超高科技的要塞?白天的雨居然现在还在漏。多亏这个我的桌子可进水了噢?能不能在把钱砸在奇怪的巨型潜艇上之前先修掉天花板的洞?”
克鲁兹发着牢骚,往返于人员稀少的办公室两头。
天花板的石膏缝之间正在向下滴水。
10人左右的简朴的椅子、电子端末和资料文件、一团糟的复印纸和地图。墙壁上装着大型的液晶显示器,投映出西太平洋的地图和工作日程安排。
这里是设立在岛的地下的SRT办公室。平时担任武职的SRT成员们也有文职的工作:作战后的报告书、新装备的申请要求、作战或战术的提案书,以及最重要的——必要经费报表。
“……食物难以下咽、没有像样的日本酒、淋浴的水直到变热需要整整1分钟。排水管里面会飘出奇怪的气味、宿舍会被格纳库的噪音弄得不断震动。足有100级的阶梯旁边电梯上贴着‘故障中’。实际上这里可不是像我这样的贵公子呆的地方。这里算什么?”
克鲁兹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时候,撑着伞、坐在离他稍微有点距离处的梅莉莎?毛上士向他的后脑勺投出一块橡皮。
“好痛!你干什么?”
“啰嗦到我看不下去了、你……!没工作就给我滚远点!”
毛是美籍华裔女性,齐耳的短发,使人联想到猫的大眼睛。黑色吊带背心的胸口上别着ID卡。
“叫我离开……宿舍的漏雨不是更厉害?”
“去娱乐室吧?前面罗杰挺空,就到那里去了。”
“我不要!那面除了乒乓台只有TETRIS,简直和土里土气的温泉旅馆一样无聊。”
“PUB呢?还有桌球台。”
“那里被直升机的驾驶员占领了。上次和他们玩过一次,说‘以后再也不和你来了’。”
“两边都还是小○孩啊……”
毛叹了口气继续工作,克鲁兹则在那里继续自顾自吐苦水。
“最近连正经的事情都没有,尽是些无聊的演习和训练。啊啊,真想回到大都市。但是休假还是遥遥无期啊……真羡慕宗介那个小子……”
“我怎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办公室的宗介问克鲁兹。
阴沉着脸、紧抿的嘴,穿着野战服、书包甩在肩上。他对毛行了个注目礼,从克鲁兹身边走过。
“哦?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说起来……”
宗介扫视一圈湿漉漉的办公室。
“为什么我的桌子上这么凌乱?”
自己的办公桌上堆积着小山样的垃圾、书卷、杂志和专业书。顺便提一句,克鲁兹的桌子在他的旁边,也是无比杂乱。名为“杂乱无章”的陆战部队已经跨越隔板、占据了宗介的办公桌——大概就这样。
“每次来都会更乱。”
“别介意,反正你又不用。”
克鲁兹一边笑一边不断拍着同事的肩膀。宗介已经皱起的眉头又紧了紧,将行李塞到桌子底下。
“那,降下演习还是按照预定从23:00时开始?”
“啊,就是关于这件事……”
毛把椅子转到面向宗介的方向,用触控笔点着自己的太阳穴。
“今晚这个好像不可能了。M9稍微、嗯、虽然要求整备班将腰部和大腿的所有电磁肌肉全都交换——可被搁置了不止一点点时间。想联系你的时候你已经出发去八丈岛了……”
应该在演习中使用的M9Gernsback——秘银的主力强袭机兵整备工作大幅后延。虽然也备有紧急作战用、整备完毕的机体,但这个是不允许动的。因此,预定的演习不可能进行。
换言之,放学后以最快速度赶了2500km路的宗介的行为只是徒劳。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毛啪的一下合掌。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但绝不是美国人会做出的动作——然而动作还挺到位。(翻译注:合掌低头道歉的确不是美国人的动作。)
“不用……不能通知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着宗介的肩膀微微下垂,克鲁兹脸上浮出表示“奇怪”的表情。
“真是奇怪的家伙。平时你会对演习的延期感到如此失落吗?”
“不。只是我拒绝了晚餐的邀请……”
“谁请你?”
“小要和恭子。本来是生平第一次吃真正的法式炖牛肉的机会……”
宗介说明时,毛微微笑了笑,克鲁兹则发出无所谓的“哼”的鼻音:
“是吗是吗,真可怜啊。那去PUB喝两杯吧。”
不由分说,推着宗介的背准备离开办公室。
“我不喝酒。”(翻译注:日本不到20周岁是不允许喝酒的……虽然宗介并非那个国家的人。)
“喂!别说这么冷淡的话。反正你今晚很闲。”
“酒精会破坏脑细胞。如果想在这一行干长点——”
“好了,陪我去PUB!”
两人一边争执一边走出办公室,留下的毛扭过头面对桌子。
(有空看看书不好吗。)
她开始想象。没有任何目的在基地内闲逛,无止境地发牢骚,玩伴回来以后突然变得兴高采烈。
“……真是,不过是个小○孩。”
毛轻声喃喃着。
不知为何,这个PUB里面没有漏雨。
琥珀色的照明中,完成一天工作的士兵们聚在一起——
大致都是按照部署呆在一块谈天说地闲扯,举着酒杯大声喧哗。
因为自然会产生划清界限的意识,宗介他们所属的SRT下士官——会认为多少有点没面子。既因为绝对人数的稀少,又因为是最精锐的部队、和基地的人有些距离。
实际上,SRT的人总体来说都是缄默、言行慎重的人。即便是看上去在放松,通常也会有着不知从哪里飘出来的紧张感。宗介那般不亲切的人是个例,克鲁兹那种开朗型的也是少数派。爱喝酒的人也不多。
所以宗介和克鲁兹现在正缩在吧台的一个角落里。
“我第一次来这里。”
宗介单手拿着盛着桔子汁的杯子说。
“是这样吗?”
“是。这种地方对健康不利。香烟的气味太浓了。”
“哈,担心健康还会参加部队?不规则的生活、难吃的食物、被压力填满的危险每一天。皮肤会粗糙的啊?”
克鲁兹闷笑两声,咽下一口苏格兰威士忌。他给酒保递上已经空了的酒杯、又要了一杯后,轻轻叹口气。
“……但是,有钱的话。我也不会再继续干这行,而是找个地方开小酒店。”
宗介用怀疑的目光瞥了一眼克鲁兹呆然的侧面。
“这点资金你应该已经赚到了。基本工资之上还有干危险工作时的保障金,顺安事件中应当还有负伤补偿。”
这是事实。秘银很看重人材,SRT成员的年薪相当高,和如日中天的专业棒球选手差不多。(翻译注:根据ENCYCLOPEDIA的资料,折合3000万日币左右(扣税后),那么按照1:120比率换算成美金是25万。)因为这既不是普通人能够干的工作,还常常伴着危险。
“啊~是那样。我本身是欠债身,怎么赚怎么赚都存不起来。”
“这我是第一次听说。”
“只在这里说说。……所以呀,我还得相当长一段时间吃这里的猪食。只有能开M9还不错。”
“……”
对于没什么特别感想的宗介,克鲁兹偷偷瞟了一眼。
“你已经存了不少了吧?”
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他问。
“储蓄啊。的确如此……但是减少得飞快。最近缴费很厉害。”
“缴费?缴什么费?”
“在学校弄坏的公物的费用。真正住到东京起的2星期内——部队的财务就说‘我们不能出钱了,你自己付’。”
“……弄得坏那么多?”
“不是我兴之所至在破坏。为了安全而已。”
宗介在吃惊的克鲁兹身边面无表情地吮桔子汁。
“……总之,是秘银用钱的方法太古怪了。不管基地的漏雨现象,却在没必要的武器上支出大笔的开销。上周的试射里,我可发射了4发20万美金(2400万日元)的导弹啊?同一个我现在正在为要不要叫2美金(240日元)的下酒菜而头疼。一定是哪里不对劲啊?”
“把对战车导弹和下酒的花生这两种不处于同一层面的东西作对比的你的脑子不对劲才是……”
“……听你说出这种话会莫名其妙地火气上来。”
“我只不过是在指出军事力的特殊性。”
“还真有理。小要的忍耐力不是一点点强。”
“不。我经常会被说‘啰嗦’、‘闭嘴’然后被打。”
“那就不能改一改啊,你。”
他们就这样继续着冗长无意义的对话。手中空下来的吧主走到二人的附近。
体格不错的白人中年男子拖着自己的右腿走近,发红的圆脸、灰白的头发。和现在已经过世的名演员欧内斯特?伯格宁。
吧主原先也是佣兵,不灵活的腿是过去战斗中负伤的——克鲁兹是这么听说的。老是喜欢说“刚果和罗得西亚没有不认识我的人”——虽然克鲁兹根本不知道刚果和罗得西亚是什么国家。(翻译注:请各位配合到非洲地图上去找,谢谢。)
“怎么了,年轻人?脑袋凑到一起还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
吧主用沙哑的声音问。
“不用管我们。我们缺钱。”
克鲁兹马马虎虎回答,这种模式对这两人来说就像问候一般。吧主在吧台的另一头弯下腰,向手中的高脚杯内慢慢注入12年陈的野鸡波旁威士忌。
“怎么,请我的?”
“傻瓜,当然是我自己喝。”
吧主在大受打击的克鲁兹面前美美地喝干波旁酒。
“……”
“哈……总的来说,你们两个啊。我从前面开始听——”
“谁同意你听……”
克鲁兹轻声嘀咕,吧主根本没有在意。
“——全都是和钱脱不开干系的话。不觉得羞愧吗?在这世界上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的年轻人——”
“根本没听……”
无视宗介的低语,吧主继续。
“——和他们差太远了吧?单纯依赖高科技的兵器才会变成这样。要我说的话,制导导弹、那种胡闹的人型兵器全都不需要。打倒一个敌人只需要一发子弹,打倒多个敌人也只需要一发子弹。明白吗?理所当然你们不明白吧。”
“敢在狙击手出身的我面前吹这些,老人家啊……”
克鲁兹肩膀垂下去,老人对他怒目而视。
“笨蛋!我是说精神方面的话。达成理想的意志、成为生存下去的希望——可以称其为浪漫。这种东西你们不止缺了一点点,所以会变得无精打采。现在一点也不快乐,就靠花生和腊肠过日子。”
“你到底想说啥我根本听不出啊。”
“在我看,是催促我们加点菜吗?”
克鲁兹和宗介相继说。吧主眯起眼睛发出奇怪的喉音。
“笨蛋!我要说的就是,‘至少你们喝酒的时候给我露出一副开心点的样子’!”
“绕得还真远。”
宗介依旧板着脸回答。另一方面,克鲁兹仰望天花板叹息。
“话虽如此……没钱就没有办法。自己的将来也无法看清。无论怎么样都永远摆不平的恐怖分子。又没有好女人。喝酒也不好玩。浪漫什么的也根本无缘。”
吧主以仔细地注视着克鲁兹。随后换成斜视、颈部稍微动动、下颚左右摇动。似乎这就是他思考的习惯性动作。
“嗯,好。就让我来赐予你们浪漫。”
“哈?你在说什么?喂——”
吧主什么都没回答,转身消失在调理室中。
“那个老头搞什么啊?”
“不知道。我看不出他头部有负伤的迹象……”
之后的一小时内,两人继续无休止的对话。完全忘记吧主的话,正“差不多了,走吧”的时候——
“笨蛋!你们要去哪里?”
吧主拖着伤腿回来了。
“哪里?宿舍啊。”
“笨蛋!不会等等啊!”
“……真是,老是笨蛋笨蛋的,你是教开车的教官啊?适可而止吧。”
两人起身时,吧主突然伸出右手。粗糙的手中是张古旧的羊皮纸。
“拿去,年轻人。这就是浪漫。”
“这啥玩艺?”
克鲁兹皱起眉头,吧主则在那里微笑。
“标记着藏在这个梅利达岛上某处的财宝地图。17世纪大海盗阿米格船长的遗产。”
克鲁兹和宗介沉默片刻。他们看着对方认真的目光,异口同声问:
“要不要叫医疗兵?”
所谓医疗兵,就是负责看护伤员和病人的士兵。
——翌日清晨。克鲁兹说:
“阿米格不存在啊,阿米格……哪里的蒙面摔跤手?这远远超出‘形迹可疑’的层面了。”
宗介点头,
“出奇地弱的海盗。假设存在过,我不认为他有过像模像样的掠夺行径。”
“对对。即便有宝箱,也一定是塞满和同伴回忆相关的东西。就像毕业生留念一样的东西。”
“是啊。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像样的东西。”
“那老头还真是相当古老呀。马上就要21世纪了……‘海盗的宝藏’?这种传言谁会去相信?”
“如果真这么想——”
宗介顿了顿。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人所在的地点是蒸笼般闷热的雨林中,不知道有没有4层楼高的阔叶树将大部分的天空遮盖住。透过树叶的阳光,鸟的鸣叫。身边的树干上,一只巨大的蛾(大概)类生物在那里歇息。
距离秘银地下基地3km处的梅利达岛热带雨林,这里经常被用作侦查作战等等的演习场。
宗介和克鲁兹身着野战服、脚蹬丛林靴、头戴丛林帽,带着各种轻装备和小刀类。因为不大可能出现敌人,武器只有左轮手枪。
“啊——……就当是野营去吧。”
克鲁兹单手拿着地图回答。
对这两人来说的确是类似野餐的活动——如果不是擅长丛林侦查的人,立刻就会迷失在树林中,最终不知道怎样、死在哪里。完全没有道路
,视野也极差。这是从很久以前就鲜有人至的地方,应该说是地球上残存的最后秘境。
“而且,啊?还有‘万一’呢。”
“万一也无法接受。这是对时间的浪费。”
“不是挺好么,反正你只要在星期一之前回去不就行了吗?”
“的确如你所言……”
宗介无论如何都打不精神。今天是他许久以来考虑过后、决定到基地附近的山崖上垂钓的日子。整备中的M9又出现了新问题——这次是电子武装——因此今天的演习也中止了。
看到宗介的样子,克鲁兹开始热心的说得。
“我说,如果……只是如果啊?出了什么奇迹让我们找到可以换钱的东西,心情一定会好转的。”
“会吗?”
“和金额没有关系。不用是可以吃喝玩乐一生的那么多。卖到古董店可以稍微享用一顿奢华晚餐的——就这种。明白吗?有没有财宝并不是重点。也就是说,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和你喜欢的钓鱼一样。”
“钓鱼、吗。”
“没错。而且,那个老爷子说的话也有点道理。浪漫。就是这个。即便像我们这样干遵循因果的工作,偶尔也该有点梦。你不这么认为?”
“唔……”
宗介到目前为止丝毫没有对“浪漫”的概念,但是钓鱼的那个比喻还是听懂了。以在丛林中行进取代在波涛中撒下渔线,运气好时的奖品不是鱼而是海盗的财宝。换个角度看也就这么回事。
“可是这古旧的地图能当参考么?”
“嗯?大概吧。怎么说都有些地方是符合的——”
“拿来。”
宗介接过那张羊皮纸和秘银绘制的最新精密地图,仔仔细细对照了一遍。
“阿米格船长”的地图十分不准确,只是将梅利达岛的海岸线和大致的山的位置描绘了一下。海洋的部分则是画的正在喷水的鲸鱼和似乎玩得很开心的海龙——看上去就很不正经。财宝的位置在岛屿的东南方,周围绘制的是可以作为路标的溪流和岩石什么的。
地图上到处都用古西班牙语记录着注意事项。只能进行简单西班牙语会话的宗介几乎读不懂任何的内容。
然而——
“什么啊,这‘senorita(小姐,令爱)山’……”
只能认为是在被嘲笑。画这幅地图的人真的是17世纪的西班牙人而不是一个头脑不好使的日本人吗?
“啊,这座山是D3的试爆场。西侧那座很低的。”
“这不是主要问题。我是在说,这地图是否值得信赖。”
“啊?……真是,给我。”
克鲁兹取回2张地图,用手指指点着说明。
“听好。这地图虽然有点胡闹,位置关系大体上还是吻合的。看这里。有条小河穿越E8和E9。即使经过几百年河道变了,这一带也没有其他的河。……因此,F8有低断崖,阿米格的地图也是。东侧的岩石——”
一段解说过后,克鲁兹折起地图。
“——大概就是这样子。藏匿财宝的洞窟被岩石堵着。接下来只要到现场直接寻找。”
即便如此宗介的脸还是沉着,
“我是在怀疑这张地图的出处……”
“那个老头自己画的?但是,这张地图的古旧程度可是真实的。”
克鲁兹晃晃那张似乎会散成碎片的羊皮纸。
“唔……”
“懂了没有?好,那么出发。”
不等回答,克鲁兹挥动山刀切开前面堵路的灌木、前进。
(根据这样来看,不是根本没有可能找到和地图同样地形的可能么……)
宗介低下头跟在他后面。
对于特种部队的士兵来说,地面勘测技能是基本中的基本。从他们的技能来看,普通的秘境根本称不上秘境,只不过是热带雨林而已。
话虽如此,从抖急的斜面上滚落、陷入沼泽地、被巨大的蜂袭击——他们可能遇到这些事。从树丛中跳出一只野生化的大猪,差一点就受重伤。
“胡~”
“哇!”
两人赶紧跳开,猪似乎准备就这么逃走——
砰!
宗介用左轮对这只猪——已经接近野猪了——射击。猪发出惨叫,一歪,倒地断气。
“你不是要把物种都赶尽杀绝吧?”
克鲁兹问的同时,宗介用肩膀扛起猪。
“你不知道本部的通知啊。公告板上贴着‘在地上发现的猪尽可能驱除或者捕获’。”
“这又是为什么?”
“为了维持生态。这只猪是以前有人从欧洲带来的品种。猪为了寻找食物——幼虫而刨掘树根、破坏森林。随后死树的空洞中会积水,滋生大量的蚊子。蚊子是疟疾的传播媒介,这个岛上原先的动物会因此死绝。大致就是这么回事。”
宗介毫不卡壳、流利地将一切都陈述了一遍。
“打仗的去关心经济学……在想什么啊?”
“只是为了保全演习场吧。”
“没办法。不过也挺可怜的呢,这些猪。”
克鲁兹戳戳猪。
“不是令它们全灭。只是尽可能减少。”
“噢……吃午饭吧。因为看上去可怜。”
“也对。”
两人将猪的血放光,处理成能够食用的状态,点上火烤了吃。良好的技能和随机应变的脑筋是他们这样的士兵必须具备的。
实际上,猪的味道相当不错。
和预料的相反,他们很轻易就找到了目标地点。
岛的东南面。横穿密林的断崖。旁边流过小河。断崖的根源部镇压着直径7m的巨岩。
“就是那里。那块石头的后面。”
交替着看完两张地图,克鲁兹说。
“就这么简单么……?”
“阿米格是这么说的。只要弄开那块石头就有洞窟,这里面的宝箱——”
看着巨岩,克鲁兹一时语塞。
“那么大的石头,怎么才能弄走……?”
“我也这么想。”
假如地图是正确的,这个断崖和洞窟应该是相连的。现在这里有巨岩。
“原来如此。隐藏点不是解谜,只不过是干单纯的力气活。”
“恐怕是从断崖上将巨岩推下来的。”
大约和平房差不多大的巨岩。两个人绕着巨岩缓缓走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能容人进入的任何缝隙。
“嗯……爆破、吧,这个。”
“最好还是不要干。”
宗介抚摸着巨岩所在的断崖表面。
“为什么?”
“先不说这块岩石,是断崖的地质问题。就我看来,这是意外脆弱的构造。虽然可以在岩石周围埋设去除它所必要的炸药——爆破的冲击很可能会把洞窟也弄塌。”
“唔,这样啊……”
在爆炸物处理和破坏工作方面是宗介更清楚。克鲁兹很爽快地接受了同伴的意见——所以现在是一副异常苦恼的面孔。
“败了。去借推土机怎么样?不,不行,在这种山里。”
“直升机倒是可以到这里来搬运。”
“开什么玩笑。我不想欠那些驾驶员的人情。况且肯定先会被他们笑话。”
“那么,只能放弃。”
“……啊!可恶!!”
克鲁兹脾气上来开始恶语,并用靴子蹬巨岩。一次还不解气,又不断地、不断地蹬。但是理所当然的,巨岩纹丝不动。
宗介看着一副懊恼样的克鲁兹,露出惊讶的神情。
“为什么那么失望?你自己说‘重要的不是结果,是过程’。”
“啊——啰嗦!即便如此,我绝对不允许闹这种笑话!应该、更加、那样啊!寻宝是戏剧性的啊!原住民的骚扰啊和谜之美少女恋爱什么的!”
因为这个岛原先就是无人岛,猪也不算原住民。谜之美少女的确是在这个岛上,不过她现在正在基地中作为战队指挥官陷入职务的泥沼。
“是这样吗。”
“是啊!这——‘我们稍微到演习场去了一次,杀了一头猪吃完就回来了。宝物?啊呀,放弃了’……就这么结束,哪里符合我的美学!哪里像浪漫啊!!”
他高举着双手,手指对着天空不断捏放、同时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又是浪漫……弄不清楚。”
插起双腕的宗介。克鲁兹站在那里肩膀颤动着了半天。
“唔……没办法。梦就做到这里。果然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组成的。从明天开始又是无聊的训练和无成效的作战的重复。然后我会继续还债、因为什么很白痴的原因挂掉——不,等等?”
突然想到了什么,克鲁兹猛地睁开眼睛。
“啊……我是傻瓜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我怎么想的啊?这么单纯的方法竟然没有考虑到——哦,这太愚蠢了。”
“那么到底怎么了?”
“闭嘴,傻瓜二号!先回基地一趟。”
什么都没有说明,克鲁兹立刻转过身快步往回走。
傍晚。
满身污泥回到基地的二人到宿舍里放好行李和猪,就直奔基地的第十二格纳库。途中虽然遇到了毛,但并没有对她说任何关于阿米格船长财宝的事情。
“我们只是去猎猪、猎猪。”
“对。猎猪。”
“哈……是吗。”
毛皱皱眉头,也没有追究。她现在脑子里塞满了演习计划的推迟以及整备中出现的问题。
沿着混凝土铺设的通道走了一段时间,他们进入开阔的格纳库。
沿着墙壁,从左至右排列着3架灰色的强袭机兵。
全高8m的巨人。使用大大小小各种火器,拥有相当高的机动性的现代最强陆战兵器——现在正双膝着地、以如同在磕头一样的姿势静止着。
排列着的是称为M6[法兰绒]的机体。
是比宗介他们平时执行任务时用的M9[Gernsback]老一代的旧机种。虽说性能上不及M9,现在还是作为西方各国陆军的主力AS活跃在第一线。变种也不少。
就像穿着厚羽绒背心一般略显圆滑的外形,粗胖的大腿和前臂,由曲面构成的装甲上四处都是细小的伤痕。
“哼哼,利用这个力量绝对一击必杀。”
克鲁兹插起双腕,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架。
“真的要用?会变成未经允许的使用啊。虽说是二手的,这可是原价1000万美金(12亿日元)的高价器材。”
宗介板着脸说。
“别介意。反正是过时的玩艺,放着也不过是蒙灰罢了。之后被说的时候只要适当回答‘再测试检讨第二代AS的行走特性’什么的就行。”
“可是——”
“只是借一会儿。洗干净送回来他们就没话说。”
“嗯……”
“你就一点都不对宝物的真身感兴趣吗?!”
克鲁兹已经有一半相信那块巨岩后面沉睡着宝藏了。
徒步3小时的路程AS只要30分钟。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和燃气涡轮发动机的咆哮响彻密林。M6[法兰绒]拨开灌木,在山岭和山谷间轻巧地疾驰,抵达先前的断崖下。即便不及M9,M6也有人之上的机动性。
太阳已经落山了。
左臂抱住似乎骄傲得身体后仰的克鲁兹,M6站定在那块巨岩前面,肩部和头部的强光灯打在上面。巨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好像在说“哼,铁罐头能推动就试试看呀”。
从M6的手腕上轻轻跳下来的克鲁兹说,
“好。干掉它,相良君。”
“你退开。”
操纵机体的宗介通过外部扬声器回答。
M6迂回至巨岩的右侧,将右半身紧紧贴在岩石上。
巨岩比M6的高度稍微低一些,但是从质量上来说有大约5、60吨。相对的M6自重11吨。从人的角度来考虑,大概就是要强拖一辆刹住的大型摩托车。
“开始了。”
M6的引擎出力上升,涡轮尖锐的回旋声音提高,背上的排气口隆隆作响。从发电器传出的巨大电力注入全身的肌肉——特殊的形状记忆塑料。
巨岩立刻开始震动,表面上的小石子和苔藓凌乱落下。
“很好!干吧!加油推!”
M6脚下的地面“刷”地陷下去。重新站好位置后,再度推巨岩。关节发硬、装甲和骨架发出唧唧咯咯的声音。巨岩的一半陷在地下,一点都没有移动的趋势——
“哦……”
AS的力量果然是可怕的。
巨岩突然倾斜,滑过数十厘米的距离——就像比试认输了,发出巨响倒在M6所在的另一侧。土沙被弹到空中,周围一带卷起尘埃和浓烟。
“成了……!”
“看,克鲁兹。”
渐渐散去的烟。被M6的灯照着的洞穴露出形迹。
“哦哦……真的有。”
洞窟的高度大约5m,天花板上不断散落小石子——偶尔也有拳头大小的落下。因为移除了岩石,断崖的地基也许已经被动摇了。
“似乎会塌下来。危险。”
“都已经到这里了,难道你要我不进去直接回去吗?”
“不管怎样,先用AS支撑一会儿。”
“也是,就这么办。”
宗介操纵的M6猫起腰钻进洞窟的入口处,用整个背部撑起天花板,变成支点类的东西。宗介锁定关节后打开驾驶舱,从机体上降下。
漆黑的洞窟内是平缓的下坡路。两人手握棍状电筒(Maglite),向更深处走去。
洞窟意外得短,50m左右的路程后,完全变成了死路。尽头都是些水塘,另一头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生锈的宝箱静静躺在那里。
“哦,很容易认出来呢。”
“就这么简单吗……?简直像是送的。”
宗介的额头上浮出汗水。
“一定是平易近人的海贼。”
“……海贼什么的都是假的,是不是PUB的吧主自己准备的?他为了捉弄我们——”
“有用这么多手段制造麻烦的玩笑吗?”
一边注意有没有陷阱,两人噗嚓噗嚓踩过水塘,站在宝箱的前面。用手枪破坏锁,将手按在盖子上。
“那么……会出来什么呢?”
“腐烂的书物或者胡椒瓶、这类东西吧。”
“堆成山的喜欢的女性所在地址、令人蒙羞的情书之类的?”
“总之,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呵呵。那,打开了。”
克鲁兹打开宝箱。
手电的光芒中,财宝的正体显现了。看过之后,二人都说不出话。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两人最没有预料到的东西。首先不能接受。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宝箱里装的东西和想象相去甚远。宗介和克鲁兹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啥?”
财宝的正体——就是财宝。
闪闪发光、无数的金币;宝石;镶着钻石不断闪光的短剑;刻着漂亮花纹的银食具。将全部这些偷偷地……
克鲁兹用颤抖的手试着去抓金币。是真的。没错。
“喂……不是100万200万美金的啊,这。”
克鲁兹用痴呆一样的声音说,声音里没有兴奋的成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己都不能把握。
“阿米格船长……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这世界上尽是谜团。”
脸色发白的宗介回答。
首先,将宝箱搬出去。
洞窟脆弱的天花板现在还是像要塌掉的样子。两人紧紧抱住宝箱,摇摇摆摆走向洞窟的出口。随着一步一步的跨出,充实感逐渐向上涌。高兴地一蹦三尺高的兴奋感——不,不是这种。
先是困惑、再是一点点的希望和展望,这些在生根发芽。
“怎么办啊,喂。我们可是大款了呀……?”
“似乎是的……恐怕有1000万美金(12亿日元)吧。”
“平分。每个人500万(6亿日元)。不对不对,应该也分给那个老头一点……!”
在兴奋的克鲁兹身边,宗介一脸考虑什么的样子。
“想不出用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啊。豪华的游艇、高级别墅、每天光玩也有零头呢?太棒了。和这种生活彻底告别啦。”
“游艇别墅什么的都没有兴趣。能够钓鱼(翻译注:钓鱼和零头发音相同)就太好了。”
说完,宗介不知怎么的脑中浮现出自己在游艇上绷着脸钓鱼的样子。平静的海面,湛蓝的天空,不知为什么千鸟要也在船上,正在用他钓起的鱼作为原料做料理。
“不错。”
“对啊,岂止不错,是非常好!”
克鲁兹的声音开始轻飘飘。
“到现在为止,我尽是遇到些倒霉的事情。看来是用现在的这个来抵账的。虽然过去我不认为有神仙——但我错了。绝对有。”
“也许正是如此。”
宗介从心底里同意。
此时。
在来到洞窟中部的他们身边仅仅2m处,“嗵!”地一下落下一块岩石。有人头的大小。
紧接着背后、眼前、各种各样大小的石头从头上倾斜而下。
“要塌了。”
“糟糕……!”
抱着沉重的宝箱,两人快步走向出口。在这过程中,洞窟开始全面崩塌了。背后传来地震一样的声音,大量的土沙不断落下。
全速奔跑的话应该能得救。然而,抱着这种“包袱”的话——
“扔掉吧。太危险了……!”
“说什么啊,你认真的!?”
“命和钱哪个重要!?”
“两个都重要!快点!”
宗介准备扔掉宝箱、自己一个人逃走……他这么想过,但看到同伴尽全力的样子又断了这个念头。这家伙的心中只有宝箱。虽然极度危险,可只要两人都跑快点……
石
块散乱地落下。脚变沉重了。抓住宝箱的手指似乎要断掉。
“还有一点点!”
可以称得上超人的爆发力。迈着极度吻合的步伐,两人快速地冲上斜面,从M6双脚之间钻过,在差之毫厘之际逃出洞窟。
“呜……!”
下一秒,他们的身后响起轰鸣声。土沙和岩石一齐压垮了那个洞窟。千钧一发。
宗介和克鲁兹与断崖有了相当的距离后,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思维。
“啊啊……太险了。我还以为死定了呢。”
“造成危险的正是你的心……!”
浑身是汗的宗介说。
克鲁兹笑着弯下腰,打量放在地上的宝箱。
“算了,不用那么生气嘛。这样一来财宝也平安无事。结果就是一切!”
“和你今天早晨说的完全相反……”
“不用在意。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大款了啊!至少也有1000万美金呢?仔细考虑考虑啊,喂!”
“1000万美金……吗。”
这个金额数目之巨大——宗介重新打了个冷颤。自己人生的齿轮似乎开始向完全不同的方向转动了——有这种预感。完全不同的生活。这些全都在自己的面前等待着。
“首先得考虑偷偷换钱的方法。先回基地去。”
“嗯。……?”
此刻,两人终于注意到了。
完全崩溃的洞窟入口,M6[法兰绒]被数百吨的土沙和岩石压在下面。扭曲的手臂和腿部以怪异的角度突出。仅仅露出一点点的身体部位的深处,白色的烟不断地喷出——
“啊……”
爆炸、起火。
伴随着土沙的飞舞,M6化为尘埃。半夜的密林被鲜明、赤红的火焰照亮。
完全不明所以、呆立在原地的二人。片刻之后,克鲁兹小声嘀咕。
“M6哎……应该是多少钱?”
“……大约1000万美金。”
收入:阿米格船长的财宝——10315500美金(秘银的鉴定额)
猪一头——不得换钱
支出:M6A2[法兰绒]——10315500美金(秘银的请求额)
“……这么愚蠢的故事有吗?”
基地的PUB,无力地趴在柜台一角的克鲁兹说。手中是便宜的苏格兰威士忌。
“全部没收。海岛的财宝最后也不过只值一架二手AS的钱。梦想和浪漫什么的根本没希望。差劲……”
“评价额完全是司令部控制的。应该认为他们放过我们了才对。”
宗介一手拿着柚子汁说。
“也对。如果知道在自己的后庭院里沉睡着财宝……与其高兴,更应该觉得羞愧。我们全体都是大蠢货。”
“本来应当关小黑屋的。这点上似乎上校大人为我们辩护了。”
“哼嗯……。真是个好小孩。如果再压低一点M6的价格,将差额给我们,我会认为她是更好的小孩。”
“真是奢侈的要求。”
此后会话也没有换过话题,始终是极度阴沉的气氛。此时,PUB的吧主拖着他一瘸一拐的腿走近了。
“我听说了噢,年轻人。似乎是非常快活的经历嘛。”
老人的红脸上堆起微笑,用沙哑的声音说。
“什么快活啊?简直是狼狈不堪。”
“笨蛋!手脚健全地回来已经应该感谢上苍了。”
老人边说边向自己的高脚杯中注入波旁酒。坐在“切”一声后转过脸的克鲁兹身边的宗介发问。
“可是,吧主。你知道那张地图是真的?”
“不,不知道。所以也没有去找过。”
“……”
“那地图是以前和战友玩扑克时拿来充钱的。似乎是复制19世纪的什么其它地图的一部分来的。‘阿米格船长’的名字也是编的。”
“然而财宝是货真价实的。”
“我也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看上去打心底里高兴的老人一下子喝干波旁。
“听好了,你们。这个世界上充满了非调理和不可思议的事情。其中的一部分你们激烈的体验过了啊?不仅是兴奋、还有叹息和愤怒。这么想就好受了吧,嗯?”
“讲得真轻巧。”
克鲁兹的声音中透出不高兴。
吧主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在两人面前放上2枚金币。嘀嗒、得发出清脆的响声,金币在柜台上不断打转。这是两人在洞窟深处发现的财宝的一部分。
宗介和克鲁兹傻了。
“这是……?”
“你们的上官——呃,那个俄罗斯人。我拜托他留了3枚。1枚是我的。剩下的2枚是你们的份。”
老人将自己的那枚在他们的眼前晃晃。
“拿去吧。那就是浪漫的碎片。只要放在口袋中,它会授予你们看不见的力量。是活过、笑过的证据。当某天迷路、找不到方向的时候,金币会给你们指路的。”
“哈……”
“懂了吗?不,听不懂吧——不管怎样,拿去。”
两名年轻的士兵伸手拿过自己的金币仔细端详,仿佛是在看头一次见到的奇怪的食物。
“那就收下了。感谢你。”
宗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喔……就是傻乎乎的度假的纪念品咯。”
克鲁兹苦笑。这是极度无力、痛苦的——同时也是没有烦恼的笑脸。
老人的脸上表现出满足。他再度向自己的杯子中注入波旁,在两人的面前高高举起。
“那么干杯。为了奇怪的海岛和黄金的记忆。”
“干杯。”
“干杯。”
三人碰过杯,开始一桌小小的酒席——
后记
这次追记的是长篇角色的喜剧。关于克鲁兹?威巴和秘银的事宜参考长篇。我认为偶尔也写写两个男人懒懒的故事应该也不错(哎,不行……?)。BGM推荐圆舞曲。贯彻全篇的倦怠感我觉得写得不错。接下来会是泰莎的故事……吧?
1999年4月贺东招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