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总这样!?
至今交往过的女人在分手之时,一定会说出这样的台词。
你为什么总这样!?不是没有办法么,我就是那种敞着门办事(WC)的性格。你为什么总这样!?真吵啊,我对那个一脸欠揍的家伙说道。你为什么总这样!?因为宗教性质的理由呢,每三天就要染指轻度犯罪。你为什么总这样!?谁管你,我自己也不明白啊。
你为什么总这样!?为什么要劫机!?
天知道。硬要说的话,因为这里是客机吧。
诸如此类,由于平日养成的习惯,英格威·阿拉卡斯尔不经意的随便找起了借口,可是想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有和任何人交谈的事实。
「总之就是那样!于是,现在我是前所未有的自由人了!不用害怕任何人,不再去想那些啰里巴嗦的麻烦事情,总之,直到被打倒为止,我要一路猛冲,你怎么看!?乘务员小姐!」
「我觉得,您的烦恼能够得到解除真是太好了,客人」
被回以毫无瑕疵的笑容,强行提起的兴奋情绪一落千丈。不知是否该说日本人坐怀不乱,以劫机犯为对象依旧表现出了强大的职业本性。
于是,对听众的反应微妙的提不起兴趣的英格威,再次将身体沉进座位上,把脚粗鲁的翘向前面。前面的座位很碍事,坐在那里的客人已经被赶走了。
他试着从过道伸出头来回张望,只见井然排列的座位上,满是人们好像蔬菜的脸。马铃薯也好青椒也好胡萝卜也好,神情多少有些紧张,但基本正畅享着空中之旅。鉴于当前的状况,只能说他们的适应力太过顽强,不,应该说他们神经太大条了。
此时,从紧贴在后方的位置传来调子非常缓慢的歌声。
从刚才开始一直播放出来的刺耳BGM,无疑是机内冷场气氛的形成要素之一。真是个烦人的家伙,英格威不由颦蹙起来。
「……我说,大和抚子的乘务员小姐啊」
「是,有何指教?这位摇滚风的客人」
从刚才一直和英格威彬彬有礼的进行对话的客舱女乘务员,果然千篇一律的投来楚楚动人的笑容。英格威心想,难道我被小看了?
「……呃,劫机是不是很老套?已经变得和银行抢匪一样的『过时犯罪』,最后还会『干什么啊,真讨厌,现在还玩劫机?』被女高中生冷笑?」
「坚持就是胜利,客人。凡事不要放弃,贵在持之以恒」
英格威被劫持的航班工作人员教导,想起让他越来越没干劲的事情开端。想来这位航程从头到尾都很晦气。
对,一切都是事故。首先从香港出发后不久,搭乘的客机准备秘密返航。这件事马上就感觉到了,原因大致上也有所察觉,此时应该想到无灾无难的放过一班飞机。但不知是不是联络对象搞错了,还是被无用的正义感所驱使,一位全副武装的便衣警察嚷着「现在将你逮捕」冒了出来。于是,英格威就干脆把他就地解决了。连英格威也觉得自己这么作有些失控,一切都变得麻烦起来,于是便将其他的便衣警察一并横扫。于是便闯进了控制室,将碳素纤维制作的隐形手枪指向了机长。回想完毕,于是到了现在。
——瞧吧,果然是场事故。是一连串不幸的事故。谁又能指责我?
「动手之后,马上有种变成好莱坞电影里的反派角色的感觉,超兴奋呢……」
客人们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淡。拿枪指过去姑且会显出害怕的样子,但还是会摆出「咦,开玩笑的吧」的表情。但不管怎么说,以机长为首的工作人员了解事关重大,齐刷刷的全都是严肃的面孔。
「话说,温驯过头了吧,日本人。怎么一个个都那么缺乏危机感?」
「客人,不是自卖自夸,我们国家的治安在全世界是屈指可数的」
「什么意思?在和平中宽裕惯了,最后的弊病就这个样子么?」
不可理喻,这是什么国家。英格威的嘴巴扭成一个へ字。
「话说,你也真从容呢。就不觉得害怕么?我手里可是拿着枪哦」
「我从立志成为空中乘务员的那一刻起,就有做好了葬身天空的觉悟,客人」
「……有没有搞错。你们啥时候变成这么危险的职业了」
乘务员们之中,唯有这位女性一直不改含蓄的笑容。英格威为了打发时间试着和她聊起来,但越说就越对这位空姐无穷胆魄感到吃惊。
「哎,说不定,我和你这样的女人相性不错呢。因为,我不管做什么总被人又吵又闹的喊什么『你为什么总这样』。——开门见山的问了,你有男朋友么?」
「两年了」
乘务员不掩喜悦地展示出结婚戒指,英格威自嘲的笑起来。总是这样。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女人,总是各种原因脱销下架。
「受不了,要不要这么晦气啊——……咦?噢噢?」
英格威不经意的将视线转向窗外,一瞬间在视线的一端捕捉到了一个奇妙的东西。在遍布黑乎乎的云海的夜空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英格威一语不发的凝目而视,相同的东西映入视野。拖着细细的尾焰,好像战斗机喷气口的光辉,仿佛藏在客机的死角中,正紧贴云层之上进行移动。
自卫队么?不,那个是F15战斗机的话显得太小了些。而且轮廓也大不相同。在这样的状况出现了不明飞行物——这当然是一项值得怀疑的情况吧。
「哈,有客人来了。正合我意」
英格威狰狞的笑起来,之前懒洋洋的样子就好像都是假的,以敏捷的动作站了起来,然后抓起身后一边听着随身听一边不嫌丢脸的将自己的五音不全暴露在公众场合的家伙的领口,从座位上抓出来,快步走向后部机舱。
「咕欸?唔噢噢噢、这……干嘛啊!?我唱得正爽啊!」
「烦死了,臭小鬼。开心的工作时间到了。要唱歌等搞定了再唱」
「……工作?」
「啊,似乎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冲我们来了」
英格威边说边走,身后果然传来女乘务员冷静无比的声音。——马上就要到日本领空了,客人请尽早回到座位。
尽管飞行时间所剩无几,但接下来似乎能够不用再无聊了。
〇
圆月当空。本应经常仰望的明月,放在如此近的距离,它的美丽却令人震慑,散发着某种神秘的感觉。
皎洁的光粒如化作雨露,洗涤来访者的庸俗之气。
高度三千米。这里是唯有拥有翅膀之人方能到达的,严酷的遴选之庭。在这并非远离本土的日本近海上空,下界的事情已成遥远的彼方。
「还来!?又是这种情况!?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人是不能飞的生物哦!?」
然而燎在背后的大喊大叫,感觉在各种层面上都破坏了气氛。
「……你啊,就不能多享受一下这样的景色么?可以洗涤心灵哦」
「才不会!只有恐怖啊!蠢不蠢!?」
卓巳挨了尖酸刻薄的谩骂,无力的耷拉下肩膀。富有诗韵的气氛完全糟蹋了。卓巳知道在身后拼死抓住腰的她有恐高症,在上周登上飞艇的时候也是相同的情况,要是稍微习惯一些就好了。
卓巳他们现在已经到达了寻常生物所无法到达的高度,当然,他们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飞起来的,而是借助了名为机械的扭曲翅膀。
卓巳和燎座下的,是一台外形好像水上摩托的飞机。虽然形态无视了航天器的原理,但它的速度与它的尺寸相反,快到异常。就算利用现在的科学技术能够制造相同的东西,首先也不可能发挥出过剩性能。
本应如此才对,可是这架超乎常理的飞机,是出自现在依旧在驾驶席的各个地方盯着仪表的小人们——也就是手笔的工件。
反映妖精使自身印象的,必定拥有从主人的内心分离出来的某种超能力,也就是恶作剧。恶作剧在低阶位大多似乎无法发现,正如它的名字,无关乎真意或者玩笑,本质就是妖精稀里糊涂的恶作剧。然后,卓巳由于某件事情,对机械倾注了好坏难辨的强烈感情,能够利用周围存在的一切没有生命的材料,制作成犹如欧帕兹的高精技术含量的道具。
这即『工作』的恶作剧。是将卓巳的印象正确的具现化,天下无双的拧螺丝手法。
「……话虽如此,这次刚好因为恶作剧的关系,被卷入了不必要的骚乱中去了呢」
卓巳嘟嚷起来,小人们全体「?」露出不解的表情。这辆酷似摩托的飞机是以前制作过的改良版,由于原理上使用了通常的喷气式引擎,机体的尺寸自然大幅增加。即便如此,两人乘坐还是非常挤。
在这狭窄的座驾中,与卓巳紧紧贴在一起的燎,一边颤抖一边怒吼。
「赫尔曼那家偏偏去拜托洛洛,他还有没有尊严!」
「……那家伙一定会现在的情况乐在其中呢。他明白洛洛特不会拒绝请求,所以才找上我们。本性还是那么糟糕呢」
那时亚特雷亚公馆接到的电话,是赫尔曼转呈阿瓦隆的先前工作队发
来的协助请求,本来卓巳他们根本没有接受的道理。
不管怎么说,卓巳和燎的主人洛洛特是改革派,赫尔曼则是保守派。而且洛洛特过激的改革姿态,慢性的成为保守派的眼中钉,最近也刚刚与赫尔曼之间发生过冲突。燎说的尊严问题,也确实存在。
即便如此,卓巳等人还是像这样接受了赫尔曼的请求,当中存在几个原因。
其一、道德上的问题。虽然断然不想摊上劫机这种大事,但一想到那些生命只有自己有能力去拯救,对此不管不顾实在难逃良心的谴责。
其二、提出的交换条件。自称赫尔曼代理人的男人许诺,如果这次提供协助,保守派将暂时收敛针对洛洛特的行为。对于在羽羽根市立足未稳的洛洛来说,喘息的时间的确是不可或缺的。
其三、洛洛特的请求。纵然如何不公不满,对洛洛特的请求,卓巳和燎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并非强制性的,而是自己决定的。
结果,卓巳和燎被赫尔曼上门迎接的部下们推上了车,送到了东京某处的制铁厂,让卓巳用组装好飞机,之后就一走了之了。
「所以说,只有我们两个啊!这不是协助,而是白白送死吧!?」
「别发牢骚了。如果继续增加乘客,机体要变大的。而且,我们本来就不善交流,怎么和素昧平生的人合作——」
此时,卓巳嘴上的话突然停下。狭窄的操纵席中,设置在密密麻麻的仪表中间的雷达上终于有了反应。隔着防风玻璃,视线向十点钟方向投去,只见从云层的缝隙间,背托明月展开两只巨大翅膀的航班出现了。
波音777-200ER。世界上最大的双发型客机。
事先听过这样的信息,但肉眼一睹巨型客机的威容,纵然相隔遥远,依旧能够领略它的风采。有些许的恐惧,然后还有在卓巳心中萌生出的对大型飞机的憧憬。
「……不过比RoyalHunt号小得多呢」
「这个事实算是安慰么!我们接下来要冲进那个里面啊!」
她说的没错。卓巳耸耸肩,查看手表上显示的时间,一口气提高机速。朝着那边——朝着向日本展翅飞翔的钢铁大鸟,如同从右斜下方咬上去一般。背后的燎因为突然进行的粗暴动作发出才叫。
「呀……喂!太粗暴了吧!?飞稳一点啊!」
「不,别这么说。其实时限只剩大概三十秒了」
「三——!?」
燎哑口无言。隔了片刻,比刚才加倍响亮的尖叫声在耳后爆发。这尖叫声,很有女孩子的风格。毕竟被告知的内容含有「您所乘坐的飞机还有三十秒钟解体哦」的意思,任谁都会表现出这样的反应呢。
「快、快点……!快点快点!快点过去啊,拜托快点啊!」
「……如果真这么想就安静一点!精力无法集中了!」
由于燎一时情急将两个隆起紧紧的朝卓巳背后压了上去,令卓巳实在无法冷静。剥夺飞行员的理性,究竟就什么好处啊。
「燎,把储物室的舱门找出来!大概在后面——呼咕!」
「那个!不是那个么!?看,是不是啊!」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拧我脑袋!另外,胸部很碍事!」
卓巳怒吼着,一时从客机一旁滑向后方,而这个过程中,配合飞机的速度慢慢减速。卓巳看清了燎所指的舱门是通向地板下储物室门,微微调整速度来让位置刚好相合,从自机的机体侧面射出钢丝锚。锚插舱门的正侧面,钢丝开始迅速收卷。
被钢丝拉近,飞机缓缓靠近巨大的客机。这个时候,几只小人飞快地走过钢丝,迅速的解除了电子系统,门稳稳地开始打开。如果情况允许,希望客机机长也不要察觉,所以进行了这样的措施。
门顷刻间便打开了。与此同时,卓巳分离了锚,让机体的动力也解除了。
于是,机体随后任由惯性水平滑翔,就好像风筝一样侵入到储物室内部。或许是为了方便行李存取,果不其然,门周围的空间相对宽松。
一些用兜网吊着的行李被机翼扯碎,飞机如设想中一样,在狭小的储物室中间降落下来。舱门很危险,小人们又立刻将舱门关闭。
「…………呼」
过了片刻,卓巳解除身体的紧张。不同于上次飞艇里听到的呐喊声,尽管这次着陆完全没有受到阻碍,但这种行为果然不是精神正常的人会去做的。因为由妖精使引发的问题,所以想通过借妖精乡的人之手来平息事态,这样的心情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这种G级难度的危险任务,应该交给英国谍报员之类更厉害角色去做呢。
「……着陆了?已经着陆了……?」
卓巳循着细微的声音转过身去,只见燎低着头,眼睛向上看向自己。总是只会瞪着自己的那双清秀细眸,如今含满泪水,软弱地摇曳着。这种情况,果然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啊,没事了。感谢您每次光顾玖堂航空」
「库嘶……赶快把负责人给我叫过来,我要把他的屁股大卸八块」
「冷静冷静。你现在很不正常」
燎宣称要用鞭子抽打办事不利的人的臀部,这种扭曲的兴趣是亚特雷亚家的家训,也是她自成一派的教育性指导。然后玖堂航空的负责人,当然就是卓巳了。
就在此时,飞机迎来了极限。从机体的各部分不断发出细小的破碎声,没过多久,乃至细部的零件都完全损毁,在昏暗的货仓里散成一堆垃圾。坐在座位上的卓巳和燎直接被抛了出去,跌坐在地。
卓巳的的最大缺点,就是的『制约』。
由恶作剧创造的道具,不论任何东西,必将五分钟后损坏。存在着这样的时间限制。
「好痛……真的勉强赶上啊,真险」
卓巳一边摸着屁股一边站起来。不,是准备站起来。但是,燎仍旧没有松开卓巳的腰。应该是明白这次着陆是多么的惊险,于是开始后怕了吧。她的脸像蜡一样血色尽失,开始模仿起振动模式的手机。
「——要不要紧?」
「怎、怎怎怎怎么可能不要紧啊!?差点真的死掉啊!」
「现在还好好活着呢,就结果而论还算不错吧。好了,能站起来么?」
卓巳轻轻地将她从腰上分离,站起来向她伸出手。可是燎似乎不喜欢「结果还不错」这句话,锐利的瞪了眼卓巳,将他的手挥开。
「我自己能站起来!少瞧不起人了!」
「事到如今别勉强啊。人总会有一两个缺点啦」
不过这位担任洛洛特护卫的难伺候的同僚,除了恐高症之外还有许多小毛病,所以在战斗以外的很多情况中,微妙的派不上用场。
「我在想……我们要怎么回去?」
靠自己站起来的燎望着飞机的残骸,不安的说道。卓巳想了之后,作出回答
「一、再制造某种飞行道具;二、跳伞,游到岸上」
「一、宰了你唷?二、烧了你唷?」
「那么就选三了呢。混进乘客里才是上上之选吧。让显现,让认识过滤器饱和的话,应该——」
「好主意啊,小子」
听到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卓巳愣愣的转过身去。
真真正正的猝不及防。卓巳掩藏内心的焦躁,视线谨慎地投向储物室的深处。
燎也绷紧表情,如同保护卓巳一般走上前去。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的服装从崭新的叶乃宫学园的制服,变成了能够尽情发挥力量的战斗装束。
概括燎瞬间换装后的形象,就是『现代的魔女』一词了。
尖帽子加上斗篷,看上去有些拘束的衣服。这一切都被统一成黑色,遍布全身的金具与铆钉点缀着富有攻击性的色彩。加上燎的模特体型,这幅沿袭了古典魔女的风貌又进行了现代风格的大胆改造的形象,非常潇洒。她的右手中握着一盏古风的提灯,里面的青色火焰毛骨悚然的摇曳着。
燎让自己的显现了。
只不过,显现得并不完全,终归只完成了最低限度的备战状态。
卓巳和燎再次转向继续讲起话来的方向。昏暗的储物室中,敌人正伫立在十米左右的前方。正如事先听说的一样,是一对白人年轻男女的二人组。
「机票好好带来了么?没有就是白坐飞机。白坐飞机可是犯罪哦?让爸爸妈妈哭泣的废人没有生存的价值,学校里教过吧」
说出这话的是男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容貌和打扮都好像在模仿视觉系的摇滚歌手。衣服上下都是皮质的,白金色的头发唯有两侧进行了挑染。面容虽然称得上端正,但轻浮的腔调中却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唯独一点——唯独脖子上胡乱缠着的绷带,与男人具备的强大感觉格格不入。
「……真不想被劫机犯在犯罪问题上说三道四呢」
「蠢货,我可是亲切的给你们提醒哦。我可是八岁就被身生父母抛弃了哦?某天突然『咦?你是谁?真奇怪,我们家应该没有孩子的』对我漠不关心,接着就是一味的无视哦。会哭,会走入歧途是很正常的吧」
「这顺序反了吧?是走入歧途之后才被当做『消失了』不是么?」
以奇妙的语气进行极为中肯的吐槽的,是站在他审判个女孩。
女孩非常年轻,看上去与卓巳和燎差不多大。容貌也十分视觉系,服装为黄褐色带兜帽的外套搭配修成热裤模样的牛仔裤。头发是接近洋红的红色。大概染过吧。从耳朵上戴着的耳机大音量的播放着的古典音乐,让人很心烦。
「另外,被家人抛弃不是八岁,而是七岁的时候不是么?你之前似乎是这么说的……」
「对吧!?你果然也这么觉得吧!?所以我就在正当『我是爸爸和妈妈的孩子哦!』的青春期,大叫着并用金属球棒全力猛挥,然后离家出走了。这样的我怎么样?」
「去死不就好了?话说,不可以胡作非为的话题,怎么变成了自爆教育缺失的话题了?」
「喂喂喂,在飞行途中谈胡作非为的话题么。这也太是时候了吧」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也就表示察觉到了卓巳和燎的入侵,而且连入侵线路也预测到了,于是埋伏吧。且不论程度如何,但他们不是单纯的笨蛋。
「话说回来,本想既然闹得这么夸张,阿瓦隆一定会有所行动,没想到会直接让大人出马。似乎能够尽早完事呢」
看来对方已经掌握了这边的底细。既然如此,果然正如赫尔曼的部下们所暗示的可能性,他们赴日的目的就是自己——吧。
「于是,旁边那位是?呃,记得名字是……」
「『魂魄的火葬者』,燎·真崎。负责第一王女的护卫。和我们一样的第四阶位吧?」
「对对对,就是她。——哎呀~,你真是个好女人呢。人又好看,奶子又大。只是稍微有点神经质,美中不足呢。因为,每当我要做什么的时候,你就绝对会说『你为什么总这样』对吧?而且还把我当成小鬼」
对自言自语的男人,燎发出尖锐的咋舌,投去不快的视线。
「……那些家伙怎么回事,完全就是街头混混啊」
「燎,别理他们。这怎么看都不是能够通过对话解决的情况」
「哦,挺能说的嘛,小子。差不多该做自我介绍了吧?」
明明对话非常小声,男人还是发挥出他的地狱耳,弯起嘴角。卓巳和燎虽然对对方的底细有着某种程度的了解,但对此并不知情的男人还是一脸麻烦的开始自报家门。
「我是『末魔的裁断人』,英格威·阿拉卡斯尔。然后,这个总是じゃねじゃね的家伙是加内特。绰号是『Miss加内子』。是我仆人」(注:『じゃね?』发音为『加内』,是常用反问语气表肯定的语气词)
「是夏农·维内加不是么?绰号是『腐败的糠味噌』,另外,我是你搭档不是么?」
英格威对夏农的订正「怎样都好啦,这种事」随便的无视掉,
「于是,接下来赶紧和你们开始厮杀吧——」
「「!」」
「哎哟哟,别那么心急啊。就算要打,这里也太窄了吧?所以先换个地方吧。虽然你们是没有否决权的,没意见吧?」
「换地方……?你想怎么样?想到客机上面去么?」
「怎么会。要更有戏剧性呢」
英格威哼了一下。接着对站在他身旁的夏农「动手」短促的下达命令。
然后此刻,她已经飞快的变成了别的装束。
卓巳张大双眼。与刚才燎的换装速度相匹敌的瞬间换装,是夏农是同化型妖精使的证据。妖精使会根据的显现方式大致分为两类。形成与主人不同个体的为分离型,然后与主人一体化的是同化型。
「……吟游诗人?」
燎嘟嚷起来。对于变化过的夏农的姿态,这种说法恰到好处。
在插着羽毛的小小三角下,是连她的下巴也被藏得严严实实的,立领的就像厚披肩的外套。穿在里面的衣服与乐师相似,但这是用于浪迹天涯的结实的旅行装束。手中的乐器看上去像古典吉他,但弦多了几根。卓巳虽然不太明白,但觉得这应该是『鲁特琴』。
「要点哪一曲?」
如今化作奇装乐人的夏农,向一副妄自尊大的态度站在旁边的英格威问道。她轻轻弹拨手中的鲁特琴,砰唥、砰唥的,向周围洒下柔和的声音。
「怎样都好。只要能够随便乱来的空间就成」
「……那其实是最困难的不是么?」
夏农抱怨着,做了次深呼吸。然后下一刻,
「——————」
吟诗,开始了。
她以带有感情的指法弹奏鲁特琴,储物室中一时播放出优美的旋律。那是甚至让听者一时忘记状况的,打动内心的美妙演奏——不、是『故事』。
非常悲伤,非常热情,缤纷绚烂的曲调。
配合着这个曲调,以丰富的音域编织出『复数的演奏』。
夏农的演奏并不仅仅是音乐,更是讲述拥有绵密的背景与意图的,明确的故事。
对,复数的演奏。
这正是最值得惊讶的地方。
她刚开始演奏,她的周围便不知不觉的出现了复数的人影。
是在浓绿色的长袍之上披着灰色的外衣,头巾深深地遮住眼睛隐藏面目的一群女性。
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那群神秘女性,如祈祷般在胸前扣紧细指,颤抖起从头巾下隐约可见的薄薄嘴唇,高声唱响纤细的歌声。
「怎么回事……?这是么?」
卓巳将视线落向地面。他事先已经在眼皮上涂抹过能让妖精之环可视化的软膏,被称作『妖精的涂药』的秘药。身穿长袍的女性脚下描绘着淡淡发光的圆环状几何学图案。残留的足迹,也就是她们是的证据。
可是,夏农应该是同化型。她改变了自己的样貌,而且最关键是的,她的脚下也存在着妖精之环,不会错。然而,显现出与主人不同个体的也就表示——
「并有型!?」
应该是得出了相同的答案,燎尖帽子下的眼睛睁得滚圆。
卓巳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这种情况似乎存在。在大致被分为两大类的妖精使之中,存在着非常罕见的,同时具备分离型与同化型特征的第三种例外的类型。
「还远远不够呢,真正吃惊还在后面哦?」
英格威静静地如此相告,随后,更为强烈的惊愕袭向卓巳和燎。
突然,世界变软扭曲了。
她扭曲了眼前所见的一切空间,随即如老电视的画面一般,大放沙沙沙的噪音。无视不明就里而四下张望卓巳和燎,弹奏鲁特琴的夏农从容不迫穿插在前奏的间隙中,毫无多余动作的让手指在自己的双臂上滑过。
那里描绘着复杂的图案——『刻印』在指尖划过后消失。
前往人类世界的妖精使身上必定会被施加的枷锁,抑制力量的封印被解除了。就在理解这件事的卓巳和燎感到战栗的时候,夏农接着放出威严的话语。
「【石隆门的战舞台】」
咔嚓,如同投影仪切换胶片一般。
这一刻,感觉某种大得出奇的东西,被换成了别的东西。
在储物室内肆虐的异常突然平息。那般剧烈的噪音戛然而止,视线猛然变得鲜明。
在噪音消除的方向,展现的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光景。
「什——!?」
是墓地。
头顶下弦之月,满布青苔的大地之上林列着无数墓碑的这个地方,是不折不扣的广阔墓地。
叶已落尽的枯树在附近零星点点,竖着一眼便知是在敷衍了事的木制栅栏。远处可以看到一所石制的小教堂。吹拂脸庞的风,犹如深冬的寒风。这里当然不是储物室,甚至让人怀疑这根本是不是属于日本的景观。面对周围突然剧变的环境,卓巳一时呆住了。
「幻、幻觉么!?不、可是、这……!」
不管爬过背脊的恶寒,还是略微刺激的腐臭,全都太过真实。连五感能够捕捉的某种东西仿佛在逼近一般的生动,宣告着这个地方是「真正的死者长眠的土地」。
「怎么会……难道是!?骗人的吧!?」
燎走嘴说出了不曾听过的单词。看来她对这个现象有什么眉目。可是,不等卓巳提问,仍在演奏中的夏农开口了。
「战场完成。那么就按照商量好的,我来对付『魂魄的火葬者』。就交给你不是么?」
「噢噢,交给我吧交给我吧。就在不会累的程度上努力一下吧」
接受英格威粗鲁的鼓励,夏农向燎投来睡眼惺忪的视线。她接下来的话尽管非常缺乏紧张感,但明确成为了战斗开始信号。
「——可以上了不是么?」
曲调再次变化。如同催动斗争一般,充满更上一层的强大临场感。
随后,之前平滑地颤动声带的长袍女子们,突然发狂似的迸发惨叫。仿佛将蝙蝠的叫声增幅数倍的尖锐咆哮,令卓巳不由堵住耳朵。最后,大约十名女子——不容置疑就是夏农的,以始料未及的神速动作开始向卓巳他们突进。
「卓巳,退后!」
放出一声
警告,燎反射性的上前。她的美貌此时已经被可怕的南瓜面具所覆盖。完全显现,这是燎拿出真本事的证据。
燎在奔跑中俯下身,用提灯中吐出青色火焰——恶作剧,首先击向带头的女子。接着又向第二个第三个人释放鬼火的连击,就这样一边用爆炸的风压将敌人的一扫而光,一边向弹奏鲁特琴的夏农迅猛突进。她打算首先击败本体。
夏农似乎也明白了燎的意图,立刻翻身从英格威身旁离开,迅速的向教堂方向冲了出去。燎也一边对付发出惨叫的女子们,一边间不容发的化作一阵风追逐夏农而去。卓巳面对这样的发展不禁咋舌。
「那个笨蛋……!怎么中了这么明显的诱敌之计!?」
正如刚才夏农所说「我负责燎」,对方的目标恐怕是各个击破。事实上,英格威看也不看离去的两人,注意力仅仅集中在卓巳身上。与实力未知的敌人一对一战斗,可谓愚蠢透顶。
「库库……那就没办法了呢」
英格威对紧张起来的卓巳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开始解开缠在脖子上的绷带。
「不管怎么说,那么年轻就升上了第四阶位,而且还是。拥有力量的人可不擅长团体行动呢。在被我锻炼出来之前,夏农那个呆子也是这样呢」
「……听你这口气,你的同伴也是么?」
能够发挥格外危险的恶作剧的的持有者会被分类为名为的特殊范畴。燎是被称作杀手>的,卓巳也知道。
「那么,看看周围也就明白了吧。客机的储物室现在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哦?」
「就是刚才燎说的么……」
「是呀。能够摆弄限定空间的恶作剧,正如字面意思是『小世界的创世主』」
英格威没有炫耀的情绪说着,终于完全解开了绷带。如今完全露出来的脖子上,刻着凄惨的伤痕。那并非一般的伤。
应该叫做斩首痕么?
仿佛在上过断头台一般,脖子周围是一大圈伤痕。
「接下来,悠闲的聊天就到此为止吧。继续悠闲下去就要到日本了呢。在此之前,果断搞定吧」
「……说得轻巧。你以为一切都能轻轻松松的称心如意么?」
「天知道。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办不到的话就是办不到,到时候再想辙」
英格威呆呆的耸耸肩。然后一时停顿了下。
「那么,大闹一场吧!!」
他像唱歌一样喊出自己的名字。随后,卓巳为战斗而凝聚的注意力消散了,连让小人们制作武器的事情都忘却了,身体瞬间僵硬了。
英格威的脖子,在那里铭刻的斩首痕——
突然夸张的撕裂了。
就好像肉食野兽张开下颌一般,看上去已经痊愈的老伤,突然自行夸张的上下打开。
不可思议的是,血没有洒出来。
取而代之,从英格威的脖子中猛烈喷出的,是黑暗。
黑暗。或者是浓密的黑雾。如同富有质感的部落纹身一般的东西,从英格威脖子上再次打开的伤口中,仿佛触手一般纷纷喷出。
「痛、痛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掉了要掉了要掉了,脑袋要掉了!」
英格威叫喊着,他的脖子正如他说的一样,超过一半快要掉下下去了。由于伤口不断自动扩大,现在成为了仅有薄薄一层皮连接胴体的状态。在重力的作用下从胴体垂下的头部,以颠倒的样子剧烈摇晃,不断发出威力十足的叫喊。
此时没有神秘感。因为这番情景实在太过突然,又太过荒唐。与墓地这个场景相得益彰,感觉就像在看B级的恐怖电影。
「好————疼啊,喂!」
似乎忍受不住剧痛大声吼叫的英格威,用左手抓住化作凄惨振子的脑袋,放纵力量从胴体上扯了下来。肌肉断裂的声音非常刺耳。
然后就在此时,从脖子的断面喷出的几条黑色触手缠住英格威失去头部的身体,开始变成某种形状。
是甲胄。漆黑的金属铠甲。转眼间。铠甲披在了英格威高挑的身上。不知何时,一柄斧与长枪结合起来的长柄武器——斧枪,握在了他的右手中。
「……这、什……?」
卓巳的脸不住的痉挛。与妖精乡扯上关系之后,已经体验过好几次超常现象的卓巳,仍然无法理解眼前太过脱离常轨的一幕。
「噢、好痛。虽说是制约,但每次都会品尝到这份痛苦还是让人受不了呢」
英格威——正确来说,没有中枢神经却若无其事动起来的身体,用左手将他的脑袋高举起来——悠闲地发起牢骚。头部以及胴体共有的颈部断面被如同黑雾收束起来东西覆盖,无法判明内部变成什么样了。
「噢,让你久等了。小子,有什么遗言趁现在赶快说哦」
无头骑士龇牙咧嘴的笑起来。他左手挥舞巨大的斧枪,右手挥舞哈哈大笑的自己的脑袋。他朝着尚且保住一半意识的卓巳轻快地走了过去。
当然,想说的话堆积如山,但卓巳忍了下来,只回了一句话。
「……我不是『小子』,是玖堂卓巳」
卓巳放弃深入思考,决定在击败对手之后再去消除诸多的疑问。
英格威提不起劲地对卓巳放弃思考的主张嗤之以鼻
「哈,别放弃啊。有句话不是说得很好么?那么——墓碑上一定会这么刻的哦,卓巳!幸好这个地方不缺墓穴呢!」
英格威大幅挥动斧枪,伴着雄吼点燃战火。
卓巳同时也行动起来。他沉下重心摆开架势,然后向腹腔中积蓄力量,对自己的——天下间最值得信赖的活工具们放出规定的信号。
「工作吧,小人们!」
接下来所发生的现象,纵然聚集多少人也无法完全进行确认。
卓巳的,开始了戏剧性的活动。
命令事先去收集材料的无数小人,在黑夜中留下炫彩的残影,又以超高速返回,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将那些组装起来。遵照卓巳脑内的设计图,使用木头与石头以及柔软的青藤,全手工作业创造出虽原始但洗练的武器。就好像将机械工厂一整日的作业情景快镜头展开一般。
直到完成所耗的时间仅仅不足两秒。可谓是蛮不讲理的,令人得意的神速。
在准备万全,摆出攻击姿势严正以待的卓巳手中,依照想象分毫不差的搭在上武器的时候,从遥远某处,咔铃,一齐传来螺丝拧紧的声音。
『螺丝的欢声』——这是卓巳用于显示机能的上存无的晴雨计。
只要脑内响起这个悦耳的声音,名为玖堂卓巳的机械就不会行动出错。如果能够将父亲曾经传授的拧螺丝的方式进行实践,自己能够毫无遗漏的依照设计思想完美的发挥力量。
「……干得不错」
制造出来的是石弓。正确的说是借石弓结构的小型投石器。是以前制作过的东西的改良版。说心里话,卓巳想要金属制造的更加强力的武器,但夏农的让周围的状况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现在不能过分奢望。
「原来如此啊!的确是个奇怪的恶作剧!可是,那种玩意对我管用么!?」
英格威发出粗暴的哄笑,奋勇冲刺。与之相对,卓巳没有多言,用石弓进行射击。削成椭圆形的小石子发出低吼向目标蜂拥而去。
就在命中的前一刻,英格威还是做出了反应。或许是职业人士的嗅觉为他鸣响警钟,他以野生动物一般的动作向身旁一跃。随后,他正后方的墓碑被轰成碎末。被自己的身体像包袱一样抱住的英格威的头部愕然的张大眼睛,下巴掉了下来。
「喂、喂喂喂……看不出来,这还是不得了的武器啊!?」
接着英格威改变策略,从墓碑的缝隙中穿行奔驰,躲避卓巳的瞄准。可能是断定身上的甲胄无法抵御冲击传到内部,打算在那时拉开距离。
当然,卓巳不可能给他重整旗鼓的机会,继续用石弓进行连射。
从那变态肉体的变态行动也能够看出,英格威十有八九是同化型妖精使吧。但是,他的运动能力和燎比起少稍显逊色。卓巳心想,既然一旦接近便将对自己大为不利,那么只要从远距离费些功夫将其排除就能稳操胜券。
然而——让他给逃了。
「!?」
正确的说,在本应确保到的开阔视野中,英格威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为什么?藏起来了么?卓巳一瞬间如此心想,却没有在附近能够藏身的地方发现他的踪影。即便如此,卓巳为了确认真伪,还是准备上前一步,
——不行!退后!
就在此时,肩上的几只小人用无声的声音叫喊起来。
〇
由而改变的世界中,向教堂周边转移战场的燎,一边对纷纷袭来的敌人洒下爆炎,一边展开激烈的打斗。
发出尖锐的惨叫,对燎的三规半管造成负荷的女子们,不管用鬼火如何驱逐,还是会纠缠不休的展开攻击。在裸露的地面上移动的那个样子,与其说在『跑』,不如说在『滑』更为准确。看上去几乎是幽灵般的东西。
「……果然!这些是『报丧女妖』吧!?
向人宣告死期的女妖精!」
是主人的自我投影的产物。可是,往往人的精神构造在某些地方是相似的,回眸过去,大多能够发现类似的的记录。当然也存在例外,至少报丧女妖在人类世界的民间传说中也登场了,是比较寻常的妖精。
「嗯~,这么说道是没错,顶多三十分不是么?」
夏农对燎在战斗中做出的推测给出了不错的分数。从刚才开始,她就使唤缠着燎,而本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只顾进行演奏,绝对不会靠近。虽说是并有型,但可能与纯粹的同化型的燎展开近身战讨不到好处。还是说,另有目的么——
「!?」
此时一名哀叹的女子大幅转身,只身从正侧方飞来。
燎瞬间打算迎击,可是体势有些前倾。大概是燎经过强化的三规半管,终于开始无法抵抗包含高频声波的的叫唤了。下肢的无力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但已来不及回避敌人的攻击。
哀叹女的手虽然像老婆婆一样细,但既然是,应该会发挥出难以想象的臂力。虽然勉强用苍炎成功迎击,但被哀叹女紧紧缠住,燎和对方一起被弹向后方。
此刻,哭喊的敌的容貌,头一次从头巾下面露了出来。
极为病态的脸。因悲叹而扭曲的表情。然后,发出绚烂光辉的红眼睛。
「库……!」
教堂就在身后不远,乘着被轰飞的力量冲破了土制的脆弱墙壁,从背部进到里面。在木板铺设的地板上,井然地陈列着长椅,在透过模糊的彩色玻璃投下月光光晕中,燎以撞翻满布尘埃的十字架的形式与讲坛发生了激烈的碰撞,终于停了下来。
燎干咳着勉强站了起来。她顶起尖帽子的帽檐,夏农和哀叹女们正好从敞开的门那边走入教堂。燎隔着面具,对奏响与腐朽的礼拜堂相衬的颓废乐曲的夏农发出浅笑。
「想起来了」
夏农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弹奏鲁特琴的手果然就像不同的生物一般继续动着。燎注视着哀叹女们缩短距离,接着说道。
「留存在欧罗巴各地,与报丧女妖相似越却又不同的妖精传说中……对,应该确实存在几篇用报丧女妖们的哭声谱成的『魔曲』。著名的妖精学者W·B·耶茨的著作中有着这样的描述。你的的根源,就是那个吧?」
「……这次应该给你打七十分不是么?」
「是么。能够及格还真不错呢。虽然这数字对我来说来还不够就是了」
「因为你忘掉了重要的东西。如你所见,我是吟游诗人不是么?」
燎勉强能够理解她的这句话,「……原来如此啊」嘴里小声嘀咕。
在欧罗巴人的起源,凯尔特人的文化中,诗人这个职业拥有很高社会地位。因为在他们的文化中,将发生的事物传递给他人的途径,不是文字,而是口传的『鲜活语言』。所以诗人作为说书人用音乐来吸引听众,在人们渴求下,尽可能详细的唱出那时发生的事情。为了人们能在内心中,细致的描绘出那个情景。
「我的所编出的诗歌,能够直诉听者的心。于是,被唤起的印象会被细致的统一,利用这个印象能够侵蚀现实。——你们听到的第一曲,其实是我自创的镇魂歌不是么?」
「所以你创造的才是墓地中的教堂啊」
夏农演奏的『曲』,哀叹女们的『歌』,二者兼具而形成『诗』么。
燎心想,真是棘手的恶作剧呢。虽说周围的环境本身便是依对方的印象而变化的,但这个印象既然能够通过诗来进行多种诱导,直接作用于精神,可以说效果是强制性的。不存在语言不同等问题,就算塞住耳朵也无法逃脱。
「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缺点。你从刚才开始,弹乐器的手就一直没停过吧?」
「……」
「演奏一旦中断,空间就会变回原来的储物室,应该不止这样。鉴于刚才『魔曲』的故事,也是通过乐曲来操纵的吧。如果演奏不能持续进行,将无法显现——是不是还有这种麻烦的制约?」
「……太对了。可你就算知道,也无法改变危机不是么?」
夏农嘲弄般的说完之后,曲调突然变得激荡。与此同时,缩短距离的哀叹女们一边发出尖锐的叫唤,一边一齐逼近。
但燎没有慌张。她不骄不躁的将一只手伸进衣服的胸口,
「把刚才的忠告还给你哦。你也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燎用手指抹掉描绘在那里的图案,将封印第四阶位的刻印消除。
「——可不止你一个哦?」
下一刻,从高举的提灯中飞出的,至此为止最大级别的,也最为明亮的青色火焰,化作巨大的火球,在教堂的正中央剧烈的爆炸了。
震耳欲聋的轰鸣,肆虐狂卷的爆风。彩色玻璃在冲击之下一点不剩的粉碎四散,神所居住的教堂化作被热浪烧灼的炼狱火炉。爆炸中心的哀叹女们,发出不同以往的苦闷叫声,如纸工艺品一般被完全扫除。
攻击圈外的夏农面无血色,从充满粉尘的教会冲到了外面。从容已经从她的表情中消失,她的脸如同忍受着某种痛苦,抽搐而扭曲。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停止演奏。燎心想,自己的预测果然没差太远。
燎立刻动身追赶陷于被动的猎物。夏农扭过头去,厌恶的大叫起来
「杀手>……!」
「对,我就是。还在乎你这条命的话,就别忘了哦」
能够将本应无法造成充分伤害的直接消灭的方式,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手>。燎的正是如此,是极度稀有的恶作剧。其稀有程度,甚至在中也名列前茅。
由于与主人的精神连接很深,如果遭到重创,主人的精神也会遭受不小的损伤。如今若是挨了解除第四阶位封印的燎的火焰,不是失去就能了事的。通过被烧的那些哀叹女,夏农在灵魂上也会受到损伤。
「……即便如此也远远不足以致命、么」
向背后看去,只见哀叹女们的身影。果然一般的鬼火不足以消灭她们,完全进入对夏农进行追击的话,那些也会立刻追上来吧。
卓巳那边也不轻松。不能太花时间。果然除了使出一击必杀的大招——【死亡的魂篝】,连同一起将精神的根干『灵魂』完全烧掉之外,没有其他能够速战速决的方法吧。只要满足发动条件,无疑能够消灭敌人,这是燎的杀手锏。
但以相同阶位的夏农为对手,能否达到效果犹未可知。
想着这些事情,在裸露的地面上奔跑的燎,却因为前方行进的夏农怀中突然发出的单调铃声而皱起眉头。大概是手机之类的东西吧。
「哎呀……失手了。时间快到了?」
只闻夏农一边跑一边嘀咕。什么意思?——在燎问出来之前,夏农突然改变了路线,朝着将卓巳和英格威留下来的那块墓地而去。
「慢着!」
「抱歉,我们有情况不是么?下次再分胜负吧」
留下这句话,夏农进一步提速。燎也毫不犹豫的跟在她后面。利用经过强化的视力向墓地一看,那里已经看不到卓巳他们的身影。取而代之,在距离墓地稍远的一片森林深处,一重重树木倒下的声音传了过来。
〇
——不行!退开!
小人们不寻常的紧迫声音在耳边响起。卓巳遵从这个声音,立刻伸手抓住身旁的墓碑,强行将前倾的身体拉了回来。随后,斧刃从下方卷起飓风直逼而来,掠过卓巳反射性向上抬起的颚尖。
「嗯,真可惜!」
这句不合时宜的爽朗台词从正侧面传来。卓巳忍住没有跌坐下去,刚刚向后退开几步,便见英格威以上挥斧枪的姿势伫立在那里。
「差一点也和我一样脑袋分家了呢。你真的很亏哦?」
无身的头颅笑起来,无头的身体竦着肩。卓巳抚摸差点与自己泪别的脖子,凝视着突然从极近距离出现释放一击的对手。
但是,疑惑仅在一瞬之间。卓巳立刻再次架起手中的石弓。
「都说没用了」
在听觉捕捉到这个声音的同时,英格威再次出现在眼前。
卓巳哑口无言。因为,对他的接近无法进行任何感知。从起点向终点,名为『移动』的本应存在的过程,如同被完全跳播过去一般消失了。
英格威趁着卓巳的思考空白的破绽,弹起戴着腿甲的腿。石弓从手中被踢飞,卓巳仍旧一头雾水,几乎自动性地跌跌撞撞的向侧边逃去。没有任何演技或是功夫,只是丢人的紧急回避。
英格威的追击没有到来,只是用斧枪的柄敲打自己的肩膀,游刃有余的向拉开距离之后流下油汗的卓巳注视过去。只要想杀随时候能下手——他仿佛在表达这样的意思。卓巳咬牙切齿,顾虑着刚才发生的异常现象。
不,结论只有一个。既然无法想象是通过单纯的提升肉体机能的加速,那么那个脱离常轨的接近术就一定是恶作剧。瞬间转移,似乎并非如此。
「我的的恶作剧是什么,想知道么?」
英格威说道。卓巳一边暗中对下人们下达新的命令,一边周旋
「问了
你就会告诉我么?我不认为会有自己亮出手牌的笨蛋」
「很遗憾,这里就有一个。说的更准确一些,这是炫耀!」
糟透了。听别人炫耀不是什么郁闷的事,可是紧迫的现状没有改变。
「……那你就说说看啊,亲切的笨蛋。虽然很麻烦,但我会听的」
「哎呀哎呀。真是嘴不饶人的小鬼呢。不过,当成死不认输的话还是挺可爱的哦?」
英格威看穿了卓巳的心思,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听好咯?我的呢,是由我脑袋被切实砍下来的时候,我感觉到死的一瞬间——临死体验得到的纯主观的延时,与显现的同时再现出来,之后作为恶作剧能够自由适用于实际时间呢。仅限我的肉体呢」
明白其中意思么?——英格威打趣的问道。轻易——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他轻易挑明的的恶作剧,让卓巳一时颤抖起来。
「……不是单纯的,加速?是时间的流势,不同……?」
「就是这么回事。在你看来我很快,但在我看来,只是除我之外的东西极端的慢罢了。我自己没有任~何改变呢」
话音刚落,英格威的身影又消失了。果然连预备动作也无法确认,消失得太过突然。恶作剧发动了,在慢了一拍理解这件事的瞬间,右边的墓碑被一刀两断。
「就像这样,在这种慢镜头播放的世界中,只有自己正常运动的感觉呢」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卓巳连忙回头,只见英格威以消失前完全相同的姿势出现在了那里。如果相信他先前的解释,那他就是让自己体感时间延长,然后移动到了那里。
「以前感受到了更加停滞的感觉哦。可是现在已经不行了。每次放出的瞬间,我就会瞬间性的品味到『死』,所以已经习惯临死体验了。越是习惯,能够延长的时间就会变得越短,我的真没用呢」
这是非常严重的缺点哦——英格威笑起来。话中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卓巳立刻转向右边,头也不回的准备逃走。虽然知道无法逃脱,但在墓地战斗实在很糟糕。如果情况允许,但愿能够进入前方二十米左右的森林中。敌人现在瞧不起卓巳,正是卓巳的机会。虽然是靠对手的大意而得到的一线曙光令他十分恼怒,但只能趁这段时间转移到有利地形了。
「那么,炫耀的话也结束了吧。你也明白自己赢不了我了吧?」
但是,就如同嘲笑卓巳这样的想法,背后英格威压低的声音昭示着危险。
「——差不多该上路了呢,卓巳。我会漂亮的把你脑袋砍下来哦」
说时迟那时快,发动死之刹那的无头骑士,发挥出了他的本领。
卓巳脑内鸣响激烈的警钟,在思考前迅速向前方纵身一跃。千钧一发,斧枪从后方挥下头发的时候,卓巳暗自捏了把汗。
「哦嚯,直觉不错呢!但是,好运能持续几次呢!?」
不知从哪儿传来英格威的口哨与奚落。真是廉价的挑拨。时间宝贵,卓巳没有回头,向林中奔跑。可是卓巳明确的听到了他的挑衅。然后他一边跑,一边飞速思考『为什么耳朵听到了』的其中含义。
答案很明显。因为英格威返回了原本的时间域,所以能正好听到他的声音。如果英格威扭曲了时间域,声音应该变成无法正常传达的状态。
换而言之,他在对自己进行一次攻击之后,会一时『解除了恶作剧』。
凶刃继续斜劈而来。当然,是无法目视的。但轨迹能够推测出来。
右斜前方,在相当远的位置上,英格威的身影果然突然出现了。只要他嘴皮子耍个没完,就能掌握到不错的东西,他的恶作剧似乎又解除了。
不——真是如此么?英格威真的是自行解除了恶作剧么?
对于已经百分之九十九不会错的这个事实,卓巳依旧断然不会妄加揣测。
「什么?被躲过了两次……?」
英格威狐疑的嘀咕起来。本应不会连续发生的侥幸,第二次的连续便立刻让他心生疑念了吧。可是,他应该还不至于会去相信。接下来,再骗他一次吧——刚刚想到这里,卓巳的脑内告知危险的声音,第三次涌了上来。
——右边!用力向右跳!
是小人们。卓巳没有丝毫违背,完全遵照所说采取行动。
——这次来的是连击!屈身,然后向左!
——请上演后退步!只用将中心稍稍向后面的脚转移就够了!
——回马枪!感觉对方会水平大幅挥舞武器!
——不管他,请全力向前奔跑!这样应该就够不到了!……大概!
什么叫大概啊,卓巳在内心大喊。当然,卓巳没有怀有疑虑的余力,所以照做。
卓巳从刚才开始能够持续回避敌人攻击的理由,依旧是『脑内鸣响的警钟』以及『告知危险的』的真相,莫过于此。
前不久与英格威对话的时候,最初计划让小人们制作某种新的武器。然而得知了的恶作剧的内容,急遽变更了计划。卓巳让小人们在周围散开,负责侦查。
英格威的动作的确无法以卓巳的动态视力完全捕捉,但是,小人们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总是能以肉眼无法辨认的速度行动,甚至完成复杂工作的,当然也具备与其体速相对应的感应力。不管数量多么庞大,小人们的意识依旧是互联的,只要身边留有一只,就能够轻松作出指示。
让小人们将英格威的一举手一投足完全看穿,根据对方的行动进行某种程度的预测,甚至推广用于佯攻与虚张声势,顺便对真按刚才说出的「砍下脑袋」只冲脖子来的那家伙的那份天真反加利用的话——
「感觉,总是以一纸之隔躲过去了……怎么可能!」
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到,这样说才对。但不管怎么说,关键的小命是保住了。
「嘁,是这么回事么!你让自己的看穿我……!」
英格威手中拿着的头颅转向旁边,气愤地低吼起来。看来察觉到了『侥幸』的真相。于此同时,卓巳终于冲进了树林。卓巳一边向树林中飞冲,一边思考,英格威果然会恢复了通常的时间域,
的恶作剧似乎无法长时间使用。
之前的战斗中,英格威每次并非解除了恶作剧,而是恶作剧的效果自行中断了。应该就是这种制约。
通过配置的观测员得知,英格威使用恶作剧的次数是三次。其中会有两三次的效果中断。毕竟的恶作剧一次发动的效果时间是三秒左右,而且无法连续使用,距离下一次发动的冷却时间是多少秒,能够推测出来。
「……用通常的时间域来换算,速度比率差不多是五到六倍呢。即便如此,那家伙的身体能力是强化过的,活用爆发力最初甩开我的视线,之后就能随便动手了」
这的确是常人无法应对的战术,可实际上速度并没有快到连残影都不留的地步。那是错觉,英格威只是绕到了卓巳的死角而已。
「好,大致弄清楚了。……你们做的准备呢?」
——随时就绪。按照要求,做了好多好多!
——啊!敌人不思悔改,又要使用恶作剧了!
「最近地点的家伙进行诱导,给我指示!」
卓巳低身在全是枯树的树林中奔跑。左冲右突,遵从小人们细小的声音,回避英格威的攻击。然后没过多久——
「啊!?这是什么!?」
背后传来愚蠢的声音。与计划一致,英格威中了小人的陷阱,夸张的摔倒了,而恶作剧在这段期间里似乎中断了。如此理解的瞬间,卓巳调转方向,从怀里将重新做好的道具,乒乓球大小的五个木球取了出来。
拉扯木球上伸出的线,空出时间差,全部朝倒在有杂草生长的地面上的英格威投掷出去。随后,如同气球破掉的声音,接连响彻林间。
是对人破碎手榴弹。材料虽然是木头和石头,但机能没有差别。通过让内部压缩的空气爆炸,将大量的刺状木片和石块以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散射出去。球体破裂的时候,英格威的恶作剧也已经再次发动了,但由于这个攻击是对空间整体进行压制,所以只是延展时间应该无法完全应对。
而事实上,英格威再次恢复通常时间域的时候,
「你、丫……有一手嘛,小子!」
他全身铠甲的接缝中刺着无数的刺,左手抱在腋下的脑袋——青筋暴起,被怒气侵染的脸上出现了细小的割伤。
接着,英格威瞥了眼刚才自己摔倒的地方。在夏农创造的似乎设定为深冬季节的异界中,为数不多的杂草中的一部分,就好像小孩子恶作剧一般编成了环。只不过,为了让草套不被轻易的扯断,草套是进行过一次细致的裁切,重新出色的编好的。绊住英格威的,正是那个草套。
「竟然对我耍这种小花招……!」
「可是管用吧?」
卓巳敢于回应英格威。更加愤怒吧,继续丧失平常心吧,就用这份胆魄。
「因为你用的是长柄武器呢。不论移动得如何迅速,为了进行近战,必定会以我为目标冲上来。只要在中途设置加以阻碍的
东西,让你中招其实很简单」
「……」
「使用完恶作剧后会突然恢复通常时间域,实在很棘手呢。一直都是从慢到快进行弥补的循环状态,很难立刻反应。遭到预料之外的情况之后更是如此」
从容从英格威的表情中消失了。他应该察觉到了,追赶卓巳轻易踏入这视野糟糕的树林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哈,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被你引入陷阱区了么」
通俗的说,正是如此。卓巳除了配置小人当做观测员,还设立了另一支工作团队,在很早的阶段中,这片树林便已遍布陷阱。英格威没有能够进行大规模攻击将树林整个轰飞的手段,即便采取,实际上他不会中陷阱,仅仅是『这里有陷阱』这个事实也足以发挥充分的效果。这就是卓巳的着眼点。
「少瞧不起人了!所以说,你认为这种东西就能让我栽跟头么!」
英格威不思悔改的想让体感时间延长,但早已看穿的卓巳早一拍将手握的东西撒向空中。
洒落的东西只是让小人们进行收集的,平淡无奇的一叠枯叶。可是,再次发动恶作剧的英格威从刚才的教训中误以为这是某种陷阱,条件反射的拉开了距离。卓巳对这如预料一致的发展轻轻的笑了起来。
对于卓巳来说只是三秒的交汇,这段期间用恶作剧放慢体感时间的英格威对这些一般会直接无视的细枝末节的事物分配了思维资源。在本应转瞬之间便能衔接起来的战斗中,从时间上能够先下一城的情况变成了『半吊子』——也就是说,只是选项增加,便让他没有余力去处理完所有的情报,这是他的弱点之一。
卓巳等待担当观测员的小人们的信号,让别动队的小人们发动陷阱。
「噢……噢噢噢噢噢!?」
恶作剧解除了,在相当远的位置上出现的英格威面对周围突然向自己滚来的树木发出更狂的叫喊。沉重的树木倒下的轰隆巨响接连响彻四周,在腾起尘土的那个方向,英格威的身影消失了。
「……干掉了么?」
——不行!千钧一发的时候用恶作剧逃跑了!
接到令人懊悔的报告,卓巳的脸不由扭曲起来。没有制作强力的武器,果然是最严重的问题。因为需要能够让伤害侵透到英格威装甲内的强大攻击,于是依靠了高质量的倒树陷阱。而结果就如现在的情况,在时机的调整上失败了。
「……真难缠啊。没想到那个那么难对付」
依照小人们的指示转过身去,只见有些消耗的英格威出现在那里。
「你应该觉得棘手的不是,而是控制它们的我」
卓巳的是强大的。如果使用方法得当,能够灵活万变应对各种战斗。而能否有效发挥它们的性能却要依主人而论。
「见鬼……那个乘务员姐姐在骗人么」
「???乘务员?」
「日本人是宽裕的民族吧?她是这样告诉我的哦?而且你直到不久前还只是个普通的高中学生吧,可为什么变成这么强硬的性格。难道宽裕在别的意义上是缺乏危机感么?」
「——怎么会。所有人面对害怕的东西都会害怕。我只是做法比较特殊罢了」
只要脑袋里的螺丝正确的拧紧了,感情不会对卓巳如何行动产生阻碍。这种道理别人是不会理解的,所以也不会详细解释。
「……莫名其妙。算了,那种事情随他去好了」
「转换得真快呢。真羡慕你啊,似乎没什么烦恼呢。话说——怎么不摆架势了?」
「差不多要打开了呢。虽然很不甘心,但时间有点话太多了」
打开,听到这个说法,卓巳挑起眉毛。就在之后,突然传来铃声。
是从英格威的铠甲下面发出的。与同化的时候,各种衣服饰品——比方说手表之类的东西,还会原原本本的穿戴在身上么?卓巳感到不解,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没过多久,从树林的另一头传来呼喊自己的声音。
「卓巳!」
是燎。她以完全显现的状态向卓巳跑过来。在她前面是吟游诗人打扮的夏农。在两人身后,是那些非常吵的女排成的列队。事到如今为什么要颠覆难得创造的出的一对一状况,回到这里呢。
「喂~,夏农!已经够了,赶快回去吧!」
听到英格威大声呼喊,奔跑中仍在继续演奏的夏农,手终于离开了鲁特琴的琴弦。随后,整个世界发生错位的感觉再次向身体袭来。四周的风景就像沙暴肆虐一般,凶猛而杂乱,
「!」
于是,在现象平息之后,卓巳他们回到了原来的昏暗的储物间。
令人惊讶的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燎,回过神来已经在自己身边了。不如说,四个人所站的位置,恢复到了储物室变成墓地之前的状态,就如同到现在为止都是一场漫长的梦一般,两位劫机犯在十米左右的地方。
「……他们想干什么?为什么突然解开恶作剧?」
「大概是觉得这样下去等客机着陆之后,会被阿瓦隆的部队包围吧」
对燎的疑问,卓巳如此回答。耳聪的英格威敷衍似的说道
「这样就好说了呢。没能在十分钟内把你们收拾了是我的误算。这样下去会扑进狼窝的,所以就此别过吧」
「不会让你们逃走的。而且这里是正在飞行的客机,你想怎么跑?」
英格威的不具备飞行能力。本应如此,可他「就这样」大声一吼,将手中的斧枪插进了储物室的墙壁,在上面强行创造了一个开口。
呼啸的冷风灌入进来,随便打开的出口外面,能够望见星星点点的街区灯光。为了着陆,客机正在下降高度。
接着,英格威将手指伸向抱在手中的自己的头——被黑雾覆盖的脖子的伤口附近。从小小的卷辫子下面露出了好像刻印的东西,卓巳不由战栗。但是,英格威毫不停歇的解除了第四阶位的封印。
「出来吧!无头座驾(Cóiste-bodhar)!」
在他大喊的同时,从胴体的脖子断面再次喷出了那个黑色的触手。
黑色触手,亦或是黑雾,单纯的黑暗——但,爆发性的喷出之后立刻从墙壁的开口泄出,急速在客机外变成某种形状。
目睹不久后在夜空中出现,与飞机并驾齐驱的那个东西,卓巳噤若寒蝉的凝视着它。
是战车。
两轮一马的,很久以前使用的陆战兵器。
而且那个大得异样。仅仅是包括驾驶席在内的本体部分,全长就有小型卡车的规模。
而且那辆完全涂黑的战车,披着过剩的同色装甲,而且还以矛尖指向前方的状态,装配着应该用在突击时的长度荒唐的四支长矛。感觉比起战车,更像坚固的要塞。
然而无视战车超乎常理的规模,牵引它的生物只有一头。
不是马。原本『一头』这个表述的正当性就有待商榷。
因为,那个没有头。并非如同主人英格威那样暂时将头部分开,而是本来就找不出哪里存在头这个器官。
这是什么生物——说真的,完全不明白。纯粹只能用『怪物』来称呼。
它身披与战车同质量的漆黑铠甲,没有头没有体毛也没有尾巴,是一只非常难看的四脚野兽。硬要说的话,与猴子,不、与人类四体伏地时的姿态大概最为接近。身体各处被打上了好几根橛子,从橛子脸伸出来的锁链连接战车本体。
「无头、座驾……!?那么你的的原型,真的是『杜拉汉』呢!?」
燎叫起来。杜拉汉,这个名字记得在什么地方听过。是非常有名的妖精吧。可是,卓巳更加在意的是,在空中处于轻松悬停状态的战车粗野车轮下——浮现出来的,发着淡淡光芒的复杂图案。
「……妖精之环?等等,为什么妖精之环会……」
「我的比较特殊呢。到了第四阶位,的现象类别就变了呢」
对卓巳的低语,英格威飘飘然的给出解答。换而言之,现在的他和他的搭档夏农,是同样的并有型妖精使。
「如果用上这家伙,与你之间的对决会有所不同吧……这也没办法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到了羽羽根市,今后的机会要多少都有呢」
英格威大喊之后,从开口部分探出身体,轻松地跳向了显现出来的巨大战车的驾驶席。「再会」夏农说完后,也紧随其后。
卓巳和燎慌张起来。对方还藏着这样的东西,实在始料未及。急忙向墙壁开口部分冲过去,而此时战车与客机已经开始拉开距离。
「做到这一步就想开溜么,英格威!?」
卓巳扯起嗓子,发出不输给拍打耳朵的强风的声音。五指伸向虚空,巨兽在夜空中奔驰,拉着战车渐行渐远。座驾上英格威果然做出了爽朗的回答。
「才不是开溜!是我以比泰晤士河更宽广的胸怀,今天放你一马!」
「不对,泰晤士河很窄吧!?」
卓巳姑且对他吐槽,对方自然是不以为然。
「性子别那么急,卓巳!要急只在要死的瞬间就足够了!」
虽然乘客们的安全得到
了保障,但没能抓捕现行犯们,这样的成果不能算作画龙点睛。结了仇又让对方逃走,真是蠢到家了。
「虽然确实有不良的味道,但却意外的精明呢」
身旁的燎解除了的显现,嘀咕着。卓巳向她眄视。
「……我说,现在是佩服的时候么?就是因为你擅自行动,我这边可是遇到了大麻烦哦?」
「我很看好你,所以才把那边交给你的哦。我这么说的话,你信么?」
「才不信」
「真不可爱呢。但那也没办法吧?因为必须首先击溃夏农。我想你也明白,型妖精使是你的天敌哦?」
这一点的确是事实,卓巳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承认燎的说法。
话虽如此,至少没给洛洛特丢面子。既然客机和乘客安然无恙,赫尔曼等人也应该闭嘴了。只不过,没有斩断后顾之忧,果然教人痛心疾首。
「……那些家伙的目标既然是我,果然后面得谨慎些呢,这件事」
如果可以,希望那些家伙不要在自己所居住的城市乱来。可是,这种顺心的发展似乎是不会到来的。
〇
「——这样啊。嗯,明白了。我会向两人传达问候的」
如此总结,结束与部下间通信的赫尔曼,终于卸下了肩上担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离开通信水晶球转向背后,在穷奢极欲的高级宾馆的一个房间内,两个人影正看着这边。将手放在腰间伫立着的,是苍发碧眼的小小淑女。
「看来回避了最糟糕的事态呢」
对欧菲莉亚·乌尔提亚特·麦卡尔平的话,赫尔曼耸耸肩以示回应。
「不过让犯人给逃掉了呢。没有出现任何牺牲者,也算难得了吧」
「哼,挺能干的不是么?那个,你所中意的……玖、玖堂……?」
「是玖堂卓巳,欧菲莉亚君。是你青梅竹马的意中人」
意中人,这个词或许刺激到了她的自尊心,欧菲莉亚的脸气愤地颦蹙起来。
「既然不甘心被公主抢先,你也快点逮个好男人吧。你还要做『授吻处女』么?虽然不能自降身份,但态度过硬可不好」
「多、多管闲事!我对谁授吻是我的自由!请不要管我!」
赫尔曼对欧菲莉亚话音刚落就脸红闹起别扭的样子感到开心,接着视线转向屋内的另一个人。深深坐在安乐椅上,旁边竖着白木拐杖的,是一位仿佛独自活在不同的时间的安详的老妇人。
她是欧菲莉亚的祖母,伊古兰西娅·珍芘斯·麦卡尔平。
是赫尔曼献出一生去守护的主君,同时也是唤起他复杂感情的对象。不是隔着通信水晶球,而是这样的直接见面,已不知阔别多少年。
「好了,眼下的问题也解决了,差不多也该把情况向我说明了吧,我的君主。我还不知道具体因为何事而被唤回阿瓦隆呢」
「撒谎可不行哦,赫尔曼。你已基本猜到了吧?」
过去与欧菲莉亚相同的天蓝色头发已是白发苍苍,伊古兰西娅用手在白发上轻轻抚过,露出柔和的笑容。过去作为阿瓦隆宪兵团团长做事狠辣,如今利用退隐身轻这一点,每日尽心尽力为国家拔脓除疠的女杰——即便知道她的本性,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被她这完美的微笑给骗过。
「……算是吧。军部的会审的情况,刚才欧菲莉亚君对我讲过一些」
「是呀。军部将库诺瓦丝侯爵造暗杀一事看得很重,下达了这样的判断。我在暗中行动倒还安好,但很多有所牵涉的人会被追责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与欧菲莉亚君最初所说的『我不管怎样最近也得回阿瓦隆』这句预言连接起来了呢」
「上次事件的详情要重新询问,而且要直接从你口中问出来,事情就是这样」
作出回答的,是表情紧绷的欧菲莉亚。赫尔曼失望的哼了一声。
「哼,这算什么闹剧。——于是呢?以会审为名目将我这名羽羽根市的监视者召回,想要将我暂时拴在阿瓦隆的家伙,究竟何许人也?」
赫尔曼隔着单片眼镜送去强烈的视线,伊古兰西娅「这样就好说了呢」点点头。
没什么好不好说的,除此之外不作他想。赫尔曼的确身负在羽羽根市指挥先前工作队的重任,但于公他终归是军事顾问,没有义务向军部上层进行汇报。
「在行动的部门不止一个。这些部门的内部是否被『那个教团』渗透尚无定论。事情从侯爵被暗杀封口这条线着手应该最好呢」
伊古兰西娅所说的『那个教团』,就是在库诺瓦丝背后虎视眈眈的神秘犯罪组织。连名字都不知道,但它的影子总在大事件背后时隐时现。
「不过,依据把你从日本拉开的这个目的,不能一概而论教团就是主谋呢。诞生的现在,翅族的任何人都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
「也就是说,与教团无关么?」
终归只是假设哦。伊古兰西娅说着,水色的双眸微微眯起来。
「不过,在从表现出可疑举动的人中,『文化保全局』『环境维持局』以及『遗产管理局』榜上有名这一点来看,独断专行的可能性也很大吧?」
伊古兰西娅说出的,全都是隶属阿瓦隆文化省的部门名字。
文化保全局和环境维持局主要负责保护翅族文化与自然环境的工作,集中了更加讨厌人类世界流入的一派——也就是极端的保守派。他们为了消灭诉诸一些粗暴手段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对最后的名字不太明白。遗产管理局现在是负责解明被称为『古翅族』的谜团重重的妖精乡先人文明,以及管理他们的遗产的部门。
「遗产管理局没有急红眼的理由。为什么会盯上?」
「哎呀,『盯上』这个词的意思可不仅仅等同于『陷害』哦,赫尔曼」
赫尔曼感到一头雾水,皱起眉头,伊古兰西娅只有嘴弯成了失笑的形状。不过在她眼睛深处潜藏着一抹极寒的东西。
「——遗产管理局很期待哦。久经岁月重现于世的年轻」
〇
空姐所言的正确性,在达到市区之后立刻得到了证明。
「原来如此啊,这就是宽裕的国家么。啊~,的确宽裕得没话说呢」
英格威一边确认脖子是否牢固,一边兴致索然的扫视周围。地点在羽羽根市车站附近的闹市区的,其中一个胡同里。尽管已经快要转钟了,花花绿绿的霓虹灯无处不见的街道上,依旧可以看到人来往来。
「……这里是小路吧?应该建有可疑的店吧」
不管怎么说,来换穿行的人总体上衣冠楚楚,虽然偶尔也能看到流浪汉,但大多只有上年纪的男性,完全不见流浪儿童。而且道路也很整洁,地上充其量只有纸屑和厨余,以及不知产自于谁的呕吐物,找不到药贩子。从行为上能够看出来,有相当多的便衣在周边打转。
「一般说道港湾都市,铁定不都是犯罪的坩埚么?这么大规模的城市,在其他国家早就遍地开花了,要不要这么过分?」
然而,这座羽羽根市几乎没有暴力的气味。不,姑且也有之类的现象,但充其量只是小打小闹,却完全谈不上那种更加黑暗,犹如浓缩国家的负面,像野兽臭味一般的那种气息。
「所以说这是治安好的国家不是么?跟空姐说的一样不是么?」
走在身旁的夏农一边开足音量听着随身听,一边说话。「……也对」英格威虽然无法接受,但还是给出暧昧的回答。
「政府去讲本国的卖点,基本都是外面金玉堂皇,里面空空如也才对吧。和我出声的港湾小镇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啊」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给英格威一种不论如何也无法平静的感觉。使用从客机上逃脱之后,使用陆路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这里,期待这能够接近自己所适应的烦杂气氛,殊不知竟然拜见到了这样的风景。健全的夜晚街道,反而让他不太舒服。
「英格威啊,你干恶棍那行太长不是么?我倒觉得很正常」
「……啊,是么。那你一定是宽裕民族的后裔呢」
「……我生养不都在维也纳不是么?」
明知故问——夏农有些不忿地嘟嚷着,接着扔出了这样的话
「于是,会合地点还没定么?我累了哦?」
「才没管啊,那种事」
要求被英格威简单粗暴的回绝了,夏农「什么!?」露出很难看的表情。
「不,我是说不需要去约好汇合。因为,感觉对方会自己找上门来的呢」
「……你~说~什~么~?再说,这事我可没听说哦?」
「啊,这倒也是。因为我刚才头一次说」
夏农当即踹了上来,不过这种程度只是在撒娇。从容的大人,当然会一笑了之。英格威付之一笑后再以铁爪了之。
「痛痛痛痛……那、那么,一直这样漫无目的的到处乱逛没问题么?」
「我才要问啊。哎、见鬼。今天找地方睡算——了?」
英格威的句尾飘了起来。因为视线前方,路的一头站着一位男子,他向英格威略微使了个眼色。
那名男子立刻转过身去,拐进几米之外的小路。
「——不是刚才那人么?跟我们接头的」
「是就好了呢。话说,如果是身上带着枪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就算是以温厚著称的我也会斩了他哦。说真的」
英格威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跟在男人后面。即便随他走进了同一条小路,也没有放松最低限度的警戒。
英格威和夏农被他在错综复杂的小路中带着转了几分钟,不久来到了某地下酒吧的门口。尽管外面竖着『CLOSED』的招牌,但男人无疑进了这家店。于是英格威和夏农没有去在意闭店的招牌走下楼梯,打开门走进店内。
「Hee Haw,欢迎光临」
施以雅致内装的黑暗店内,遑论客人,甚至不见店员,一个安静的声音从空荡荡的空间中央向英格威和夏农打起招呼。刚才的男人摊开双手,脸上正挂着热情招待的笑容。英格威一边打量周围的样子,一边走到对方身边。
「……这里是你的店么?」
「怎么会。我在昨天才刚到这个城市哦」
走近再一看如此作答的男子,总感觉——非常缺乏特征。
『乔』『本』『山田太郎』,总之如果为举例时经常用到的人名想象容貌的话就是他这个样子,非常普通。白人金发中等个子中等体格,除此之外留不下任何记忆。外边看上去不年轻也不老。
普通,个性能够欠缺得如此彻底也很少有。但正因如此,反而感觉这个人不论身在何处都会离奇的显得格格不入,令人怀有这种奇妙的印象。
「这家店是专程为这次作战准备的隐蔽所。才刚刚建成,现在还没开店。不过,开张的那天应该永远也不会到来了吧」
原来如此。所以内装和用品都是崭新的,但都是散发着偷懒气息的便宜货。吧台的柜子中所收纳的酒瓶,也一定只是贴着标签的什么水。
「要掩人耳目的话,这样就够了。——需要我们自我介绍么?」
「不必了。我知道你们的事。不过,你们并不认识我,所以让我先做自我介绍吧。我是艾略特·基加仑。请多关照」
「……真遗憾,不是乔啊」
男人——艾略特露出不解的表情。英格威不去理会,接着说道
「叫你第三人就行了吧?」
「按被召集的按顺序来说,大概我是第一个呢。这里就依你们的基准来吧。对,我是第三人。绰号『裂腕』」
流利的说完后,艾略特接着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
「不提那些了,你们劫持了客机,我已经听说了哦?真厉害呢,拜其所赐,委托人大发雷霆。刚才接到了严正警告的联络哦」
「嘅,这么快就来抱怨么。那帮连妖精乡都不敢出的有翅膀的胆小老头子们,占到好位子之后,除了会保自己的乌沙,还有能耐去做别的事么?」
「不,我认为一般会影响报酬的」
哎呦,这可不行。本来就是为那些只会付钱了事,连真身都不肯示人的恼人翅族们做跑腿的,要是酬劳再减,自己会丧失干劲的。
「因为风险增加,这是很正常的。怎么没有使用,稳妥的解决事情呢」
「因为有认识过滤器,要威胁机长得花上一番功夫吧。话说,怎么回事?具体情况没发过来么?起因在机场啊。我们的通缉令已经散步开了啊」
不过,翅族把自尊心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牵连妖精乡的问题,基本上想要靠自己来处理。不管怎么说,通缉令也不会流传到派出所才对。
「在达到羽羽根市的路上呢?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没什么麻烦。姑且把机内的摄像头给毁掉了」
「可长相被许多乘客和乘务员看到了不是么?」
「我知道了。让那边为我们秘密处理吧,我会向委托人请求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想怎么做,但为求稳妥应该会进行记忆操纵之类的处理吧。不管怎么说,选择物理手段封口的话,目击者也太多了。不过,英格威从艾略特的话中察觉到了弦外之音。
「难道说,你知道委托人是谁么?」
「算是吧。在阿瓦隆也直接见过。毕竟不是彼此知根知底的关系,于是就通过一种地下职业在那边要将工作向外发包的时候为他们提供专业地下的服务,而我就是干这个的」
英格威理解了,将眼前这个男人当成自己和夏农一样的单纯的佣兵,实在不太够硬。另外他用「那边」这个说法,恐怕委托人不是单独的个人吧。
「……算了。我也不感兴趣。不说那个了,话说,一个人够么?」
委托人事先交代过,这次委托要和其他的同行协力完成。英格威和夏农是无根之草,与阿瓦隆缺少工作方面的接点。然而对方把英格威他们当成方便舍弃的弃子,反而也无法对他们抱有信任。用不着怀疑这个叫做艾略特的平均值代名词的男人能够替他们成为项圈,控制英格威等人。只不过,当时听说的成员数量,记得是四个。
「会不会还没到?」
「不,已经到了哦」
回答夏农的疑问,艾略特从附近的桌子上面拿起某种好像薄板的东西。附近太暗看不清楚,但艾略特用手指在表面上滑过之后,板的电源点亮了,马上理解了真身。这是平板式的便携终端。
随后,好像合成声的无机质的声音,从里面以最大音量放了出来。
『Heeeeeeeee Haaaaaaaaaw!』
音量太大,让英格威不禁捂住耳朵。而终端屏幕中显示出来的『东西』,又让英格威目瞪口呆。
是羊。
是一只全身包覆着白色膨胀棉毛的,羊的卡通角色。
穿着带帽子的睡衣,困倦的坐在床上的羊,一只手拿着枕头,鼻子吹出鼻涕泡泡,在平板的屏幕中做着流畅的动作。
『嗨嗨,两位幸会!俺是传说中的第四人,「波比卜」!』
羊HAHAHA的笑着——可是卡通本身充满困倦——身穿睡衣的羊,波比卜接着说下去。音量已经基本降下去了。
『噢呀?两位似乎很吃惊?俺懂!这种感觉,俺懂哦!突然被俺这么可爱的羊搭话,任谁都会惶恐吧?啊,不好意思。我是不签名主义。如果不能对所有的粉丝平等对待,大家就太可怜了呢。而且,只要俺对女孩子好一点,女孩子马上就会假冒俺女朋友,这件事一定要注意哦~。哎呀哎呀,万人迷也不好当啊,真是的』
「「………………」」
问都没问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夏农的表情也变得非常困惑。英格威想要一些时间稍稍冷静下去,试着问出了无关紧要的问题。
「……波比卜?记得是《鹅妈妈童谣》里出现的牧羊人的名字吧?」
『嚯嚯,虽然从长相看不出来,没想到真博学呢。不对,只是单纯的杂学王么?怎样都好!——没错,正如你所说的,波比卜是牧羊人的名字。不过,俺的自我介绍并没有错。因为俺是「牧羊人的羊」哦』
莫名其妙。英格威心想,他的台词太冗长了,要是没问就好了。
接着,英格威对拿着平板的艾略特凶恶的问道
「……喂,这开的是哪门子的玩笑?」
「怎么了?」
「少装蒜。我可是在问你『第四人在哪里』啊。可这个荒唐货是怎么回事。要开玩笑的话,一次我也忍了,不过这羊这个鬼样子的话——」
别想轻松了事——艾略特听到英格威杀气腾腾的话,尴尬的笑起来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最初也很惊讶。不过,这位波比卜……」
「吵死了,少吹了。这羊是通过网络对我们唧唧歪歪的吧。虽然不知道本人躲在哪里,但不现身要怎么好好配合进行工作?」
『原来你是在意这种事的人啊』
你闭嘴!——英格威差点叫出来,但抢在他前面,波比卜接着说起来
『——英格威·阿拉卡斯尔。二十四岁。男性。O型血。生日是九月十七日……嗯,处女座么。英国,出生地为爱尔兰。从幼年时期便开始引发多起暴力事件,七岁时用金属球棒确认过父母的爱之后逃之夭夭。两年后发生了很多事,来到妖精乡的阿瓦隆,在某个地方贵族的戏弄下半强制的成为了妖精使』
听到突然开始陈述的自己的个人资料,英格威眨了眨眼。夏农也是一样。不过,艾略特露出了有些厌烦的表情。
『然后,转折点在十四岁时。阿瓦隆国内触犯轻微的罪行,被当地的领主判处斩首。可是,这成为了精神上飞跃的契机呢。突然,你进阶第二阶位,显现了,反将领主以及护卫的骑士们卷进去,斩掉脑袋。嗯,何其威武霸气的活法!正才是「摇滚」啊!』
英格威如今哑口无言的注视着平板的屏幕。
不可能——他在脑中呢喃。就算能够知道年龄血型和离家出走的事,但要知道自己发现的经过,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但不管怎么说,正如波比卜讲出来的一样,想要斩掉英格威脑袋的那些人——也就是当时在场的那些人,全都
被自己杀掉了。虽然对别人讲述过自己的过去,但次数却少之又少。要将经过调查出来,通常来讲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只瞌睡羊看来做到了这样的事。
「……明白了么?这份情报收集能力,正是他成为第四人的理由」
艾略特愁苦地告诉英格威。恐怕他在最初与羊对话的时候,也遭到了相同的对待吧。英格威向一旁瞥了眼,只见夏农脸色铁青。
『啊,不用担心。不管怎么说,俺也不会去干那种出把女孩子的信息到处宣扬的低级行为的。小夏农的「秘密」,俺就替你藏在心里吧!』
英格威对放着不管似乎会永远说下的波比卜放出恫吓的眼神。他剔除了平时阳气,声音非常吓人。
「…………我已经了解得非常清楚了,你这家伙果然不能信任」
『那么,你要怎么做?放弃工作?可是非常遗憾!这是不可能被允许的。你杀掉的领主,怎么说也是伯爵吧。那位贵族丧命于人类之手,阿瓦隆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你仅在亚洲圈接活,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明白吧?俺可是握着你的把柄哦?』
轻轻松松的就被威胁,英格威额头上冒出青筋。愤怒一瞬间超越了沸点,剧烈的暴力冲动涌上胸口。
对方不在这里,真烦躁,也罢。就砸了那个平板解气吧——正当英格威如此决定,准备动手时,
「不行吧!?英格威!」
夏农一副惊慌的样子抓住了英格威的手,哀求一般挡在前面。
「如果真的惹恼阿瓦隆,就真的大事不妙了不是么!?」
「那种事谁管他啊!那只臭羊……我要把它做成羊排下肚!」
「不,那只是卡通角色而已不是么!?话说,你想不起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么!?」
被这句话削减了气势,英格威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没错,这里是与阿瓦隆有着秘密联系的羽羽根市,面对面的和对方拉开阵仗,或许确实不太妙。
『哎呀,还是女朋友明白事理呢。你也多学着点就好了哦,英格威』
「……够了,波比卜。不要在工作开始之前就给小队间制造裂痕」
艾略特苦言相劝,将平板型终端放回桌上。可是,他感觉一切都为时已晚。艾略特露出软弱的笑容,重新转向英格威。
「这么说或许只会让你们失笑,可是能不能理解一下呢?工作完成之后,我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再继续威胁你们了。不,我不会让他那么做的,我保证」
英格威怎么可能接受。可是,英格威感觉到了正拼命抱住他手的夏农的重量,脚不论如何也无法上前。所以取而代之,英格威选定近旁的木质椅子成为了撒气的对象。
「见他个鬼!」
怒吼一声。一脚将椅子踢到了天花板附近。
〇
过了一晚,五月十九日星期二。日本迎来一个爽朗的晴早。
由于要对昨晚的事情进行详细的报告,比平时更早出门来访亚特雷亚公馆的卓巳,刚一看到在玄关接待的燎的形象,立刻惊呆了。
「你这、这、怎么回事?好像要杀人的表情哦」
「……发生了新问题。总之到接待室来,来了就知道了」
穿着制服的燎没说几句就回去了。怎么说呢,感觉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卓巳一头雾水,提心吊胆的跟在她的身后,走进了一楼紧贴大厅的接待室。然后,一个仿佛期待已久的,神采奕奕的声音飞快的迎接了卓巳。
「啊,卓巳!Hee Haw!」
接待室有一张大桌子,还有几张椅子围在周围。拿下搁在上座位置的单人椅的洛洛特,一看到卓巳便两眼放光,犹如将一颗看不见的球抛出去一般扬起手。她的情绪果然很高。
可是,卓巳的视线立刻被她的左前方——在感觉格调很高的哥特风沙发上坐着,好像非常不自在的,陌生的外国人吸引过去。
是一位少女。
她年纪大概与自己相仿。栗色的头发用丝质的丝带扎成两束,穿着平凡的上下成套的衣服,有种小动物的感觉。
不,不知该说她像小动物,还是软弱的代名词——总之,一直摆着一副好像世界末日的脸。或许因为她本来就是眼角下垂的类型,圆圆的眼睛仿佛要从下垂过度的眼角丢掉出来似的。紧闭的双唇在微微颤抖,感觉立刻就会开始「请务必绕我一命!」开始求饶似的。
「呃……这位是谁?是客人么?」
卓巳对状况完全无法理解,向洛洛特问道,洛洛特立刻笑眯眯的摇摇头。
「不哦,是从以前就住在这幢大屋的女仆哦。幽灵大屋的『幽灵』小姐」
「只是个罪犯吧。入侵民宅侵害私人空间。另外还有很多很多条罪状呢」
燎用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被她投以苛责的眼神,似乎挂上许多标签的少女身体一抽。卓巳已经一头雾水了。
然而,卓巳在沙发上坐下,试着直接向那为少女询问。
「你叫什么?」
「…………绪、绪原……拉丝忒尔……」
声音细若蚊蚋。用央求的眼神看着卓巳的少女——绪原拉丝忒尔的榛色眼睛「你也要骂我么?」无言的讲述着。不,不会骂你的。
「那么,绪原拉丝忒尔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被绳之以法了」
还是莫名其妙。可能对此已经完全麻木了吧,燎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了某样东西。是用花楸的枝制成的短鞭。其主要用途是让妖精之环视觉化。从用法上来说,用妖精的涂药更加方便,不过用多了眼皮会肿。另外,这也是同时满足她个人兴趣与实际用途的责打道具。
「喂……等等!燎、你要干什么!」
所以卓巳慌了。他心想,传说中的亚特雷亚家的处置术就要在眼前疯狂上演了。卓巳心想必须拉丝忒尔的臀部,身体一半从椅子上起来。
「——废话少说,给我闭嘴看着」
可是,燎以的心情差得非同寻常,说出这样的话后,直接走向拉斯特斯身边。
拉斯特斯虽然表现出有些害怕的样子,但马上转成了死心的表情,任人鱼肉。然后在她身旁蹲下的燎,用鞭子轻轻抽打了她的脚下。
「!?」
卓巳不由屏息。被鞭子抽打过的地方,突然浮现出几何学的图案。
由几重圆环相组合而成的形状,发出着若隐若现的光,可是没有多久便消失了。卓巳当然知道那个图案是什么。
是妖精之环。的足迹。『只有』能够留在这个世界上,可谓是它们的存在证明。
这也就是说,坐在对面的少女,这位绪原拉丝忒尔是——
「她是么……?」
面对惊讶的卓巳所提出的问题,她依旧垂着头,没有作任何回答。
说真的,这难以置信。听说在分离型的中,有时会出现高自律性的个体,卓巳的也属于这个范畴。
可是眼前的少女,与普通的人类根本无法区分。
容貌也好,服装也好,举止也好,语言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
卓巳终究无法认同她是。不,如果她真的是,那就欠缺了一个重要的,绝对不可或缺的要素。
「……主人呢?使役她的妖精使究竟在哪里?」
「没有哦」
在场唯一一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若无其事的说道,是洛洛特。连卓巳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脸变得很蠢。
「……没有?明明是,却没有主人?」
「嗯,很厉害吧?听我说听了说,拉丝忒尔是『半身(超常现象)』哦」
「半、身?」
「——简单说,就是脱离的哦」
作出补充的是燎。她叉着手,对难掩困惑的卓巳接着说
「仅限分离型的妖精使,存在极少一部分即便在主人死后,只有却独立显现并继续残存的情况」
卓巳对听到的内容没能立刻领会。不,卓巳明白,其实是明白的。但这种事果然无法立刻接受。
脱离的?主人死后也没有消失的,主人的分身?也就是说,不是分身而是本体?
卓巳让理解渗透进血流不畅到连自己都觉得烦躁的脑子里,再次向拉丝忒尔看去。她的眼睛不知所措的四处游移,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流着汗蹩脚地向卓巳使了个眼色。真是令人惊讶的思考回路。这就是自立的么?
「那个,恶作剧的话并不是那么少见的。不对,真正这样的并不多,但不是让人瞪飞眼珠的程度。如果那个恶作剧存在着『只有使役的妖精使才能解除』之类的制约,被留下的恶作剧的影响就会成为半永久的」
洛洛特开心的讲出的事。燎接着进行解说
「于是,这种『会继续残留后世的的影响』最主要的,就是本身的完全独立显现。换而言之,就是现在看到的满身破烂味的女孩了」
「破、破烂!?啊……啊,什么啊。不是在说我啊」
「不,就是在说你哦」
她的螺丝似乎拧得不太好。至于是哪里的螺丝就不用说了
。
「……我知道了。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不过现在还是算了。比起这件事,还是先说说这个状况吧。其实并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发生的情况吧?」
那么,这个名叫绪原拉丝忒尔的女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亚特雷亚公馆?
这些问题就算不说也很明白吧。洛洛特夸张的点点头。然后以实在忍不住的感觉,向问题人物——不,脱离的少女讲了起来。
「拉丝忒尔小姐,按照约定,请把详细的事情告诉我们吧。因为重新再说很费事,所以等到卓巳也过来了,你已经没有脱辞了哦?」
随后燎锐利的瞥了过去,最后,卓巳虽然有些可怜她,也还是向她注视过去。
暴露在视线的集中炮火中,拉丝忒尔一时有些畏缩。不过,不久她便看开了什么的似的,露出好似松了口气一般的表情。
「……也对呢。其实我也很想说给别人听的」
她用充满生性朴实的腼腆笑容点点头。
平静,柔和,感觉就像放了线的气球——不知为何,只见不安已然消失。就是这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