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厅里回荡着澄澈的歌声。
轻盈,高亢,时而堪称大胆的奔放,却又如糖工艺品一般细腻。
身穿黑色制服的二十余名少女,以年轻活力所带来的娇艳美丽的感受性,朝着全场座无虚席的将近三千听众们不断编织着浑然一体美轮美奂的乐章。
伴奏为亨利弹奏的簧风琴。多才多艺性情乖张的爱虫女孩,如今配合着弗兰索瓦修女挥舞的指挥棒,不留遗憾地发挥着她作为音乐家的才能。她的手指如流水般在琴键上跃动,仅仅如此,便为会场的气氛增舔许多鲜亮的颜色。
以风琴之音为基调献上合唱的,自然是以克洛伊为首的其他圣歌队的成员们。她们在舞台上整齐划一地列成三个横排,以威风凛凛的身姿玲离尽致地唱响歌喉。尽管唯独中央第二排的眼镜少女总显得与如此高涨的热情绝缘,但这也是玛尔缇娜的『风格』,反而让人十分放心。
高得令人眩晕的天顶之上,冕形灯洒下璀璨的光芒。落座于宽敞的会场之中的客人们,也包括露台上的贵宾们,也无一不露出严肃的表情。展露歌喉之前,他们脸上那种「区区学生」的轻蔑之色,如今已片缕不存。
所有人都为圣凯萨琳学园的演唱者们所陶醉,沉浸在弥漫整个大厅的庄严旋律之中。身在侧台守望着这一幕的慧太郎虽然算半个外部人士,也仍为她们感到骄傲。
「……大伙真厉害啊」
「是啊。将平日的成果发挥得淋漓尽致呢」
用细若蚊蚋的声音悄悄回应慧太郎的,是伫立在他身旁的特蕾莎修道院长,而在她身旁,还有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历史教师——米雷修女。米雷修女时而露出慈母般的微笑,时而心潮澎湃而面泛红潮,虽然表情丰富,但视线却片刻不离地台上的学生们,守望着她们。
不过,米雷修女悄悄送去的助威声中,掺杂着露骨的私欲。
「大伙~,一定得加倍努力哦~。今天的表现~,可是关系到明天自由时间哦,高不会好充作练习哦~。老师我也得也得陪着大家一起在宾馆待机,就逛不成街了哦~」
身为学园长的特蕾莎就不提了,为什么与圣歌队毫无关系的米雷会现在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个不解之谜。虽然她姑且挂上了领队的头衔,但她的目的毫无疑问是浏览观光。听到妙龄女性的颓废台词,慧太郎感觉有些头痛,揉起了眼角。
而之后不久,圣歌队的表演结束了。
观众席上掀起浪涛般的掌声,学生们彬彬有礼地回了一礼。
根据场刊中的内容,接下来应该是由某知名专业合唱团带来的今天的压轴大戏,不过从观众们的反应来看,亨利她们的表现似乎得到了超乎想象的成果。最后会场响起了安可声,圣歌队的大家绽放出腼腆的笑容。
慧太郎一边毫不吝啬地送上掌声,一边对身旁的特蕾莎修道院长说道
「……稍微松了口气啊。能够平安结束真是再好不过了」
「非也非也,真正的表演还在后头呢。不管怎么说,日程还没有消化一半呢」
特蕾莎冷静的语调也藏不住她脸上的欢喜之色。米雷雀跃不已地手舞足蹈。虽然她感慨的出发点有些不纯,但现在也觉得无所谓了。
圣凯萨琳学园圣歌队·公演之旅的第三天,在这新建造的,规模在巴黎屈指可数的大型演奏厅『普莱耶尔音乐厅』召开的音乐会中,圣歌队响应安可之声,再次献上一曲后,在鼓掌与喝彩声中结束了演出。
鉴于圣歌队是作为暖场节目应招而来,这样的成果可谓是大获成功吧。
「大家辛苦了~。好厉害~。老师被大家感动了~」
音乐会结束之后,就在圣歌队的大部分队员已经做完离场的准备,各随己愿地打发时间的时候,米雷挂着不检点的笑容出现在了准备室中。
本来应该随特蕾莎和弗兰索瓦一同到音乐厅管理者处问候的米雷,不知为何独自出现在了这里。有位女生举手询问她独自出现的原因,而她的回答是这样的。
「嗯,是这样的~。管理人似乎非常高兴~,非常热心地邀请我们在近期续演~。修道院长感觉事情可能不会一下子就谈妥~,于是就先让我过来~,把大家带回宾馆了~」
情况似乎就是这样。大伙都十分疲惫,对返回住处可谓求之不得,都迅速而稳步的收拾了行装。
走出音乐厅之后,众人按顺序乘上事先准备好的可搭乘多人的马车,由车夫将大家送达宾馆。于是,便开始在这条被誉为欧洲第一美丽的香榭丽舍大道上飞驰起来。
演奏会是在傍晚开始的,周围现在已经暗了下来,『枯渴蝶』在街道各处设立的都市防卫设备的诱导光周围聚集起来。虽然它们是会吸生物的血的危险的,但有效的对策已经得到了确立。亨利说过,它们也确实地存在着有益的一面。
然后说到亨利,她在返程的马车中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话说,真不愧是巴黎啊。衣冠楚楚的客人好多呢」
她坐在慧太郎的对侧,另外,克洛伊和玛尔缇娜也在车内。由于亨利在大多数的学生面前会隐藏本性,所以四个人像这样共同行动的机会自然就会多起来。
「特别是露台上面。看到那里的客人了么?感觉全都是帮『人为衣装命不足惜!』的家伙啊,怪不得巴黎剧场会小偷横行呢」
「亨雷特,你怎可将难得到场观演的客人说得如此不堪?」
亨利换音刚落,在相对而设的两人座的另一侧座位,坐在慧太郎身边的克洛伊立刻以平时的语气给出谏言。亨利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稍显退怯,不久又说道
「哎呀,你这话也没错……可实际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么?那些大婶真是太厉害的,一个个就像求爱中的孔雀一样啊。我在演奏的时候注意到她们,差点没笑破肚皮啊」
「啊~,说的不错。帽子上突出来的饰羽,不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么」
「……噗」
一边是如此回答的慧太郎,一边是忍俊不禁的克洛伊。亨利也笑逐颜开。
「哼哼~?从你这反应来看,你也够呛呢,克洛伊」
「此、此事实属无奈!看到那种东西任谁都会……、你还有簧风琴挡着,可我的位置可是最前排哦!?」
「……嗯。克洛伊,你中途面部肌肉抽搐起来了哦。我真是被你吓到了啊」
「被你看到了么!」
克洛伊抱头大叫,响应她的动作,包裹在制服下面的丰满胸部沉甸甸地摇晃起来,这让亨利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这马车感觉好窄啊」亨利一边嘟嚷着,一边说道
「你的胸部还是那么令人恼火啊。赶紧摘除吧,烦死人了」
「摘除什么啊!?不要胡言乱语!另外,你这总爱对人身体特征指手画脚的恶习,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我的羞处是无罪的!」
「有罪!死有余辜!因为你的缘故,天下间不知有多少可怜的孩子今后要一直承受自卑之苦!你说对吧,玛尔缇娜!?」
「…………面不改色地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呢」
被认定为『可怜的孩子』的玛尔缇娜从上车一直到现在都在读书,不过被亨利好像刺探口风一样把话锋引过去,终于抬起了脸。于是,她面无表情,淡然地接着说道
「飞机场并不可怜。在之前慧太郎也摆出一副写着『我需要飞机场』的下作表情信口胡诹过」
「捏造过头了吧!我可完全不记得!」
「他说,『舔起来都一个味道,嘻嘻』」
「慧太郎,你这孩子简直……!」「魔性!你是充满魔性的女人,慧!」
为什么两位这么简单就相信了啊!——慧太郎之所以能按捺住想要大叫的冲动,是因为他在这两个多月间学会了,蹩脚的反驳只会徒增损害。她们三个最近十分默契,全都是非常令人头痛的麻烦小姐,大意不得。
不过,慧太郎望着车内谈天说地的三名少女,忽然转念一想——不知不觉间,真是构筑起了古怪的关系呢。
最开始只有慧太郎和亨利两个人。然而,克洛伊与玛尔缇娜加入进来后,现在描绘出了一幅麻烦重重的关系图。不,从亨利朋友很少这一点来想,能像这样得到相互共享秘密的同伴,也应该是件十分值得欣慰的事情。
然而在这个轮环之中,彼此之间有许多事情相互隐瞒,也彼此共有重大的秘密,能够诠释这种关系的只有『说也说不清』这个词了。
克洛伊知晓的,主要只有亨利的秘密,她还不知道慧太郎是男儿身。
玛尔缇娜虽然知道,但慧太郎对她『知道』这件事,还有她是魔女的事,一直没有向亨利讲明。毕竟慧太郎被当事人下了封口令。
然后,慧太郎也没有将自己蒙受不白之冤,被扣上雷克勒号沉没事件的凶手的罪名这件事,以及与的秘密结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事情告诉给克洛伊与玛尔缇娜。尽管一直承受着罪恶感的折磨,慧太郎还是将秘密尘封于心。
以上便是慧太郎的认识,在对现在的自己客观地重新审视之后,只觉得当前的状况不知
该说是奇迹,还是说在走钢丝。总而言之,关系看起来十分奇妙。
将事情一直瞒着朋友不是诚实的行为,所以慧太郎也想到过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大家和盘托出,可是亨利没有同意。
——不行,坚决不行。你『还』打算把她们两个卷进麻烦事里?
——慧太郎,秘密这种东西,有时光是知道就会危及本人。那种会和恐怖分子扯上关系的事情,怎么能告诉她们。
亨利说得对,自己也有不能说的相应苦衷。两个月前与死神还有梵蒂冈扯上的那件事也是,虽说最开始是形势所趋,但慧太郎强烈地感觉到,身边的人——虽然不能断言玛尔缇娜也属于这种情况——从途中就开始迎合慧太郎的方针了。
又要将她们两个卷进来么?——被这样问道,慧太郎不论如何都只好守口如瓶。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慧太郎虽对亨利怀着万般的歉意,却仍旧怀着罪孽深重欲求,毋宁希望遭遇艰险之时有她能陪伴身边。
「……干、干嘛啊,慧太郎」
「诶?」
「怎么突然用那种好像晚夏的蝉儿一般含情脉脉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的脸……」
慧太郎发觉,自己的视线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被吸引过去。亨利在椅子上浑身不自在地扭来扭去,隐约的觉得她的脸也有些红,是很少有的反应。
「不、不可以用这种下流的眼神看着姐姐哦?」
「才没有才没有!话说,这种说法完全是在找茬吧!」
「是、是么?那就好——喂、克洛伊,你怎么了?」
「我斩、我斩!只要我一息尚存,就绝不容许这种空气存在……!」
克洛伊突然想要遮断慧太郎与亨利的视线一般,开始从旁向空空如也的空间挥出手刀。
『……毫不畏惧旁人的目光创造出两人世界实在难以苟同,但让深信你是同性的人燃起嫉妒业火这种事还是给我见好就收吧。乱性可是我的最爱的菜哦』
玛尔缇娜用拉丁语嘟哝起来,不过内容完全让人一头雾水。
不久,克洛伊停止了挥手刀的动作。她一脸严肃气喘吁吁,然而瞬间脸色一变,露出一张清爽得不自然的表情如此相告
「话、话说回来!慧,明天白天都可以自由活动,你有什么安排么?如不嫌弃,就与我一同周游巴黎的名胜吧!请务必就这么办!」
「咦?啊、啊啊,唔……这个嘛」
慧太郎没能跟上突然之间变换的话题,支支吾吾起来。他向亨利偷偷看了一眼,亨利在胸前做了个小小的×的手势。慧太郎知道,明天的事不论如何也不能推辞。可是,如果直白地说出来,克洛伊或许又会提出要一起跟来。若是这种情况,应该听从亨利的嘱托,避免牵连到她。
接下来究竟该怎样平安无事的拒绝她的邀请呢。——慧太郎思考起来。
〇
翌日,慧太郎与亨利相互示意之后,趁着晨曦离开了住宿地点。
现在的时间,天空才刚刚开始变白。尽管学园的学生们在宿舍生活的感染下,早睡早起的习惯沦浃肌髓,但共处一室的克洛伊与玛尔缇娜,以及圣歌队的成员和老师们都还没有醒来。
要论为何如此赶早起床,理由自不用说。因为慧太郎在那之后,到头来还是没能找到有效的借口来拒绝克洛伊邀请。
他在昨天勉勉强强避免做出明确的回答,稀里糊涂地就打断了话题,倒头睡了,不过经过一整晚之后,同样的事情必定还会上演。所以慧太郎觉认为,趁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行动方为上策。
「——话虽如此,可接下来怎么办呢?约好的时间记得是九点吧?」
慧太郎同亨利一起一边走在行人稀少的小路上,一边打着哈欠说道。
呼出来的气出乎意料得白。如果在日本,现在这个时节穿得单薄一些也不成问题,可是法国的气温全年都没有太大起伏。所以今天早上,两人都各自穿着厚厚的衣服。慧太郎解开头发穿着男装,亨利则是便于运动的飞行服。
「稍稍打发一下时间吧。总能找到一家开业的咖啡厅的」
「嗯,就这样吧……不过,这可真是令人吃惊。没想到你把自己的谢尔瓦从学园弄来了」
亨利似乎和平时一样,与特蕾莎修道院长达成交易,硬是实现了这种任性要求。不过这件事对其他学生当然是保密的。慧太郎实在没想到,在这前往巴黎的这一路上为自己提供服务的那辆蒸汽机车,在货箱里竟然还载着这架熟悉的飞机。
「毕竟集体行动会在时间方面会受到多方限制,想在交通方面减少耗时是很正常的吧」
「言之有理。可我记得,圣歌队从傍晚开始又要开始练习了吧?」
「对。今天没有公开演出的安排,不过从明天起将会连场。看到了空闲,粗略地进行调整是理所当然的哦。必须绞尽脑汁把自由时间尽量攒足呢」
两人如此交流了一段时间,运气不错,找到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店。虽然被迫要看店主那难看的脸色,两人还是靠着一杯咖啡硬是挨过三个小时。之后,两人来到了一个离宾馆相当近的机库,在成排的轻型飞机中准确的发现了那架熟悉的谢尔瓦。
「不错不错。看起来业者好好地给我送来了呢」
「有个问题我不太知道该不该问,托运费和停机费是自费么?」
「……呵呵,当然是自掏腰包咯。不过多亏修道院长那三寸不烂之舌,价格被砍得相当低就是了呢……」
亨利露出灰暗的笑容。原来如此,怪不得慧太郎发觉店长的烦躁情绪想要点别的东西,亨利却要竭力阻止。
「不许再进行更多的支出哦!所以呢,现在虽然早了点,我们还是直接过去吧!可不要小瞧燃料费哦!」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慧太郎一边宽慰语气粗暴的亨利一边跨上后排座位,随后,谢尔瓦使用短跑道助跑,一鼓作气冲向了夏日的天空,亨利与慧太郎转瞬间插上了翅膀。
冲破朝雾上升到100m的高度,初见活力的巴黎街景终于在眼下铺开。各处的建筑物凸出来的烟囱中喷出蒸汽,路上行驶的汽车、自动两轮车、路面机车奏响吵闹的机械重奏。这里不愧是大都会,警用漆装的自动甲胄以及忙于开店准备的工作服打扮的最新型自动人偶也在不久之后开始陆续出现。天空中也零星地看到谢尔瓦的机影,这里相比伊斯,数量也要多很多。因此,从街道各处也开始升起管理空中交通的小热气球。亨利说,其中还有贩售液态燃料(安费宁)的民用气球,是提供空中补给的新型商业。忽然间,不知从来飞来「Bonjour!(早上好)」的问候,只见一架配送邮件的黄色谢尔瓦从近旁穿过。「真是个美好的早晨呢!」「啊,没错!不过这样很危险,还请注意前方!」不过这些听不听得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慧太郎直观的感受到,对着一幕幕不禁有些感动。
他在最初来到伊斯街道时便十分震惊,而巴黎更是带来了伊斯所无法企及的新鲜感。不论视线转向何处,每每都能发现有意思的东西。
「从上空看香榭丽舍大道,真的好美啊。那边的玻璃屋顶是什么?」
「大概是拱廊吧。话说,伊斯没有这种东西呢」
「哇,那是什么!正慢慢吞吞的在路上移动的!难道是!?」
「大白痴,那是自走式广告塔!机械罢了!」
「那么,那边铺着草坪的宽阔设施呢?周围围着有好多客席呢」
「那是跑马场。以前没跟你说过么?那是用谢尔瓦进行赌博的地方,是低空环线飞行的竞速赛,在城里怎么也弄不了长距离的赛道呢」
「那么、那么那么!那个在凯旋门上面跳裸舞的大叔呢!?」
「……那是罹患失心疯的家伙哦,不可以和那人对上眼哦」
慧太郎这样那样的问题滔滔不绝,亨利最终降他不住。
「啊、你好烦————呐!怎么回事啊!小孩子么你!?」
「不、不是的,只是看到一切都那么新鲜,不经意就……话说,你怎么这么淡漠?」
「因为巴黎我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个人也是,跟圣歌队一起也是」
「什!?你怎么能这么样!你耍赖,竟然一个人来!我还以为我们会一直会在一起的!」
「那是你到法国来之前的事情啦,我有什么办法!还有,别随口乱说『一直在一起』这种招人误解的话!我让你负责哦!?」
就在慧太郎与面红耳赤发起火来的亨利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谢尔瓦穿过了塞纳河,进入南边的拉丁区。前往的地点是巴黎大学,要见的人物就在那里。
某位人物——这当然就是慧太郎共赴此行的真正目的,亨利说过『想在巴黎见面』的那名应该是学者的人物。
亨利似乎不擅长应付对方,不过事已至此,实在无法顾虑她的心情而回避问题了。对巴黎的风景雀跃不已的慧太郎过了一阵子恢复冷静之后,试着向眼前正握着谢尔瓦操纵杆的亨利问了出来
「……现在要去见的那个人,果然是
生物学者之类的人么?」
「不是,那人的专业是地质学。不过对生物学也有造诣」
「果然是一位优秀的学者吧?」
「是啊,那个人可是相当在行呢。年纪轻轻就在学会打响了很高知名度哦。虽然是英国出身,不过现在人在楠泰尔的巴黎大学」
楠泰尔是巴黎近郊的一个市镇的别名。为什么『巴黎大学』会在那里呢?——慧太郎感到诧异,试着问了问,于是得知了巴黎大学其实是指代十多所高等学府的总称。据说那个人凑巧在这个期间来到法国,计划找『楠泰尔那边的巴黎大学』就专业领域征求意见。
「然后,你说你正好因为圣歌队的公演定好在相同时期前往巴黎,所以就定在『巴黎这边的巴黎大学』——呃,是巴黎第一大学来着?就是在那里碰头」
「没错。因为对方信上说了想要见我。时机恰好呢」
「那么,那人叫什么?」
「查尔斯。查尔斯·罗伯特——」
可就在亨利正要回答的时候,下方突然传来刺耳的惨叫声。
慧太郎连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谢尔瓦不知何时来到了似乎是某种设施的建筑物上空附近。恐怕这里就是那所大学。井然并立的建筑物也好,宽阔的院地也好,都营造出某种与圣凯萨琳学园相同的氛围。
然后,在这所大院内的一块步道,一男一女正在大喊大叫。在初看之下便能知道女性是大学学生,她正一边用手按住自己的裙子,一边哭喊。然而另一边是一位而立之年的男性。从情况上看,男性正抓住女性的裙裾,怎么说呢——男性正打算掀女性裙子,这应该就是这件事的起因。
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慧太郎想到这里竖起耳朵,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住手,请住手!这突然之间要干什么啊!?』
『你问我在做什么?唔哈哈哈,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学术上的好奇心!』
『学术上的!?我的内裤和学问有什么关系!?』
『错!不是内裤,是臀部!凡夫俗子是不会懂的吧!但本天才认为,像你这种只有脸蛋漂亮却没有大脑的女孩子的臀部理应与森罗万象之理存在着某种联系!所以,快将你的臀部暴露给我!作为一个凡人,好歹将你的臀部献给我这位天才吧!别怕,羞耻只有最开始那一会儿!马上就会变成快感——』
「见鬼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鬼哭神嚎般的嘶吼,是亨利发出来的。随后,谢尔瓦的速度猛然间爆炸性地提升,犹如猛禽一般突然开始向问题地点降落。面临这突发事件,小心没有咬到舌头已经让慧太郎拼尽全力。混乱之中,机体动力反切,柔软的轮胎黏住地面,一边让聚集在旁的围观者飞也似地退开,一边扎进步道。
「……唔!?总觉得有股宿敌的气息!」
谢尔瓦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碾死了喃喃私语的变态。
才怪。虽然迫力如此强大不假,但真要碾过去的话,不管怎么说还是做得太过火了。
亨利仅存的一点理性也是这么想的吧。她在即将碾过去的时候调转谢尔瓦,表演出漂亮的回转后,顺势借助谢尔瓦旋转的力量一脚踢去,陷入男人的侧腹。对方身体急遽弯折,整个人被踢飞出去,滚了几圈趴倒在了石砖地面上,一动不动。说到慧太郎,他面对从天而降的惨剧噤若寒蝉。
随后没过多久,加害者在完全停下的谢尔瓦上,蛮横地吼叫起来。
「搞什么鬼,你这色魔!我要好好教训你一顿,给我立刻站起来!」
「咕、咕噢噢噢……亨雷特·法布尔,你竟对我如此凶恶……!」
令人吃惊的是,对方竟然还能回答。男人颤抖着站了起来。他那神经质的面容被愤怒所侵染,鼻梁上的眼镜已经报销,整齐的头发也变得凌乱不堪,还算得体的西装如今也破破烂烂,不过人看上去倒是挺精神的样子。他身体虽然很瘦,但意外的结实。
「……会死的啊!一般人被那样来一下可是会死的啊!天才也是人啊!」
「给我闭嘴!你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猥亵行为!?还以为你结婚之后能会有点人样,结果症状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更加恶化了么!」
「聒噪,你懂什么!?结婚乃是人生的坟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形同囚徒生活!只能享受WIFE的臀部而审美疲劳的我,追求其他臀部究竟哪里有错!?」
「从头到尾全都大错特错!?都一把年纪了,你那爱给自己开脱的臭毛病还没改掉么!?」
亨利对跟不上事态发展而呆若木鸡的慧太郎及众人流眄一瞥,从谢尔瓦上下来,粗声粗气地向男人走过去。相对的,男人站起来之后,也立刻大步流星的向亨利走去。两人不久后在路的正中间对峙,在极近的距离相互瞪视,迸发出强烈的火花。
「你信上的那个古怪的学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根据环境的恶劣程度会导致生物的淘汰现象,到这里还能理解,可是不利条件会带来变异的说法我可想不通!不论多少次我都要说,这实在太跳跃了!你脑子熔了么!?」
「你说什么!?那可是动用我在我的小猎犬号在环绕世界的五年间所得到的全部知识以及资料所得出的结论哦!?现在某些地方的归纳尚不成熟,但我会继续走下去,以『自然选择说』为题发表我的论述!可你竟敢把我的心血说成是古怪的理论……!」
「那还用说!生物的极端变异由和这种例子便显而易见,肯定与魔法性质的要因存在联系!在通常的生物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哈,不思悔改又想批判进化论么!你们这些否定派不懂情调啊!」
「我是部分否定!而且,别把我和那些只是情感上过不去就拒绝其他学说的家伙混为一谈!」
「……哼,倒也没错。你在信上用地蜂举例进行的指摘,有非常细致的生态观察作支持。『应用进化论来考虑,显然有物种实现了劣化的变异。这令人费解,同时也无法称之为进化』对吧?」
「没错,你有什么反驳的么?」
「有!当然有!要论自然选择说,我现在就能驳倒!那是错误的!」
「……你说过,生物转化为不自由的生态是为了克服环境,对吧?你还说,所以一部分动物所拥有的退化后残留的不必要的器官能够说明这种论述」
「什么嘛,你不是搞懂了么?对,就是这样!现在只是还没有完全适应其他环境罢了!他们全都还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之中啊!」
「不过,这些基本都是纸上谈兵吧!没有任何证明的方法——」
「且、且慢且慢!两位到此为止!有话好好说!」
放任下去可能会演变成永无止境的唇枪舌战,总算回过神来的慧太郎连忙插进了两人中间。如今已经没有那么多人聚集在周围了。他们两个乱放晦涩语言相互怒吼,大家应该都觉得再和他们继续扯下去肯定没好事。最初的那名女性被害者也跟着大家一起逃之夭夭了。
亨利和男人暂时收敛语气,向慧太郎投去匪夷所思似的目光。
「干嘛啊,慧太郎。说得正带劲,打什么岔啊」
「就是啊,Lady。还差一点我就能让这个臭屁的黄毛丫头哑口无言了啊」
「让你们说下去是要干嘛!?给我回想起今天的主题!更正,请回想起来!」
慧太郎拼命进行调停后,亨利和男人应该认识到了自己缺乏冷静。「唔」「姆」两人各自沉吟起来,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姑且拉开了距离。慧太郎松了口气,接着朝亨利问道
「呃~,亨利,果然就是这个人么?」
「……没错,就是刚才提到的优秀的地质学者。绰号『Mr.一纸之隔(变态与天才之间)』」
原来如此。本笃定亨利之所以难以应付他,是出于对对方才能的某种钦羡与敬意,但事实上似乎并非如此。不,这可能也算是正确答案的其中之一,不过更为单纯的原因,只是因为『对方是个怪胎』。毕竟着的没有学这样子的男人——
「——喂,这位东洋风貌的Lady,话说你为什么穿着男装?这可浪费了你的花容月貌啊。穿上裤子不就没办法用肌肤享受臀部了么」
——就算对初次见面的慧太郎也是这种口气。他这个样子,自然所有女性都会对他敬而远之吧。
「臀部臀部的,烦死了啊!收起你的臀部,做自我介绍!还是说,让我帮你来!?」
「哈、狗拿耗子!身为英国绅士,自报家门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男人昂扬地大叫起来,立刻装腔作势地摆了个珍奇的姿势,展示出令歌舞伎演员都甘拜下风的闪亮登场。只不过,他的发言内容已然丧心病狂。
「吾之名乃达尔文!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本天才乃地质学会的至宝,不久的将来必将名垂青史,是个提到双峰首先不会联想到女性的乳房,而是联想到臀部的男子汉!怎么,想要签名!?那就赶快脱掉你那碍眼的裤子吧!」
面对自称·天才那脑洞过大的言行,亨
利不由无助地仰头望天。慧太郎也无缘由地望向远方,不想去看眼前这个肮脏东西。
这真的只算『一纸之隔』么……?——慧太郎在心中沉吟着。
〇
早晨醒来一看,屋里的四张床空了两张。
于是,罗什雅克兰家的后裔立刻察觉到了事态。
「唔唔……那两个人悄悄溜出去约会了!?」
「冷静。慧太郎和亨雷特都是女孩子」
「这是什么话!?就算在同性之间,一两次幽会也是很正常的!」
『………………诶?』
在自己的床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换好连衣裙的玛尔缇娜,摆出一副听到奇谈怪论的表情,转过头去。这大概是想多了吧——已经换好衣服的克洛伊决定不去在意,焦虑不安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圣歌队所居住的这家『格瓦尔宾馆』是一家高档宾馆。宾馆坐落于香榭丽舍大道的附近,内部陈设的器具均属无可挑剔的上品,而且每个房间也相当宽敞。所以,让克洛伊这样一边思忖一边在房间来回踱步也毫无问题。
「昨天,纵然我殷切邀请,慧却始终不肯点头,我就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是……库、果然不出所料!那两人又去搞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了!」
「别管她们不就好了」
「这岂能不管!你就不会不甘心么!?本以为好不容易缩短了距离,竟然还要做出这种事!我们被排除在外了啊!」
克洛伊停下脚步,奋然大喊,玛尔缇娜轻轻地歪起脑袋。
「被排除在外,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会寂寞啊!我不要那两人抛下我!」
『……真够直接的呢,这个没人疼就会死的贵族』
「总而言之,我是不会就此屈服的!我们也立刻上街吧,玛尔缇娜!」
具体要上哪儿去?——要是被这么问也很麻烦,就这么按兵不动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进展。克洛伊催促打理好行装的玛尔缇娜,带着她离开了房间。
离开房间后,克洛伊姑且对着走廊上的镜子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样子,在镜中看到了身穿时尚连衣裙的自己。金发碧眼,略高的个子。对胸部的尺寸很有自信,但下半身呢?经常有人说这是安产型。反而是亨雷特的腿曲线非常漂亮。
「……果然我倾尽全力也敌不过亨雷特么?」
「再重申一次,慧太郎是女的。你把要吸引的对象弄错了」
克洛伊一边走一边吐露心声,而小步走在身旁的玛尔缇娜如此回应。她和平时一样一身漆黑,头上戴着一顶别致的迷你礼帽。
「我、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么,你的目标是亨雷特么?你这么花心,没问题么?」
「都说不是的!我期盼的是更加健全的,稀松平常的恋爱!另、另外,请、请请请请、请你不要说我花心!」
「稀松平常,是么」
玛尔缇娜短短地呢喃了一声,忽然作沉思状,眯起眼睛。接着,她问了奇怪的问题
「那么假设,慧太郎是男人的话呢?」
「当然要去拜会令尊令堂」
这一刻,玛尔缇娜莫名其妙地,突然猛地「噗!」喷了出来。这个反应不像她。尽管觉得一头雾水,克洛伊还是没往心里去,接着说道
「啊、不是的,你想,最近本家给我寄了很多信,上面婚事云云的提了一堆。我身为一个女孩子,为了继承家业,会有许许多多的麻烦事」
「是、是么。贵族也不容易呢」
「所言极是。——虽说这么问有些奇怪,可为什么女孩子之间就不能造小孩呢?不、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意思」
『……小心了啊,慧太郎。这只隐性肉食野兽,似乎不论你是男是女都不会放过呢』
玛尔缇娜口中嘀咕着什么,内容听不大懂,大概是她的母语吧。不久前还没法好好地和她说话,现在能够理所当然地和她攀谈了,克洛伊对此感到无比开心。
克洛伊心想,不管慧也好还是亨雷特也好都能够毫不拘谨地与自己接触,这样的对象在这个学院里其实出乎意料的少。要说其他能够想到的人,充其量就只有剑术社的前辈米杰特了,剩下的人都十分钦慕自己,但那些人无法成为『对等对象』,总觉得有一道无形的界线将自己与她们分隔开来。
对于『杀虫者罗什雅克兰』这个绰号所产生的影响,不论对方对内情了解也好,不了解罢,自己都要怀着一颗贵族的心振作精神。之所以会与周围之间感觉到存在隔阂,想必原因莫过于此。克洛伊也和亨雷特一样,在学园里一直都在装乖。
可正因如此,在知晓一切之后还能真心以对的人才难得可贵。
克洛伊现在很喜欢现在四人的人关系。即便最近和亨雷特关系好过头了,疏远了其他的女生,自己还是非常非常地喜欢这个小圈子。
「——玛尔缇娜,我果然还是不愿意被同伴排除在外。我认为这样不好」
「是么。那就随你便吧」
尽管玛尔缇娜的语气十分冷淡,不过似乎还是会奉陪自己的样子。
在两个月前的那起事件中也是这样。向慧将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的时候,在场听到相同故事的玛尔缇娜,最后只是「嗯」了一声,非常简单的回应。虽然那个反应就仿佛在说「是那样么?」,可实际上克洛伊对此觉得十分新鲜与痛快。
「呵呵,玛尔缇娜在改变呢。感觉有些奇怪呢」
「我还好,没你怪,克洛伊」
「偶尔也会这样叫我名字了呢」
「罗什雅克兰好长,埃马纽埃尔太绕了」
两人进行着这样的对话,走过走廊,刚乘升降机下到了宾馆一楼,便让身穿便服的圣歌队队员们不时地给认出来。她们似乎也和两人一样准备上街。在玄关附近,特蕾莎修道院长正在和一位不曾见过的男性交谈着什么。那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高个子青年,不知为何,他的手中捧着一束奢华的花束。
究竟是什么人?——克洛伊有些起疑,忽然与特蕾莎牢牢地对上的视线。
「啊,来得正好!罗什雅克兰,请到这边来」
不知为什么,克洛伊被叫了过去。克洛伊点点头,走向特蕾莎身旁。
「是,修道院长。请问有何吩咐?」
「我正准备到房间去叫你呢。这一位务必要和你说说话。——M.里格瓦尔,就是这孩子」
「我认识的,修道院长。我承得到过她一年前的照片」
那个手捧花束的男性说完后走上前来。里格瓦尔人如其名,他的美型在近处一看让人有些被震慑住,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实业家。服装华丽却不过分张扬,举止庄重却不显傲慢。或许是本人的性格使然,乍看之下感觉他是一位豪爽的好汉。
里格瓦尔爵士毕恭毕敬地向克洛伊打了声招呼,递出花束后接着说道
「小姐幸会。我是阿尔蒂尔·里格瓦尔。圣凯萨琳学园的投资者之一,明天将在我的大屋召开派对,预定招待各位圣歌队出席。首先能请你接受这束花么?」
「咦?啊……什么?啊、不、我、我么?」
他是学园的投资者,要招待圣歌队?对方突然间直言不讳地说出这些令人吃惊的话,而且对方还将价值不菲的美丽玫瑰花束递了过来。克洛伊只觉无所适从。
「我、我并非圣歌队的代表……」
「哈哈,那么你也可以理解这是赠与你个人的哦?」
「什……?」
对方有抛出了叫人肉麻的台词,但完全没有让人感到心烦,这一点也很厉害。突然之间被人说出这种话,克洛伊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热。
不对,要说起他的离奇发言,从最开始那句话开始应该就非常古怪。
「刚才您说『得到过』我的照片,请问,究竟是谁给您的……?」
「承蒙你令尊令堂相赠哦,Mlle.克洛伊」
「父、父亲与母亲!?」
「啊……果然是这样。看你的样子,还没有听说过我的任何事情吧?由于很难取悦于你,所以令尊甚至拜托我不要与你互通书信,长年以来,我一直按捺着日趋强烈的思念……可是如今,我对我这样的行为稍稍有些懊悔」
里格瓦尔垂下悲伤眼睛,诚然一副感怀惆怅的样子。可是,克洛伊几乎没有去看他这样的举止。由于他所告知的内容,背后的含义实在太深太深。
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是非常不好的预感。
难道说……这是不可能的。这会不会是某种玩笑?
克洛伊拼了命的想去否定脑中浮现的想法,可是刚才对玛尔缇娜讲述从本家发来的信件中最近都是『这一类的事情』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我一直都好想见到你,克洛伊。我朝思暮想的盼望着这一天的来临」
里格瓦尔平静地说道。克洛伊还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只是呆呆的杵在宾馆门口的大厅中,听到了后面紧接着的决定的一句话。在她身后的玛尔缇娜用一如既往的那双万分干渴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克洛伊。
「——盼望着,能与我的未婚妻面对面说话的这一天」
〇
亨利之所以会很少见的在与的专业领域寻求别人的建议,原因果然出在两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上。
让人变成的魔书。与之颇有渊源犯下深重罪孽的男人,死神贝诺瓦。
还有贝诺瓦略微提到的的实情,梵蒂冈犯下的恶行,以及他们所相信的终焉的预言。再加上关于西梅拉的诸多事情,大量的情报真伪不明。
然后,亨利目睹到贝诺瓦所迎来的临终——他被自己体内的仿制品中惊现出的咬死的惨象,毅然决定抛弃自己的信条。
——尊严根本就一文不值,现在已经不是在乎那种东西的时候了。
——搞不好慧太郎可能也会面临与贝诺瓦相同的结局。
虽然这些话没办法实际的说出来,但慧太郎无疑对此几乎是确信的态度。回想她刚才与达尔文交锋的那一幕,更觉如此。对方会与她展开如此激烈争论战,而她却要单方面的对对方低头恳求,这就如同在从擂台上主动下场的意思。这对亨利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慧太郎对亨利铭感五内。她为了自己竟然如此自降身价,慧太郎再次由衷地认识到,她是自己无可取代的朋友。
话虽如此,不过——
「疼、疼疼疼疼!M.达尔文,这个好痛啊!」
「欸,别跟我鬼叫!本天才会让你成为一个出色的美臀Lady,给我忍住!」
「……我说,你这药用上去真的没风险么……?」
这人选果然有问题对吧?——慧太郎不得不投去这种根本性的疑问。
在巴黎第一大学的研究室里度过了两个多小时,如今从慧太郎口中吐出的只有惨叫。不,这并非正在进行解剖之类的危险事情。为防止乱动,慧太郎被绑在治疗台上,只是用了几种药品,在左眼滴了几滴。
可是这药非常痛。不是开玩笑,所有药品用起来都非常痛。
什么啊,只是眼药水啊——慧太郎对一小时前曾如此天真的自己冷笑起来。
不管怎么说,自己就算被砍就算被刺也不过只会沉吟几声而已,然而在陆续滴入眼睛的液体面前,却只能像个孩子一样大喊大叫,甚至有种眼睛被挖掉的错觉。
慧太郎一边因剧痛而喘息,一边散碎地听到站在治疗台旁的达尔文与亨利之间的对话,从他们的对话听来,那似乎是不能对常人试用的猛药。药品名称太过复杂没有记下,连亨利也摆出一张好像医生在告知患者『一路走好』的表情,令人印象万分深刻。达尔文硬是仗着的回复力,为所欲为。
然而在检查结束从束缚中获得解放之后,他却……
「唔,不行啊。完全没弄明白。我处理不了」
最终得出的竟然是这样的结论。所以究竟有谁又能责备纵身一跃当即将手伸向爱刀的慧太郎呢?不,没人能够责备他。然而当他正要付诸实践之前,被亨利从身后架住。
「等、等一下,慧太郎!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冷静下来!」
「放开我,亨利!这厮是敌人!不杀了他,我就会被杀掉!」
「嗯,他是敌人。虽然是敌人,但是现在杀了他就麻烦了!来,深呼吸,来!」
慧太郎不记得拔刀前后的事情了,但他真心认为带着刀鞘用刀捅他两三下而已应该是可以原谅的。不过,亨利声嘶力竭的呼喊他,这才好不容易让他恢理智。于是现在,三人正隔着长桌,坐在狭窄的研究室中。
顺带一提,除了慧太郎、亨利、达尔文之外,房间内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的男性。
威廉·斯金纳。他作为达尔文的助手,与老师一同从英国来到法国。生得一副软弱面孔的他,正在屋子的角落整理资料。他没有参与这边的对话,不过中途给三人上了香醇的红茶。
可是——慧太郎一边将腾着热气的茶杯送到嘴边,一边再次环视房间时,忽然感到手足无措。因为这个房间实在太脏了。
这里是大学为了招待达尔文而准备的研究室,原本不存在任何怠慢之处,只怪那位关键的客人用法太过粗暴,于是便弄成了这个样子。总之,从实验道具到标本等大量物品被弄得到处都是,简而言之,就跟亨利在学生宿舍的房间如出一辙。所谓的学者,可以说基本都是那种几乎不会有效利用空间的那类人。
于是,这类人的其中之一,亨利,转向这类人中其中另一人,达尔文,静静地问道
「——于是,究竟怎么回事?处理不了是指什么?」
「唔哈哈,就是字面意思。天才处理不了。换句话说,世上大多数的凡人也解决不了!」
面对毫无收获却态度嚣张的达尔文,亨利显然顿时火冒三丈。
「再说具体一点。你是个地质学者,矿物可是你的强项吧?」
「所以说,我搞不清楚啊。不知是什么原理,琥珀似乎与损伤的眼球完全融合了。从表面采集的细胞组织中,存在通常的琥珀以及未知成分混合而成的物质。为什么那个能和视神经相连并获取视觉,平时为什么能以近似的眼睛拟态方式形成瞳孔和眼白,这些方面完全没有找到头绪」
「……那么,琥珀中封入的虫子呢?」
「也是一样。就跟你说的一样,外观上的确酷似侏红小蜻,不过我觉得它的种类与侏红小蜻存在微妙的差别,毕竟昆虫是一种自古以来特征改变并不显著的生物。搞不好这可能是一种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灭绝的昆虫哦?」
「、这么说来,结果几乎还是我自己调查解明的那些结论么!」
亨利冲动之下双手拍在桌上。接受检查的要求,既已对情况做过几项说明的达尔文,不开心地颦蹙起来。然而亨利对此不屑一顾,语气更加强烈
「你不是天才么!?就没有找到其他的……某些重要的实情么!?」
「……你基本也是在强人所难。说实在的,虽然确实存在,但是种十分可疑的物质。就算你突然告诉我『就在这位Lady的左眼中』,而且还要求我『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情况,禁止一切破坏性检验』,这样我怎么详细调查?再说了,超自然领域反倒是你强项才对吧?」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可是……即便如此,我在这三个月间还是没有任何进展,所以才急不暇择来拜托你不是么!」
「急不暇择么。不过办不到的就是办不到!魔法方面没有其他优秀的先贤么?」
亨利沉默下来。魔法昭示世间的历史尚浅,而且国家一味地发掘继承这类技术的人才,尽归军方所有,所以大学也还没有设立这个领域的相关专业。既然如此,剩下的就只能靠个人的门路了。
「……有一个。我师傅就可以。可是现在见不到」
「怎么,与世长辞了?要手绢么?」
「不是的,她是个随性的人,闲云野鹤居无定所。虽然在很早以前往我本家寄了信,但现在似乎远渡重洋跑到美国去了。信上写她似乎正『一边当女牛仔一边追赶野牛』」
「唔,好一朵奇葩……!那可是我的经营专利,我要告她!」
达尔文对自己那古怪性情似乎还算有自知之明,攥住拳头颤抖起来。
「——那么剩下的方法就只有一个了呢。只能去找似乎了解一切的家伙强行问出来了。把那个名叫的恐怖组织抓起来吧」
「结论果然是这个么……」
亨利感慨地叹了口气。可能是遇到了有话想说的地方,之前一直默默与资料搏斗的斯金纳突然抬起脸,向这边看过来,可他与慧太郎对上眼后,又立刻回到了工作中去。这应该归结于他性格晚熟,或者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那么,刚才讲的有关西梅拉的新学说,你有什么看法么?」
「你指的是,『那种其实并非由外部寄生的生物』的学说么?嗯,我很感兴趣。关于这些,能够确立几种假说。我来稍微列举一下——」
两人的对话仍在继续,不过慧太郎此时突然发现了一件令人在意的事情。
是窗外。慧太郎出于情报共享的需要一直硬着头皮在听两人间教人思维完全跟不上的对话,可是长此以往必将疲惫不堪,慧太郎转念想看看外面的景色了。
这个研究室是一幢三层建筑,慧太郎从这里向下望去,在似乎是中庭的广场的背面发现了不太能够忽视的东西。
「亨利,我可以离开一下么?感觉太无聊了」
「你说什么?你可是当事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听可怎么——」
「……有东西让我有些在意」
慧太郎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将脸朝愤怒的亨利凑过去小声说道。如此简单的举止应该就让她明白了意思,她叉着手,表演着嘴不饶人的样子。
「哎,真拿你没办法。好吧,待会儿我再给你讲一遍好了。真是要费两趟功夫呢。不过相对的,可不可以跑太远哦」
「啊,我知道了。对不起,我太随意了」
进行完苍白无意的对话之后,慧太郎向达尔文与斯金纳道过别,离开了研究室。然后他立刻跑过走廊,转眼间冲到了玄
关之外。整个过程仅在十余秒间。在这个四处都能看到学生身影的中庭,慧太郎发现果真有个人影正蹲在一角的树丛后面。这样就想藏起来么?
「——不过,先生果真不擅长隐蔽行动呢」
「、唔?」
蹲着的可疑人物发出怪声跳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他手中的双筒望远镜掉在了草坪上。面对面一看,发现他是一位超乎常人的巨汉。他那魁梧的身躯就算蹲下还是无法回避人的目光。另外,他还有两撮漂亮鬓毛。
「年、年轻人!?别吓唬我啊,我现在正在……话说,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想问的哦,维多克先生」
弗朗索瓦·维多克。拥有诸多传奇经历,现在作为世界唯一的私家侦探威名远扬的男人。他对慧太郎有恩,也是亨利生意上的劲敌。对方与慧太郎以及亨利有着某种缘分,可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真是的,真是走到哪儿都能遇到你啊。为什么到巴黎来了?那个野丫头也在一起么?」
「是,亨利和我在一起。我们参加学园的活动,要在巴黎稍稍逗留一阵子」
「那么,你们来这所大学干什么?」
「我们是来见一个人的。是亨利相识的一位地质学者,名叫查尔斯——」
「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
维多克吃惊地睁大双眼。慧太郎也很吃惊。为什么维多克知道他的名字?他是位著名学者,维多克知道或许不值得奇怪。问题在于刚才的反应。
「是这样啊,可恶……太大意了!达尔文和亨雷特是老熟人么!所以专程从楠泰尔的大学跑到巴黎的大学来了么!?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和你们会面么!?」
「是、是这样的。请问、先生……?」
「助手呢!?威廉·斯金纳那个混蛋也跟来吧!?」
「M.斯金纳?他的话,现在在研究室和亨利他们——」
就在此时,大学的院内俄然变得喧闹起来。
慧太郎不再说下去,环视周围一探究竟。似乎是从正门的方向来了什么人。学生们筑起人墙,口中纷纷说出「不会吧,是真家伙!?」「讨厌,来干什么的……?」「这里可是神圣的学舍啊!」「滚回去滚回去!」。
骚动的真相立刻水落石出。没过多久,人墙自动分开,从那头出现了列成队的一伙身强体壮的人。他们无人能阻,在言语的攻击下纹丝不动,迈着矫健的步伐,身上的黑亮衣服飒爽地随风飞舞。他们所有人都配备着武器,腰间佩着长剑与短枪,背上还分别背着燧发枪与榴弹发射器。所以一眼便知。
是军人。毫无疑问。可是为什么军队会涌入大学?
「嘁、太迟了……!那帮家伙已经嗅到这里了。动作真是快得出奇啊。而且负责指挥的偏偏是那个家伙」
维多克在身旁粗声粗气地说道。他眯起的眼睛,指向了统帅军队的领头壮汉。那个男人的面貌,让人过目难忘。
怎么说呢,总之就是浑圆。非但身高不及男性的平均水平,而且宽度膨胀到了极致。可是这个样子,又教人无法觉得肥满。是肌肉。过度发达的肌肉如铠甲一般密不透风地覆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军装仿佛要从内侧被撑破一般。
留着长长小胡子的面庞犹如岩石一般——然而因为身材的原因,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笑。慧太郎忽然联想到了日本的『不倒翁』。嗯,非常像。
「他是谁?话说,为什么军队会来这里?咦?他们应该是国家宪兵队吧?」
「领头的家伙还是个很有名气的家伙。那帮家伙会出动,自然有着相应的理由」
维多克露出苦涩的表情。接着,他茫然的盯着慧太郎,说道
「……麻烦的事情还真是喜欢找上你们啊。身为侦探,我还真你羡慕你们啊」
「请、请等一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快去接你的搭档吧。亨雷特那丫头,搞不好会受到牵连,被那帮人抓走哦」
〇
就在讨论终于趋于白热化的时候,研究室的门被粗暴地打开。
粗鲁地门也不敲,络绎不绝地冲进屋来的,是数量多达十余名的军人——国家宪兵队。亨利反射性地皱紧眉头。身为未登记造册的魔女,军人对她来说只有麻烦。虽然不清楚情况,但出现了一帮令人讨厌的家伙。
「?你们这突然间是要干嘛。强制推销肌肉么?那你们正好合适呢!」
「——很遗憾并非如此,先生。吾辈并没有带上能够出售的肌肉」
达尔文放出莫名其妙的抗议,对方也微妙脱线地予以回应。回答的人是指挥官模样肌肉发达的矮个男人。他这体型,感觉倒是卖一些肌肉比较好。
矮个男人将部下们留到身后,一边朝这边接近,一边继续说道。他瞥了眼亨利,虽然露出稍稍惊讶的表情,但立刻又重新转向达尔文。
「吾辈乃法国国家宪兵队少校,恩奈斯特·欧杰·德·拉·博美斯尼尔。今日有事迫不得已登门求见声名远播的查尔斯·达尔文阁下」
「……博美斯尼尔?」
亨利在口中小声呢喃。他的名字有所耳闻。可是似乎是忘记了,无法立刻回忆起来。他究竟是什么来头?感觉应该是位知名人物。
「喔?你这肉团竟然找我这天才有事?我可没有半点事找你啊!可我听说,你喜欢用暴力简单粗暴地让别人屈服是吧,所以拜托你尽量别走疼痛路线哦」
「这可要看阁下了——不,要看阁下的助手怎么回答了」
博美斯尼尔用尖锐的眼神从达尔文身上移开,转盯向别的人物。目标是屋子的角落面,面色铁青的威廉·斯金纳。达尔文的脸上带上了些许认真的颜色。
「斯金纳……?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吾等今日到此,是为了严密地将他拘捕。阁下的助手有嫌疑在身,还请容吾等进行调查,敢问可否?」
「可你个头啊,你这俗物!我喜爱臀部的爱好就算被问罪也无话可说,可是为什么要捉拿斯金纳!?你说他有嫌疑究竟——啊、停手!我错了,别打我!」
博美斯尼尔气得肩膀哆嗦,向达尔文走过去,于是达尔文丢人现眼地惨叫起来,抱住了脑袋。博美斯尼尔从达尔问身旁穿了过去,径直走到斯金纳身边。
「即便不必说明,一切你也心里清楚对吧?」
「……」
斯金纳吓得哆嗦起来。博美斯尼尔脚步不停,眼神十分冷酷。
「你若想言辞规避,那只是浪费时间。就在这屋里随便找个刀具之类的东西,割破你的手指,弄出点伤就好。这样就能立刻证明你的清白」
「「「!?」」」
听到这番话,遑论斯金纳,就连亨利和达尔文也哑口无言。
博美斯尼尔说出的是『邪检』。在过去梵蒂冈为了驱逐异端而进行的简单的鉴别法。向有嫌疑的人泼洒圣水,让人握住火烫的十字架来证明清白。可是说到现在欧洲进行的邪检,则是专指确认『从当事人身上切离的身体组织是否会立刻开始化石化』的措施。换而言之,斯金纳是——
「不会吧?」「怎……怎么可能,怎么能对做如此卑鄙的事情!」
亨利茫然地呻吟起来,达尔文也方寸大乱。唯独提出要求的博美斯尼尔纹丝不动。他逼近斯金纳跟前只有数步的距离,停下脚步。
然后说到最关键的斯金纳,他突然死心一般,露出自嘲的笑容。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迅猛地展开行动。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放声叫喊,肉体迅速膨胀起来,将自身的真面目暴露出来。复眼加上长触角,还有形状独特的口器,从撑破的衣服中露出背后挂满斑点的鞘翅。他应该是天牛型的。斯金纳直接蹴地而起,直袭博美斯尼尔。这一切仅在瞬息之间。
「、少校!」「混账、该死的怪物!」「快救少校!」
面对斯金纳突发性的举动,宪兵们各个大惊失色。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准备冲向长官的身边。可是
「不需要!给吾辈原地看着!」
成为目标的博美斯尼尔一声恫吓,制止前来相助的部下。令人吃惊的是,他即便受到了化的斯金纳的突进也岿然不动。不,岂止如此,反而是咬向他肩头的斯金纳在这一声恫吓之下发出短促的哀鸣,向后跳开了。只见从斯金纳的颚中掉下了几颗牙齿,而博美斯尼尔的肩膀散发着某种暗哑的光辉。
「、铠甲!?」
是铠甲。除此之外看上去不可能是别的东西。在博美斯尼尔的躯干部分的军服之上不知何时披上了厚重的疑似板甲的东西。
不,不仅仅是躯干,眼看着铠甲缓缓地将手臂、脚、头全部包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钢铁一边变成酷似粘土的形态,一边将他的肉体不留死角地全部包覆。亨利在这一瞬间,没有看漏博美斯尼尔脚下展开的魔法阵。
最终用时不足三秒,他便化身为全副武装的甲胄骑士。
或许是铠甲的设计贴近现代的审美观,也或许是那浑圆的轮廓散发着强
烈的洗练之息,他穿上了弄错时代的装束,却没有陈腐的感觉。只不过,唯独护手的部分犹如钝器一般粗犷。能够确认到博美斯尼尔肉身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从面罩之上开出的孔中露出来的双眸。
博美斯尼尔的双眸凶光闪烁,他用可怕的声音说道
「……路出马脚了呢,奸贼」
「噫」
斯金纳发出短促惨叫的同时,博美斯尼尔顿时冲上前去。他摆出拳击手一般的战斗姿势,速度与臃肿的外表截然相反,快若子弹。
「吾辈,呐·喊!」
随着这一声咆哮首先释放出的是右直拳。斯金纳以拱臀的姿势奇迹般的避过这一击,然而在下意识逃向一侧的时候,博美斯尼尔已如贴地一般低身直冲到他回避的落足点,间不容发的挥出破坏性的直拳命中斯金纳的肝脏部位。
这次斯金纳硬生生的吃了一击,只闻咚地一声沉重的冲击声响彻屋内,胃液和鲜血从斯金纳口中飞洒出来,伏倒在地。博美斯尼尔滴水不漏,以精湛无比的技巧结束了这场逮捕剧。手法可谓电光火石。
于是到了这里,亨利也已经明白了对方究竟是何许人也。
「你、你难道是……『钢铁男爵』!?」
「唔,小姐认识吾辈。实在不敢当」
他身为不能公诸于众的魔法使用者,却靠着赫赫军功升至少校之位,其威名如今甚至轰动民间,是旷世罕有的拥有爵位的军属魔法师。这就是『钢铁男爵』恩奈斯特·欧杰·德·拉·博美斯尼尔。他毫无疑问是法国最出名的魔法师之一,然而为了逮捕而出动他这尊大神,实在太过大材小用了。
在亨利瞪大眼睛的时候,博美斯尼尔粗暴地将斯金纳提了起来。斯金纳似乎晕了过去,四肢无力。而面对这种情况,达尔文无法冷静。
「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我们可是英国籍的人哦!?就算是,随便逮捕也是不允许的——」
「即便他有参与的嫌疑也是么?」
身披铠甲的博美斯尼尔所放出的话,让达尔文失去了指责下去的力量。
当然,亨利也非常吃惊。可是,她脑中尚处于冷静的部分也想通了这件事。——原来如此,博美斯尼尔之所以会直接出动,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看阁下手足无措的样子,阁下似乎对自己的助手私通恐怖组织之事,乃至这厮是的事都未曾知晓吧?」
「你、你有确切的证据么!?没有证据的话,我一定会找人放人的哦!?」
「当然有。吾等乃是收到了准确度极高之情报后方才深知无礼却仍坚持诉诸强硬手段的。这个男人为何要一边侍奉阁下左右,一边参与组织的原因尚未明确,接下来吾辈将让他一五一十全部招出」
博美斯尼尔犹如吐出战斗的余韵一般,叹了口气。
「实在僭越,还请劳烦阁下也到吾等本部一趟。阁下可否屈尊协助?」
「库……!」
达尔文牙齿几乎咬得咯吱作响,但他可能想到,自己若不同行,斯金纳的下场将不堪设想。他烦躁不堪的挠着脑袋,但却当机立断的答应了要求。
「哎。我知道了!我去,我这个天才跟你们去!所以放开他吧,你这铠甲大叔!他已经无法抵抗了吧!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诉诸暴力!」
「……失礼。毕竟对随便手下留情是很危险的」
博美斯尼尔从面罩下面,对手中的斯金纳投去一抹同情的眼神。
「确实做得有些过火了呢。吾辈还是太天真——」
「哈。既然还有这种懦弱的后悔,我还是建议你从一开始就别这么做哦?」
声音来得完全出其不意。
是个女人的声音。当然,这不是亨利的声音,是第三者的声音。
就在聚集在研究室中的一行人不禁愣住的下一瞬间,房间的窗玻璃随着嘈杂的声音被打破,两个某种黑色的块状物凶猛地飞进房内。
所有人——都曾这么以为。
至少在这一瞬间,状况急转直下,亨利几乎没能掌握情况。只不过,那两个东西若是人类,完全会让人联想到搞笑的反差组合。
这对反差组合一出场便一副为我独尊的态度,犹如暴风雨一般到处肆虐。
首先是小的一方从怀中投出了某种类似飞行道具的东西,当即封锁住了博美斯尼尔的脚。趁此机会,大的一方向博美斯尼尔急速逼近,一记侧勾拳打了上去。
爆发出难以认作是徒手击中铠甲的巨大声音,如今本应沉重无比的博美斯尼尔却被轻而易举地朝墙边轰飞。他手中的斯金纳已然不在,只留下破碎的衣服。因为在袭来的巨影重拳打去的刹那,人已被强行夺走了。
夺走斯金纳的大个头退向后方,取而代之,小个头走上前去,又从怀中掷出了什么,瞄准的目标依旧是博美斯尼尔。博美斯尼尔勉强避免撞到墙面,准备夺回斯金纳而摆开架势,然而被飞来的神秘兵器抢占先机。虽然博美斯尼尔飞快地用护手将其当下,但毋宁反中对方下怀,那只飞行物器像蛇一样缠住了博美斯尼尔的手臂。就在博美斯尼尔吃惊的时候,相同的道具接踵而至,这次缠住了他的一只脚,使他屈膝跪倒。『钢铁男爵』忍不住放声叫喊
「这是……『流星锤』么?」
亨利也认识这种武器。绳子的复数端头装配球锤的这种武器,无疑就是流星锤。这是发祥于东南亚,本来用于打猎的武器。
「要狩猎野猪,只要封住行动就够了。学到了吧,小胡子」
矮个子发出冷笑。在打破窗户之前投来揶揄的也是她。由于她身穿漆黑的外套,还披着兜帽,无法看清面貌。只不过,就算作为女性,她的身材还是太矮小了,只及成年男性腰部左右。
「传说中的『钢铁男爵』也不过如此,看来法国政府的力量也见底了呢」
「……不要、进行、不必要的、挑衅……没有、意义……」
魁梧男子断断续续的如此说道。虽然声音十分模糊,但怎么听都是男人的声音。他也与矮个子一样的打扮,黑衣兜帽,是一个体型如怪物一般的魁梧巨汉。不管怎么说,他的头已经接近天花板,个头似乎超过三米,完全逾越了人类的规格。就连总是面对维多克而对巨汉已经产生抗性的亨利都一时呆住了,惊呼起来
「好、好高大!这出可怕的时令节目究竟怎么回事……!」
这对二人组实在太过异常,再加上博美斯尼尔,就算现场组建马戏团都毫无问题。
可是,最让亨利在意的,还是他们的服装。那对反差组合那身黑色的好像长袍一样的外套,与某人曾经穿过的极为相似,想忘也忘不掉。再从他们将斯金纳定为目标这一点来看,恐怕这个两人组是——
「……么?」
博美斯尼尔似乎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他一边起身,一边继续说道
「没想到重要的角色上钩了呢。正合我意」
「正合你意?蠢蛋,你已经无法战斗了,绑住你手脚的那东西可无法轻易挣脱哦」
做出回应的依旧是矮个女子。然而博美斯尼尔的战意从浑身上下膨胀起来。
「……既然吾辈被摆一道,你的嘲弄吾辈甘愿受之。可是,尔等未免太小看了一线级军属魔法师的力量,国贼。小小束缚岂能奈何得了吾辈」
说罢,博美斯尼尔脚下再次出现魔法阵。流星锤上看上去相对柔韧钢丝,轻而易举的自行断掉了。矮个女子在兜帽下面露出惊愕之色。
恐怕博美斯尼尔所使用是一种炼金术,似乎是让钢丝的构造部分变得脆弱了。可以想到,博美斯尼尔身上的铠甲也是利用相同的技术延展的。只不过,简易型魔法应该需要相应的代价,亨利能够看出他在身体某处藏着复杂的启动式以及大量的咒物。
博美斯尼尔进一步展开行动。他挥舞粗壮的手臂,以与生俱来的神力砸向跟前的长桌,爆发强烈的破碎声——不对,不知为何,在被他击打的瞬间,护手前方出现了三次魔法阵,木制长桌唯独被击打的那一部分突然之间液态化。
「吾辈,猛·袭!」
伴随他的口号,被击飞出去的『桌子飞沫』在空中飞行的过程中一边变化形状一边固态化,前端变尖的无数木枪涌向矮个女子。
对方似乎也慌了神,以敏捷的动作退到了巨身男子的身旁。巨身男子或许笃定只要有腋下抱着的斯金纳在,就能封杀敌人的飞行道具,而事实上,想要施展木枪散弹的博美斯尼尔,一脸厌烦的放下手臂。不过,怒火中烧的女子也是一样的态度,勉强躲过一劫之后,立刻交杂着陌生的词汇粗声骂道
「……欸!刚才那个奇怪的炼丹术是怎么回事!?」
「恩奈斯特……拥有独自镇压、大量暴徒的、力量……是白刃战、及市区战的、专家……博美斯尼尔家是、历史悠久的、魔法师血统……不可、轻视」
巨身男子对从旁溜进来的搭档出言责备。女子表现得颇为不满,但不久后用鼻子哼了一声,像野兽一样沉下腰,说道
「哼,真是太没规矩了。好吧,我就承认你是一流的,但这一次,
我会确实地将你——」
「不可以……目的已经、达成了。应该立即……撤退」
「……正因为目的已经达成了,所以接下来我想怎样就怎样,也有这种意见哦?没有么?」
「没有……撤退」
被搭档彻彻底底的回绝,矮个女子轻轻沉吟了一声,扫兴地垂下肩膀,然后又将手伸进怀中摸索起来,随后取出了某种带拉绳好像竹筒一样的东西。
由于他们的对话显得非常滑稽,再加上她的动作非常缓慢而且自然,所以在场的所有人反应都慢了半拍。在博美斯尼尔「唔、不好!」喊出来的时候,矮个女子已经拉出了竹筒的拉绳,将竹筒投向了房间中央。
随后,视野被一片茫茫白色完全覆盖。从竹筒中猛烈地喷出白烟,瞬息之间将研究室吞没。对方出乎意料的使出了亨利的拿手好戏。
「、烟幕!?」
毕竟难以保证里面不会有对人体有害的物质,亨利一边叫喊,一边死死将嘴捂住。达尔文和宪兵们慌乱之下大呼小叫,唯独博美斯尼尔一个人做出了明确的指示,可不论怎样,这都成为了决定性的破绽。
「再见了,你们这群笨狗!要是下次还有机会,我会把你们——」
「走……」
「啊、喂!别拉我!我还没放完话呢!」
不知从哪儿传来这样的对话,与此同时,再次响起了窗户破碎的声音。
不久,烟雾开始散开,不出所料,二人组和斯金纳的身影已经从房间内完全消失不见。看来让他们漂亮的逃走了。相反,失利的博美斯尼尔完全舍弃了之前的冷静,带着撒气的味道重拳砸在了地面上。
「……实在颜面无存!吾辈亲自上阵竟还让对方全身而退!」
「少校,接下来该如何!?」
「多此一问,追!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保护达尔文阁下与这位小姐!贼人们恐怕去了屋外,目标必当十分醒目!现在动身,或许还能擒住!」
这番话令亨利内心十分慌张。由于之前自己完全被排除在事态发展之外,虽然想过顺其发展或许能够慢慢逃走,可是这样的算计似乎还是太天真了。既然碰巧遇上了这样的情况,至少还是会作为知情人接受调查的,如果发展成这种情况,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就会暴露魔女的身份。亨利只希望他们能放过自己,不要让自己加入军队。
不过就在此时,率部下正要离开屋子的博美斯尼尔面前,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影拦住去路。博美斯尼尔一瞬间以为是的那个男人在走廊上伺机待发,于是拉开阵仗,但是他弄错了。这是另一名巨汉,只不过,这一位也是亨利所熟识的人。
维多克!?——亨利勉强还是将冲到嗓子眼的惊呼声咽了回去。
「哎哟~,稍等一下。走之前让我问几句」
「、快把路让开!吾辈正在气头上!赶紧让开!」
「都叫你等等了啊。……话说,你是不是连脑子都完全长成肌肉,终于连别人的脸也认不清了?是我啊,是我」
或许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博美斯尼尔呆若木鸡。可是,他立刻又「噢噢!」地发出惊叹。
「这、这雄伟的鬓发,维多克阁下!?这不是维多克阁下么!」
「你用鬓发来认我啊……算了。好久不见啊,恩奈斯特」
两人似乎是老相识。世界可真小,不对,或许该说是维多克的交际太广了么。
维多克在接下来与博美斯尼尔进行简短对话的期间里给亨利使了个锐利的颜色。这似乎是让她趁此机会逃走。虽然对情况感到一头雾水,亨利还是抓住了他伸出的援手。
可是,亨利此时稍稍犹豫了,偷偷看了眼达尔文的样子。他目睹到自己的助手不为人知的一面,而且还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恐怖组织带走,想必深受打击,如今一脸消沉,沉默不语。但即便如此,他察觉到了亨利的视线后,还是微微颔首。亨利十分感谢两位男人的关怀。
亨利下定决心,立刻逃走。亨利小心不让被维多克吸引注意的宪兵们发现,跑近窗口从腰上的小包中取出绳梯安装在了窗框上,准备顺着绳梯一口气下到外面。然而在她付诸实践的前一刻,又遭到了始料未及的妨碍。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啊啊啊啊啊啊啊!!!!』
「!?」
亨利一惊,转向身后。只见博美斯尼尔他们也一样正哑然地四下张望。不知从哪儿发出的超乎常理的巨大咆哮,令整个建筑都为之显著颤抖。
在屋内!?不会吧,为什么!?想到这里,亨利已经看透了之前那两人的手法。两人的计划是趁众人失去视野之际,趁乱打碎窗户以混淆视听,实际上并没有到外面去,而是从门口逃离现场,直接逃向建筑物内的其他房间。
然后对于亨利来说最为重要的,就是发出这声咆哮的人。
「慧太郎!?」
看来那位心地善良的助手,已经和那两人开始交手了。
〇
为什么这家伙半路杀出来!?——两名袭击者在兜帽之下面露明显的惊愕之色。
地点在主楼二楼。或许因为军人们涌了进来,附近空无一人。敌人夺走了斯金纳之后,慧太郎抢占先机,利用一切地形条件隐蔽行迹,准备趁两个黑衣人不备杀过去。他架起爱刀,从通道的死角纵身一跃。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啊啊啊啊啊啊啊!!!!』
慧太郎放出充满破坏力的咆哮,举的是示现流『蜻蜓之架势』,放的是『无需二刀』的一击云耀。
目标是跟前矮个女子,首先用无垢娘矩安划出斜肩劈下的斩击。
「嘁!」
女子啧了声舌,勉为其难地退向正后方,躲开本以为将是一次完美偷袭这一刀。对手并非跳开,而是在地面上滑行一般向身后移动。她瞬息之间一气呵成,匪夷所思的敏捷的动作,让慧太郎逐渐确信方才暗中观察研究室那一战时所产生的感觉。撤膝来控制重心——已然毋庸置疑,这女子所使用的是东洋武术。
「什么、人……!」
巨身男子在发问的同时,巨大的拳头朝慧太郎砸了过来,但是速度太慢。他碍于一只手抱着斯金纳,无法充分发挥力量。慧太郎将身体靠向云耀偏离的反方向,屈身之后转身冲刺,以行云般的步法扑向敌人怀中。
目的并非击破对手,而是夺回斯金纳。慧太郎心中斗志昂扬,暗自起誓,对的个人感情暂且抛在了脑后。
可是,在指尖几乎够到斯金纳的前一刻,从侧旁飞出三道银光,阻碍了行动。是矮个女子。在那不足五分之一秒的刹那间,她在后退的同时单手放出了三枚暗器。不可能,太快了——慧太郎内心惊呼,但当即判断巨身男子已近在眼前,她不会使用淬毒的暗器,毅然徒手挥开了逼近胸前的两发暗器,然后脖子轻轻一摆对直指眉心的最后一发做出简单的应对。
「……!?」
然而下一刻,慧太郎身体开始倾斜。大腿传来剧痛。之前的三发不过是虚招,后面还有真正的第四发。在理解到自己失策之时,擦身而过的巨汉向后挥出的拳头已经打在了肩膀上。慧太郎顷刻间躲过了打击最沉重的部位,然而对方力气实在太过荒谬,还是在走廊上被轰飞了将近2m。尽管当即屈身着地,但还是敌不过惯性又向后退了几步。
于是到这里,各自初阵总算总算交代完毕,双方重振旗鼓以一步一刀之距对峙。或许由于没有弄清慧太郎的身份,二人组并没有贸然发动攻势。
趁这个时候,慧太郎拔掉了插在大腿上的暗器。幸好伤口不深。沾满血的暗器形状酷似苦无。大概是『飞镖』,是中国大陆的兵器。
相对的,的二人组看到慧太郎的大腿,脸色大变。
「喂、快看!那家伙的伤!」
「……已经愈合了、么……可是、并非、……血没有、化石化」
既然如此,是使用魔法治愈的么?还是有什么其他因素?——两人进行着这样的对话,慧太郎以熊熊燃烧的双眸静静地盯着他们两个。自三个月前在伊斯制造事件以来便有很长一段事件销声匿迹的宿敌,如今终于现身了。大量的思绪在慧太郎的胸口来来去去。
无需多言,如今已然顾不上与对方不解的孽缘,首先要夺回斯金纳,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够生擒其中一方。这是为了在雷克勒号事件中背负的不白之冤能够昭雪,为了解开左眼的秘密,最关键的是,自己在恐怖组织的魔掌中无所遁形。
但即便如此,慧太郎还是张开嘴了,因为他有一件很想知道的事。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
「在刚才的交锋中,我看到你们外套的内侧一瞬间闪耀出七彩的光辉。……那个『镶满七色宝石的瓢虫型别针』究竟是什么?」
听到不合时宜的提问,两人组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肩膀一颤。
慧太郎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在他脑海中闪过的,是那位武艺高超的。
「你们的一位同伴之前与我战斗过,他的身上曾佩戴着相同的东西。那个男人的技艺
格外高超,从这一点来看,难道那东西在组织中是拥有某种特殊地位的人——」
「……、米莎!」
矮个女子的叫喊犹如重刀一挥,斩断了慧太郎的台词。米莎,这应该是指在她身后的巨汉吧。她看也不看慧太郎,继续对搭档说道
「就是这家伙!错不了,她就是杀死约瑟夫的家伙!」
「啊……没错……换言之、她就是、『第四人』么。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恶,哪里是东洋男人!根本就是男装女子啊!情报竟然搞错了!怪不得一直都找不到!」
小个女子此刻给人一种她那娇小的身体膨胀好几倍的错觉。如此强烈的怒气,如此强烈的杀气,如今不加掩饰地向慧太郎轰去。
慧太郎自然而然地明白过来。这两人组不仅仅与约瑟夫参加了同一个组织,而且『认识』他,对他的性情、力量、嗜好、恸哭,对他这个人的几乎一切十分熟悉。对他的理解,远远比自己更加深刻。
他们是朋友。
是约瑟夫的,货真价实的朋友。
「……」
强烈的刺痛由胸口下面萌生出来,慧太郎咬紧牙关拼命忍耐过去。而这时,女子的愤怒越变越强,用手抓住了隐藏面貌的外套之上。「等等!」巨身男子连忙出声制止,然而终归只是枉然。
露出来的女子容貌,可谓果然是东洋人的风貌。
应该是中国人。是一位黑目黑发的童女。只是鉴于她的技巧以及谈吐,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她的眼梢愤怒地挑起来,作为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激烈。可以看到在她身上那件修着长龙的长袍之上到处都有小型武器一类的东西,俨然一副刺客的风貌。
「——我乃精锐,第五席,『黄』之雪兰!我在此将为你诛杀的同胞,前第四席『青』之约瑟夫报仇雪恨!」
因友人之仇点燃意志的女人,最终报上了姓名。
雪兰。还有的主力。
慧太郎俄然间获得了新的情报,然而无暇为此感到开心。慧太郎在这个时间点上完全解开了不杀之戒。既然确定对手与那个约瑟夫是同一档次,就绝不容丝毫手下留情。一旦拘泥于生擒,顷刻间或将丧命。
巨身男子与凶悍的雪兰形成对照,依旧克己慎行地说道
「……冷静下来、雪兰……我们的任务是、抢走威廉·斯金纳……!」
「不好意思,这次不要拦我!上了!『不可思议的达达尼昂』!」
雪兰对搭档的劝谏毫不理会,飞奔而去。她回旋前进,跑过的复杂轨道令人怀疑自己的眼球,在狭窄的走廊上宛如一阵激流舞动起来。而且,她手中竟然没有任何武器。慧太郎本笃定对方一定会亮出兵器,然而面临这种情况,慧太郎的目测在短暂的瞬间出现错误。
「库……噢噢噢!」
慧太郎所放出的斩击中混入了杂念。雪兰或许判断出刀势不足为惧,扭转下半身避过之后,运用交叉法侧身抬腿,从慧太郎上半身跃过。紧接着,她的另一只腿如电光火石般直踢而下,此乃白鹤亮翅的连环招式。慧太郎勉强承受住,但威力非常巨大。这一招让人丝毫感觉不到重量,力量的流动就如同向中心回旋泄去一般——
「缠丝劲!?太极拳么!?」
「喔?挺了解的嘛!」
话音刚落,二起脚以及连接的开门肘同时逼近,慧太郎千钧一发之际将其躲过。慧太郎不禁在心中大吼。
既然自己通宵十八般武艺,自然也对追根溯源中华武功了然于胸。但是只有知识而已,并不代表样样精通。如今的距离要挥刀实在太近,十分危险。
「嘁……!」
慧太郎身为剑客虽觉遗憾,但此刻加强散手。慧太郎以擅长的预判读出对方的招式,状况虽岌岌可危,但敌人也彼此彼此。正是在此近至极限的对招中,非磨砺再三的听劲不可御敌。
对方由于过大的身高差距总是从下方出招,慧太郎看准招式衔接的时机,半强制地以身体冲撞破坏对方的连击。随后,对方绕向慧太郎的死角,慧太郎向对手落足之处施以一击刀柄叩打。但这是虚招。真正的杀招乃是在对方应对之时使出浑身力量释放的后踢。
可是,后踢以无果作结。不,后踢确实命中了,但不知为何没有命中的感觉。
在那一刹那本以为应该已经完全放出的力量偏向了不同的方向。本应被踢飞的雪兰侧身翻至慧太郎踢出脚的侧面,风拂垂柳一般顷刻闯入慧太郎肘腋。
化劲!?——就在判明招式的时候,将踢击的威力完全夺走的雪兰已近在眼前。她将得到的劲力叠加在自己的劲道之上,以震脚催发雄浑之力,施展出无人可挡的背折靠。
可是,这一招背折靠也以无果作结。不,背折靠确实命中了,但依然就像雪兰几刻之前那样,几乎没有命中的感觉。
「……、你这家伙也会使用化劲!?」
面对慧太郎于瞬息之间以脚踝悬空的猫足立——用对方的流派来说就是『断地气』的状态——将这一靠柔缓地吸收,雪兰愣怔怔地吼了过去。
这一招没什么明确的叫法,但是借力打力的诀窍并非中国武术一门独出。
慧太郎以富有粘性的脚法足尖点地,以柔术的技法一边将雪兰牵引进来,一边将重心完全后移,劲道一举排出。后踢、冲撞、两人分量的体重、将这些聚集起来以半倒下的姿势投了出去。雪兰不曾寸步贴地,如同蹴鞠一般轻飘飘地飞向空中。
此刻距离突然拉开,终于轮到自己施展了。——慧太郎间不容发一跃而起,举蜻蜓之架势以行云流水的步法逼近四体伏地的敌影。
「啧——!」
雪兰在这场一对一厮杀中头一次使用了兵器。她从袖子中拿出的是流星锤,此乃钢丝末端连接重锤的软器械。锤体抡了两圈便让加速至极致,突破音障地撒手飞去,雪兰本人也以蛇行般的动作逼近慧太郎。慧太郎以大上段的打落应招。
非也,何止是打落,连大理石都能轻易粉碎的钢铁之锤迸发出火花,被一刀两断。雪兰俄然眐目。慧太郎不加理会,继续疾驰,双手重新挥起爱刀,直袭对方天顶。雪兰从腰后抽出一对月牙手戟,准备相拼,然而——
「躲开、雪兰!」
雪兰听从了巨汉的警告,或是遵从了自己的战斗直觉,不顾新的兵器脱手而去,顷刻之间向地面扑去。
慧太郎这一刀将悬空的月牙手戟一刀两断,然而没能斩断对手的命脉。即便想要施展第二击,雪乃也已经滚地逃出了剑圈,冲破了近处的门后向房间内直扑而去。慧太郎怀疑这可能是对方设下的圈套,一瞬间犹豫是否追击。可是,示现流的精神乃绝不退缩,他立刻下定决心,追向敌人。
无人的房间内非常宽敞,恐怕这里是一间讲堂,井然有序地摆放着长桌和椅子。
雪兰伫立在房间中央,泰然自若地严阵以待。
「……耍倭刀的,你可真教人吃惊。你的宝剑削铁如泥,太难对付了」
她的嘴上虽然怒气冲冲,脸上却透露出一抹喜悦,莫名地感到心满意足。
「不过,这样我也想通了。看来你是以实力诛杀约瑟夫的呢」
「那还用说。能与他分庭抗礼的人岂是尔尔之辈」
「哼,最初听到他辞世的消息,我还以为中了什么奸计,气得受不了……但他既然死于武林中人之手,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吧」
雪兰带着一抹哀伤喃喃低语,但她随即又露出可怖的笑容,接着从双手伸入怀中,抽出之时,所有指缝中夹着合计八枚圆月轮。
「既然我一介女流要当武侠,自然也不会有所拘泥。虽然也并不讨厌贴身战,但我最拿手的果然还是这个。虽然方才在狭窄的过道上难以施展,可是地方既然变宽敞了,便无人再能与我匹敌——!」
「什……!?」
这技术、力道的控制何其精妙。由挥出的双臂一齐投射出来的圆月轮,轨迹与速度毫不单一。圆月轮一边奏响飞虫一般嗡嗡的怪声,一边各自勾勒出迥异的弧线贴着房间的墙壁与天花板,绕至慧太郎的左右乃至头顶与背后。而此时的雪兰毫不停息,方才释放完月圆轮的手即刻抽回,又急缓不一地纷纷投出飞镖、匕首、金钱镖、如意珠,然后又追加上缠在双腕上的机关式的箭矢——六连装的袖箭全部发射一空。这些暗器向慧太郎蜂拥而至的之后,先掷出的圆月轮已经缩小范围,几乎从全方位袭来。
所用时间仅不足两秒,投出的暗器不计其数,此等手法堪称魔技。
可是在此还有一个例外。他凭借着在岛国的闭锁环境之中修得不啻妄执的奇剑,颠覆泱泱大国集三千年精粹磨砺而出的超凡绝技。
「……哼!」
萨摩示现流秘技中之秘技——『左肱切断』。
宛如自身的左肘部被切断一般固定,可谓云耀中的最强秘诀。
由于它是与示现流的代名词——云耀共同流传下来的技术,虽然名称上只强调左肘,但最大的初衷乃是身体全方位都能进行相同的事情。
肉体的固定化。瞬
息间急遽制动。藉此利用反作用力,与势能所集中的重心配合作用,实现极端重复加速的荒谬的变换方向的连击。
这一刹那,慧太郎发现铺天盖地的暗器之中留有一个针孔般的缝隙,化作一阵龙卷风直冲而去。
他在前后左右短距离地反复瞬转、瞬动,将不可回避的暗器用刀挥开,或用挥开的暗器击坠其他暗器,最后还翻起衣裾,利用藉此掀起的风压,朝着判断为唯一安全地带的右斜前方的空间疾驰而去。
这如同躲避倾盆而下的雨滴,仅仅完成一次便堪称奇迹,然而慧太郎连续数十次的将其避过,此等步法乃如假包换的神乎其技。
不、或者说——
「!?」
连此等神技都在事先看破,有意识的创造出诱慧太郎逃脱的空隙,这才是雪兰的狡诈之处。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应该评价为魔性。
千辛万苦跨越的死亡线前方,不知为何是敌人面露凶光的身影。
中计了——慧太郎迟了片刻方才明白过来。不只是刚才的连投连打,擅使飞行道具云云的声明,最初展露的精妙拳法,一切都是布局。
雪兰选择的杀手锏是迫近攻击,而且此刻将臻至化境的太极拳的螺旋力以直线轨迹冲破最短距离。犹如发射炮弹一般起由三体式释放的这一击,让日积月累的武功威力直接得到升华,乃形意拳、五行拳一记崩掌。不言而喻,这是毫无疑问的绝招。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爆发出犹如怪鸟嘶吼的雷霆之声。震脚犹如铁橛一般打入地板。
回避、防御终归都来不及。迎击也是不可能的。慧太郎维持着用刀打掉最后一发暗器的姿势,如今刀已横挥而出无法收势。既然如此,只有一条生路——向前!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应对暗器之时所蓄的力,仍积纹丝不漏地蓄在下肢之中。慧太郎将积蓄之力爆发出来,以迅雷之势踱出跬步,主动朝对方力量已然发到极致的拳头撞了上去。
随后,慧太郎胸口之下传来爆炸般的冲击。肋骨折断,内脏严重受损,姿势无可奈何地垮掉。然而雪兰也呆立不动了,似乎由于打击部位出现了微妙的偏离,同样伤及了她的拳头。是故,慧太郎一边向前栽倒,一边扭转身体
「……啊啊啊啊!」
朝她毫无防备的侧脑,施展出起死回生的一踢。
雪兰的头部猛然从侧面轰飞。随后,脖子以下的部分被拖了起来,矮小的身体打着旋轰飞出去。她这次既没有使用化劲也没有完成受身,就这样将桌椅卷了进去,重重的趴倒在地。于此同时,慧太郎也维持着放出踢击的姿势摔在地上。
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双方都无法立刻动起来。不,是动不了。
只有两人紊乱的呼吸声一时间填满讲堂。
可是没过多久,慧太郎站了起来。他的口中流出鲜血的泡沫,即便如此仍旧架着无垢娘矩安。随后不久,雪兰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的额头上流下了大量的血。
「可恶、可恶!竟敢把我弄成这样……你这混蛋别以为这样就能算了!」
半张脸染成深红色的雪兰怒吼起来,她的嘴上雕琢出修罗般的笑容。看来她的武者气质已经深入骨髓,何止战意没有衰减,斗志反而更加昂扬。她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你究竟想怎样!?为什么不用!?既然你是货真价实的第四人,那就将你的证明——给我亮出来吧!」
「……那我反要问你,为什么你不解除拟态?」
慧太郎回敬过去,雪兰立刻钳口结舌。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你想靠武艺压倒曾击败约瑟夫的我,没错吧?虽然不打算说你太过拘泥,但至少我不想对常人使用」
但唯独治愈能力不受慧太郎的意识控制,一直处于开启状态,所以折断的肋骨也正在慢慢治愈。而对方是,素来以高度的再生能力著称,所以雪兰额头上的伤口与粉碎的拳头也已经开始恢复。在这一方面,双方应该旗鼓相当吧。
「……哼,言之有理。这种半调子的拘泥也不是我的风格」
雪兰大叫。见到她身体表面剧烈的蠕动起来,慧太郎终于还是咽了口唾液。
他尚无法完全控制左眼的能力,特别是还不知道能否让显现,然而走到这一步已经有不自己了。面对在拟态状态下便拥有超凡技艺的对手,最终能否还像与约瑟夫战斗的时候那样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实在难说。
「好吧,第四人!既然如此,下面就不比什么技巧了,来一场外法眷属的较量吧!就让你拜见一下我丑陋的姿态吧——」
「……适可、而止……雪兰」
就在战局正要踏入人外魔境的这一刻,那个巨汉走入讲堂,打断交锋。「米莎」雪兰转过身去,喊出搭档的名字。
「不要、纠缠……继续、多费工夫、军队就……来了」
「可、可是!这家伙把约瑟夫给!」
「即便如此、这个女孩也是、第四人……女王预言中、最后的骑士」
雪兰皱紧鼻梁上的皮肤,看得出她无法认同,身体激烈地震动着。
「这难道没有错么!?身为引导我们的人,为什么要加害我们!?太奇怪了吧!现在这家伙还没有让显现!所以我——」
「骑士真正的价值、不该我们来……质疑」
巨汉言语掷地有声,不久站到了激动的雪兰身旁,将抱在怀中的斯金纳交给了她。倒不如说,是压在了她身上。
「唔呀」
雪兰尖叫起来,被压在下面。紧接着,巨汉做出了出乎意料的行动。
他之前明明还在训斥搭档的轻举妄动,如今自己却主动将外套取了下来。他的容貌在奇特方面,显然与雪兰相比也毫不逊色。
首先这个人——依旧分辨不清面貌。摘掉兜帽之后,还有别的东西继续遮住他的真容。将他脑袋完全盖住的那个东西,不知开的什么玩笑,竟然是一副金属面具。除了眼部开出了两个小窟窿,其他地方也毫无品味,整体呈平滑的椭圆形。
他的身体不出所料,锻炼到了极致。虽然服装简约,但就像一尊出自名匠手笔的神像。可是,堪称完美的肉体之上存在一处瑕疵。他裸露出来的右臂显得极不自然,非常粗犷。
「……义腕?」
是义腕,似乎还是最新式的机械装置。慧太郎听说,这个应该叫做『自动义肢』,是可以完全按照本人意识活动的杰作。这是那只将斯金纳夹在腋下时所使用的手臂,所以一直藏在外套之下,慧太郎完全没有察觉到。
「我乃、第四席,『白』之……米歇尔」
面具巨汉米歇尔静静地报上姓名。慧太郎蹙眉。
「第四席?刚才你的搭档说约瑟夫是『前第四席』——」
「对……所以顶替了他……我和雪兰……席位上升了」
似乎是这么回事。慧太郎继续提问
「……为何要亮明真身?你有何企图?」
「我不管怎么样、都很显眼……衣服多一件少一件、差别不大……而且……」
「?」
「对约瑟夫阁下的仇敌、我认为姑且得……问候一声……」
米歇尔说着,手忽然绕向背后,从那里拔出了一堆巨大的机械。
他似乎正背着肩带之类的东西。定睛一看,能看到他身后扛着有一个圆筒状的容器。接着,他将这个用途不明的装置安装在了他右手的义腕之上,架在腰际。慧太郎内心俄然鸣响警钟。
「……首先、吃我一招」
米歇尔话音刚落,随即慧太郎的视野突然被红莲所吞噬,慧太郎几乎凭着直觉翻身躲开,某种东西在数刻之前自己所在的空间跃动起来。慧太郎认识狂舞之物的真面目,不由战栗。
是火。
从那个机器的顶端,突然喷出熊熊烈火。
「、喷火的武器!?怎么回事!?」
狂躁的声音脱口而出。这种异想天开的兵器在中国古代的历史中不时地出现过,然而历史中的喷火器尺寸巨大,虽说巨身男子拥有非同寻常的体格,但慧太郎从未目睹过人类以血肉之躯随身携带这种武器。而且这种攻击是剑所完全应付不了的。
「喂、米莎!你那么臭屁的给人家说了一堆,结果自己又开始为所欲为,这样会不会太赖皮了!?」
「不会……因为我的目的、并非报仇……而是、撤退……」
米歇尔信誓旦旦地对压在斯金纳身下乱打乱闹雪兰回答道。而这个时候,灼热的威猛在大堂内呼啸肆虐,不久,慧太郎被逼到了走廊之上。火势已经向周围蔓延,如果火焰就这样继续喷射下去,最糟糕的情况说不定会引发无法估量的惨剧。慧太郎竖起耳朵,能够听到人们似乎看到了火舌,乱作一团的吵闹声音。
慧太郎咬紧牙关,向离开讲堂的米歇尔瞪过去。
「赶快住手!在这里放火的话,会连累很多人的!」
「不用、担心……我们也、不希望、造成无畏的、牺牲……」
令人吃惊的是,米歇尔爽快地放下了
义腕。没想到他真的会停手,方才大喊的慧太郎茫然自失地噤若寒蝉。
「你和、雪兰……中途更换了、战场,我有些慌张……不过、回到这里来之后、就不必再担心……伤及无辜」
「?你说什么?」
慧太郎不经意地反问过去。可是米歇尔没有奉陪。
「……那么、再见」
他单方面的告知之后,随即缓缓举起血肉之躯的左臂,奋力砸向脚下的地面。接着,地面竟惊异地彻底击穿了。
「、什……!?」
立足点突然消失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描述。脚下的支撑点突然之间就消失了。慧太郎在俄然获得的浮游感之中,视野正高速的向上方流去。不知为何,只有慧太郎所站的位置地面轰然崩塌,察觉到情况的时候,走廊的地面已逼近眼前。
慧太郎勉强控制住姿势,轻松地完成着地,然而落足之后,着地点又像刚才那般自动崩塌,慧太郎只能穿过洞口,不断向下掉去。
慧太郎在中途找到了能够抓住的地方,想要阻止下落,最终还是枉然。地板和天花板发生了连环崩塌,慧太郎光是完全认清砸向自己的部分,在空中扭动身体避免被砸烂,便已竭尽全力。
然后慧太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从二楼的通道已经掉到了地下一层某个储物的房间。慧太郎独自站在瓦砾之中,抬头望向头上的破碎孔,不由咒骂起来。
「……可恶,被摆了一道!」
那个叫做米歇尔的巨汉的本质其实与外表并不相符,非常冷静。慧太郎在与雪兰对阵时,发现他仅仅只是在一旁观战,觉得有些蹊跷,殊不知他在那时候似乎立足点做了一些手脚。他为了将周围的损害控制在最小程度,专程只选了每一层没有人的区域击穿,然后使用喷火武器将慧太郎诱导至此,显示了他的从容。
慧太郎立刻集中精力搜索两人的身影,然而两人这次的隐遁十分周密,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雪兰以及米歇尔的气息。想要再次逮到他们,几乎等同蹇人上天。
结果斯金纳,也被带走了。
「…………」
无力感与愤怒交混在一起,慧太郎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砸向身边的墙壁。
远处传来亨利呼喊自己的声音,然而慧太郎一时留在原地,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