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早安。」
睡迷糊的麻郁擦着眼睛进入饭厅时,正在排列着桌子上碟子的桦恋停下了手向他打招呼。听到声音,深衣奈立即从厨房转过头来。
「早!对不起,我任意使用了厨房。」
两个炉口同时起着火的煤气台上并列着盖着的平底锅和喷着蒸气的热水壸。穿着及胸长围裙的深衣奈,正在猛开着的水龙头下清洗西生菜(莴苣)的叶子。她和桦恋都己经把睡衣换回昨日的便服,令还穿着当作睡衣的无袖衫和运动短裤的麻郁显得不检点。
「你们到底在干甚么?」
「甚么?不就是在准备早饭嘛。」
深衣奈边用「看了就明白啦」的语气回应,边关上了水龙头。她就这样用沾满水的手跑到煤气台前,打开平底锅的盖子确认锅里的情况。
「早饭的准备?」
确实如此,她们现在的确在这样做。但是……
刚起床还迷糊得很的麻郁,正想想办法掌握事态时,深衣奈却像责备迟钝的孩子般说:
「好了,不要站着发呆,快点去洗脸吧。」
「不,但是……」
放置在矮桌正中的吐司炉子适时「啪」一声的吐出烧成金黄色的吐司,打断了麻郁的发言。
「面包也烤好了,你也快点嘛。」
在桦恋笑容的催促下,麻郁不得已走向洗面所。用冷水洗好脸的他回到客厅时,矮桌上己经准备好整套的早饭了。碟子上添上了西生菜和烟肉鸡蛋,茶杯里则注满了热咖啡,桌上飘浮起香味和热气。洗好脸的麻郁看见东西没有消失,才确定这不是梦。
深衣奈和桦恋都围着矮桌坐着,她们的面前是盛着荷包蛋的碟子和倒满咖啡的茶杯。桦恋用缓慢的手法把植物牛油涂在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上,再伸手交给坐在自己正对面的麻郁。
「请用。」
麻郁用咬碎牙似的力量忍住快要说出口的「谢谢」,一边伸手取着吐司,另一边则拿起茶杯。咖啡的香味刺激着他的鼻孔,让他清醒过来,喝下黑色的咖啡。
「呀,好喝!」
麻郁忍不住口的称赞,让深衣奈得意地挺起鼻子。
「当然。」
「这是我家的咖啡粉吗?」
由于是超级巿场买的便宜货,所以喝下去时有着怪怪的酸味。但是,现在的味道却变得完全不同。
「没错。」
深衣奈拿起自己的茶杯,吸了一口芳香的咖啡香气。
「这是冲泡上的秘密。」
「要如何做?」
「不行,这是秘密,不能简单的告诉你。」
一边把小事装成大事般,深衣奈一边窥视着麻郁的反应。
「不过,如果我住在这里的话,每天也可以为你冲泡。」
「…………
用冷淡的眼光响应深衣奈的麻郁,一言不发的咬了一口吐司。
太过着急了吗?
深衣奈在心中咋舌,不过却不死心。
「鸡蛋要半熟的就好了吗?」
「呀,好……」
麻郁把吐司放入口中,边咬嚼着边暧昧地回应。喝下去的咖啡让他清醒地识破了她们的计划。她们是打算用准备早饭的方式,展现自己和她们同居的好处吧。
会让你得逞吗?
、
变得小心眼的麻郁,警戒着的把手伸向烟肉鸡蛋。昨天桦恋那要命的难吃饭菜,让他把食物放进口时犹豫了一下。不过,深衣奈那加了椒盐的烟肉鸡蛋相当美味,吐司也让他不自觉的一口气吞下。最后,在麻郁慢慢地品尝咖啡后,茶杯也见了底。虽然分量不是太多,但久违了的比较像人吃的早餐,让麻郁满足得轻轻摸着肚子。
深衣奈很快盯住了喝空的茶杯。
「再来一杯咖啡吗?」
「不,不用了。」
像为了切断来自深衣奈冲泡的咖啡的强烈诱惑,麻郁用强硬的语气拒絶。
「待会有话要说。」
桦恋停下像年幼的孩子般的拙劣手势,慢吞吞地把早饭放入口中的手。
「要说的话是?」
隐藏住紧张的深衣奈,装作若无其事的问。
「相片的事。」
「相片?是指我们手持的相片?」
「是的。」
麻郁严肃地重重点头。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没有。」
轻描淡写地断言的深衣奈,在矮桌上偷偷地放下手上的咖啡杯。
「不就是我们小时候在家门前照的吗……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啊。」
「问题是为甚么会有三张相片,甚样解释也太奇怪了。」
麻郁用像要叩打矮桌的气势反驳,吓得嘴边还沾着蛋黄的桦恋惊慌起来。
「那,那个……」
「怎样?你想到甚么了吗?」
为了从桦恋的口中听到谜般问题的合理解释,麻郁向前伸出上半身靠近她。
「原因,不就是因为加印了……」
不,不是在问这个问题。
面对出乎意料的傻瓜答案,麻郁一脸泄气的失去吐糟的气力。深衣奈也好像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不断咯吱咯吱的搔着自己的脸颊。另一边,桦恋似乎不能理解自己的说话为何会引起他们如此的反应,只能交替地望向麻郁和深衣奈的脸。
「那个那个,我说了甚么奇怪的话吗?」
「不管怎样……」
当麻郁开口重新打开话题时,深衣奈插话打断他。
「为甚么有三张相片的问题,不用管就好了嘛。」
「一点也不好。」
「没错的话,相片照下来的男孩,就是你。」
深衣奈伸出手指向麻郁的脸,随后再移向自己的鼻子。
「然后,相邻的女孩是我。」
如此断言后,立即斜眼望向正想要说甚么的桦恋。
「……或者是她。也就意味着,我们两人中,一个是你的血亲,一个是无关的外人。」
谁是血亲,谁是外人──
麻郁把视线从深衣奈移向桦恋,再回到深衣奈。
「所以重点是,我与她,谁是你的血亲。明白这点后就够了。」
「嘛,没错。」
只要确定了这点,三张相片等只是琐碎的问题罢了。
就像要中断这对话似的,深衣奈突然对现在还一脸接受不了的表情的麻郁说。
「话说回来,你的学校离这里很近?」
「不,一点也不近。」
「那么,你还这么悠闲不是很糟糕吗?」
「坏了!」
麻郁惊慌地跑出客厅,粗暴地发出脚步声跑回房间。不足五分钟后,换好制服的他再次跑回客厅。
「快点快点,再不抓紧就要迟到了。」
深衣奈啜饮着第二杯咖啡,悠闲自在地说。看见她,麻郁气得太阳穴青筋暴起,只是想到现在没有时间争论无聊的事情,只好无奈作罢。
「听着,你们两个今天不准走出这个家。」
「唉!为甚么?」
深衣奈放下咖啡杯,嘟起嘴巴回应。
「如果被人看见你们在我家出入,出现了奇怪的流言的话怎么办?」
「奇怪的流言是?」
「也就是,例如,把女人带回家同居之类的………」
「哗哈哈哈哈!」
深衣奈对麻郁的担心一笑了之。
「这是甚么?你是不是有点过度神经质啦?」
没有监护人而且自己一个人住的高校生麻郁,他的操行特别受到学校的注目。如果发生了严重的问题,最糟糕的可能会被送回孤儿院。为此,就算被说成过度神经质也没办法。
「说甚么也好,给我老实点待在家里。明白了吗?」
麻郁留下这句话后,啪嗒啪嗒的跑向玄关。边想着今天要不迟到,也只有骑摩托车才行,边在门口把脚塞进运动鞋的麻郁,突然发现桦恋出现在他背后。
「这个……」
回头的麻郁面前,伸出了一个小包裹。
「是甚么?」
「是便当。」
「便当……」
在口中嘟哝了一下,麻郁注意到了那恐怖的可能性。
「难道,是你做的吗?」
桦恋轻轻的点头。想起昨天吃下的杀人料理的味道,麻郁脸上明显地露出厌恶的神色。领会到这表情的桦恋尝试解释。
「这,这次我有更努力的,我想……应该比昨天的好吃吧。」
和话中的含意相反,语气中完全没有自信。面对伸向自己的小包裹,麻郁差点有夺门而出的冲动。但是,当看见桦恋的食指和无名指上包着的绷带,他不得己的接下了包裹。他不忍心拒绝这份桦恋拼命制作的便当。麻郁把便当盒塞进背包后,转身背向桦恋打开玄关的拉门。
「那么……」
「怎么了?还有甚么事吗?」
麻郁臭着脸回头,桦恋却莞尔一笑的向着他说。
「慢走。」
*****
「喂,别黏得这么近。」
正用笔记本抄写黑板上内容的麻郁,对紧紧地靠近他身体,让他热得要命的岛崎康生轻声说。现在正上着现代国语的课,讲坛上站着这班的班主任风见瑞穗。
「为甚么?不那样做我可看不见教科书哟。」
不理会麻郁的抗议,康生从相邻的座位越发移近身体。头发留到了衣领上的康生,有着絶世……或者是过份了点,其美貌是让在走廊中和他交错而过的女子们,都想知道他的名字和有没有女朋友等消息的程度。而且,还散发着既像从故事书中出来的穿著王子服装般,又像不存在于世间的人物般的气势。
因为把书包忘了在家里,所以上课时想借看一下教科书──当康生这么说时,麻郁还以为他是说说笑罢了。可是,康生好像真的空手跑回学校,不用说教科书,连笔记本和文具也必须借给他。
「大致上,就算会忘东西,却连书包也忘了带,你脑子里在想甚么呀?」
面对麻郁的吐糟,康生的双眼突然发光。
「这个呢,麻郁君。我从今早开始就一直在脑海里想着你呀。」
「停止!恶心死了。」
「好过份啊麻郁君。既然是邻桌,更应该搅好关系啊。」
这所学校教室里的桌子,是横向比较寛长,二人一组使用的略为古老的东西。虽然各自使用同一张桌子的一半,搅好关系是没有错,但是像这样紧紧的黏过来,也太让人郁闷了。
「不要。我今早看见香蕉也好,看见圆筒状鱼糕也好,以至看见粗大的魔术笔,也会非常想念你呀。」
「别看见怪东西就来想起我!」
麻郁禁不住大声呼叫。讲坛上的瑞穗马上拚命在自己那温柔的脸上挤出可怕的表情盯着他。
「神城君,安静点。现在在上课。」
「对不起。」
为甚么是我……一脸不满的麻郁只好道歉。座位附近的女孩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后,开始互相咬耳朵窃窃私语。
「说是香蕉也,」
「说是圆筒状鱼糕也,」
「而且,还有最粗……
由于平常的康生经常黏糊糊的纠缠着麻郁的关系,班中的同学开始用怪异的眼光看待他们,并且留传着无聊的流言。
「生气了呢。」
「还不是因为你!」
麻郁压低愤怒的声意说。可是康生一脸与自己无关的表情说:
「说不定,老师在嫉妒着呢?」
「为甚么会变成这样!」
「神城君!」
正面向黑板写字的瑞穗,回头手持粉笔指向他们。向着被责备后僵硬着身体的麻郁怒目而视。
「老师我,才没有嫉妒呢。」
「哈啊?」
当教室中的麻郁正迷惑着该如何响应的时候,在他的家里,深衣奈正在伸展着身体。
「呜~唔……」
看着用抹布擦得闪闪发光的煤气台。
「这里做到这一步就行了。」
打开饭堂的拉门,把头伸出走廊的深衣奈,面向尽头的厕所呼唤。
「那边好了没?」
「是,己经做好了。」
在厕所打扫的桦恋用缓慢的声音回答。
「那么,一起休息一下喝杯茶吧。」
深衣奈说完后,从厕所里出来的桦恋高兴地回应。
「啊,好的。」
麻郁出门后,深衣奈提议和桦恋一起清扫这个家。理所当然的,他们还是抱着和早上做早饭时相同的,让麻郁体会和她们同居的好处的企图。
当桦恋在厨房洗手时,深衣奈走上了二楼拿了一个印有便利店标志的塑料袋下楼,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本来打算在电车上吃而特意去买的点心,还余下很多呢。」
「呜哗,午饭前吃点心,太豪华了。」
窥视着袋子里的桦恋,双眼闪闪发光的说。
「太夸张了。」
说着,深衣奈把注满水的水壸放在炉子上烧。
「有很多不同品种呢,要选哪一个?」
听到正在袋子中物色的桦恋提问,深衣奈边把茶叶放进小茶壸边回答。
「没关系,就选你喜欢的吧。」
桦恋犹豫不决了好一阵子后,结果选了装着巧克力和咸饼干的蘑菇形点心盒子。
「这是甚么?有很多洞呢。」
「唉?洞?」
把热水注好了的深水奈,提着小茶壸回头看。桦恋手中的巧克力点心的盒子上,盖子部份好像用圆珠笔开了很多的洞,排列得像浴室的花洒头一样。
「啊,忘记了……」
深衣奈发出冒冒失失的声音,慌忙从桦恋的手中取过盒子。打开盖子后,取代点心的是吉祥物人偶般的东西。手掌大小的人偶有着水滴形的头部和略小的,似乎无法支撑头部的细小身体。在脸正中的两眼,相隔得非常远。白色的脸下,是像穿了潜水衣般的浅黄色身体。腹部有一个红色的口袋,屁股上则有着尖端如红宝石般圆球的细小尾巴。腰间飘浮着救生圈一样的东西,小小的身体横卧在盒子中。
「难道死了?」
深衣奈用手指点了一下横卧着的东西,它立即啪一声张开了双眼。
「啊,大好了。看来还活着。」
竖起身体的小不点,环视左右后从盒子里站起来。并且简单地无视重力,轻飘飘的从盒子里浮起飘出来。
「哈哗哗,这孩子是甚么啊?」
对张大眼睛看着从没见过生物的桦恋的问题,深衣奈用得意的表情回答。
「这是昨天在车站看到的。轻飘飘飞过时,拿起点心后就靠过来了。」
「到底是甚么东西呢?」
「谁知呢……总之是太罕见了,所以把它塞入空盒里再说。」
「难道是,外星人?」
「怎会。我也不明白是甚么,所以叫它做《不可思议的小家伙》。」
「那么,和我一样呢。」
「唉,甚么一样?」
「我也是,被大家称作不可思议的家伙。」
「哈哈,真是……」
在深衣奈为了压下对这过份贴切命名的笑意时,在空中飘浮着的《不可思义的小家伙》稀奇地环视周围后向桦恋靠近。
「呜哗,呜哗,向我靠近过来了。」
「放心吧,不会咬你的……啊,对了!」
深衣奈从袋子中拿出了刚才在吃的百利滋──一种棒状的小点心──的盒子。打开盖子后,在一大串烤鸡肉串的竹签一样的百利滋中掏出一根,然后炫耀似的向左右挥动。
「来来来,这里有美味的东西哟。」
「喏噢─」
《不可思义的小家伙》如同名字一样发出不可思义的声音,飞向深衣奈的方向。然后,咬住了百利滋的尖端,以令人吃惊的速度,咯吱咯吱的吃下去。
「那孩子,好像很喜欢这种呢。」
深衣奈把百利滋的盒子递给桦恋。
「你也试试吗?」
「是。」
桦恋高兴地点头,从盒子中取出一根百利滋。立即看见旦利滋的《不可思义的小家伙》,用像在空中像游泳的姿势,咬住桦恋手中的百利滋。
「很好吃吗?」
「喏─」
「那么,再给你一根吧。」
好像因为同被称为《不可思义的小家伙》,桦恋和不明生物一下子关系就变得很好。
「喏喏─」
「哎,还要吃吗?真是贪吃的家伙呢。」
深衣奈啜饮着自己冲泡的茶。
「这孩子,个子小小的却很会吃。如果一直喂给它,可能会全部吃下去。」
「这可不行。」
这在深衣奈和桦恋沉醉在快乐的茶点时间的数小时后,在学校的麻郁却面临着一大危机。
终于,到了这个时刻……
现在是午休。平常总是要抓紧时间跑往小食部买面包作午饭的麻郁,现在却遗憾地己经有了桦恋的便当。麻郁取出便当盒放在桌上,暂时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所以他只好叹了口气,打开包着便当的可爱花花式样包装。当打开包里中的椭圆型午餐盒盖时,康生突然从旁靠过来。
「麻郁君!」
「干甚么,别大呼小叫的。」
麻郁皱着眉,把手停在午餐盒的盖子上。隔着桌子站在麻郁对面的康生,手指不断轻轻震动着指着午餐盒。
「这,这是女生手做的便当……」
「为甚么知道是女生做的?」
「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嘛!」
说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看见粉红色塑料盒盖上印着的,戴着红色丝带的小猫角色图案,谁都会想到是女生的物品吧。再顺着这点考虑,就会有便当当然是女孩子为麻郁造的的结论吧。
是呢,这便当盒是她的。
麻郁的脑海里,浮现出今早出门时把便当交给自己的桦恋的脸。由于注意力都集中在盒子的可怕内容,所以没有注意到午餐盒明显地不是自己的。昨天,和桦恋一起回家时,不是说过她中
午迷路时把自己做的便当吃了吗。这个午餐盒,就是那时空置下来的吧。当然,盒子有好好清洁过。但是,和女孩使用同一个午餐盒,使用同一双筷子吃便当,实在是无法静下心来。
「太过份了,麻郁君!明明己经有我了……」
有甚么呀……麻郁这么想。但是,不知为何康生眼泛泪光,大叫着「麻郁君这个笨蛋!」,迅速转身背向麻郁,一溜烟地从教室跑出去。麻郁不禁哑然的目送着他离去。从以前开始,就觉得他是个怪人,但最近,怪异的程度好像越发激烈起来。难道最近的梅雨季节,让他的脑子发霉了吗?
哎呀哎呀……的在心中叹气时,从打开午餐盒的麻郁耳边,传来了女学生们的小小的私语声。
「喂,有甚么事情发生了吗?」
「谁知道……」
「岛崎君哭了。」
「难道是,打情骂俏?」
「……也就是说,那两个人果然是那种关系。」
「吵架的原因是?」
「好像说是便当甚么的。」
如果耳朵也有像眼睛般有眼皮一样的功能就好了。这样想着的麻郁,只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食物后,就用筷子把它放入口中了。
呜,好难吃……
*****
「好,差不多到正午了。」
茶点后,继续清扫的工作告一段落后的深衣奈,呼叫正在晒衣场弄干衣服的桦恋。
「是。」
桦恋的工作也正好告一段落,遂从打开的纸门回到屋内。与她一起回到饭厅的深衣奈看到墙上的时钟后,不禁遮着嘴笑了一下。
「差不多到那家伙吃便当的时间呢。」
「是呀。」
桦恋用暗淡的表情响应。
「为甚么要摆出这种脸呢?」
「那个,真的会像深衣奈说的那么顺利吗?」
「没问题,没问题。男性都是拿女孩手作的料理没办法,一定能行。」
「但是麻郁好像不太喜欢我的便当。」
「不用担心。那家伙过的单身生活,是不会吃得太好啦。稍微做得差一点也不会有问题哟。」
「做得不好的,可不是只有一点点呀。」
「但,你不是说很擅长料理吗?」
「是从会做,但对味道则不太会应付。」
「那样,不能称为擅长。」
「麻郁也是这么说。」
「唉,那家伙吃过你造的料理?
「是的,昨天晚上。」
「那么,说了甚么?」
「说是很难吃。」
「呜哗,怎么会?太~过~份了!」
从没把桦恋造的料理放进过口的深衣奈,立即就觉得麻郁的感想是太过武断了。
「那家伙,感觉真不够纤细……」
深衣奈用如果麻郁在眼前的话,就会掐住他嘴巴的表情嘟哝后说。
「对了,今天的午饭就让你来试作一次。」
由于不知道其中的恐怖,她好像想尝试一下桦恋做饭的能力到底如何。
「唉,让我来?」
「对!做炒饭就好。」
桦恋还未及回答,深衣奈就打开冰箱,开始取出必要的材料。
「那个,真的好吗?请不要后悔呀?」
「真夸张呢。」
深衣奈笑着准备炒饭的材料。
「不好意思,我要上二楼整理行李。做完了请通知我。」
「明白了。」
三十分钟后,被桦恋叫下来的深衣奈从二楼回到了客厅,她看见客厅里的桌上放着的碟子盛着炒好了的炒饭。
「怎样了,看上去没甚么奇怪呀?」
说完后她坐在桦恋的正对面,拿起碟子旁准备好的汤匙。
「是的,这次外观上还算顺利。」
穿着围裙的桦恋,没有自信地低下头。
「但是,味道就……」
「那个呢,炒饭的材料只不过是把饭炒一下罢了,是就算难吃,也不会难吃得太过份的东西啦。」
深衣奈轻松地保证了一下,就用汤匙把炒饭送进口中。
「如何?」
在桦恋战战兢兢的提问后,深衣奈强吞口中含着东西后断然道:
「难吃。」
「果然──」
「等一下,这到底是甚么一回事?」
深衣奈一手拿起汤匙,进逼眼角浮起泪水的桦恋。
「明明只是一般食物的组合,为甚么会做出这么恐怖的东西?」
「那真是不明白……」
「不明白也……」
禁不住挺起腰的深衣奈马上发觉,为这种事责备桦恋也解决不了甚么。叹了一口气后,她把汤匙插在盛着以前还能称为食物的食物的碟子中。然后,短暂地望向天空。
「家务还剩下多少?」
在深衣奈面前缩成一团的桦恋,不敢看向她地回答。
「浴池和换气扇,还有就是庭院里的杂草。」
「好,做完后,一起买东西去吧。」
「但是,随便出门的话,会让麻郁生气的……」
「小心地进出家门就没问题了。」
深衣奈对麻郁的吩咐,一点也没有遵守的意愿。
「对了,你有多少钱?」
「是,只有一点点而己。」
「我也只有一点点,就用这来准备晚饭的材料吧。只能让我施展手腕,制作能挽回一齐的食物来款待他。」
「明白了,我也要一起努力。」
想着就算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桦恋抬起脸,双手扼紧成拳头。深衣奈则轻轻地点头,食指指着矮桌上的碟子说:
「那么,首先一起处理掉这个吧。」
*****
「啊啦,神城君。」
离开学校后的归途中,麻郁在附近的超级巿场购物时,背后的招呼声让他停下回头。
「会长……」
看见站在陈列着商品的架子之间,手提着和自己一样的篮子的森野莓。麻郁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购买晚饭吗?」
「唉,是啊。」
麻郁手持的篮子中,有二份割开成一半的卷心菜和半打的方便面,以及金枪鱼罐头。一看就能知道这家伙平日的伙食有多寒酸。
「会长呢?」
「我是为了买这个,现在便宜得很。」
这样说着的莓的篮子中,密密麻麻的塞满着生理用品。看见不该看的东西的麻郁,满脸红了起来。莓再继续说:
「有了这个,量很多的日子也能安心。」
「是,是这样吗?」
不知如何响应的麻郁,禁不住向后退了半步,好像不小心轻轻的撞倒了谁。
「啊,对不起。」
当准备转身道歉的麻郁,看见对方的脸时,忍不住惊叫起来。
「啊!你们……」
看见用两手提着盛满各种各样食材的桦恋,和还在把东西往篮子里塞的深衣奈,让麻郁的脸开始抽搐。
「麻郁!」
「为甚么会在这里……」
「那是我的对白!」
麻郁忘记了莓还在自己身边,开始对两人不理自己的吩咐而大发脾气。
「不是要你们乖乖的待在家里吗?」
「有甚么不好,只不过是买点东西罢了。」
深衣奈嘟着嘴反驳。
「一点也不好。」
「为甚么呀?」
「为甚么也好!」
「呜哗,真大架子。」
「是大架子呀,因为我是屋主。你们既然是食客,就要听我说的话。」
「唉,食客?」
深衣奈的眼睛发出光辉。
「那就是说,让我们一直在家里住下去?」
「不对──」
在麻郁向深衣奈一口气否定时,他的背后传来了声音。
「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
当打算回话的麻郁,发现质问不是来自眼前的深衣奈和桦恋时,身体一下子就僵硬起来。颈部的关节如生锈般笨拙地回望的麻郁眼前,是由始至终用无表情的脸仰视着这边,看着这一幕始终的莓。
「不,这是,那个……」
越过慌乱的麻郁,看见莓的身影的深衣奈好奇的问:
「啊啦,这孩子是谁?」
「是谁?这是……」
「啊!难道是女朋友?」
「你,你,你在说甚么呀?怎可能有这种事!」
面对说了不得了的话的深衣奈,麻郁以飞快得要吐出口水的速度否定。但是深衣奈似乎误会了麻郁的态度,是因为自己说中了事实的中心。
「啊──,果然是这样。一脸认真到不得的脸,意想不到的还藏着另一面呢。这个沉默寡言的大色狼。」
「谁是个沉默寡言的大色狼呀!」
「向我们介绍一下女朋友嘛。」
「为甚么会变成这样……」
「有甚么不好。别这么小气嘛,我们不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吗?」
「都说了不是这样啦。」
「名字是甚么?几岁?不是同一个学年吗?……难道是中学生?」
初次见面却似乎很了解似的,深衣奈深信莓比自己和麻郁都年幼。
「笨蛋,你在说甚么!」
「唉,不是中学生?难道是,小学生?」
面对着最恶劣的事态,麻郁抱着头蹲了下来。可以的话,他想就此消失。
「呜哗~呜哗~这是犯罪呀。麻郁原来是萝莉控!」
战战兢兢的窥探着莓的麻郁,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着让全身毛发蓬乱地竖起的黑色灵气。明明脸皮动也没动,却能让通过她身边的仓鼠般的小动物晕倒,又暗又冷的负面波动包围着短小身材的身体。可惜的是,深衣奈却对此全无感觉。
「昨天晚上完全没有来夜袭,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唉,是那一个原因呀?」
至今还没能理解事态的桦恋一脸无知的问。
「也就是说那个哟。只要是长大了就不行的那种事情哟。」
「长大了的就不行?那是在说甚么?」
「だぁかぁらぁ……」
「就~是~說……」
听了深衣奈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明后,桦恋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但是,那是变态……」
「嘘!无论如何,面对着他这样说可不好噢。」
「你们给我闭嘴!」
终于超过了容忍限度的麻郁,大声地发出让店内客人们都回头的怒孔。吓了一跳的深衣奈和桦恋不禁缩起了身体。
「这个人是我学校里的前辈,学生会会长森野。」
「胡说!」
深衣奈一脸哑然的嘟嚷着。
「神城君。」
莓各自看了看深衣奈和桦恋后说:
「这两个孩子,是和你一起住的吗?
「唉?」
「不是说甚么食客啦,同一屋檐下啦。」
「不,那是,那个……」
麻郁的额上渗出了冷汗。
「是……是亲戚啦,远房的。其实,那个,早前她们家发生了不幸的意外,两个人只剩下我可以依靠……那个,没办法只好暂且先在我家寄住。」
在听了麻郁明显地满是谎言味的说明后,莓只是用少许不自然的方式响应。
「是那样呀。」
不行,完全不相信呀。
麻郁的脸上浮现暗淡的表情。
「会长,请不要有奇怪的误解,还有请不要对其他人……」
「当然!絶对,不会对其他人说的噢。」
对莓断然的响应,本来应该是让人放心的。但是不知为何,麻郁就是被不知明的不安所包围。
*****
「等一下,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呀!」
深衣奈一边嘟着嘴,一边追赶从超级巿场中大步走出来的麻郁。
「会长不是接受了你的说明了吗?不就没有问题了嘛。」
如果现在一旦张开口,就会吐出一大堆骂人的话的麻郁,一言不发的走近停靠在店门前的摩托车。戴好头盔,一手把放着买好了的东西的袋子放在座席上的他,立即气愤地转动摩托车的加速器。
「啊!」
深衣奈从后追赶了驶离的摩托车两三步。
「等等!你想抛下我们,就这样跑了?」
「麻郁!」
就是对提着满载食材而鼓起了的超级巿场袋子的桦恋的呼唤,麻郁也不理会,头也不回的加快摩托车远离二人。
「麻郁生气了呢。」
微阴的天空下,在两侧建有塑料造温室的路上走的桦恋说。深衣奈停了一下后回应。
「是呢。」
「果然,刚才不是有点过份?」
「唔,的确是啊。」
回想起刚才在超级巿场里的一幕,深衣奈看起来有点后悔。可是,她马上抖落那表情。
「但是呀,也不应该就这样一个人回去嘛。」
「是~」
桦恋用有点暧昧的态度赞同她。
「放着提着行李的女生不管,自己一个骑着摩托车走不是很过份吗?」
桦恋没有回答深衣奈寻求支持般的问题。沉默下来的两人头上,老鹰在慢慢地盘旋着。渡过了架在收集用水的渠道上的混凝土桥后,道路变成了泥路。
「深衣奈。」
桦恋用如何也想不通的脸,向走前半步的深衣奈说。
「甚么?」
「我们两个,让麻郁添麻烦了吗?」
深衣奈没有放慢半点步调,顺着她回答:
「是麻烦呢。」
「也是呢。」
桦恋把视线落向地下。深衣奈再向前走。
「突然跑来说可能是血亲的关系,所以要让我一起住,怎么说也是很无理。」
「…………」
「但是,虽然明白是无理,也明白是会添麻烦,可是无论如何也想要这么做。回到我的家……我出生的地方。」
深衣奈说到这里就停下,望向桦恋的方向。
「这样也是任意妄为吗?」
「我想是任意妄为。」
面对毫不掩饰的回答,深衣奈脸上不禁露出苦笑。
「说得真直白呢。」
「但是,我也和深衣奈一样的想法,好希望回到自己的家。」
垂下头的桦恋,把眼睛隐藏在前发之下。
「但是,那是不同的。即使回到了出生的地方,却不是回到了自己出生的时候。」
「被直白地说了呢。」
之后好一阵子,两人无言地向前走。不久之后,道路延伸到湖畔旁,让人身心舒畅的风从湖中吹来。偶然的,深衣奈停下脚步,站立在护栏边望向湖的方向。桦恋也站在她的身边。湖上闪耀着的,是湖水反射太阳从浮云的隙缝间射下的光芒,光芒让她们瞇起了眼睛。
「景色真好呢。」
桦恋边让风吹动着长长的头发边说。深衣奈则把目光转向了对岸连绵着的绿色山脉。
「真是呢──」
「母亲购物回来时,也会看着这景色吗?」
「大概吧。」
只用简单言词回应的深衣奈脑海里,浮现起沿着蜿蜒的湖畔道路行走的女性身影。在她推着的婴儿车里,正坐着一男一女,有着蓝色眼睛的双生子。平静的日光,清爽的风。她的身边并没有带着行李,大既正要去买东西吧。又或者,是被这季节的好天气吸引,带着孩子出来散步吧。
目光向着湖的深衣奈,好像感觉有甚么走过自己身后似的慌忙回头。
「有甚么事吗?」
桦恋惊讶地问。深衣奈只是轻轻的摇摇头。
「甚么也没有。」
「是这样吗……」
深衣奈为了把湖的景色深深地烙印在心里,放下手提的塑料袋在脚边,双手拉住护栏边缘,向湖边挺出身体。
「这景色,不把它好好地记清楚不行。」
看着深衣奈好像是最后一次看见这景色似的举动,桦恋也以相同的心情响应。
「是呢,这就能留下美好的回忆了。」
*****
「唔,做得很好。」
为锅中的炖菜试味的深衣奈满足地嘟哝后,关上了炉子的火。
这就行了……
深衣奈一边看着用仅有的一点点现金买下的材料所造的饭菜并列在桌子上,一边脱下了围裙。酥炸鸡串、炖肉、金枪鱼沙律。全部是她尽全力制作的自信作品。
但是,两个人吃的话,是不是太多了点?
边想着这问题边关上了换气扇,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沉重的寂静,与饭菜温暖的气味一起填满饭厅。深衣奈手持脱下的围裙望向天花。
她好像还在整理行李吧。
购物回来后准备开始造晚饭时,看见一脸彷徨想在厨房帮忙的桦恋后,深衣奈以「这里就让我来吧。」为借口把她赶出去。桦恋说了一句「那么,我去整理行李吧。」后就登上了二楼。从此之后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有看见桦恋下来。虽然看上去行李不是很多,但是她的话,一定是用会让旁人看得急躁的缓慢速度整理着吧。不知为何,现在不太想和桦恋碰面。准备好晚饭的深衣奈离开饭厅登上二楼,站立在麻郁的房间前,轻叩了被紧紧地关上了的拉门。但是,房间中没有任何回应。本想大概没有人在时,仔细听,耳边却传来薄薄的拉门的另一边微弱地按打键盘的声音。
「还在生气吧。」
深衣奈以此解释没有回应的原因。
「那么就这样好了,只要听一下就行。」
看着被关上的拉门的深衣奈脸上,浮现了至今为止没出现过的想不开的表情。
「我呢,还是决定回去了。为你制造了这么多麻烦真是抱歉。但是,想到我们有血源关系后,变得有点想撒娇……呀,我明白的,这只是我任意想出来的吧。我的任意妄为,真是为你添了不少麻烦了。虽然不是为了赔罪,但做好的晚饭,还是和桦恋一起趁热吃了吧。那是我一个人做的,味道
不会有问题。还有就是,让咖啡冲泡得好的方法,我用贴纸贴在冰箱的门上了。」
深衣奈切断了说话,为了压抑着声音的震动,她小小的深呼吸一下。
「那么,现在要说再见了呢。只是一晚,但在自己出生的家里住真高兴。虽然是我自己强来的,但是让我尝试和家……家人住在一起,真的很快乐……」
就是深衣奈的声音变得细不可闻,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尽管如此,深衣奈还是期待着站立在拉门前。可是,经过好久了还是没有声音呼应她。她终于忍不住了。
「啊!就算你在发怒也好,说点甚么吧。虽然没想过你会阻止我,但最后至少也面对面的见一下吧!
自暴自弃地大叫后,猛然拉开了拉门。
「这个?」
房间里,只有关灯后的黑暗。一瞬间,还以为房主睡着了,但是,刚才听到的键盘声也太奇怪了。这个谜,在伸手打开房间照明时解开了。
「啊,是《不可思议的小家伙》。」
房间里并没有麻郁的身影,但相对的,却有深衣奈拾回来的神秘生物在计算机的键盘上面。小家伙以轻松的脚步在按键上,快乐地来来回回的跳着芭蕾舞。原来以为是麻郁工作时发出的声音,却是这家伙发出的。
「甚么,原来是你呀。」
「喏!」
《不可思议的小家伙》像要寒暄似的,向深衣奈举起了手。
「但是,那家伙到底去了……」
环视房间后,深衣奈发现便当盒被放在取去垫子的床上。她不形于色的用手拿起它。
啊,很轻。
深衣奈轻轻的摇了一下盒子。像是要告诉她内里是空的似的,午餐盒中只有附在盒中的筷子撞击盒子的咔嘚咔嘚声。
便当全部吃完了……
好像遇到了难以置信的事似的,深衣奈一下子无法理解似的开始发呆。直到《不可思义的小家伙》再次向她打招呼。
「喏──」
《不可思义的小家伙》在计算机桌旁的窗户前轻飘飘的浮着。这扇窗子,正好可以俯视房子的大门口。面向窗子的深衣奈,视线正好捕捉到打开玄关的拉门,离开家里的桦恋身影。这恐怕是,正好和进入麻郁房间的深衣奈交错而过,从隔壁的和式房间下到楼下去吧。桦恋戴着白色的帽子,手提陈旧的行李箱。看见背影的深衣奈,醒悟到桦恋也抱着和她一样的决心。她立即拿着便当盒走出房间,像要滚下台阶似的跑下来,在玄关前急急穿上运动鞋。还没穿好鞋子就踏着脚根跑出门外时,桦恋己经沿着坡道走向湖畔的柏油路了。就在深衣奈准备喊停她时,站在路旁的桦恋眼前突然出现突破黑暗的摩托车车头灯光。
危险!
在深衣奈禁不住闭上眼时,面前响起急剎车的声音。
「呜哗!」
发出冒失的哀呜声的桦恋,咚地屁股着地摔倒。摩托车好像在间不容发的距离停下。说不定如果剎车的时机再差一点,就要撞上桦恋了。
「很危险啊!」
骑着摩托车的麻郁一脸愤怒的怒骂。桦恋则低着头坐在地上缩成一团。
「你为甚么老是在发呆……」
说着话时,麻郁才发觉桦恋戴着帽子,提着行李箱。
「想去那里?」
「麻郁,你到那里去了?」
被桦恋反问后,麻郁不知为何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快。
「买点东西罢了。」
粗鲁地回答后,他才发觉桦恋还没回答自己先前的提问。
「是我先提问的!」
桦恋慢慢地站起来,但却垂着头不回答。
「想离开吗?」
虽然没听到桦恋的响应,但麻郁还是察觉了她的意愿。
「到底在打甚么主意?」
问完后,桦恋还是沉默地继续垂下头。
「强行住进来后,这次是不说一声就离开吗?」
麻郁粗暴的语气,让沿着坡道走上来的深衣奈没有插话的余地,她只好把不留神带出来的便当盒抱在胸前。
「不要默不作声,说点话呀!」
「非常对不起。」
桦恋视线向着脚下,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说。
「我对一声不响而离开道歉。但是,要说『再见』实在是太痛苦……」
「那么,不用说就好了。」
「唉?」
意外的说话,让桦恋抬头看着麻郁的脸。
「这到底是怎么……」
「真是迟钝呢。就是你可以住下来了。」
「但是,麻烦……」
「没错,很麻烦。但是没办法。我们有血源关系,是亲人,就算是有少许麻烦也不能改变。」
「这个,和昨天说的不同呀。」
「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麻郁自暴自弃的说完后,生气地从正面盯着桦恋的脸。
「怎可以这么任性。这实在是……这实在是太任性了。」
桦恋蓝色的眼睛挤满眼泪。
「忍耐一下。为了有血源关系,这小小的任性就算了吧。」
「但是……但是可能不是这样的。我和麻郁可能没有血源关系……」
「也可能有吧?还是有可能是血亲。」
麻郁紧接着说下去,声音却变小了。
「一直……一直以来很痛苦。一直想着被双亲抛弃的事……明明有着血脉相连,却被抛弃了。为甚么父母要抛弃我。有甚么理由,要做出这种事?但是,怎么想也不会有结果。虽然明白考虑这种事也只是浪费时间。过去的事情,如何去想也不可能回到那时候的。这件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改变甚么。」
宛如从内心深处剜出来般的话语,深深地插入怀抱同样感情的桦恋和深衣奈心里。
但是,现在是不同的。现在发生的事,只要想办法解决,还是可能会去改变的。因此,我决定了。絶对……絶对不会仿效他们对血亲──可能有相同血脉的人弃之不顾的。」
「麻郁……」
桦恋本想说出来的话语,都堵塞在喉咙中,无法出到嘴唇之外。
「所以,你们就在家里住着。无论如何,直到确认谁是我的亲人为止。好吗?」
「是。」
桦恋用颤抖着的声音回答。
「还有,你也是。」
「唉,我?」
突然被说到,在坡道底站着的深衣奈一脸吃惊的表情。
「没错。」
麻郁用力的点头,用询问的目光面向深衣奈。
「难道说,你也想离开吗?」
「怎会。」
深衣奈用否定的表情,左右不断的摇着头。
「那么,家里的事……饭和打扫就拜托了。」
「遵命。」
为了阻止快要从心底哭出来的自己,深衣奈故作滑稽的动作敬礼。
「然后是……」
麻郁向桦恋伸出左手提着的塑料袋。
「明天开始便当要用这个。」
窥探接过来的袋子的桦恋,看见了设计质朴的午餐盒。麻郁好像是为了买这个才出去的。
「你的便当盒,吃的时候真让人害羞。」
「呀……」
从摩托车下来的麻郁,推着车子从发着呆的桦恋和深衣奈之间走下坡道。然后,下去的麻郁,像是为了掩盖害羞,用平常沉默寡言的脸回头望向两人。
「喂,还在干甚么,快点回家去吧。」
「是──」
回复精神的的深衣奈,拉着桦恋的手腕,一起走下坡道。
「来,回去。」
看见两人开始走下来,麻郁把摩托车停在家门前,赶快进入家中。走下坡道来到家门前,看着打开了的拉门的深衣奈说:
「那家伙虽然粗鲁,不过事实上是个好人呢。」
「是的。」
桦恋用稍微磨蹭的声音响应。
「而且,还意外的温柔呢。」
深衣奈说完后,在桦恋的耳边挥动了一下空了的便当盒子。盒子里传来的咔嘚咔嘚声,让桦恋倒吞了一口气。
麻郁,全部吃掉了……
桦恋在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名为「幸福」的声音的话,那说不定就是这个──空的午餐盒发的出的响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