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伊库司托法最长的一日(下) 第八章 特拉伐斯少校的奋斗

真不敢相信这家伙是梅莉儿公主?

领队,请看她胸前的项链。

的确这是皇室才能够拥有的徽印金坠

离宫的门厅里,身著大衣的克蕾儿和艾柏蹲在莉莉亚两旁,根本不知道自己误会了。

昏过去的莉莉亚也穿著大衣,躺在另一件大衣上。特雷兹的金项链在胸前发出小小亮光。

杰克和韦恩站在玄关门边与二楼走廊。他们手持短机关枪,全神贯注地警戒四周。

门厅一角有个木箱,里面放了油布,木箱旁有一捆导火线。火还没点燃。

另有一条导火线从箱子里拉出来,沿著楼梯通往二楼,穿进许多人迷昏在此的宴会厅。

克蕾儿恨恨的说:

该死的假女王!太狡猾了!原来她一直隐瞒梅莉儿在这里的事实!真有她的!算她厉害!

我们刚才搜索过三楼,可是却没有发现她真是非常抱歉。

不要介意,艾柏。多亏你想到对付那女人的作战行动。这可是个大功劳!我们现在俘虏了皇室全体啊!

那么公主也要一并带走吗?

那当然。

听到克蕾儿这么答,艾柏露出一丝宽慰的表情。眼尖的克蕾儿看见便说:别担心,我还不至于要杀这样的小姑娘,只是想利用她要胁女王罢了。

大小姐

又见艾柏显出歉意,克蕾儿轻轻拍了他的手臂:

叫我领队。

对不起,领队。

很好不过,你要负责背她。

克蕾儿指著艾柏笑道。

我知道。我刚才替她打了安眠药,暂时应该不会醒来。

这倒不错,否则要是在半路上闹起来,我可受不了。凡是干金大小姐,十个有八个都是个性骄纵又自我中心的。

克蕾儿打趣说完,表示要去问问杰克那儿的情形,便走开了。

谢谢您,大小姐。

艾柏向不在眼前的她低声道谢。他蹲下去轻轻把莉莉亚躺著的大衣包里在她身上,又将帽子戴在莉莉亚头上,仔细盖住她的耳朵以免冻伤,这才扶起她的身体,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

接著,他将莉莉亚的手脚绑在自己的身上,免得它们乱滑。最后才站起身来。

莉莉亚的脸就在艾柏的脸旁。他仿佛自言自语的对著她说:父母亲的战争,子女可以不必参加的

当然,莉莉亚没有回答。

我们走啦!点火!!

克蕾儿一声令下,走下楼梯的韦恩便划燃火柴,点在导火线上。

导火线滋滋作响,慢慢的开始著火。

杰克和韦恩率先走出大门。艾柏背著莉莉亚,一手拿著来福枪,跟在他们身后。

这一次真的永别了!天杀的皇室建筑!化为尘土吧!

克蕾儿叫道,威风凛凛地转过身去,大摇大摆的走出。离宫。

在宁静的空间里,导火线一寸一寸地向前燃烧。

雪已经完全停了。

云朵在空中浮游,可以从缝隙之间看见天空。月亮不时在东方天边露脸,虽然只有满月的三成左右,却已能提供足够照明,供人们在户外行走。

六个人走在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与积雪的拉斯湖面。

辽阔的雪原,附近什么也没有。这是一片完全平坦、有如沙漠的白色空间。

这六个人正朝北方前进。他们前方的地平线上看得见许多小小的光点,那是郡斯特机场的灯。同样的,在东北方也可以看见郡斯特市区的灯火。至于东边连向洛克榭平原地区的国界,则在远方竖成一座座漆黑的山影。

在他们的背后,湖岸地已经成了一大块黑影,平缓的向天边延伸而去。

六人整齐的走成一列。带队的男子边走边开道,一面拨开深及腰部的大量积雪,用棍子将雪打散,一面将脚下的雪踩实,再往前走。

就在那人的身后三公尺之处,班奈迪接著把雪踏得更密实,一面说道:

我们应该多造些路的。

班奈迪的后方是另一名男性。那人手里抓著系在班奈迪腰上的绳索,与他保持两公尺左右的距离,另一只手拿著短机关呛。

再隔约五公尺,菲欧娜和看管她的男士走在已经比较好走的雪道上。男士的手里也握著一条绑在菲欧娜身上的绳索。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第四个人同样拿著短机关枪,走时不忘回头,并且警戒四周。这个人身上绑著绳索,后头拉著载运同伴尸体的雪橇。

风已经转弱,世界变得静谧,却也使得班奈迪的埋怨声听来格外响亮。

真是的,干嘛不用雪橇呢。

你好吵。

走在他前面的男子说道。他在离宫时身上的名牌是麦克,看上去与班奈迪差不多岁数,也是这群人之中年纪最年轻的。

班奈迪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事,还说:

带队先生,你要是踩累了,就跟后面的人交换吧。

被他这么说,麦克更显出一脸厌烦。

是啊我是累了。甚至想让你走在前面哪。

好啊,反正我走惯了。只不过,我会把你们带去郡斯特的警察局而已。

看守班奈迪的人名叫巴列斯,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士,这时便反唇讥道:

不愧是英雄,这种时侯还敢讲这种话。不过你太多话了。要不是我懒得拖你,还真想让你吃点苦头。

班奈迪答了声谢,又转过头往后瞧:

菲,你跟上来了吗?

接著,他远远听见一声:我没问题。

跟在菲欧娜身后的,便是从侦讯室就一路负责看守她的卡库。卡库仍是一贯的沉默寡言。

走在最尾端的是帕玛,也是这群入之中年纪最大的人,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几岁。

我说两位啊

帕玛沉声向班奈迪和菲欧娜说道:

等我们到了机场,你们可要安份点,免得挨揍哦。

这倒是

班奈迪答腔。

否则你们带著女王陛下的事情被人发现,那可不是闹著玩

的。

而且还是个冒牌女王这怎么对得起欧文

说到这里,帕玛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歉意。

菲欧娜没有作声,取而代之的是班奈迪的开朗语调:

帕玛先生,除了带队的年轻人之外,其他人都是旧泰洛尔财团出身的吗?

是啊,英雄。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

你知道又怎样?

帕玛问这话时,其他男士都竖起了耳朵,想听班奈迪怎么回答。

要是我们平安获释,你们全都逃走了,我总要些线索才能追捕你们吧?趁现在多收集一些够用啊。

哈!

帕玛苦笑。

你真是太乐观了。怪不得你当年想都没想就公开那件历史大发现啊。

那是个好东西啊!不是吗?

也有人被你害到失业啊。

像你一样吗?各位大叔当时都在洛克榭军队里吗?

差不多。

帕玛答道。一行人走在雪地里,一面听著帕玛继续说:为了保护同胞,我拿起枪杆,专杀你们这些斯贝伊尔人。这会儿斯贝伊尔人就在面前,我竟然不能开枪。

不过你们也免去被斯贝伊尔人杀死的命运啊。

哼!就算是现在,只要一道命令,我照样杀过路妥尼河去,替我的战友们报仇。

人要爱惜生命。你也不想再看到自己的伙伴丧命了吧?

班奈迪如是问完,帕玛没有立刻回答。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只听见踏雪迈步的声音。六人走成一列,宛如送葬的队伍。

然后,帕玛开口了。

那就是战争。

就在众人听到这句话之后,随即听见人倒在雪地的声响。听起来是从队伍的最后面传来的。

嗯?

卡库边走边回头望。

月光下的雪原上,只见一条细细的雪中步道,却看不到人影。

咦?

他低头看去,只见帕玛俯卧在雪道上。卡库立刻向带队的男子喝道:麦克!停下来!

前面的三人马上停步。在三人的注视下,卡库走近帕玛,被他看管的菲欧娜也被拉过去。

喂,帕玛,你还好吧?

卡库对倒在地上的男士喊道,然后蹲下身。

振作点。怎么了?累了吗?

卡库抓著同伴的肩膀,慢慢将他翻过来。

呃?

卡库的思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他看见的不是帕玛的倦容,而是同伴染满鲜血的脸。

哇啊!

卡库吓得跳起,踉跄跌坐在地上,站在他后面的菲欧娜这才看见那滩血。

怎么了?

麦克从队伍前面跑过来,穿过班奈迪和巴列斯身旁。

让开!

他一面推开呆立的菲欧娜,一面大声问道:

卡库先生?

帕玛他

啊?

麦克另外拨雪开道,来到帕玛的身边,蹲下去仔细打量,当下为之愕然。

怎么了?

听得巴列斯问道,麦克便答:

他、他死了!帕玛先生死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声音便不自然的中断了。只见麦克直挺挺的往后倒去,额前的血像水柱般喷出,近在身旁的卡库和菲欧娜看得一清二楚。

他倒在积雪极深的地上,压出一个人形的印子。

喂?怎么了

有伏击!快趴下!

卡库扬声高叫,盖过巴列斯的声音。

唔!

巴列斯立刻跟著趴低,同时拉动绳索,害得班奈迪也跟著摔倒。

哇!

班奈迪仆倒在雪中,吃了一大口雪。

咦?

反应不过来的只有菲欧娜一人。她怔怔的站在雪地上,但也没人管她。

从哪来的?我根本没听见枪声啊!

不知道!混帐!

巴列斯和卡库趴在雪中,两人都又急又气。

菲欧娜不知如何是好,转头望向雪原。

啊?

她看见一个白色的人站在那儿。

那人离她只有二十公尺左右。这个站在雪原中的白色人影,像是在一秒钟内忽然长出来似的那里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

戴著护目镜、全身上下裹著白衣,连脸上都覆著白色面罩。手上还拿著一样东西,形状像是截短的来福枪。

只见他缓缓举起左手,竖著食指放在嘴前,比了一个全世界通用的手势:别说话。

菲欧娜仍旧站著,也不转移视线,就这样看他从容展开行动。白衣人拿著来福枪小步奔来,竟然没有沉入雪地。

该死!我们用跑的!

卧倒在地的巴列斯传出喊声。

好!就算拖著人质也

卡库说著,一面抬头朝站在自己身旁的菲欧娜看去。伸出右臂想拉倒她的同时,右臂上顿时多了一个洞。

呃啊!

子弹穿过他的手肘,鲜血四溅。

这一次,他们又没听到枪响。卡库抽回手臂,按著收缩的伤

怎么了?

巴列斯匍匐著爬向卡库。

可恶我被射中了

惊见同伴受伤呻吟,巴列斯望向愕然俯视他们的菲欧娜。

是你!你是不是藏了枪?

巴列斯吼道,右手的短机关枪随即指向她。,

手举起来!

他的话才出口

仿佛发条断了似的,巴列斯的身体突然停止动作。枪从他的手中滑落,他则仆倒在雪中,再也没有动静。

在因痛楚而蜷缩的卡库身旁,巴列斯已经断气。大量的血从他的头部流出,帽子被染成鲜红,血的热气隐约扬起薄烟。

这时,菲欧娜才惊觉到,白衣人已不知何时站到自己的身后了。她只能看出那是个又高又壮的男子,还有护目镜下凶狠的眼神。

男子操作手上的枪机,弹出一个比一般来福枪还要小的弹壳。

那是一把手动枪机的来福枪,使用四五口径的手枪子弹,而且整个枪身都有消音装置,是特殊的暗杀专用灭音枪。白衣人是趁著有人喊叫之际才开枪的。

可、可恶

卡库呻吟著,勉强抬起头:

啊?哇啊?

白衣人跑近,用枪托对著他的侧脑就是一击。

呃!

卡库晕倒在雪堆里。白衣人这才转向菲欧娜,以洛克榭语简短问道:

有受伤吗?

菲欧娜摇摇头。

没有咦?

正答话时,她看见白衣人的斜后方十公尺处还有一个人,再往旁边又有两人。菲欧娜顾盼左右,又在自己的斜后方发现另外两人。这些人全都搭乘雪橇,从远处朝这儿滑来。

班奈迪支起上半身,满脸是雪。

咦?怎么了?你是哪位?

他向妻子身旁的白衣人间道。

白衣人反问道。

请问,是法兰契斯卡女王陛下与班奈迪殿下吗?

呃、是的

我想是吧。

两人答毕,只见那人满意的点头。

然后他不再理会这对夫妇,而是走向晕厥的卡库。白衣人拖著卡库的脚将他拉开,大约走到三公尺之外。

班奈迪站起来,拍落身上的雪,走到菲欧娜身边。这时他才看见另外五个白衣人正朝自己滑来,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些人来到他们面前二公尺处停下。五人清一色穿著白色的冬季战斗外衣,附耳罩的帽子、手套和腰间的武器装备也全是白的,腰带上看得出有小包、装著手枪的枪套和收在鞘内的大型战斗刀。

是自己人吗?

班奈迪用贝佐语问菲欧娜。

希望是会是谁呢?

菲欧娜也以贝佐语回道。

这时,晚来的五人中有人回答了。用的是贝佐语:

假使您允许,我也可以权充白色魔法师。

那人拿下勾在帽子上的面罩,露出一张戴著眼镜的脸。

啊!、唷!

菲欧娜和班奈迪同时惊叫起来。

两位,好久不见了。

维尔赫姆休尔兹如是说著,接著自我介绍:

还记得我吗?我是皇家陆军少校,敝姓特拉伐斯。

一分钟之后,菲欧娜和班奈迪恢复了行动自由。

我们在追查劳里制片。

特拉伐斯向两人简单的解释事情始末从他发现伊库司王国十八年前的复仇动机开始说起,到推测这个企图复仇的人可能认识尼希特;刚才又在机场探听到离宫可能出了事情,便一路滑雪赶来。

有人紧急联络机场?会是谁呢?

不知道是大婶吗?

听管制官的说法,好像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咦?、谁啊?

现下想不到的问题,众人便暂且搁下,由特拉伐斯少校继续说明。

来到这附近时,远远看见班奈迪等人,本以为与事件无关,正打算放过他们时,却听见班奈迪与歹徒的对话,当下便明白事情有异。

看来我没白聊啊。不过,多谢你救了我们。真的很谢谢。

班奈迪以贝佐语说道。接著,换他向特拉伐斯少校说明国宴晚间发生的种种,包括目前的情形。由于爱克丝就站在特拉伐斯少校身旁,他便避过菲欧娜的真实身份,只说歹徒们正在寻找某种秘宝,而皇室对秘宝毫不知情等。

在这段期间,少校的另外四名部下自动散开,各自拿著灭音枪、散弹枪、可以连发的自动手枪以及用白布裹住的不知名来福枪,关注著四周的动静。

我们从大道走下山坡时,尼希特突然带著两个人回到离宫去了。不知道原因,只知道她接到无线电,好像非常意外。不晓得是什么内容。

班奈迪说道。

那就问她的同伙吧。

在特拉伐斯少校的命令下,昏厥的卡库就被拖了过来。他的伤臂缠著布条,双手也被绑起。

一人拍拍他的脸,又在他脸上抹雪,卡库才慢慢醒过来。

扶他起来坐在雪地上,用灭音枪和爱克丝的转轮手枪抵著,接受特拉伐斯少校的质问:

你们的领队为什么中途折返?

脸上带著残雪,卡库冷笑道。

这个不能说。

才答完,便听见特拉伐斯接口:

我懂了。你果然不知道那通无线电的内容。

卡库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我看你一脸放心的样子。你一定是想:太好了,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无论怎么拷问都不会泄露,还可以替伙伴争取时间。是吧?

丢下无话可说的卡库,特拉伐斯少校转向班奈迪和菲欧娜,以贝佐语说道:

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到离宫去吧。

怎么处置他?

菲欧娜刻意以洛克榭语问道,便见受缚的那人微微一震。

带著他会碍事

一听特拉伐斯少校语意含糊,菲欧娜马上摇头。顶著红肿的左颊直视特拉伐斯少校:

逮捕他。以伊库司托法的法律制裁他。

听得此言,特拉伐斯少校便悠然举起右手行礼,然后只说了两个字:

遵旨。

**插画

一抹阴霾瞬间在菲欧娜的脸上掠过。她点点头。

卡库听见他们的话,却咆哮起来:

谁要听你的摆布!

他用被绑住的双手抽出靴子里的细长匕首,猛然跃起。

为我同伴报仇!

他的刀锋朝三公尺之外的菲欧娜刺去。

持灭音枪的男子立刻警觉并且开枪,子弹射中卡库的侧腹,却没有令他停下脚步。

特拉伐斯少校抢步挡在菲欧娜的面前。爱克丝也立即反应,举起转轮手枪瞄向卡库

没有开枪。在那一秒钟左右的时间里,她有充分的时间射杀眼前的歹徒,但却不见她手中的枪冒出火光。卡库窜过枪口前,冲向特拉伐斯少校。

呃啊!

整个人撞了上去。!

特拉伐斯少校伸出双手,硬是挡住卡库的肩膀,虽然拦下他的攻势,却挡住不他的冲劲。卡

库在向前扑倒之余,还用头槌朝特拉伐斯少校的胸口猛力一撞。

唔!

这一撞,令特拉伐斯少校的力道稍缓,卡库便趁隙藉著体重向对方的腹部刺去。刀锋刺破白色的战斗服,没入体内。

去死吧!

卡库吼道。

我拒绝!.

特拉伐斯少校挥出右拳,用力打在卡库的鼻子上。

呃!

就在个当儿,特拉伐斯少校拔出腰际的九mm自动手枪,将它抵在卡库的腹部,同时解除保险。紧接著,两声沉闷的枪响在两人之间响起。

呃!啊

卡库的身体震了两下。特拉伐斯少校以左手将卡库推到一旁。卡库仰倒在地,腹部的大衣渗出大量鲜血。

少校!、少校!

爱克丝和那名部下同时大叫。

我没事

特拉伐斯少校用左手按著伤口,一面坐起来。起身的那一刻,他痛苦的皱了皱眉头,把左手移向胸口,接著仍将右手的枪指向卡库。

杀了我!

卡库大喊,嘴边喷出血沫。

好。马上让你解脱。

特拉伐斯少校朝他的胸口开了一枪,又一枪。枪声十分响亮,菲欧娜忍不住为之一颤。

两个弹壳跳出,刺进雪地。

特拉伐斯少校吐了一口气,跪在雪地上。

少校,你怎么了?

一名部下赶来观察少校的脸色,发现特拉伐斯少校额角冒汗。

有一点痛。被刺的地方没什么大碍,不过胸口有点痛。

要帮你看看吗?

不用,晚点再说。现在先移动。

那名部下点头答应,接著抬起头,见到手持转轮手枪的年轻女子仍怔怔的站在那儿,表情立刻严厉起来。

爱克丝,刚才明明能开枪的!你在犹豫什么!

对对不起

里在白衣下,爱克丝的声音在发抖,唯一露出的眼睛也微微颤抖。

算了。爱克丝,你也把抢收起来。

特拉伐斯少校以明朗的语气说著,慢慢站直身子。他的脚步很稳,身体也没有摇晃。

嗯。我没事。

他向身旁的部下笑了笑,接著说:

爱克丝还没有杀过人杀第一个人,总是难以下手的。

可是,她那样会使我们的任务

现在先处理他们的事吧。叫大伙儿准备移动。

我知道了。

男部下答是后,便去向其他人传达命令。

没事吧?少校。

班奈迪在他身后问道。特拉伐斯少校回过头去: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谢谢你保护我的妻子。我由衷的感谢你。

班奈迪说完,便听见菲欧娜也说:

谢谢你。待会儿一定要请人看看你的伤势啊!拜托。

特拉伐斯少校笑起来,点点头。

非常对不起少校。

少校转身面对看起来万分沮丧的年轻部下。

先别在意了。爱克丝,准备移动。

是。

爱克丝垂著双手答道,之后便走开了。

她拨雪前进,慢慢走向自己的雪橇,嘴里一面喃喃道:杀第一个人杀第一个人第一个人

她的呼吸急促且紊乱,看著空无一人的雪原,眼神里满是狂暴的怒意。

可是!我的父亲却是你一枪杀死的啊!

没有任何人听见葛拉兹爱克善庭低声说出的话。

看著众白衣人准备移动,班奈迪对著特拉伐斯少校:

你们要去离宫?我也一起去。

如此说著,他把尸体身上的短机关枪和备用弹匣全部占为已有。

我希望你们直接到机场避难不过就算我阻止,你还是会去吧。

特拉代斯少校一副早已放弃劝说的样子,引得班奈迪大笑。

当然当然。那是我家啊。

我也要去。

连菲欧娜也仿佛理所当然地说著。

歹徒只剩克蕾儿.尼希特和她的三个部下。我要马上追捕,在国境内抓到他们。

说的也是。能不能暂停飞机和国境巴士运输?

先跟警察署长联络,说不定办得到。

请等一下。我认为别这么做比较好。

正当夫妻俩在讨论时,特拉伐斯少校插了一下嘴。

为什么?、为啥?

两人一脸意外。特拉代斯少校便解释其中的理由。

首先,对方有武器。与其追捕他们、发生枪战,不如先确保菲欧娜等人与离宫的安全。

再来,纵使歹徒们逃出伊库司王国,只要菲欧娜不在他们手上,那么就算他们声称法兰契斯卡女王是假的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即使任他们逍遥法外,也不会造成实质伤害。

就算他们真的敢声明,顶多只会像伊库司王国的雪男一样,被当成阴谋主义者恶意散布的谣言。录音带更像是他们刻意捏造的伪证。

这倒是

对呀假女王的存在就像雪男一样怪异

啊!对不起,不好意思。还有

还有包括克蕾儿尼希特在内,歹徒们的身份都已经调查清楚,洛克榭联邦警察迟早会抓到他们的,毋须急于一时。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我们干脆避开他们,先去寓宫是吗?

听到班奈迪的话,特拉伐斯少校点点头。

那帮人有定期联络吗?

没有。

那么,在对方联络之前,这里发生的事情就不会被发现了。我们有多带一套雪橇。班奈迪先生,可以麻烦你吗?

特拉伐斯少校如此问道,班奈迪立刻笑著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来背菲欧娜。那帮人应该不知道这里有条捷径可以回寓宫,而且还是通往屋后。我们走!

在月光下,积雪的森林里,枝叶落下的黑影层层叠叠,错杂与模糊交织出不同的图案。那是个寂静的空间。

在某棵树的树干旁,有个人半埋在雪中。

几达四十度的斜坡,在积雪的压迫之下,树木大多长得弯弯斜斜。而雪堆中的人就这样拦腰横挂在树干的弯曲处。

这个人的右半身都埋在雪里,脸上也盖著薄薄的一层雪,只有左半身和手臂露在雪堆外,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沙沙沙啪!枝头上的积雪滑下,好大一团雪就落在那个人身上,当场将左半身和手臂完全埋住。

于是,在树林里就看不见人影了。

森林再度陷入沉寂。过了三十秒后

哇啊啊啊!

这个人突然吼叫爬了起来,甩开身上的积雪,露出上半身。但他的身体一滑,滑出了勾住他的树干,立刻朝斜坡下方滚去。

哇啊!

那个人在雪地里又翻又滚,滑了十公尺左右。

哇唔呃嘛!

一路上还发出完全语焉不详的叫声,然后咚!的一声,撞上另一棵树才停住。

唔,咳咳!

那个人咳了起来,把嘴里的雪吐出来,接著又于呕了几声。

呜哇!刹!哇啊!

再大叫三声。

叫完之后抓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湿漉漉的黑发。甩甩头,抹去满脸的雪泥,那个人就是特雷兹。

去你妈的!

特雷兹怒吼起来。额头上有一道大约三公分的割伤,正不停的淌出鲜血。血一路流下,经过鼻子来到嘴角。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血,一面喘著气,一面尝起血的味道。

怎么了

瞪著空无一人的树林,特雷兹仰天长啸:

我还活得好好的!

特雷兹开始攀爬斜坡。

跟雪一起掉下去的时候,他的登山包和被单斗篷就不知掉哪去了。盖满雪的大衣变得好沉重,逼得特雷兹爬到一半就脱下来扔掉。特雷兹穿著毛呢裤和夹克,也不戴帽子,一股脑儿的往上爬。

几次雪堆崩塌,又几次不慎滑落,但特雷兹仍旧设法找寻可以支撑的树干,努力爬过去蹬住,或是手脚并用的攀上去,朝下一棵树前进。

他爬得汗流浃背,满头大汗。

气温是零下。一旦身体变冷,汗水和冻伤便会要了他的命,所以特雷兹无论如何都不能休息,只能继续活动身体。一路上,他捏了好几把雪揉擦额头上的伤口,总算不再出血。

爬了二十几分钟后,特雷兹才回到自己摔落雪坡的地点。路边的雪堆塌了一大块,那就是他刚才中枪的地方。

他看看马路左侧,又看看右侧,没见著任何人。右手边五十公尺之处就是离宫。

上气不接下气地,特雷兹慢慢举步,决定走向离宫。

才走没几步,他就踢到一个硬物。

特雷兹把手探进雪中,抓到那件东西。

原来是他从屋里带出来的来福枪。他在枪杆的正中央,大约是排放子弹的部位,看见一个大洞。木制的枪托裂开,里面的子弹和铁制配件都露了出来。

我懂了原来是打中这里

特雷兹恍然大悟。

在那一刻,他隐约听见莉莉亚的叫声,没有多想便转

头过去。同时看见离宫阳台缘侧有个闪光,接著便觉得像给人当头敲了一记闷棍,一直到昏过去的前一刻,他才仿佛听见枪声。

接著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调酒瓶中,有一种连花式飞行也比不上的剧烈摇晃,令他整个人不停的打转,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当时的特雷兹把来福枪举在面前,转过身去时,被子弹打中的来福枪敲到他的额头。

是你帮我挡子弹啊谢谢你。

特雷兹带著来福枪继续往前走。汗水变冷了,寒气袭来,他打了好几个喷嚏,觉得脑袋昏沉,连看出去的景色也歪歪斜斜。

他妈的!

特雷兹提起一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跑了起来。

他胡乱踢著积雪,不停的咒骂、喊著粗话,好不容易才冲到广场前。一来到灯光下,他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

不准动!放下武器!

身旁传来男人的声音。

啥?

特雷兹满腹怒火,朝声音的方向瞄去,瞥见屋子旁边走出一个全身白衣的人,手里拿著散弹枪,而且枪口还对著他。在那人身后还有一人拿著灭音枪。

早已不能用的来福枪,从特雷兹的手中滑落。

把手举起来。

那人又如此命令。浑身是汗的特雷兹便依言举起双手,同时深吸一口气:搞什么啊!王八蛋!

这是他至今以来喊得最大声的一次。喊完之后就意识不清地摇了摇头

咚。

晕倒在广场的正中央。

特雷兹!醒醒!喂!起床了!特雷兹!

听见有人喊著自己的名字,特雷兹微微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

但他只觉得昏昏欲睡,便随口应道:

再让我睡十分钟!

白痴啊!还睡什么睡!快醒醒!

啊!

惊觉眼前那人是父亲,特雷兹猛然坐起来。在儿子的头差点撞到自己的下巴之前,班奈迪赶紧往后退。

他们位于离宫二楼的宴会厅里,而特雷兹就睡在暖炉旁。暖炉里的火烧得极旺,把大厅烘得非常温暖。

特雷兹身上湿透的衣物已经全被脱下,这会儿只穿了一条内裤,还有一大堆干毛巾盖在他身上。他摸摸额头,发现伤口已经上了药。

他向四周看去,见到仆从们都躺在宴会厅的另一侧,每个人身上都盖了毛毯。两个身穿白色战斗服的人正在他们身旁看顾。

你终于醒啦。

看了看眼前说话的这个人,特雷兹应了一声:

啊唷!父王。

他说完之后在大厅里看了一圈,马上又问道:

母后呢?

嗯,她没事。她在门厅那里有水,要喝吗?

班奈迪递来一个水瓶,特雷兹没搭腔,一把抢来就喝了起来。

对了,你之前到底在干什么啊?弄坏我的来福枪、又穿得那么少在外头乱跑、搞得满身大汗、还在玄关前面鬼吼鬼叫,就像个醉汉一样。

面对斑奈迪的质问,特雷兹拿开水瓶,伸手抹了抹嘴角答:没有,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就在父亲质问儿子:什么事不重要了?、儿子没好气的回:重要就是不重要嘛!、接著『你说什么!把水还来!、已经喝下去了哪能还啊!、没教养的东西!真想看你爸妈长什么德性!、浴室里就有镜子!去了顺便把胡子刮一刮!、亲子斗嘴越演越烈之际

克蕾儿尼希特正看著雪地上的四具尸体。

沿著清晰可辨的雪中步道,他们一路来到湖面,却只发现月光下躺著四具尸体。四人都是被枪杀的,雪地上留有大量血迹,尸体早已冰冷,冻得像冰块一样。

有人将死者整齐排好,让他们仰躺,双手合在胸前。装著墨雷斯的尸袋也摆在四人身旁。

克蕾儿咬牙切齿,激动得呼出大量白烟,站在那儿动也不动达数十秒之久。

手持短机关枪的杰克和韦恩提高警觉,严密注意四周是否有敌人。

艾伯站在克蕾儿的身后,慢慢把肩上的来福枪和背上熟睡的莉莉亚放在雪地上。在附近有好几个人来回走过的脚印。艾柏仔细观察,一面找出并拾起雪中的空弹壳。有四五口径的,也有九mm的。

他把空弹壳拿近眼前,再三察看。

艾柏将弹壳紧握在手中。弹壳摩擦出轧轧声。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劳里咆哮起来。艾柏走近去,把弹壳拿给她看。

有别人来过这里。不是郡斯特的警察,也不是普通人。请看这个。

他倾一倾手,一枚四五口径的弹壳滑落在克蕾儿的手掌上。

这不是我们用的口径。请看弹壳的底部,非常平滑,既没有制造厂的缩写,也没有口径数或任何刻印。一般警察或平民买到的子弹,绝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那会是谁?

克蕾儿把弹壳往外一甩。只见艾柏微微摇头:

不知道。但我能肯定,这些人一定是从事这种勾当的高手,并非省油的灯。帕玛他们都是一枪毙命,甚至连还击的机会也没有。

天杀的混帐

克蕾儿咒骂道。这时有个声音喊著:

领队!这里有雪橇痕迹!六个人?也许有七个!

喊叫的是往机场方向探查的杰克。艾柏沉吟了一会儿,便向杰克问道:

是往机场去的吗?

这个很奇怪。角度有点不同,是往离宫的。

艾柏又思索了几秒:

这些人抢走女王和班奈迪,回去离宫了。

去他的!

克蕾儿掏出腰际的手枪,大步走向躺在地上的莉莉亚。

领队,请住手这是我们宝贵的人质。

听见艾柏劝阻,克蕾儿转过去瞪著他大吼:

脚!我只要在她脚上射几个小洞就好!

那也有可能令她出血过多而死啊。

可是那些人!不知哪来的人!杀了我的部下!四个人啊!

是的。这笔帐迟早会讨回来的,所以我们更需要人质:领队,请冷静下来在战争中,冷静是不可或缺的。

该死!嗯,你说的对!但我们要怎么办?女王被抢走了!

我们还有公主。我有个想法。

说吧!

是。女王等人离开这里时应该是这么想的:不用追捕残党,让他们逃离伊库司。

嗯?为什么?

她若想阻止我们,早在这里设下埋伏了。帕玛他们既然这么轻易被收拾掉,我们也难逃对方的狙击。但是他们没这么做,反而用雪橇赶回离宫,一来是担心离宫的火灾,二来是认为我们逃走也不会构成大碍。

还真小看了我们啊。我们手里可有她承认假冒女王的自白录音啊!

那是假造的她大可以隐瞒国宴的攻击事件,再对全国民众发出这样的声明。这么一来,联邦警察会通缉我们,我们也难逃法网。

克蕾儿这下全明白了,不禁大怒:

那只狡猾的狐狸!脑筋动得真快!

艾柏仍不改冷静,以一贯沉着的语调说道:

不过女王还不知道梅莉儿公主已经落到我们手里。我们还可以用她来交涉。

克蕾儿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少女,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兴冲冲问道:

好战争会继续下去吧?

艾柏静静的点头。

在离宫的门厅里。

特拉伐斯少校的部下已经解除所有的引火装置,正在将这些装置搬到玄关外面。

对不起。我实在不晓得特雷兹那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没关系。等他醒了再问他吧。

菲欧娜和特拉伐斯少校两个人单独谈话。爱克丝与其余部下分散在玄关前和屋后戒备。

菲小姐,请你也去休息吧。

正当特拉伐斯少校这么说的时候,忽然听见脚边传出一个声音:女王呀,听得见吗?

菲欧娜与特拉伐斯少校低头看去,原来是从死去的歹徒身上拿来的无线电对讲机。拆下耳机之后,声音就从对讲机的喇叭播放出来。

菲欧娜从容蹲下去,用双手拿起对讲机,就像在拿一个大型的电话听筒。

女王,你听见了吧?

那是克蕾儿的声音。特拉伐斯少校指出通话钮的位置,只见菲欧娜按下它,凑近收音端开口说道:

是的,听得很清楚。还有什么事吗?

菲欧娜说完,放开通话钮。

隔了几秒钟,才听见声音传回来:

听见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女王,你现在在离宫吗?那边暖不暖?

我在,但这里不暖。我并不在暖炉旁,而是在吹得到风的玄关啊。你们留下来的暖气机太不安全,所以我请人拆掉它们了。

这样啊。你真会糟蹋别人的好意。

我跟班奈迪已经安全了。现在有一群很厉害的人在保护我们。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

那些那群人就是杀了我的部下的人吗?

是的。

菲欧娜简短答道。没听见回答,她便再次按下通话钮:

你们要离开伊库司托法了吗?

这次有了回答。

不,还没有。没带著你,我们不可能离开的。

这时,班奈迪在二楼听见无线电的声音,急急冲到楼下来。只听见克蕾儿继续说道:

女王啊,你给我单独过来。

要是我拒绝呢?,

真是从容啊!你还不懂吗?人质会没命唷。

菲欧娜嘴里念道。向走近身旁的班奈迪问过仆从的人数后,得到的回答却是一个也没少。

菲欧娜只好问克蕾儿:

你所说的人质,是哪一位呀?

克蕾儿回道:我再好心点告诉你吧。就是你的女儿,梅莉儿公主。

在场的三个大人这下子全糊涂了。

啊?、咦?、怎么?

三人异口同声的呆喊出声。见特拉伐斯少校和班奈迪都歪头表示不解,菲欧娜又问了一次:

呃请问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看你能悠哉到几时。我们折回离宫时抓到了你的女儿,她现在就睡在我们伙伴的尸体旁。除非你想让她永远睡在那儿,否则最好是乖乖听我的话。

菲欧娜正不知该说什么时,又听见对方说道:

你好好想想吧。等你们脑袋清醒点,我再跟你们联络。

说完之后,克蕾儿就单方面切断通讯。菲欧娜又呼叫了三次,都没有任何答复。

菲欧娜把沉重的对讲机拿给斑奈迪,一面说道:

梅莉儿?她在斯贝伊尔呀。在斯福列史拓斯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班奈迪也用指节轻敲自己的额角:

实在搞不懂。克蕾儿小姐是不是撞坏脑袋了?

话才说完,楼梯上便传来一个叫声:

不是!

三人一齐朝楼梯望去。他们看见只穿了一条内裤、宛如刚从三温暖走出来的特雷兹站在中间的平台。

特雷兹一面冲下楼,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大叫:

她说的是莉莉亚!那是莉莉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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