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谁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那是男人的声音。
混乱不自然地收缩起来。房间里的十一人,在中央紧挨着坐在一起。栓住手腕的锁链无法除去。所以房间里只有锁链摩擦的声音和呼吸声在刺耳地回响着。
“当务之急是要逃出去。这里是哪里的问题,以后再考虑吧。”
发话的人,是之前自称田中的纤瘦男人。看样子可能是大学生。
福原将视线投向从房间的天顶上垂吊而下的东西。上吊的那个人。虽然没有碰到任何人,但只要有其存在,就能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和呼吸困难。福原拼了命,才将情绪稳定了下来。
开始确认房间。这个房间比学校的教室更为狭窄,大约是边长五米的正方形的样子。到天顶的高度也是一样的吗。总之,现在自己正被关在一个立方体形状的箱子里。如此杀风景的房间,使福原联想起自己空荡荡的屋子。
有两扇像门一样的东西。刚才,为恐慌所俘获的女人,拼命地想要接近门扉,但轻易地就被锁链拉了回来。栓在地面与左腕上的锁链仅有一米左右的长度。那个女人现在正抱膝而坐。
在房间中的人数为十一人。福原反复确认着那个数目。不管数多少次,总觉得还有其他人存在于此。于是转头向身后望了好几回。但都没有发现背后有谁在。
房间里震响着哗啷哗啷的声音。锁链无论如何都不能切断。虽然拼命地想要取下来,但只是另手铐更深陷于手腕之中而已。要调查那两扇门是不可能的。
说起来,门扉上也找不到把手之类的东西。连那是否真的是门也无法确认。
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牛仔裤和印有英文的黑色T恤。这是自己的便服。一直戴着的手表之类的东西却不见了。
“不要紧吧?”
福原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长发的年轻女性,紧紧地抱着一个大约是小学生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她虽然没有像一般的女性那样失掉理智,但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着。
房间中堆积有手提箱形状的箱子。还没人去接触那些东西。不自然地吸引着自己注意的手提箱,激发出异样的不安气氛。
立方体状房间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只圆形的时钟。可是,时间只是指向十二点,而没有变动。在观察那个时钟的时候,福原注意到了一件反常的事情。那个时钟,只有一根指针。
房间因为不自然的平衡而胶着。无法做出应该怎样行动比较好的判断。
“总之,不想想办法的话。”
自称田中的男人再次发话。只有他正直着身子摇晃着锁链。
“我不知道啊。”
有谁嘟哝了一句。
“想点什么办法吧。”
女性那愁苦的声音颤抖着。
“冷静下来,即便是这个锁链,应该也是能取下的。所以不用担心。”
田中故作镇定地说。是不想再刺激这个好不容易才将恐慌压制下来的空间吧。这个状态之中正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是,不有所行动的话也不行。
“即使一直在考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性一边抱住小学生那样的女孩子,一边说。
要冲破这个胶着状态,必须具备某个条件。比如打开局面的线索,现状的情报,或是些许的希望。
“那个手提箱。”
福原伸手指向堆积着的箱子。那些箱子正被堆放在福原对面的位置上。“我这边不行,靠近手提箱那边的人可以够到吗?”
“虽然有种讨厌的感觉,但还是试试看吧。”
田中点头。虽说确实有一种讨厌的预感,但情况应该也不会变得比现在更糟吧。
“……够不到。够不到那边吗?”
从田中所处的位置开始到手提箱之间,存在着不足以让人够到的距离。田中将目光投向看起来像是与之距离最近的男人。被福原他们的视线所催促,那个男人勉勉强强地靠近过去。左手一边拽着锁链,一边将右手伸向手提箱。
“还差一点……稍微往右一点。”
田中对已经将双手伸展到极限的男人送出指示。男人的指尖搭上堆积如山的手提箱中一只的把手。
“好。”
男人拉出了手提箱。
“哎呀。”
少女发出轻声的悲鸣。剧烈的轰鸣声在房间中回响着。崩塌了的手提箱被投向地面,又无秩序地弹起。其中一只滚落到僵硬着的福原的附近。
福原轻吐一口气,然后将手提箱拉到了自己身旁。
钢制的手提箱被漆成乌黑色。比公司职员随身携带的那种手提箱稍微大上一点。
“打不开。”
同样调查完手提箱的田中也摇了摇头。
“是什么?这个字母。”
在福原所持有的手提箱的表面上,被书写着D的字母。
“我这边的也有字母……是B。”
田中说。
数人重新调查之后,就发现每个手提箱都被各自分配着不同的字母。
“上着锁呢。”
福原与手提箱搏斗了许久,但完全没有能打开的迹象。虽然有钥匙孔,但不知道钥匙在哪里。
那时,福原偶然注意到,左腕的手铐上也附有着字母的标记。那个字母是C。
“喂,你们的手铐上也有标记吗?”
福原问过其他人之后,便了解到他们的手铐上也同样被分配着字母的标记。戴有C字母手铐的福原,说不定就要接收C字母的手提箱吧。可是,手提箱和手铐却都打不开。
“有什么能用上的东西吗?”
田中摸索着口袋。福原也检查起裤兜。自己房间的钥匙是挂在一个附有小刀的钥匙圈上的。但现在钱包和房间的钥匙之类的小物件已经全都消失了。
“恩……?”
当福原摸索到裤子的后袋时,他皱了皱眉。口袋中有钥匙。试着将其取出。那并不是自己房间的钥匙。而是像给自行车用的那样廉价而细小的东西。
正检查随身物品的周围的数人也发出了声音。好象是同样发现了钥匙的样子。
“就是这把钥匙。”
福原的钥匙上被以魔术笔标示了C的字母。
C字母的手提箱。可是,因为自己身边并没有C字母的手提箱,于是便毫不迷惑地尝试将其插入手铐之中。因为手在颤抖的关系,钥匙怎么也进不到匙孔里。福原到现在才发觉自己原来相当紧张。
“……打开了。”
转动钥匙,左腕上的手铐喀嚓一声松动了。除去锁链,身体一下子轻松起来。但全身上下似乎仍能感受到来自锁链的那份压力。
“大家检查一下口袋,然后把手铐取下来。”
同样解除了枷锁的田中,向仍然没有行动的几人打招呼。
在那空当里福原发现了标示着C的手提箱。将钥匙插入钥孔并加以旋转。有效果,圆锁转动的感觉之后,锁具脱落的喀嚓声在室内回响着。
周围的人将视线投向那个声音。能听见人们咕嘟咽下唾沫的声响。
房间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一点。福原把手提箱平放在地,小心翼翼地将之打开。人们的视线被引入其中。
“呜哦……!”
立于四周的男性发出了喊声。而福原只是凝视着手提箱中的东西。
手提箱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物件。装有饼干的袋子。宝特瓶。形似卡片的东西。然后是十个捆得厚厚的纸币札,以及……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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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提箱里的东西,使凝固着的密室中的人们产生了改变。
所有人都拿起钥匙,将十一个手提箱悉数打开。各个箱子里的物件都是一样的。装着赤红色包装的速食饼干的袋子。灌有五百毫升矿泉水的宝特瓶。形似卡片的东西。十个一百万日元一捆的纸币札,共计一千万日元。还有手枪。虽然没摸过真货,但那个重量与冰冷的质地却给人以实在的感受。
手提箱的背面贴有纸条——
手提箱中的道具,归持有者所有。
请自由使用道具。
手枪里有一发子弹。
被装入手枪中的可能是实弹或者空包弹。
请将卡片佩带于左胸——
福原靠墙而坐,检查着里面的物件。捆成札束的纸币是真的。自己数得手指都快断了才发现,一万日元面值的纸币大约有一千张,实在是另人动容。为了方便佩带在衣服上,卡片背面设有挂钩。但福原还未将之装着在胸前。要按那个指示来行动,总觉得有一股不协调感存在。
然后是手枪。虽说是左轮式的,枪膛却像被粘结住一样不能转动。也没办法打开。但看起来好象的确有一发子弹正装在里面。
虽然写着“请自由使用道具。”那样的话,但在这个房间中要怎样使用这些东西才好呢?疑问与不安就像气球一样在福原
心头渐渐膨胀。
但这个发现却使房间中空气的流动顺畅了起来。即使是乌黑的空气,其停滞也为之消弭。巨款成为了使齿轮转动的润滑剂。
得到那样的巨款,并解除了手铐的人们开始交流。将手枪塞入手提箱之中,一边摆弄着纸币的札束,一边闲谈。人们谈及自己到现在为止的人生,并做起自我介绍。
“……就是这么回事呢。”
田中一面露出自嘲的笑容,一面调查着纸币。这个房间中的十一人全都拥有了手提箱。里面的东西都是相同的。钱款的金额也是同等的。
现在发话的大学生田中,似乎是因为迷恋柏青哥,而欠下了大笔的高利贷。央求父母给自己生活补贴,但却并不拿去偿还借款。好象是只对柏青哥有兴趣,所以基本不去上学的样子。
“一早,打算到柏青屋去的时候,与朝车站方向走去的上班族和学生们擦肩而过的瞬间,脑袋里会产生这样下去不行的想法。但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去了。”
田中以清淡的口吻说。
“我明白的。没有柏青哥玩的时候,情绪会很焦躁呢。”
旁边的男人赞同道。
“最近,玩的时候也会感觉焦躁,那样可能就算是彻底上瘾了吧。”
其他人也一样,大多是在金钱方面有所困扰的人。因为受骗而背负了大笔的债款。或者是要供养女人之类的,被紧紧追逼着的人们。
“我也有欠款呢。”
背靠墙壁而坐的男人说。戴着眼睛的瘦弱男人,自称泷川。现在是自由职业者。年龄二十岁。
“你为什么要借债啊?”
女人将视线转向这边。刚才一直惊慌失措的她,现在冷静了下来。福原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她的化妆很浓,头发也是乱蓬蓬的。估计最少也有二十五岁左右吧。只要看脖子上的皮肤基本就能知道女性的年龄。
“雏妓俱乐部,起先是为了应酬才去的,后来却和店里的女孩子开始了交往……”
“被骗了钱吧。”
“她不是那种人。”
“真是好骗的客人呢。然后,她辞掉了店里的工作,于是就联络不上了对吗?”
“……”
“我也是在那种店里工作的人哦。顺便说一下,刚才自报的薰的名字也是在店里的花名来的。”
薰露出稍显疲惫的笑容。
“你也对钱方面的问题感到困扰吗?”
泷川问。
“我……有比自己小的男人要养。所以钱就这么流转出去了。你再稍微长大一点的话也要留神哦。”
薰对与另一名女性在一起的女孩子说。
少女轻轻地点头,但有一瞬间她的脸上似乎闪过一抹冷笑。
“你的名字是?”
“舞……”
少女挤出微弱的声音。纤细的双足从奶油色的裙裤中伸展出来。被拾掇于白色凉鞋之中的趾甲。看起来睁得很大的双眼。小巧的粉色嘴唇紧紧地闭着。
从刚才开始就照顾着那名少女的是大约二十岁左右,自称理沙的女性。
福原一边斜视交谈着的人们,一边陷入“为何会变成这样”的沉思之中。即使在这些成员里也应该有什么共同点存在吧?
福原试着在已确认的范围内,将成员们的信息于脑中进行整理。
薰——估计二十七岁 女性 服务业
舞——估计十二岁 女性 小学生
理沙——估计二十岁 女性 短大
田中——二十一岁 男性 大学生
泷川——二十岁 男性 自由职业者
中西——十八岁 男性 高中生
另外四名男性,两人是自由职业者,剩下的是两人是大学生,好象是有这么说过的样子。房间中包括福原在内共计十一人。
中西与福原一样是高中生,但他只是自报了姓名与年龄,然后便一直沉默着。其他的男性,像是为了将视线从这个状况中移开一样,各自持续着交谈。
福原一边听着那些对话,一边思考。大部分人好像都对金钱有所困扰。而手提箱里的一千万,在这个异常状态中起到了过滤器的作用。但福原并不觉得,仅凭这一条理由,状况就会如此改变。
“呐,你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
对陷入沉思的福原低声私语的人是理沙。理沙一边抚摩着舞的头发,一边向这边投来怀疑的视线。
“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福原君吧?因为我看见别人都在调查这个地方是哪里,不过,感觉福原君却在注意着房间里人们的动向。”
尽管看上去很不安,但她的观察却意外得仔细。
“我在考虑为什么我们这些人会被带来这里呢。”
“不明白理由的话,是无法得出结论的。”
“即使不知道理由,这十一人会在此处也应该是有原因的。应当会有什么共同点存在吧。”
除个人背景之外,这里的成员们还有什么共同之处存在吗?住址和出身地都是七零八落的。全员都是年轻人,所谓共同点也就是那种程度而已。
“是吗,是这样呢。”
理沙点头并陷入沉思。
“最近的生活中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比如捡到过什么,或者看到过什么。”
“……没有啊。但硬要说的话,还是脑袋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大家也都这么说过呢。另外,也想不起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共同的地方就是这样而已呢。”
福原所感受到的不协调感,也存在于其他人身上。不仅是记不起来到这里的过程,还有那之前的不协调感,脑袋中异常的混乱,身体状况的变化,以及在奇怪的梦中不安定的情绪。可是,福原并不认为这与现在的情况有直接的联系。
“……然后,还有奇怪的梦。”
“果然你也梦见了吗?”
“恩。被漆黑的火焰包围的梦。那是相当逼真的影象。人们互相争斗那样的带有恐怖感觉的影象。但在梦中我却对之感到兴奋。而醒来后,又觉得害怕。”
福原所见到的梦也是那样的感觉。这其中应该包含着某种信息吧。
“有些小说的感觉呢……”
“哎?”
“你看,我们互相之间没有共同的熟人。”
“……啊恩,是吗?然后就被聚集到这里了吧。”
“那么,我们是为什么被集中到这里来的呢?”
倚靠在理沙身上的舞睁开了眼睛。
“故事中最多出现的就是因为遭到别人的怨恨,而被集中到了这里的情况。”
“舞什么也没有做过哦。”
舞眨了眨眼。
“那样的事情自己是察觉不到的哦。而且理由说不定也不是怨恨。不管怎样将我们聚集在这里的话……”
“然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比如,在Christie*的小说里,所有人都会一个个地消失掉哦……”
(标注: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英国著名侦探小说家。)
“别对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啊。”
理沙瞪视过来。那生气的表情意外地富有魅力。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也许会为之着迷也说不定。
“是我错了。”
福原坦率地道歉。死亡的恐怖就在不远处的头顶。因为想要从那恐怖之中移开视线,不经意间就说出了无聊的话。
“大家再来找一次出口吧。”
在人声嘈杂的空间中,田中拿着手提箱站起身来。
那两扇像是门一样的东西已经调查过了。因为上面没有门把而无法打开。但室内并不存在其他像是出口的东西。虽说如此,一直被关在这里却也不是个办法。
周围的人们都对他的意见表示赞同。就在那时,幼小的声音阻挡住了人们的行动。
“那个人,这样子下去可以吗?”
说话的是舞。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并伸手指向那个从天顶上垂吊而下的人。
对于舞如此的言行,周围的人们露骨地皱起眉头。福原也是同样的想法。老实说,心里还有些“她为何要提那样多余的事情”一般的感觉。这可能是因为小孩子不知道世界上有所谓的“必须无视的现实”存在吧。
“……不行的吧。”
有谁说了一句。
“可是,说不定还活着哦。”
“已经死掉了哟。”
尽管如此,舞还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垂吊而下的人影。房间中的空气再度停顿了。那因直率而显得没有规矩的话语,逼迫人们正视已从脑海中排除出去的现实。
“……那么,姑且先放下来试试看吧?”
发话的是田中。
“办不到的。你够不到那里的。”
那个人的脚在距地面三米的高处摇晃着。纵使骑上别人的脖子,并够到了脚的高度,也无法将其放下来。
福原凝视垂吊着的人。在昏暗中,无法分辨出那人是男是女。它身上穿着松垮的黑色衣服。脸却无法看清。
“……”
在空气停滞了的房间中,福原不知为何想起了学校的教室。那是发生在只属于学生们的课外活动时间里的事情。没什么了不起的议题,只有些下月学习目标制定之类的事。在那散漫时间的流动中发言的人是由纪。
发言内容与不能融入班级的立花飞鸟相关。“我们不是应该再多关心一下的吗?我们不是同学吗?”由纪说着那样的话。而飞鸟并不在教室里。
那时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要说多余的话啊。”“别去管她才是明智之举。”“为什么要在这里提出来,有必要吗?”全是诸如此类的意见。然后,虽说大家多少觉得有些亏心,但那个议题就这样被驳回了。
当天放学途中,福原对由纪发了很长时间的脾气。在回家的路上,福原不断责备着由纪那过于天真的发言。记得那时的由纪并没有反驳,只是兀自强忍着眼泪。
由纪的言行,不是只能使飞鸟受到孤立的现状更为突出而已吗?在那种时候,正确的言论只会让冰冷的现实显露出来罢了。
“首先,我们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出去的事情吧。然后,去通知警察之类的人就行了。”
说话的是泷川。他一边用手指抵住眼镜,一边仰视悬吊着的那个人。手提箱被紧紧地握在手中。他脑中的思考,似乎已明显地被“想要快点拿着手提箱里的钱出去”的念头所占据了。
“手提箱中的道具,归持有者所有。”泷川似乎相信了那个记载,已经把手提箱里的钱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了。
“是啊。当务之急是要出去呢。”
薰起身说。在周围对之表示赞同的空气中,福原听见了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像是锁具脱落一般的叮铛声。
一刹那,尖叫——令时间静止下来。
“不要啊啊啊!”
沉闷的扑通声振颤着。尖锐的悲鸣响彻了整个房间。福原不禁哑然地屏住了呼吸。
绳索松脱了,上吊的那个人突然坠落而下。那只是简简单单的跌落。站在下方的泷川虽然没受到直击,但也好似筋疲力尽般地瘫倒在地,身子僵直着。在他身旁,头上缠绕着绳子的那个人,仰面而倒。
悲鸣声已然平息,但谁都没有动。身体凝固着的同时,思维也在沉默中停顿下来。
正当所有人都等待着自己以外的某人采取行动的时候,沉默被打破了。
“……呜啊。”
泷川一边哼哼,一边向后退去。
福原听见了如喘息般细小的悲鸣声。那悲鸣是从自己口中漏出的。福原颤抖着身子,注视那个场景。
头部应该一直被吊着的那个人,其上半身忽然霍地竖了起来。
十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个景象。
“…………”
直起身体的人,暂时以那个状态僵直着,而头部却出人意料地回转了一周。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唔~呵~呵~呵~呵~呵呵~~”
听到那尖锐的笑声,周围的人一屁股坐倒在地。福原的背部也猛地撞上了墙壁。
那人张开着大口,嘻嘻地笑个不停。
此时,福原终于发现那并不是人。
而是一具人偶。等身大的人偶质地粗糙。乱蓬蓬的头发遮掩着面无表情的脸孔。它穿着鼓鼓囊囊像袋子似的衣服,右手拿着枪。
漠视周围已无法思考的人们,它突然讲起话来。
“大家好。”
人偶的瞳孔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从咔咔张开的口中,传出了尖锐的电子语音。
“都拿到卡片了吗?请按规则将其佩带在左胸。”
福原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卡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上面显现出了数字,原来卡片上附有着一层薄薄的电子荧幕。那示数是1,在数字下方还有一块被标示着YES字样的圆形触摸屏。
“拥有卡片的一方被称为玩家。玩家必须持有一张卡片。相互交换也可以,但每个人只能拿一张。“
人偶再次咕噜咕噜地转动头颈。福原发现人偶正在对这里的情况进行着解释。
“之后呢,玩家必须作出选择。是从这里出去,还是原地待命。如果选择正确的话,就能拿着手提箱里所有的钱出去哦。很幸运呢~~”
人偶停下话语,并以尖锐的声音格格直笑。那尖利的笑声令周围的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接下来,是稍微有些复杂的说明,请仔细听好。”
人偶的音调低了下去。
“这里有十一个人。想从此处出去的话,就要按下卡片上YES的按钮,并确保作出此选择的玩家人数过半。当按下按钮的玩家超过半数时,门就会打开一次。每人只能按一次按钮。按下后便无法取消。”
它望向房间的墙壁。那果然是门。人偶已经用动作说明了这个事实。
“可是,在打开门之前,必须合理地对玩家要素进行分配。分配失败的集团,其手提箱里的钱款会被没收。真不幸呢。唉唉唉……”
重新平静下来的室内,所有人都专心听着人偶的话语。感觉要是漏过了一点细节的话就糟糕了。因为自己的命运正掌握在那个人偶手中。而受到玩弄的也应该是自己这一边吧。
福原拼命地把人偶的话语记入脑中并想要加以理解。玩家要素的分配?要素又是指什么?
人偶在说明中似乎巧妙地回避了这一点。然而,并未对此多做解释,人偶又继续开口道。
“交涉可以灵活进行。另外,当时钟的指针转过一周,也就是在经过了一小时的情况下,如果此处还留有玩家的话……”
人偶稍稍停顿了一下。
“那些玩家之中,有一个人会被吊死。呜咳~~……就是那样的感觉。”
人偶扯了扯缠绕在自己头上的绳索。
心脏的跳动愈显激烈。有一人会被吊死?
“那么,游戏开始。砰~砰~砰~~”
同时枪声响起,人们再次发出了悲鸣。人偶开了枪。福原反射性地卧倒在地,但那似乎只是空炮。
室内暂时沉默下来。不管怎么等待,人偶已经不会再开口讲话了。
“……那个在动呢。”
舞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时钟。
时钟的指针稍稍转动了一些。按照普通钟表的分针来算的话,大约是有经过了一分钟那样的角度。人偶曾说,那个时钟转过一周就代表经过了一个小时,一小时就是时限。
——游戏已然开始。
游戏?这是游戏吗?
福原摇了摇头,并注视起房间中的景象。
人偶说过门会打开。所以,那边的两扇门应该就是出口。但这也是有条件的,当按下按钮的玩家超过半数时,门才会开。而且,门也只能运作一次。
福原首先想到的是:“人偶说的话是真的吗?”人偶并没有提及事情的关键之处。“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那才是福原他们最须要了解的,拥有知情权利的情报。
可是,与福原所想的相反,室内的人们已然受到了人偶话语的冲击。
“可以拿着钱出去。”人偶那样说过。
另外,“如果于一小时后还有玩家留在此处的话,那么,其中一人就会被吊死。”
总之,最后从这里脱出的玩家可以拿到巨款,而被留下的玩家就会为死亡的可能性所缠绕。
在那好似糖果与皮鞭般的条件下,他们开始了行动。
大部分人已经站起身来,并再度对门扉展开调查。人们聚集在没有把手的两扇门之前。
刚才还喋喋不休的人偶,已被孤零零地弃置在房间中央。那隐藏在蓬乱头发中的双目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你不去调查吗?”
福原回头望去,少女正倚墙而坐,并凝神注视着自己。
“是小舞吗?”
除她与福原以外的其他人都在调查着门扉。到刚才为止一直庇护着舞的理沙也一手拿着手提箱,一边查看着那两扇门。
“不用担心啦。”
福原在她面前俯下身去,温柔地说。在十一人中只有她最为年幼。其次是身为高中生的福原与中西,而剩下的人全都是大学生以上的年龄。
“我可没有害怕哦。爸爸或者妈妈一定会来接我的。”
舞说。
“是啊。”
福原一边点头,一边放下心来。要是她搞不清楚状况,哭闹起来的话,就麻烦了。
舞按照指示将卡片佩带在胸前。福原看着那卡片,忽然注意到上面标示的内容有些异样。带有YES字样的触摸屏是相同的。但位于那上方的数值却不一样。她的数值是0。而福原的是1。这个区别意味着什么呢?这么一来,虽然福原明白YES字样触摸屏所包含的意义,但那数字的含义却没听人偶提起过。应该是还有某些事情仍未被传达出来吧。
现在的情报太少了。福原向舞打了个招呼后,自己也准备去调查那个门扉。
福原走近其中的一扇门,向正在那里调查的田中打招呼。
“能从这里出去吗?”
田中摇头。
“打不开呢。果然是电动的。你看。”
田中伸手指向门扉下方的地板。地板上有一条半圆的弧线,那线与门扉的下部相连。总之,这扇门被装在了一块圆形的地板上。
“打开的时候会怎么样呢?这道门。”
薰皱起眉头。
“会旋转的哦。与这个半圆形的地板一起转动。喏,就像是忍者藏身的转门一样。”
田中如此解释。感觉另一扇门应该也是一样的。墙壁中设有转盘。当电子信号驱动转盘回转时,作为墙壁一部分的门扉也会同样地转动。
“所谓的开关就是这个卡片吗?”
福原凝神注视着卡片。只要登上半圆的转盘,并打开卡片上的开关就能使门扉运作。如此一来,便能到外面去了。归纳起来的话,实在是相当简单的设计。
“说是得按下YES的按钮。要试试看吗?”
“最好还是等等吧。据说一旦按下就不能取消了。”
“如果按下的话,可能就登不上那扇门了哦。”
“说来如果无法满足条件的话,就不能拿着钱出去了。”
“从这里出去才是最优先的吧。”
“半圆上不可能载得了所有人。最多也只够容纳六人左右而已。”
“应该按照人偶说的规则行事吧。”
“分配指的是什么啊,真搞不明白呢。”
当人们相互争论的时候,福原试着调查了作为墙壁一部分的门扉。正如其他人已检查过的一样,没有可以推动的迹象。果然是被上着电子锁呢。
“……恩?”
福原一边摸索门扉,一边皱起眉头。
“怎么了?”
正与众人争论着的田中向这边转过头来。
“没什么,就是手上的触感有点奇怪。”
福原咯哧咯哧地擦摩着门扉。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贴在了门上。
“果然。”
福原点了点头。有一张与门板颜色相同的纸黏在上面。福原拉住那张纸的两端,慎重地将其揭下。纸片被剥落下来的时候,发出了啪啦啪啦的声音。
“…………”
门上写有文字——
A门:可供占玩家总要素1/4的人脱出。从这扇门脱出的玩家能拿走全部的金额——
“四分之一吗。这是什么意思?”
玩家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些文字。
“去调查一下那边的门。”
田中对身处另一扇门附近的几人说。他们立刻按照之前的方法检查起门扉。
“……揭下来了。”
果然,剥落下同样的纸片后,文字显露了出来——
B门:可供占玩家总要素1/2的人脱出。从这扇门脱出的玩家,所持的金额会减少一半——
注视着那些文字,人们陷入了沉默。
福原不明白其中所包含的意义,只是单纯地凝视着文字。现在可以获知的,是无论从哪扇门都可以出去的事实。根据玩家选定门扉的不同,能带走的金额也会有所差别。
如果从A门脱出的话,就能拿走全部一千万的巨款。而从B门出去的话,就只有五百万。
福原不理解的是,文字上所说的“仅1/4能够脱出的要素”。以及,“B门仅1/2可以脱出的要素。”
那是什么意思呢?
到底想要让这里的十一人做些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不就是那么回事吗?是要按照玩家的人数进行分配吧……”
说话的是戴着眼镜的泷川。
“对了,二分之一的玩家从B门脱出。四分之一则从A门脱出。那样就可以了呢。”
田中赞同地说。然而,薰却插口道。
“你们等一下啊。那样分配是不行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有十一个人吗?”
薰说道。
正如她所言。十一人不能进行二等分。也不能分为四分之一。室内再次沉默下来。
福原看了看时钟。时钟的指针依然在转动着。已经过了十分钟左右。剩下的时间大约还有五十分钟。
其他人也正带着惊恐的表情,看着那个时钟。当指针转过一周的时候,如果还有玩家留在此处的话,那些玩家之中就有一人会被吊死。如同那个人偶一样。
福原并非相信那个人偶所说的话。但这个情形实在太过异常。十一人,已然落入了布置了这个状况的操纵者手中。事实就是如此。
针刺般的空气流动在室内。房间被焦躁,不安,与恐惧所混杂而成的旋涡淤塞着。
“大家冷静下来。谁还记得?那个人偶所说的话。”
“它是怎么说的?”
“仔细想一想啊。”
听了田中的发言,大家都回想着人偶的话语。室内暂时陷入一片沉默。
“——这里有十一个人。”
福原环视周围,寻找那另人意外语声的来源。发出声音的人是舞。她靠在墙边,口中继续说道。
“想从此处出去的话,就要按下卡片上YES的按钮,并确保作出此选择的玩家人数过半。当按下按钮的玩家超过半数时,门就会打开一次。每人只能按一次按钮。按下后便无法取消。在打开门之前,无法顺利地对玩家要素进行分配的集团。其手提箱中的钱款会被没收。好象是这么说的。”
舞讲完后,就双手抱膝,并闭上了眼睛。福原吃了一惊。在这种状况下记忆还能如此准确,这对小孩子来说真的很不一般。另外几人虽然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舞看了一会儿,但马上又再度开始了讨论。
“感觉确实如此。”
田中点头道。
“如果能顺利脱出的话,手提箱里的钱就可以拿到手呢。”
周围的人们纷纷点头。恐惧与希望。两方面的要素在这个场所中摇摆着。福原觉得,这个状况的设定简直就好象是要玩弄人们的感情一样。那是要将人们的感情当成玩具随意摆弄的游戏吗?总觉得有股异样的气息存在于此。
尽管如此,福原仍旧令思维继续运转。当务之急是要从这个状况中脱出。
“玩家要素的分配吗……”
所谓要素并不是指人数。因为人是不可能被分成两半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该存在着其他可用于分配的因素。
“无论如何,难道不应该先出去吗?打开开关,从这里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吧。这个地方好可怕。”
薰说道。
“大家乘同一个转盘逃出去吧。就算乘不下,在转盘回转的时候,也可以穿门过去……”
田中接受了薰的意见,对大家说。
然而,反对的意见即刻接踵而至。
“不是应该按人偶所说的规则行事的吗?”
“从同一扇门脱出的话,钱大概会被没收吧。”
人们提出诸如此类的意见。
“等一下啊,即使完全按照规则来做,也无法保证能拿到钱吧。”
“既然准备了现金与如此程度的系统。想必,能确实入手的可能性应当会很高。”
泷川说道。福原看着提出那些意见的人们,违和感油然而生。人们明显地被欲望冲昏了头脑。恐惧与不安的情绪本应更为高涨才对。现在福原自己,正对这个局面感到不可名状的不安。还是说,人们只是为了逃避恐惧,才在名为金钱的真实感中寻求寄托吗?
恐惧与欲望。两种感情如钟摆般摇荡不止。而且,那个摇动似乎正愈演愈烈。说不定这个状况的设置就是要让人们变成那样。
讨论继续进行。应该在合理分配玩家要素之后脱出吗?还是,仅将脱出作为最优先事项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人们正协调着意见。因为是共同努力,以脱出为目标的伙伴。所以,陷入同样境遇的人们之间充满着连系感。
“喂,大家再想想来到这里的经过吧。”
身为高中生的中西说。可是,那个提议瞬间就被否定了。
“可没有那么悠长的时间啊。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泷川伸手指向时钟。指针已转过了四分之一的角度。
“总之,先划分玩家,并搭上那个转盘就可以了。然后,按下卡片的开关。只要有六人以上按了YES就能出去了。”
田中站在A门前嘟哝道。看着喃喃自语的田中,福原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个……”
福原指向田中的胸口。田中已按照指示将卡片带在了左胸前。
“什么?”
“那卡片的数字。”
田中的卡片上,有着与大家相同的YES字样的按钮。另外,1的数字被标示在其上方。
“大家认为1的含义是什么?”
福原拿出自己的卡片。那上面同样标示着1的数字。
“……我的是2呢。”
薰也出示了卡片。她的卡片上被标示着2的数字。
“我也是。”
理沙展示出自己的卡片。上面标示着2。
“是用来表
示性别的吗?”
田中检查了周围人们的卡片。确实男性的卡片上都被标示着1。
“我的是0哦。”
说话的人是舞。她的卡片上被标示着0的数字。
福原凝视着舞。如果要分类的话,她也应该被归为女性吧。
“不是用来表示性别的哟。这不正是要素吗?”
泷川一边检查着卡片的数值,一边说。
于是大家便分别调查起自己的卡片。结果发现,1的数字是最多的。八名男性都持有着1的卡片。三名女性中有两人是2,一人是0。
“如此一来就清楚了。这个数值就是玩家要素哦。”
田中点头道。
“要按这个来分配吗?”
“是啊。把数字全部加起来的话就——等于12。所以,正确答案是按照卡片上的数字进行划分。占卡片数字总和四分之一的玩家从A门脱出。占二分之一的则从B门……”
田中说完后,忽然沉默不语。周围对此有所注意的人们也是一样。险恶的空气在室内流动着。
福原也早已注意到了。
如果那个分配方法是正解的话——有谁就必须被留在这里。在这个房间里。
如果房间内留有玩家的话,那些玩家之中,则有一人会被吊死。
接受如此刑罚的人即将出现。
在沉默的房间中,福原拼命地计算着。强压焦躁的情绪,并使思维运转起来。占总数二分之一的6点可进入B门。占总数四分之一的3点可进入A门。然后,剩下的是3点。
有可能被留下的是总计3点的玩家要素。也就是指,所持卡片点数总和为3的玩家们。被留下的应该是两人或三人吧。要凑满3的点数,需要有三张1的卡片,或者一张1的卡片和一张2的卡片。
然而福原又注意到。持有0卡片的玩家也可以加入进去。因为0不会增加要素。也就是说,拥有0卡片的玩家可以任意选择想去的地方。
想来,既然有死亡的可能性,那么无论如何,都应将脱出作为最优先来考虑。虽然存在“会被吊死”那样明确的处罚提示,但并没有说分配失败也要受到处罚。只不过会失掉钱而已。而且,那钱原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
福原抬起头,房间中的空气仍然淤塞着。人们的视线相互纠结,并窥探着彼此。
“脱出是最优先的。不这么做的话,就有人必须冒被吊死的风险。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吗?”
福原如此说道。在房间中这是正确的言论,是正义的发言,是应该选择的正解。
“确实呢。”
田中点了点头。周围的人虽然态度暧昧,但也都首肯了。福原对他们的举止皱了皱眉。在这种状况下,应该没有必要对脱出感到犹豫吧。
“那么,就尽早逃出去吧。大家从同一扇门出去就行了。一起行动会比较安全吧。”
福原继续说。
“等一下啊,还有时间呢。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多做些调查比较好吧。”
泷川将福原的意见压制了下去。福原望了一眼时钟,指针正处于二十分的位置上。确实,还留有可用于调查的时间。
“尽早出去不是明智的选择吗?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涉险。”
福原说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主张。于存在时限的情况下,尽快采取行动才是上上之策。但感觉周围的人们,好象都首肯了泷川的意见,并小声评议着提出了正确主张的福原。
同时,福原觉得室内的气氛有些异样。违和感。感觉自己似乎正身处于与别人不同的场所之中。想来,那样的违和感好象在哪里也曾有过。
福原的脑海中偶然浮现出教室的景象。虽然与同学们互换着笑容,但却有一股如置身于不同场所般的违和感存在。
“算啦,他说的也有道理嘛。尽可能地调查后再脱出也不坏。”
田中轻拍福原的肩膀。福原无可奈何地同意了。慎重行动的选择已成事实。
集体被以数人为单位进行划分。房间的调查与讨论,诸如此类的行动再度展开。理沙回到舞的身侧,像原来一样搂住舞的肩膀并安慰着她。看见那样的景象,福原安下心来。没有发生混乱。人们正冷静地采取着行动。
福原决定再次调查门扉。那带有电子锁的门扉。可以让十一个人一起搭上转盘吗?此外,由于不清楚转盘的回转速度。因此也不知道,能否在其旋转的同时穿门而过。还是该分两路走吗?
福原注视眼前的门扉,心中的疑问沸腾着。
还有那“可供占玩家总要素1/4的人脱出。”的句子。这难道不是在巧妙地玩着文字游戏吗?应该可以写得更为明了才对。
福原试着寻找文字中的可疑之处。考虑了片刻,福原注意到,那段文字中存在着包含同样意义的词语。“玩家”与“人”。为何要将这两个词分开来使用呢?
一般来说,应该写成“占玩家总要素的1/4即可脱出”或者是“可供占玩家总要素1/4的玩家脱出。”这样的文章才对。还是说,自己想得太多了吗?
当福原回过头,准备找人商量的时候,他吃了一惊。在房间中站着的只有福原一人。其他人都以小组为单位,在相互交谈着。人们所在空间的位置,就如同表现了自身选择的立场一般。
舞的周围一片混乱。看起来,薰与理沙正争吵着。
“你们在干嘛?”
福原跑过去,并打了个招呼。
“没什么。”
薰答道。看见薰的神情,福原不由向后退了两步。有种异样的气氛。薰的视线相当反常。她一眨不眨的瞳孔中闪烁着如夜行性动物般的光芒。那瞳孔已睁大到了异常的程度。
“不是没什么吧。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理沙瞪视着薰。
“和你没关系吧。”
“才不是没关系呢。不准你做那么自私的事情。你骗了那个孩子啊。”
理沙抓住了已站起身来的薰的手。
“放开我。像你这种假正经的人我最讨厌了。”
薰使劲将理沙撞开,并离开了那个场所。
“站住……”
怒上心头的理沙向薰追了过去。
在福原面前,只留下了舞一个人,她正孤零零地坐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福原俯下身,向舞询问道。
“……说是想和我交换卡片。”
舞拿出卡片给福原看。
“然后呢……”
舞手上的卡片被标示着2的数字。
“然后我就跟薰小姐交换了。”
舞微微一笑。
福原皱紧了眉头。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呢?福原立刻就察觉到了其中的意义。
看来薰已决定参与这个游戏了。既然如此,就必须进行玩家要素的分配,只有在满足条件的前提下,才能拿着钱脱出。游戏规则就是如此。
而0的卡片对数字的分配比例没有影响,因此便可轻易地从门中脱出。正出于这个理由,薰才从舞手中夺走了0的卡片。
福原环视房间后,不禁哑然。
“……你想干什么?”
理沙僵直着身子。
“你别摆出一副好孩子的样子啊。”
薰正用枪指着理沙。那是放在手提箱中的手枪。里面装有一发实弹或是空包弹。
福原揉了揉了眼睛。刚才似乎看见,有谁正站在薰的身后。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薰的神态相当反常。理应冲动地拿出枪的薰,她脸上的神色却十分冷淡。简直,就是如同人偶般凝固的表情。
周围的男人们正远远地注视着这个景象。谁都没有上前制止的意思。
薰正站在A门前,并将枪口对着理沙。那是可以拿走全部金额的门。
“四分之一呢。只要再凑满三的数字,就能满足要素了。”
薰说道。
“喂,你说什么啊?”
为了不刺激到薰,福原一边缓缓地接近理沙,一边说。
“你才是在说些什么啊?”
薰那视线中的温度正在下降。她紧紧地握住手提箱,睥睨着福原。
福原望向周围。原本以为大家会一起指责薰,但人们完全没有行动。感觉自己就像是游离在这个集体之外一样。
“现在可不是关心钱的时候吧?”
福原向周围的人们质问道。然而回应福原的,只有冰冷的视线。
福原注意到了。除薰以外的其他人,也已决定要在这个游戏中取胜。而薰的行动成为了推动他们欲望的契机。人们想要拿着钱从这个状况中脱出。
“喂,大家商量一下吧。应该会有对所有人都有利的办法。”
福原劝说道。
“是啊。确实有讨论的必要。但你不包括在可参与讨论的范围内。”
田中面无表情地说。薰的表情也是同样的僵硬。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会一起讨论,然后拿着钱出去的。”
泷川满不在乎地说。
福
原突然察觉到。他们是从一开始就想要参加这个游戏了吧?摇荡着的感情的钟摆,早已被甩到了一旁。在薰有所动作之前,他们已迅速地采取了行动。
最初,那相互安慰的人际关系被推翻了。不,说不定那样的人际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真正的人际关系是,为了可以眼见的利益,而聚散离合,如此简单的东西。
然后,福原被从那样的集团中排除了出去。不是因为提出了正确的言论。而只是因为自己游离在集体之外。因为与众人不同的言行,而扰乱了他们步调。就是那些细微的因素。
“别开玩笑了。”
福原想要一把揪住泷川,但动作却在中途停了下来。泷川他们三人正拿枪对着福原。
“……枪的话,我也有。”
福原一边摸索着裤子的后袋,一边瞪视着泷川。枪还装在手提箱之中。而手提箱正被放在自己身后的墙角边。尽管如此,福原还是装出自己正拿着枪的样子。
“你要开枪看看吗?是空包弹还是实弹呢?”
泷川露出了微笑。
福原咕嘟咽下一口唾沫。无论是实弹还是空包弹,只要一扣下扳机,福原就将陷入最坏的处境之中。如果是空包弹的话,福原就已经失掉了武器。同时,因为开了枪的关系,就会给泷川他们狙击自己的理由。有可能会被枪射得半死不活。现在的他们说不定就会这样做。
而如果是实弹的话也是一样。福原的处境只会变得更为糟糕,还会留下伤害了他人的事实。
重要的事情是子弹只有一发。手枪则是威慑力。就与核武器一样,是不能轻易使用的,仅作为威慑力的存在。
福原一边瞪视着泷川,一边退到了身后的墙角处。
“给我老实地待在那里。”
泷川以轻蔑的眼神望着福原,并吐出话语。
周围的人们将视线倾注在福原身上。人们的眼神中,包含着如见到异物般的敌意与嘲讽。对于那视线,福原的心中比起愤怒,被从集团中排除出去的不安感更为激烈地沸腾着。
因为些许细微的契机就变成了这样。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吗?福原在墙边发着楞。环视身侧,那个人偶正注视着一动不动坐着的福原。
“……不要紧吧?”
向福原打招呼的人是舞。她正带着稍显惴惴不安的表情,向这边探头探脑。
见到那个景象,除二人之外的全员似乎都微微地笑了。那是搀杂有怜悯与优越感的笑容。
集体已被划分为两部分。福原与舞两人的集团,以及,由其他人构成的集团。连曾被薰用枪指着的理沙都没过来这边。
福原想。难道这个游戏原本就是,要从十一人中将两人排除出去的游戏吗?能从门中脱出的要素是9。剩余的3必须留在这个房间里。总而言之,就是持有1与2卡片的两人必须留下来。而对此有所察觉的薰,立刻就将自己2的卡片与0的卡片进行了交换。
想来,重要的并不是尽早注意到这个事实。而是要尽快地采取行动,以及,对展开行动的那份决意。这是只有认真对待的人才能获胜的游戏。
于是,想得过于天真的自己,与人群中最为弱小的少女被留了下来。人们理所当然地将两人排除在外。
而舞所持有的0,对小孩子来说可能正是最为不利的条件。
福原在诅咒自己愚蠢的同时,也对舞感到同情。正因为在如此的状况之下,才更应该协力对最为弱小的人进行帮助。可是,周围的人们却冷酷无情地作出了将她一脚踢开的选择。
福原看了一眼时钟。指针已转过了全程的一半。只能如此坐等灭亡了吗?
这时,福原发现室内的空气仍然淤塞着。空气的流动并不顺畅。明明已经确定了应该排除的要素,然而,这个房间中依旧保持着不安定的状态。
“恩?”
舞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福原。
“什么事都没有哦。”
福原侧目观察着另一集团的行动,并在舞的身边蹲了下来。
“一定要从这里出去吗?”
舞完全没有理解现在的状况。她对自己正身处的,无法脱出的处境毫无自觉。
“放心,肯定能出去的。”
福原一边点头,一边拉着舞的手,向位于门扉对面的墙边走去。
“就坐在这里吧。从现在开始,不要听除我以外别人所说的话。不然的话,就没办法出去了。说不定再也见不到爸爸和妈妈了。”
“会出不去吗?”
“如果按我所说的去做,就没问题。将手提箱上的钥匙拔出来——然后放到小裤裤里。”
“不要啊……还是我自己来吧。”
对于想要掀开裙子的福原,舞的表情只在一瞬间就改变了。舞老实地将钥匙塞入了内裤之中。
“……不能听别人所说的话吗?”
“说不定你还不明白,但那些家伙无法信任。他们是只看重自己的一群人。”
福原转而观察情况。正如自己所想的一样,这个场所依然混沌着。混乱将从这边扩散开去。以脱出为目标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们都是认真的。因此,绝不能因为自己这边受到了打击,就坐以待毙。
即使排除别人,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福原如此想着。出于愤怒与对生的执著,在那样感情的驱使下,道德和理智烟消云散。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不可能从这里脱出。
在福原心中,感情的钟摆正激烈地摇荡着。感觉血液就好象沸腾了一样。一股电流奔涌至手足的尖端。
心脏“咚咚”地高鸣着。下一个瞬间,福原看见了火焰。存在于自己背后,理应无法看见的漆黑火焰。那个影象中,燃烧着的火焰正向自己身上移动。
仅在一瞬间,身体为疼痛与热度所掩埋。心脏如火烧般灼热。心跳的速度也异常地加快着。
——请你活下去。
福原听见了那个声音。对生的渴望急剧地膨胀起来,那欲望支配了福原的身体。自己的周身似乎正被一团漆黑的火焰包围着。
“…………!”
福原深呼一口气,向自己身上望去。并不存在什么火焰。甚至连汗都没有一滴。
刚才的影象究竟是什么?
头脑格外清晰。感觉被磨砺地异常敏锐。思维急剧地冷静了下来,相反,心脏却如火烧般灼热。感觉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东西一般轻盈。
福原凝视眼前的舞。在看着舞的同时,思维高速运转起来。大脑中思索着,以成为游戏中胜者为目标的最佳行动。福原被胸中的那份热度所推动,决意开始行动。
舞是福原唯一拥有的卡片。与舞的关系,是能从这个状况中脱出的蜘蛛之丝*。
(标注:蜘蛛之丝——可表示一线生机的意思,语出自芥川龙之介1918年发表的短篇小说《蜘蛛之丝》。概要:某日,释迦牟尼在极乐净土的莲池畔闲步时,偶然窥见了地狱中的罪人犍陀多。犍陀多因为生前曾犯下各种各样的恶行,而被打入了地狱。但他却也曾放生过一只小蜘蛛。释迦牟尼念其一念之仁,随即,便从莲池上垂下一根蛛丝欲救其脱困。犍陀多见到蛛丝喜不自胜,立刻向上攀爬,但哪知地狱中的其他罪人也都黑压压地爬了上来。犍陀多大喊:“这是我的蛛丝,谁让你们上来的,下去,下去。”释迦牟尼见他如此无情,不禁摇了摇头。此时,蛛丝也应声而断,愚蠢的犍陀多再次堕入了地狱。)
“要喝水吗?”
福原一边让舞喝下装在手提箱中宝特瓶里的水,一边侧耳倾听背后人们的对话。人们正如福原所料想的发展一样行动着。
暂且照顾完舞之后,福原回过头去。集团已然四分五裂。在剔除了福原与舞的九人中,再次被划分出了更小的集团。
正争吵着的是田中与泷川。他们每人的背后各自站着两个男人。总之,就是变为了各拥有三名男性的团体互相争执的状况。
那两个团体都是由同一类人所构成的。包含田中在内的三人是大学生。包含泷川在内的三人是自由职业者。用以划分的就是如此琐碎的因素。话说回来,从最初开始,同一类人之间的对话好象就比较多,于是就那样理所当然地组成了集团。
在那旁边,薰正以一脸焦急的样子嘟哝着什么。
同时,孤零零站着的男女二人的身影也映入眼帘。一脸茫然地站着的人是理沙。仅为高中生的中西则是一副惶惑不安的神情。
福原微微地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东西吗?”
舞疑惑地问。
“被钱冲昏了头脑的人的样子真是好笑啊。”
福原呵呵地笑出了声。那是由于欲望异常地膨胀,而失去了理智的丑陋人们的样子。
福原整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有关这个状况的数据在福原脑海中,被井井有条地进行处理。
简单来说。
A门:可以拿走全部的金额,出去所需的要素为3点。
B门:可以拿走一半的金额,出去所需的要素为6点。
如果满足这个条件,并从门中脱出的话,就能拿走条件所规定的金额。另外,如果没有超过半数的人按下YES按钮的话,门也不会打开。
当然谁都盼望着从A门脱出。既能得到一千万,又能从这里逃出去。人们应当都是这样考虑的。
A门可供脱出的最大人数为四人。需要持有1卡片的三人与持有0卡片的薰。这样一来,就能凑满3点的要素。
可是,四人在十一人中并未超过半数。至少还必须得到三人以上的赞成才行。
因此,这个场所才混沌着。
福原看见田中和泷川那争论的样子。两方均为三人团体。每个团体都拥有3的点数。且均是以从A门脱出为目标才组队的。然后,他们便为了哪个团体可以从A门脱出而争执了起来。
另外,还有无法加入那些团体的人们。孤零零地站着的男女并没有决定权。中西的1与理沙的2合计3点。那两人因为行动晚了一步,就被从团体中排斥了出去。那两人没有选择的权利。大概,最后会和某一方的男性三人团体一起,从B门出去吧。
事情正如福原所希望的那样发展。
时钟的指针急噪地转动着。人们因为欲望与焦虑的浑浊而丧失了理智。集体的讨论只是空谈。对于人们那正摇荡着的情绪,福原早已了然于心。
男性三人团体间的争执正在升温。但是,那争论仍在界限之内。对福原来说,他们如果诉诸暴力,自相残杀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但自己也不会盲目地为之等待。
然后,与那个场面保有距离,孤零零地站着,缺乏行动力的男女的样子映入眼中。
在某种意义上,保持着平衡的这个状况。对福原来说,正是逆转的机会。
福原看准时机,站起身来。
“站起来。”
福原握住舞的手。
“去哪里?”
“跟我一起走就好了。”
福原拉住舞的手,在房间中悄悄地移动。向被混没于喧嚣之中的,两名男女接近。
高中生中西看上去一脸怯懦的样子。理沙发现了接近过来的福原,望向这边。
“等等。”
福原压低声音说。
“有什么事吗?”
理沙看起来有些内疚地移开了视线。中西正看着时钟,好象很在意时间的样子。就算是B门也好,只想要尽早从此处脱出。他应该是抱有那种想法吧。假如时钟的指针转过一周,就是一小时的话,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两人一起到这边来。有话想和你们说。”
福原不容分说地,将两人拽到了墙角边。在这个场所中迅速行动是必须的。
“干什么啊。”
中西一脸厌烦地将视线投向福原。
“和我们组队吧。如此一来,就能在这个场所中掌握主动。”
“啊?”
“时间也不多了吧。这样下去的话,他们什么都决定不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由我们四人来决定分配。”
“可是……”
理沙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请听我说两句。”
福原强行开始说服。
这里四人的合计点数为6。女性两人有2的卡片。男性两人有1的卡片。总计为6。
总之,这样就能满足B门所需的分配条件了。之后的问题是需要得到超过半数玩家的赞同。但那也不成问题。
达到超过半数要求的三人,可以由我们这个团体来决定。就是说,决定权在我们这边。从A门脱出的那三点要素,要根据我们的意思来定。
“你们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啊?”
发现了聚在一起的四人,薰发话道。她的表情非常僵硬。脸孔因为焦躁和恐惧而扭曲着。
听见了薰的声音,正激烈争执着的六人停下了争吵,向这边望来。
“你们这些剩下的人,聚在一起要干什么?”
泷川盯着这边说。
“可不是剩下的人呢。我们这边也是标准的集团。”
福原一边抱住舞的肩膀,一边直截了当地回答。
对于福原的话语,其他七人面面相觑。
“你说什么?”
“你们除了留下或是进入B门外,别无选择。”
福原对他们的话点头。
“稍微有点不同哦。我们将选择从B门出去。因为这里的人已凑满了B门6点的要素。然后,只要放弃一半的金额便能从那里脱出。所以,之后由你们七人来决定从A门脱出的人,与留下来的人就好了。”
室内静了下来。是还未能把握这个状况吗,人们带着困惑的表情,视线纠结在一起。福原继续说。
“因此,希望你们能决定A门3点的要素。总之,就是选定有意与我们合作的,拥有1卡片的三人。这样总计就有七人。超过半数的条件也能得到满足。”
内心就如同被灼热的火焰所推动一样,话语脱口而出。
因为福原的宣言,室内的空气异常地改变了。钝重的沉默中,迷惑与背叛之类的思考正翻卷成旋涡。愚蠢人们的感情一目了然。简直就像是由数字表示的数据化情报一样,那些情报正显现在福原眼中。
“明白了。我们合作吧。”
说话的是田中。田中他们三人的集团已经同意了。
“等等,我们也。”
泷川高声喊道。
情况再度变为了两个团体相对立的结构。
看了一眼那个状况,福原点头道。
“OK。那件事希望由你们自己来决定。选出三人就可以了。不过最好快点,时间也不多了吧。”
福原伸手指向时钟。剩下的时间已不足十五分钟。
“该怎么决定那三人才好。”
六名男人都是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选出要留下来的三人就行了哦。你们看,一开始把我们栓住的锁链。不是还可以再利用一次吗?”
福原笑了。冷酷的话语如吐息般脱口而出。心脏中的热度真是令人爽快。相反,内心却已冷酷到了残忍的地步。有一种自己已不再是自己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啊。
福原侧目向舞望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室内并不禁止使用暴力。最后,人们渐渐决定使用暴力的可能性很高。那样的情况下,男性是绝对有利的一方。特别是在自己身旁的舞她们,会最先受到排除吧。正因如此,才必须选择能够控制暴力的立场。
如果局势发生改变的话,就能用枪对其进行牵制。确保人数过半,也就意味着获得了超过半数的,所谓枪的威慑力。最终应当会演变为,多数人一边用枪牵制着少数人,一边穿过门扉的情况。那就是福原心中理想的解答。
那六人知道福原的想法吗,他们的脸孔正扭曲着,身子也僵直着。现在踌躇的胶着正在持续,但是,只要再经过一点时间的话,争斗肯定会开始吧。如此一来,行动就算是成功了。福原微微地笑了。作为操控游戏一方的爽快感从心中升起。
这时,有一名女性正战战兢兢地走近福原身边。
“……呐。”
向福原打招呼的是薰。她正以讨好的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了?”
福原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可以从A门出去吧。”
“即使没有你,人数过半的条件也能达到。”
福原说。
“这样不是挺好吗?因为,我有0的卡片,无论从哪里都可以出去呢。”
福原凝视着薰的脸。
“你认为那一定是最好的卡片,所以才从舞的手里夺走了它。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什么意思啊?”
“那是最坏的卡片。所谓无论从哪里都可以出去,也就意味着即使不一起出去也无关紧要。因此,你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在大家脱出的时候,从门里挤出去,对你来说也并不困难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啊,是因为我和那孩子交换了卡片才生气的吗。但那并不是什么有系统的东西。只是游戏而已啊。”
薰带着愤怒的表情望向福原。可是,瞳孔中却闪烁着怯懦的光。那是属于弱者的眼神。
“每人一百万。”
“哈啊?”
“……给我们每个人一百万就行了。那样的话,就默认你能从任意一扇门中出去。”
福原一边观察正敌视着自己的六名男人,一边说。
“给四个人?那也太过分了吧。”
“因为我们要从B门出去,有一半钱会被没收,所以多少也想增加一点金额。就是这样的游戏对吧。”
福原笑着对薰说。
看见皱紧眉头的薰,福原那一组的男女们的表情都松弛了下来。他们的立场正从游戏中的支流向干流移动着。情况已然发生了改变。
福原并不是想要钱。对薰说的话也将成为一张可以利用的卡片。
“一百万也太少了点吧,每人二百万好了。”
对薰发话的人是理沙。因为知道立场已经反转了过来,
她的声音显得冷若冰霜。
“算了吧。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
福原制止了理沙。
“可是,她刚才的举动实在太过分了。从最开始就只想着要自己得救。”
对于理沙的话,中西也点头同意。理沙似乎仍对薰那哗众取宠的行为有所不满。处于那谈话之外,薰只是呆然地站立不动。
“现在重要的不是钱吧。首先是要考虑脱出的事情。而且,门外的场所也未必就是终点。”
福原假意说服二人。在那旁边,舞则带着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茫然地站着。
“……福原。”
循声回头望去,那六人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里。
“什么?要留下的人已经确定了吗?”
六个人依然互相牵制着。在所剩无几的时间中,他们并没有选择暴力。
“有事和你商量。”
田中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向福原招手。福原点头,并走近过去。
“我就姑且听一下吧。”
福原看了一眼时钟,还剩下十分钟。
“不加入我们这边吗?和那个小学生一起来也可以哦。然后,再通过协商来决定门的分配要素。那样的话就最好了。算是我们输了。”
田中说。
“干得不错嘛,你小子。”
泷川摇着头说。
这是让步的提示。因为福原强硬的手段,对方屈服了。到此为止,自己作为游戏中胜者的位置已得到了确立。
对方的让步早在福原的意料之中。而时间也所剩无几。这个集团改组就是最后一步了吧。福原已预计到最终可能也会变成这样。
一如福原那冷酷假设的结末。
“把那些愚蠢的家伙们都排除掉吧。”
田中望了望正在争吵的三人。他们三人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密谈,仍然在做着关于金钱的谈判。那是处于流动之外的存在。他们还未发觉,自己已沦为了一用即弃的游戏卡片的事实。
只是,那轻易背叛他人所产生的罪恶感,稍稍侵入了福原的内心。薰和中西还说得过去,但理沙在最初面临如此状况的时候,都在庇护着舞。
——背叛吧。
福原听到了那个声音。心脏变得更为灼热。感觉思考正因为严寒而冻结成冰。遭到背叛的一方会不好受吧。福原心里想。
同时心脏就像受到了斩切一般疼痛。福原想起了姐姐。以及,遭到背叛,被舍弃了的自己的样子。始终站立在这个昏暗空间中的,自己的身影也显现了出来。
察觉到的时候,异常灼热的内心已冷却下来。相反,冰冻的思考正逐渐变暖。
“……那个。”
福原深呼了一口气。感觉先前驱使着自己情绪的火焰已经消散了。倦怠感与虚脱感。全身如筋疲力尽般劳顿。
“就到此为止吧。果然,还是应该大家一起出去。既然留下的人有可能会死,就不能冒险。比起钱来,还是以安全为优先吧。”
福原说。
对于福原如此的言行,周围人们的表情松弛了。表情和缓了下来的六人,他们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是啊。福原说的是正确的哦。”
田中点头,并露出了笑容。
“谢谢。”
福原也微笑着说。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我也去告诉那边的人吧。”
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的瞬间,福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到了地板上。
“……干什么?”
无法把握这个状况的福原正呜鸣着,冰冷的手铐那粗暴的触感缠绕在手上。
“滚开。”
福原拼命地抵抗,推开了正按住自己身体的男人们。当福原站起身来,并准备进行反击的瞬间,右腕被猛地拉向了地面,自己又一次摔倒在地。福原吃惊地向右腕望去,坚固的手铐正陷于其中。
“…………”
福原愕然地望向站在周围的人们。他们六人向福原投来无可奈何的视线。
“福原所说的是正确的哦。”
田中俯视着福原。
“……可是,正确的意见未必就是最佳选择啊。”
福原听见了呵呵的笑声。
“混蛋。”
福原拿出枪对准田中。
“要开枪吗?即使里面装的是实弹,手铐也已无法打开。如果是空包弹的话——你应该明白吧。”
田中将枪口对准福原。另外五人也正拔出枪来。
要冷静下来,福原告诫自己。说不定还有办法从这个状态中脱出。
确认了一下,福原腕上手铐的字母是F。F是谁的字母?持有F钥匙的人是……。
由于这里的混乱,那边的三人都望了过来。薰,中西和理沙。
“给我F的钥匙!”
福原高喊道。F应该是理沙的代码。
“理沙。”
看见被拷上手铐的福原,理沙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原地。
“……把手铐取下来。如果没有我们四人的点数,就无法确实地进行分配。”
福原对田中说。还没有结束。四人的集体正团结着。
“快给我F的钥匙。”
福原呼喊道。看见那样的福原,中西咂了咂嘴。
“这样就回到原来的状态了。因为没时间了,所以就由我们来协商吧。还是说,你们想要帮助这家伙吗?”
泷川对那二人说。理沙大概是意识到立场已再次发生了逆转,她迅速地将视线从福原身上移开了。
“别听他们说的话,如果团结起来,我们这边肯定是有利的一方。”
福原望向时钟。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要结束了。现在,集团的欲望已无法协调。
“从现在开始,又要在钱的方面起争执了吗?”
听见福原的话语,泷川微笑着对理沙与中西说。
“你们从B门走,作为补偿,由那个女人付给你们每人一百万。”
薰显出一脸不满的表情。
“二百万吗?那是我的钱啊。”
“那么,你要留在这里吗?这样的话,我们是不会让你从出口过去的。”
“……我明白了。”
“然后,付给从B门出去的另外三人,每人二百五十万。”
薰瞪大了眼睛。
“那就是七百五十万啊。一共九百五十万。我的钱不是全没了吗。”
“还会留下五十万的哦。”
泷川他们笑了。
“快点,没时间了。”
田中说。
“明白了。我们从B门走。”
泷川简单地回答道。与泷川组队的另两名男人,也听从了他说的话。
“喂,付钱啊。”
田中对薰说。薰正被周围的男人们用枪指着,她无可奈何地从手提箱中取出钱,并开始分配。
另外,田中他们一边的三名男人也从手提箱中拿出了钱。
“你看,二百五十万。”
田中他们三人,将从自己手提箱中取出的二百五十万,交给选择了B门的泷川他们。
看见那样的景象,福原摇了摇头。对钱的分配已经成功了。泷川他们三人,每人总共收到了五百万,也就是拥有了一千五百万。从B门脱出的话,金额就会减半为七百五十万。
另一方面,田中他们每人支付了二百五十万,拥有的金额也是七百五十万。然后,从A门出去,并拿走全数的现金。
福原将目光投向理沙和中西。到刚才为止,那还是形成共同体的成员。
可是,两人各从薰那里接收了一百万,因此便心满意足了。安全与金钱都到手了。二人早已不再关注福原这边。自己被完全地舍弃了。
福原笑了。遭到背叛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呢。天真且过于温和的想法是自己失败的原因。现在的这个结果就是惩罚。仔细想一想的话,即使在日常生活中,自己所有的思考也都同样单纯。
钱的分配还在继续,福原呆然地趴在地上。为何,没有遵从自己的欲望。如果能逐流于自我防卫的本能与对金钱的欲望之中的话,那边的位置里肯定会有自己的一份。
“……恩?”
自己正匍匐着的地板上有一股不协调感。那是好似有薄纸贴于其上般的奇妙触感。与那两扇门一样。房间中央处地板的手感与周围有所不同。
福原慎重地拨弄着地板。用指甲将纸片翻出,并嘶地剥了下来。
1/6
“…………”
是要留在这个房间中的要素吗?
福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抬起头,福原意外地发现舞正一脸担心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也是被从集团中排除了的要素。也就是,不得不残留在这个房间中的人。
舞的2与福原的1。要素总计为三点。……并不是六分之一。
因为总数为十二的关系。如果要满足六分之一的条件的话,要素就必须是二。
福原察觉到。那多余的一的要素,会死吗?
福原看了一眼戴在自己左胸的卡片,不禁打
了个寒战。卡片上标示着1的数字。
那多余的要素正是福原。
福原再次抬起头,与舞四目交会。她闪闪发亮如同玻璃般的双眸正望向自己。那是对世事一无所知,无垢的瞳孔。
“恩?”
舞歪着小脑袋,疑惑地说。
——背叛吧。
福原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心脏如火烧般灼热。这不正是最后的机会吗?这次一定要——。
那时,奇怪的低鸣声在房间中回响着。
福原抬起头,不禁愕然。两扇门正转动着,门的回转已经开始了。登上了转盘的那群人,脸上一边浮现出冷笑,一边看着自己。脱出已然实行。
“……混蛋。”
福原反射性地用枪瞄准了他们,并扣下扳机。轰鸣与强烈的愤怒交织在了一起。
是空炮。
门完成了回转,停止下来。从这里能看见门扉的背面。门的背面呈现出半圆柱的形状。福原铛地一声将枪扔在了地板上。
还好是空炮。福原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假如里面装的是实弹的话,就一定会令别人受伤的。然而,在一瞬间的安心之后,强烈的后悔占据了福原的脑海。
被留在房间里的是,在集团中作为弱小要素的两人。游戏失败了。福原看了一眼时钟。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那是至结束为止的倒计时。
注意到那个事实,福原的身上反常地渗出汗来。不知不觉间呼吸也加快了。如喘息般的呼气声震响着。
“不要紧吧?”
舞轻抚福原的额头。
交换卡片吧。福原的理性如此告诉自己。
——这是最后的机会啊。巨大的声音在脑中回响着。交换。得救。背叛。已经没时间了。福原再度看见了火焰的影象。
“吵死人了!”
福原喊道。自己太过依赖这个噪音般的思考了。
“怎么了?”
舞带着一脸惊恐的表情说。
“……我没关系。不要担心。如果就这样待在原地的话,或许你就会得救的。”
福原对舞露出了微笑。做不到。欺骗立场如此弱小的人,这种事做不到啊。
就在那时,舞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你真是笨蛋呢。净去注意些多余的东西。”
舞挖苦似地笑着说。那是冷酷无情的残虐笑容。
福原看见那个表情后,不禁哑然。
有什么好笑的。福原想。
舞的脸上一边浮现出笑容,一边将视线投向整个房间。福原站起身来。这个异样的房间中。复杂的装置太多了。上吊的人偶,门,以及手提箱。那些东西,感觉就如同泛滥在世界上的,莫大的噪音一般。
福原看了看时钟。马上就要到时限了。
自己的失败正映入眼中。被手铐栓住的这个状况的确是现实。
可是,从门中脱出的那群人,究竟是真的成功了吗?那样的思考沸腾着。他们的行动,是在制作了这个系统方面的人预期中的行为吗。无法控制恐惧与欲望,人们在情绪的冲击下,便开始了行动。
福原也知道人们弄错了一些事情。因为他们没有看见真实。由于恐惧和欲望的杂音而迷失了目标。在泛滥着的无用情报中误解了本质。
这个游戏是更为简单的东西吗?福原思索到。
本来,就是要从此处逃出去的游戏吗?不,谁都没那样说过。人偶也没说“请你们脱出”这样的话。
福原凝视坐着的偶人。它一直在房间中央,注视着玩家们混乱的样子。
福原试着调查人偶。拉线人偶的身上穿着如小丑般的服饰。
“…………”
在摸索人偶口袋的时候,福原的呼吸停顿了。口袋里装有卡片。那是与十一人所拥有的,相同的电子卡。
人偶的卡片上被标示着YES的文字,以及2的数字。
这是怎么回事?
福原一边望向时钟,一边拼命地思索。还有一分钟左右。与刚才不同,烟霭缭绕的思维并没能顺利地转动。尽管如此,福原还是勉强整理出情报。
就是说玩家总要素并非十二。总计点数变为了十四。
玩家?
福原吃了一惊,并注意到那最初的不协调感。
人偶将拥有卡片的一方称为玩家。它曾那样说过。
同时它还说,“这里有十一个人。”
为什么要将“人”与“玩家”这两个词分开使用?
福原望向门扉。“可供占玩家总要素1/4的人脱出。”那扇门上的话语也将“人”与“玩家”两词分开使用。
想来,“玩家”与“人”的意思是不同的吗?
福原望了一眼人偶。这个人偶不也正是玩家吗?
全都是噪音。卡片的数字也好人偶的话语也好。
不过,玩家中的一人,仍然会被吊死。
福原慢慢地向后退去。已经到达时限了。福原握住站在身旁的舞的手,并从人偶那边离开。
蜂鸣器的声音回响着。那是表示时间已到,悲鸣般的声音。福原屏住了呼吸。
“那么,时间到了。”
人偶发出尖锐的话音。它的头迅速地回转起来。
“留在这个房间中玩家的一人,会被吊死哦。那么,是谁呢?”
在人偶嘻嘻笑着的同时。
“……呜咳”
猛然,巨大的力量加诸于人偶身上——人偶再次被吊回了天顶。
在沉默的室内,被吊起的人偶像最初一样摇摆着。福原一动不动地注视那个景象。
“运气真好呢。”
甩开福原的手,舞说。
“……你是游戏方面的人吗?”
福原凝视着舞。
“恩。是测试的监视者哦。”
舞带着冷淡的表情说。那是呈现在小孩子脸上,却如同大人般的表情。
“这卡片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正如你们一开始推测的那样,是用来表示性别的哦。男性是1女性是2。”
“还没来生理期的小丫头是0。”
“……人偶才是0呢。我最初就和它交换了,这也是状况设定。因此,人偶拿着我的2的卡片。”
“原来如此。”
福原理解了。
“请说给我听听。你所推测的这个游戏的正确解答是?只是问一下而已,无论猜对还是猜错,都没有关系。”
舞轻蔑地说。福原考虑片刻后,开口道。
“只是要分配房间中的玩家吧。这是最为简单的事实。我们被各种各样的杂音过度地迷惑了。”
拥有卡片的玩家包括人偶在内,共十二名。然后,参与分配的是十一个人。
十二名玩家中四分之一的三人从A门出去。
十二名玩家中二分之一的六人从B门出去。
十二名玩家中六分之一的二人留在这个房间里。
这样的话,合计十一人的分配就解决了。然后,作为剩余玩家的人偶再度被吊死。
似是而非的话语。以及,利用其所设下的迷题。
“所以,从门中出去的那群人,已经在分配中失败了。”
从A门出去的有四人。从B门出去的为五人。总之,满足分配条件的只有这个房间。这个留有两人的房间。
从结果上来看,福原是这个游戏唯一的胜者。
“这个游戏是什么?”
最大的疑问并非游戏的内容,而是要弄清这究竟是什么。
“回头再和你说明。”
“你说过这是测试吧。”
“是啊。你在结果上的确是通过了游戏,但内容方面却不怎么样呢。最好是能注意到全部的事实,并操控游戏。居其次的是留在房间中,并与我交换卡片来确保自身的安全。你……算是得了个鼓励奖吧。只是因为侥幸,才留在了这里。比起失败了的其他人,只是运气好一点罢了。不过算啦,这和游戏的结果本身也没什么关系。”
舞哧哧地笑着,向那两扇门望去。
“从门里出去的那些人会怎么样?”
“游戏还会继续。”
舞满不在乎地说。
“先解决这个游戏吧。请暂时回到日常生活中去。那样的话,我就会给你解释的。”
“还会再见面吗?”
“我就在与你意外地接近的地方。而且,你一定想要通过这个游戏吧。虽然可能对内容有些失望。”
舞晃了晃马尾辫,露出嘲讽似的微笑。
“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啊?”
舞依然若无其事地注视着福原。
“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后再和你说明。”
“现在就告诉我。”
福原厉声道,并抓住了舞衣服的前襟。
“别乱来啊。我告诉你。”
松开手之后,舞如生气般地瞪着福原,并稍微向后退了几步。
呼吸好困难,这个非现实的无聊变故。为何自己非得体验如此的恐怖与混乱?
然后,那奇异影象的正体是。
“喂……”
福原再次将视线投向舞时,呼吸停顿了下来。
舞卷起裙子的下摆,她取到手中的东西是手枪。
“果然,还是以后再说明吧。”
舞带着无垢的笑容,将枪口对准福原。
枪声响起的同时,大腿上感到沉重的冲击与疼痛,福原摔倒在地。意识溶化成糊状般的感觉与漂浮感充溢全身。
意识即将中断的时候,福原想起了学校的日常生活。自己能回到那个一成不变的日常中去吗?福原思索到。
意识被中途切断。
随之而来的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