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
久老老实实地咀嚼着幸德秋良用筷子送过来的食物。
「——忽忽忽。怎么样?好吃吗?」
午休。
幸德秋良和久远久看上去很要好似的面对面坐着。
久的同学们都带着惊愕的表情窥视着在那卿卿我我的两人。
幸德秋良倾注了心血亲手制作的便当——
那味道,别提有多难吃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只不过是在白饭之中混入了数种蛋白质的、比家畜上饲料还要糟糕的便当。
久属于味觉比较迟钝的那一类人,吃饭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吸收营养的手段而已,所以食物的味道无关紧要。本该是这样的——然而——这冲击力足以诱发呕吐的来自地狱的固体物质,着实是难以下咽。
「喂不举男」
刚才还是娇声细语的幸德秋良,声音骤然变得低沉起来。这才是她的本音。
「给我再吃得津津有味些。就算觉得难吃,也要想方设法欺骗自己。只要一心想着这东西好吃,最起码营养的吸收率和免疫力就会提高」
在一本正经地说完这番话之后,她又露出了虚假的笑容。
「来,啊~」
从昨天起,久远久就成为了幸德秋良的式神。
在被强行要求做了在人形的纸上用鲜血写下对方的名字这种奇怪的仪式之后,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没发生,久的肉体和精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只不过在仪式之后,幸德秋良交给了久一张从大学笔记上撕来的纸。
「这什么东西?」
「锻炼肌肉的清单。每天照着这个锻炼吧,不要偷懒」
「臂力·腹肌——慢着。虽然我不知道阴阳师和式神是何方神圣,但这不是给运动会做准备的嘛」
「式神的强化说白了就是我自身力量的强化。虽然也可以尝试古书上记载的传统手法,但我并不想只依靠那种办法。为了达到目的用尽一切手段,这才是阴阳师」
「——」
「你那种反抗的眼神算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立马把处女膜弄破,让你变成强奸魔才好?」
久远久一边像宠物一样咀嚼着白饭,一边在头脑中权衡利弊。
是就这样对幸德秋良言听计从、作为式神生活下去呢,还是毅然决然因强奸罪而入狱呢——对于现在的久来说,这两者似乎没什么区别。
但要是能将昨天的录像记录消去的话,就不用继续当式神或是变成强奸魔了。怀抱着这样的希望,久努力将白饭吞下肚去。
「怎样?好吃吗?」
眼前的幸德秋良面带虚假的笑容稍稍偏过头,向久询问道。
「怎样?好吃吗?」
执拗地又问了遍。
「——好吃」
眼看着虚伪的笑容正在朝着毒蛇般的表情转变,久便在形式上回答了她一下。
「忽忽忽。好开心」
她看上去很满意,又用筷子夹起了来自地狱的固体物质。
即便是缺乏喜怒哀乐感情的久,也会感到火大——虽说如此,他已经快要吐了。再这样下去,呕吐是一触即发的事。
「我想问你件事——」
总之必须让味觉和胃休息一下。
久强行向幸德秋良展开话题。
「你的目的是什么?恐吓要挟我,然后享受这种拷问的过程?」
「你说这是拷问,可真让我出乎意料啊。这可是饱含爱情的育成哦。我绝不是为了图一时之快,才喂你吃这种看上去很难吃的饭的」
「你承认这饭难吃了啊」
「这是美味的便当。感觉难吃是你心理问题」
「刚才是你自己说看上去很难吃的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对你进行强化哦不举男。就连这便当也是我为了锻炼你特意早起做的你就心怀感激吧识相的话就给我张嘴」
「那至少也要蛋白质归蛋白质,白饭归白饭地吃啊。为什么一定要混在一起啊」
「那样不就称不上是饱含心意亲手制作的料理了吗!」
疯了——。
果然无法理解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久心里直犯嘀咕。
不光要吃幸德秋良做的难吃的便当,放学之后久还得在她的监视之下做肌肉锻炼。
如此这般的拷问持续了好几天。
然后星期三终于到来了。这是接受心里辅导、得到盖章的日子。
久坐在保健准备室的沙发里。
他下定决心,要向巨乳生活顾问·涩泽惠倾诉幸德秋良的异常状况。
「——我觉得幸德秋良已经到了需要马上进医院的程度了」
「怎、怎么了?冷不丁的」
「她的脑袋有问题,说自己是阴阳师,还说我是她的式神」
涩泽惠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看向久的脸。
那比脸还大的胸部,被白大衣紧紧地包裹着。
「——这说明,你被幸德秋良告白了?」
「要怎样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啊。那可是阴阳师和式神哦?」
「我说久远君,十几岁的女孩子热衷于超自然现象是常有的事哦。我以前也经常请银仙桑的哦」(※原文コックリさん,日本的一种占卜活动,在桌子上铺上五十音图和硬币,参加占卜的人各把一根手指按在硬币上,大家齐声呼喊“コックリさん”,硬币会自己动起来,把硬币停留的假名组合起来形成句子得到占卜结果。银(钱)仙的召唤方法和这个还是有点区别的)
「——我话说在前面,那家伙可不是你说的那种程度」
「就是这种程度啦。懂吗?银仙——一般写作狐(コ)狗(ク)狸(リ),但还有个说法是写作告白的“告(コク)”。生性腼腆的女孩子,经常会以狐狸或者灵魂什么的为借口,婉转地向喜欢的人告白哦」
「要我说几遍你才会明白。幸德秋良她才不是这种可爱的女孩子」
「啊呀。在老师我的眼里,幸德秋良她就是个既腼腆又笨拙、却又十分可爱的女孩子哟。久远君得更加深入地了解女人心才行,不然不会受到女孩子欢迎的哦。明明脸长得不错呢」
涩泽惠一边笑,一边恶作剧般地用手指弹了弹久的鼻尖。
久咂了下舌头。看来找这个女人谈话是个巨大的错误。
要不要把她威胁弄破处女膜那事给抖出来呢——久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如果现在说出来的话,那自己不举的事也必然要坦白交代,而且在这节骨眼上,很有可能使涩泽惠产生奇怪的误解。比方说她会把久看成是一个被幸德秋良告白,但碍于自己性无能而陷入苦恼的男高中生之类的。
再说事情的开端就是幸德秋良偷看了涩泽惠的心理辅导资料。如果情报再次泄露的话,那就不只是吃翔一样的便当那么简单了吧。
「——听我说久远君。老师我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啊,也和朋友一起玩过请银仙的游戏,那时候占卜的结果经常是“小·惠·去·死·吧”这样的句子。我当时真是吓得要死,但之后我一打听啊,那个朋友喜欢的人是——」
涩泽惠开始滔滔不绝地闲扯起来,就这样一直讲到心理辅导时间结束。
盖完章的久来到走廊上。
幸德秋良正在那等着下一个接受心理辅导。
「——你先去图书准备室等我吧,不举男」
看来今天也得进行肌肉锻炼。
在幸德秋良接受心理辅导的这段时间里,久就会在图书准备室寻找录像数据。因为CCD摄像机是无线的,所以他不知道记录媒体存放在何处。
「来,啊~」
一如既往的蛋白质便当。
午休的教室之中,将自己的味觉封印起来的久,把那来自地狱的白饭咀嚼吞咽下去。
「好吃」
一如既往出于礼仪说出感想。
而幸德秋良则用鄙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久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得向我道歉才对啊?不举男」
久略加思索。她指的是昨天自己向涩泽惠倾诉该送幸德秋良进医院那事么。
「——你昨天趁我不在的时候,碰过图书准备室的摄像头了呢」
(糟了——被录下来了么)
「啊,那个单纯是——出于好奇而已。我对摄像机这东西感兴趣」
久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嚯。你不是那种凡事漠不关心·没有朝气·不会感动的人吗?不过昨天小惠的资料上的确写着你有的样子有点怪呢」
「——等下。她写了什么」
「小惠她是个马虎的人,没有记详细的笔记,只写了你的样子有点怪,还有我的名字,以及一个爱心符号而已」
(那个女人——)
不过好在咨询记录上只写了这些,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我对你昨天和小惠聊的内容很感兴趣,说出来给我听」
「那是个人隐私,我不想说」
「你是我的式神,是我的东西。隐不隐私是由我来决定的」
「就是那个,聊了些关于你的事」
「什么——」
幸德秋良露出些许吃惊的表情。
「说了我什么,快告诉我不举男」
「就是那个阴阳师啊,式神之类的」
「——小惠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十几岁的女孩子热衷于超自然现象是常有的事」
「蠢货。我的阴阳道可没那么肤浅」
「我也是这么想的」
「是嘛,那我们真是一拍即合啊」
幸德秋良说着又用筷子把蛋白质饭夹了起来。
「来,啊~」
那地狱般难吃的味道,怎么也习惯不来。
「好吃」
不这么说的话幸德秋良又会发火,所以久还是言不由衷地说出感想。
「我想稍微提个问题啊——」
「什么」
「——又让我锻炼肌肉,又让我摄入蛋白质的,你是想就这样把我变成肌肉男么?」
「我说了你是我的式神。通过强化式神,我会成为真正的阴阳师」
「刚才你在不经意间承认自己是冒牌货了啊」
「不是冒牌货。我只是还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力量而已」
「那要怎么做才能发挥出阴阳师的力量呢?」
「嚯,你也对阴阳道感兴趣了啊。这也许就证明了你的身心正在一点点被我俘虏,忽忽忽——」
幸德秋良露出虚伪的笑容、
「乖孩子」
她说着摸了摸久的头。
然后用指尖轻轻拂过久的嘴唇,再用手指插进他嘴里撬开嘴巴。
「来,张嘴~」
「哦嘎哦——」
嘴里被塞进了地狱之固体物质。
「怎样?好吃吗?」
久无言地咀嚼了一番,费力地吞了下去。
「忽忽忽,乖孩子」
幸德秋良很满意似的微笑道。
「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是现代的阴阳师,让式神做肌肉锻炼或是吃饱含爱情的手工料理,这些都出自我的原创。很厉害吧」
「果然是个冒牌货啊。话说能别装可爱了么,很恶心耶」
「我可是如假包换的阴阳师,我们家有阴阳师的血统,还有家系图呢」
「——你父母也和你一个样?」
「不,我爸是公务员,早在十几年前就不当阴阳师了。但我想让失去了阴阳道的血统复活,成为我们一族的复兴之祖」
「既然这些都出于你的脑洞大开,那能不能先不弄这种蛋白质便当呢?」
「不行哦。听好咯?阴阳师并不是魔法使,而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惜采取一切手段的深谋远虑的执行者。这份便当,也是为了强化至关重要的你而采取的手段之一。虽然这种式神强化的方法非常现代,但我也不否定传统的方法。今后我也想在你身上尝试那种传统的手段」
「传统的手段?」
这时,幸德秋良将她那美丽而又阴森恐怖的笑脸迫近到久的鼻子跟前。
「——是复仇哦」
复仇——revenge、报复、加倍奉还。
据幸德秋良所言,早在中世纪,阴阳师这一类人就在暗中帮助当时的掌权者排除政敌,抑或是反过来联合政敌将掌权者打倒。
在这个过程中会产生类似于嫉妒、憎恶等等各种各样的怨念,将这些怨念升华并且吸收之后,阴阳师的式神就会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
将怨念升华·吸收的手段——这正是复仇的本质。
※
「——于是,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1年C班。久和幸德秋良正站在这个教室前面。
刚成为高中生不到两个月的学生们那洋溢着生命力的喧闹声将午休的教室团团包围了起来。
「有样东西我从以前就开始注意了——就是那个」
「东西?」
久顺着幸德秋良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和乐融融的气氛之下,教室里有一组人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身材格外魁梧的男生,正将一个瘦小少年的头踩在地上。在一旁,一个打扮花哨、太妹风格的女生正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虽然瘦小的少年保持着下跪的姿势一个劲地磕头,但大个子男生可不管这些,只是用脚猛踹少年的侧腹。见此情景,旁边的女生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欺凌么)
其他学生对此视若无睹。大概是因为怕引火烧身吧。
——真麻烦。这是久发自内心的感想。
「那种情况交给教职人员来处理就好了,向学级主任什么的通报一下就能解决的事。如果有必要的话找生活顾问谈谈也可以啊」
「你觉得我会做这种没出息的事?说到底我们的目的并不是阻止欺凌。——而是复仇。教职人员会讲一些有关于伦理啊、法律啊、教育委员会啊这类歪理,对欺凌的加害者实施并不充分的制裁」
「你把伦理和法律解释成歪理就算了,但请不要把复仇说成是“我们”的目的,那是你自己的目的,不是我的目的」
「这是一码事啊。我的目的就是你的目的嘛」
听闻此言,久无可奈何般深深地叹了口气。
※
「少年哟——」
幸德秋良在刚才那位被欺凌的少年背后发话了。
正在厕所里清洗粘在头发上的口香糖的少年,循声回过头来战战兢兢地仰望着幸德秋良。
顺带一提,这里是男厕所。
「什、什么事?我没钱哦」
「我是来救你的」
「诶、等——」
话音未落,少年就被幸德秋良和久两人掳走了,他湿漉漉头发上淌下的水滴了一条走廊。
※
图书准备室——。
「我话说在前面。这个房间里的状况会全部被录下来,要是你敢说谎,或者你说的话之后被证实是谎言的话,我会根据情节的恶劣程度对你实施相应的制裁。而这制裁恐怕会比你想象的更加糟糕。所以要是为自己着想的话就不要说谎。——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在问你的名字!」
幸德秋良啪地敲了一下长桌,简直就像是在审讯一样。
少年坐在幸德秋良正对面。为了防止他逃跑,久站在少年的背后。
拥有一张娃娃脸,身形纤细,而且还没有变声的他,非常适合少年这个称谓。要不是穿着制服,他就算被误认成是小学生也丝毫不奇怪。
因为身材的高矮、体型的胖瘦这些无聊的理由而展开欺凌的状况并不少见。
砰——幸德秋良又敲了一下桌子。
「赶紧回答我!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吗!」
「——求求你饶了我吧」
少年终究还是哭出来了。
「喂,干嘛哭啊。我们可是你的救世主呀」
「呜咕——」
他只是抽抽搭搭地哭。
久叹了口气。
预备铃已经响过了,虽然久对上不上课抱有无所谓的态度,对成绩的好坏也丝毫不关心,但为了奉陪幸德秋良的任性嗜好而造成的可缺席日数的减少,这种事他还是想尽可能避免。
如果能速战速决的话,最多也就算迟到吧,总不能一直像条巡逻犬一样陪着她。
「阿见野佳彦,1年级C班,9月24日出生,十五岁——」
久从少年胸前的口袋中抽出学生证读了起来。
而少年则用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般的表情仰望着久。
「你这都干了些什么!」
「干得漂亮,不举男」
幸德秋良还想说些什么,被久用单手制止了。
「放心吧,我们并不是想要恐吓你」
「诶?」
阿见野佳彦一脸茫然地看着久。
「她叫幸德秋良,是校园欺凌问题的对策委员,虽然看上去脑袋有点不正常但不必担心,她是站在你那一边的」
「——真的吗?」
阿见野佳彦战战兢兢地把脸转向幸德秋良。
「没错,我是你的同伴。好了说吧,把你迄今为止所受过的屈辱全都一吐为快吧」
幸德秋良露出仿佛是发现了猎物的野兽一般的笑容。
※
少年·阿见野佳彦的经历可以用凄惨至极来形容。
遭到暴行和勒索是家常便饭,还被逼迫去扒窃、去吃蝗虫的尸体、被勒令赤身裸体地自慰、以及从父母的银行卡里取钱出来——。
以他所受的对待来看,就算自杀也丝毫不奇怪。
当他在诉说这些残酷的经历的时候,久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而幸德秋良则兴致勃勃地听着。
「这个真是充实而有价值的体验呢,真亏你能活到现在」
幸德秋良很满意似的笑了。
「——但有件事需要确认一下。你现在才一年级,距离春季入学才过了一个多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成为欺凌的目标、并且欺凌的内容逐步升级,这进展快的有点不可思议」
「那个,因为我在初中的时候就受到欺凌了——」
幸德秋良脸一沉、
「你难道不对那两个人有强烈的怨念吗?如果对象是不特定的多数人的话,怨念也会分散的哦」
「那两个人?」
「在教室里踩你的那个看上去头脑简单的男人,还有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的低俗女人」
「啊啊,你是说山田和小网啊。虽然山田是进高中才认识的,但小网是我初中就认识的朋友」
「朋友——?」
幸德秋良神色骤变、
「那种人才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不存在暧昧的分界线,是明确的敌人。再说像你这种一事无成的小个子是不会有朋友的」
「诶——」
「总之,告诉我欺凌的主犯是谁。你的怨念要集中在那家伙身上」
「主犯啊——从初中起欺负我的中心人物一直是小网来着——」
「是嘛,早说就对了嘛。得三下五除二把那家伙弄坏才行」
「那个,弄坏什么的,请别说得这么可怕。我也没有记恨小网啊」
幸德秋良一脸不爽的表情、
「——你是受虐狂吗?」
「才不是咧!」
「那你就是那种,嘴里说着什么非暴力不服从、必须斩断仇恨的连锁之类伪善的话——我最最鄙视的一类人吗?」
「伪、伪善?不是这样的,小网之所以会欺负我——那全是我的咎由自取——」
「哈啊?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欺负?不明白。给我说清楚!」
「——因为我抢走了小网心仪的人」
叮咚,下午的上课铃响了,而对话似乎还远没有结束。
看样子下午的课要全部缺席了。
想到这,久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
把阿见野佳彦冗长的话总结概括一下,是这样子的。
小网七海和阿见野佳彦在同一个中学,有着一个共同憧憬的前辈。他是足球部的王牌前锋,个子很高,像日本国家队的守门员川岛永嗣那样一表人才。
在2年级运动会的时候,接近前辈的绝佳机会到来了。
在各个年级混搭的项目当中有二人三脚这一项目。如果和前辈搭档的话,那包括练习在内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他交流,而且是以身体紧贴的形式。
在前辈选择搭档的关键时刻——。小网一马当先、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然后,一直都畏缩不前的阿见野也举起了手。
然而前辈选择的人,是阿见野佳彦。
在那之后直到运动会正式开始前,阿见野和前辈度过了一段梦幻般的时光。但是后来,由小网所主导的针对阿见野的欺凌行为开始逐步展开,并在前辈毕业之后逐步升级,直到进了高中之后还在持续——。
「——事情就是这样」
在听完阿见野的讲述之后,久有种难以形容的奇怪感觉。
「你啊——真是个恶心的家伙呢」
幸德秋良不费吹灰之力就代替久将那难以名状的感觉说出来了。
「恶、恶心是什么意思」
「你抢在小网前头,和那个前辈发生了肛门性行为,然后就被小网欺负了。简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吧?」
「才、才没有这么一回事呢!」
阿见野脸涨得通红,拼命反驳。
「嚯,原来你知道肛门性行为的意思啊。明明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却有这方面的知识呢。真是恶心啊。反正你也是通过想象被前辈爆菊,每天晚上满足你的一己私欲吧」
「才没有想象!我顶多就想想能够和前辈一起手牵着手放学该多好之类的——」
阿见野低着头,一副扭扭捏捏害羞的样子。
「先不管你和他发生过关系这件事——你的恶心之处在于你对这件事感到内疚、从而对处于现在进行时的欺凌行为不作出任何抵抗,这样会使敌人不断地增加」
「我说了我没和他发生关系啊!」
「得了你听我说爆菊男。敌人分为两种,能说得通的和说不通的。对于说不通的敌人,就算贯彻不抵抗的原则,到头来也只会自讨苦吃」
「——」
阿见野无从反驳。
在说不通这方面,幸德秋良也是不遑多让。
虽然久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一一指摘起来太麻烦了所以不如沉默是金。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像我这种人势单力薄、就算抵抗也——」
阿见野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幸德秋良闻言妖艳地一笑。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在这里呀。放心吧爆菊男,我们来代替你实行复仇计划」
※
在决定了复仇的目标、并且像老练的警官一样从阿见野那里尽可能充分地询问到情报之后,已经到了放学时分。
到头来,下午的课全部翘掉了。
「那个、非、非常感谢」
「等到复仇成功之后再道谢也不迟,爆菊男」
阿见野连连低头,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图书准备室。
「——好了,我们也回去吧」
放课后的校园里传来了社团活动的声音。走出校门,在距离车站10多分钟的放学路上,学生三三两两地走着。
「——喂不举男」
在沉默地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幸德秋良朝久搭话了。
「什么事」
「今天你要牵着我的手」
幸德秋良不由分说地伸出一只手。
「为什么」
「这是命令。不然的话——」
「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幸德秋良的意图是什么,但只要牵手就不会成为强奸魔,于是久选择牵手。
他和幸德秋良手牵着手走了起来。
「啊——」
但是没走多远、
「反了。你应该走在车行道那一侧,式神是要保护主人的哦」
幸德秋良说着换了个手。
久心想无所谓。要是飙车党冲过来的话,不论走在哪一侧,该死的时候还是得死。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走着。
和散步的狗擦身而过的时候也不说话,等待信号灯这段时间也不说话,有小孩在眼前摔倒哭泣的时候也一言不发地径直通过——就这样走到了车站。
「——哼嗯,是这种感觉啊」
幸德秋良自己松开了手。
因为家在相反的方向,所以两人在车站分别。
「喂不举男」
分别的时候,幸德秋良说道。
「有一点我很欣赏你,那就是你一直是形单影只。我观察过你在教室里的样子,没有一个人和你搭话,你也没和任何人说过话,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值得信赖」
「——那真是谢了」
「听着,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你是我的东西,如果敢背叛我的话、——我不会饶过你」
现在久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在被夸奖还是被威胁了。
只是在熙熙攘攘的车站中,她那驻足凝望着自己的身姿,有种不合时宜的美。
「我还不想进监狱」
「没错,这你要牢记在心。——当然也不要忘了在家里锻炼肌肉,切记哦」
嘱咐完之后,幸德秋良消失在了大厅之中。
※
1年级C班,小网七海,十五岁,女——。
明亮的灰棕色头发垂到胸前,是那种发梢打卷的华丽发型。水汪汪的眼睛配上辣妹系的妆容。
在新闻部擅自发表的校内美少女排名中,她作为一年级生便已位列第七。
根据阿见野的情报来看,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生。虽然运动神经良好,但由于她是那种得不到第一就立马会放弃的性格,所以在中学时代经常更换社团。
在加入归宅部之后,她经常和她的一群男性跟班一起行动。阿见野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受到欺凌的。
她只是在暗中指挥,自己从不亲自动手。在中学时代,她还曾经把另一个女生逼到不来上学,但受到严重警告处分并且被停课的人不是小网七海而是一个替罪羊。
1年级C班,山田束麿吕,十六岁,男——。
剃掉了半边头发的短发大个子男生。从小就练习空手道,脖子很粗,体格健壮。高中加入空手道部,期待在校际比赛中大放异彩。
根据阿见野的情报,他对自己的实力抱有绝对的自信,事实上也确实很强。
在加入空手道部的当天,他就在练习赛中击败了两名二年级的王牌选手。自那以后,据说就连三年级生也对山田束麿吕敬而远之。
虽然他是进了高中才认识的小网七海,但他们俩整天在一起,毫无疑问是在交往。
与其说是受到了小网的唆使欺负阿见野,不如说他本身就对这件事乐在其中。他拥有能够心安理得地伤害弱者的残暴性格。
※
「我提个问题啊——」
在读完了小网七海和山田束麿吕的调查资料之后,久有一个疑问。
「比起我这种人,你把
山田束麿吕那样的男人收为式神不是更加省心吗?他看上去很强啊」
「不要让我反复强调。式神和人是不一样的,那种整天啪啪啪的现充怎么可能成为式神」
「整天啪啪啪是你脑补的吧」
「我才不会做那种下流的脑补」
「又是让我看黄书又是摸我的股间,真亏得你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
「我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才去确认你阴茎的形状的」
午休期间的图书准备室。
刚吃完蛋白质便当的久,和往常一样情绪不佳。
幸德秋良一边在嘴上应付着久的提问,一边将目光投向长桌上她写的那份「复仇计划书」。在那本大学笔记本上,洋洋洒洒地记述着某些让人总觉得很不妙的计划。
如果能把录像数据销毁的话,就不用陪她搞什么复仇计划,也不用吃她做的难吃的便当了。
久咂了一下舌,无意中将长桌上摆放着的校报的号外——校内美少女排名的最新版拿了起来。
复仇的目标之一——小网七海排在最新版的第七位。上面有她摆出招牌表情的自拍照。
姑且算是个美少女,眼睛很大,五官端正,但那张自拍照总觉得有点做作,没有给久留下多好的印象。这大概是在听到有关阿见野受欺凌的报告之后所产生的先入之见。
「嗯?」
在小网下面的第八位,竟赫然写着幸德秋良的名字。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解说是这么写的。
幸德秋良——图书室的痴女。虽然在去年入学的时候取得过第二位,但由于她人格的问题排名逐步下降。由于她在特殊人群中拥有根深蒂固的人气,所以现在排名保持在第八。
照片中的幸德秋良在教室里一手托腮无所事事地眺望着窗外。那种充满倦意的眼神,是久从没有见过的。
这就是所谓产生奇迹的一张照片么。
在某些人眼中,她是悲天悯人的圣女;在另一些人眼中,她又成了思慕战场上恋人的孤独少女。
就像是某位名画家所创作的那张神秘莫测的作品一样。
如果换做平常那种可怕的笑脸的话,她排名应该还会下降吧,久心里是这么想的。
「——你在看什么」
排名第八的本尊说话了。
「你的照片被刊登在校报上了」
「你是说那个啊。那是可恨的新闻部未经我允许偷拍的。自称是新闻记者,却完全没有理解肖像权的概念」
「就你来说,这张照片并不糟糕,拍的很好」
「是嘛——」
幸德秋良也不多说,再次将目光转向「复仇计划书」。
「幸德同学——」
图书准备室的门无力地打开了。
入口处有个少年在哭泣,是阿见野佳彦。
阿见野的两侧脸颊都被油性马克笔画上了女性性器的图案。至于这是谁干的,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棒极了」
幸德秋良带着喜悦的表情站了起来。
「你绝不能忘却这份仇恨哦爆菊男,将对于施虐者的憎恨进一步扩大吧。放手去憎恨吧。除了正当的手段之外,会有使人类真正得到救赎的捷径存在吗」
「你在说些什么——我完全不明白。而且我的名字——不叫爆菊啊」
阿见野边哭边说道。
「就是这样爆菊男,你需要的是反抗,我们会将反抗的力量赐予你,给让你吃尽苦头的小恶党·小网七海和山田束麿吕以沉重的打击直到再起不能,将他们作为人的尊严破坏殆尽,将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全部剥夺」
「——反抗」
「下个星期天,我们会在体育祭上实行复仇计划。坐下来爆菊男。为此,接下来要召开作战会议——」
幸德秋良面带可怕的微笑打开了写在大学笔记本上的「复仇计划书」。
而那个计划,比起反抗,更接近于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