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名为骑士的黑暗,其意义」 “The blade-It's two-fac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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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她茫然地想着。
眼前有座庭院。古老巨木的树叶、晾衣竿上的衣服、恣意生长的杂草,全都被微风吹得左右摇曳。庭院角落有间小土墙仓库,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养着鲤鱼的池塘、踏脚石、石灯笼,也没有洗手钵。所以空间莫名地过于宽敞。她心想,要是能打掉那间土墙仓库,盖座别馆就好了。
屁股底下是坐垫,再底下是铺着木板的缘廊,坐垫旁边是倒有茶的茶杯。背后是空无一人的起居室。里头还摆放着「电视」和「收音机」等各种不可思议的道具。时代还真是说变就变呢——她如此想道。
嗯——没错。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仅是为什么会在「这个家」,也可以说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代」。
与时代脱节的刀,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自己也早就明白了。战争已经不可能再发生。至少将领与士兵在地面上刀刃相向的「会战」不会再发生了。
那么,自己为何存在?忘却了意义后,为何存在?
这个和平的国家不需要武器。这个和平的时代不需要武器。想防身的话,有菜刀就够了。只要对方不挥刀,自己也不需要挥舞……
「好无聊啊……」
她随便喝了一口杯里的茶,一面望着一成不变的庭院,一面喃喃自语。
这不只是现状,而是一直都是这样。
她对各种事物都感到厌烦了,所以才会来到这个家。
坦白说——她根本不在乎诅咒。反正诅咒不过就是那样,她认为只能顺其自然。对自己而言,这就和思考自己的存在意义,和思考从前或以后,是等级完全相同的事情。
总之,她想要变化。就算不是「解除诅咒」这方面的事也无所谓。没错,如果眼前有其他消磨时间的方式,那去做那件事也无妨——
这时,眺望着的庭院里冒出了孩童的首级。但其实只是从视野下方伸出了脑袋瓜。
对方是计画藏在缘廊底下,再悄悄接近吓她一跳吧,但自己当然老早前就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她毫无反应地目不转睛回望后,他像在说「呿~」一般微微噘起嘴。但是马上又恢复了精神,保持着朝缘廊探出上半身的姿势。
「嗳嗳,你要解除所谓的诅咒吧?加油喔。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然后对她这么说了。虽然起初见面时还相当紧张,但住进这里已过了数日,这个小孩——春亮也相当习惯她的存在了吧。开始会像现在这样语气亲昵地向她攀谈。姑且不论她对此是否感到高兴。
「哼,怎样都好。妾身可没有决定要解除诅咒。」
「咦~?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崩夏一直死缠烂打地说会泡好喝的茶给妾身喝,妾身被他烦到受不了。而且,那家伙最后甚至还下跪求妾身……哈,他一定是迷上妾身了吧。」
故意开玩笑地说完,「是吗~?」春亮偏过脑袋。到下跪为止是真的。
「当然是。听好了,你可能还无法明白,但男人都喜欢大胸脯。你的母亲——崩夏的妻子肯定也是。」
春亮又再次歪过头,回道:「是吗~我记不太得了。」听崩夏说,生下春亮后,他与妻子马上就离婚了。虽不晓得是否为真,但这样一来,他确实会不记得母亲的长相和姿态吧。
「等你再长大一点,也会痴迷地扑向妾身的胸脯。不然,现在就试试看吧?」
「不……不用了……」
他跟个大人一样害羞。见状,她边勾起嘴角,边将茶杯放在一旁。
「总之——妾身不在乎诅咒,为了解除诅咒而做些什么太麻烦了。顺其自然吧。」
「可是,爸爸说过解开比较好喔。」
「诅咒是什么,小鬼,你知道吗……?」
她刻意弯起嘴角,打量春亮的脸庞。她心想,这是个好机会。
「妾身的诅咒——就是想看见鲜血。妾身的持有者,以及妾身自己都是。不论再高尚的圣人君子,一旦拿起妾身,就无法逃离这股冲动。崩夏没有告诉你吗?妾身在来这里之前,原先待在某户大财主家。」
「大财主?」
「就是富有人家的意思。宅第比这栋房子大上好几倍,四处都摆设着看来价格昂贵的壶和挂轴——不过,妾身醒来看见的时候,几乎所有摆饰品都已经被鲜血弄脏了。因为太久没有人拔出妾身,累积了不少诅咒吧。」
「……」
「妻子、女儿、儿子、父母、下人,还有一个偶然造访的送货员。大开杀戒、冲动平息下来后,多半是突然恢复了理智吧。妾身正想向那位许久不见的主人搭话时,他已经举起妾身,贯穿了自己的喉咙。之后又发生了不少事情,正当妾身思索该如何是好时,被称作警察的家伙带走,又被关进了黑暗的空间里,然后崩夏就出现了——嗯,接下来就不用说了吧。」
下跪一事已经说过了。当时她还心想,真是奇怪的男人。
「明白了吗?这就是妾身,是妾身的诅咒。醒来便杀人,腻了便沉睡,然后再醒来杀人。这就是战国之世以来,妾身一直反覆做的事情……」
她眯起双眼,压低嗓音,释出了沉重的杀气——如此说道。如果是贪生怕死的人类,可能光这样就会失禁。
她想,他最好失禁吧,最好感到害怕。对自己而言,结果这名少年也只是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碍眼小动物罢了。但是——
「我知道,爸爸告诉过我了。况且我至今也见识过了很多东西。」
那个小动物却在野兽面前,天真无邪地笑了。
果然。和最初威胁他时一样。为何——他为何不害怕?
「而且啊,听说我有藉由『持有』该物而让诅咒失效的体质。所以你放心吧。」
崩夏告诉过她。现在她仍然半信半疑,但见他说得斩钉截铁,说不定是真的吧。
比起这件事……比起这种事情——
她实在不觉得眼前的这个小鬼,真的理解究竟什么是诅咒。也不明白诅咒的可怕、骇人、丑陋。危险。
但是,至少现在在这里的自己、可以空手砍杀人类的自己,并不是诅咒那种笼统不明的存在。而是现实中的威胁。他应该也明白这点。但为何却不害怕?为何还能面带笑容?
这个悠悠哉哉,名叫夜知春亮的小孩是——怎么回事?
不明所以的感觉袭向自己。那种感觉像是坐立难安,也像恐惧,也像心烦。
「对了,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是村正,但只有这样的话,以后会很困扰吧。听来很像姓氏,就当作是姓吧,那必须想名字才行。你有想到什么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想吧。嗯~要取什么名字好呢……」
在她沉默的期间,春亮迳自展开下个话题,独自一人念念有词。名字根本无所谓。
忽然间,一个疑问窜进脑海。不是关于他,而是关于自己。
现在自己正将这名少年视为暂时的持有者。因为崩夏纠缠不休地说,这样一来诅咒就不会发动,她才会不甘不愿地照做。她依然对这个提议兴致缺缺。觉到可疑的事情,也依然根深柢固地存在自己心底。
假使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吧。自己的诅咒是「想看见鲜血」。如果因为春亮持有她,而使得诅咒失效的话,春亮便不会受到那股欲望的折磨。
但是——但是……
自己怀抱着的「想看见鲜血」这份欲望,究竟又会何去何从?
就某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诅咒。是烙印在自己身上的形质。
诅咒不会生效的少年拥有自己时,会演变成什么结果呢?是自己的欲望也会一起被抹除?抑或是——
「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呢~?优美的?还是帅气的?嗳,一起想吧。你也不想要有奇怪的名字吧?」
「……怎样都好……」
她茫然地撂下令天不知说第几次的台词,刻意遗忘脑海中的所有思绪。
安静的庭院。抚过缘廊的微风。少年的声音虽吵,但不至于刺耳。只要别去聆听内容,听来就像风铃一样。
她吁一口气,再次拿起放在身侧的茶杯,凑到嘴边。虽然彻底变温了,但也许正好适合眼前温和的风景。
没办法。温和的事物,已经是莫可奈何。
所以,再待在这个家一段时间也无妨吧——她感觉到类似死心的心情模糊地涌上心头。令她火大的是,最后结果跟崩夏的邀请一模一样。
她一边啜着茶,一边低喃喃:
「……喝这个便宜的茶叶,都喝上瘾了呢。」
*
「春亮!」
「夜知,你没事吧?」
「阿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唔……咦……?」
春亮霍然坐起身。眼前是自己的房间。棉被旁是菲雅、锥霞和黑绘,都正一脸担心地望着他。一瞬间,他搞不清楚状况。
「呃,大家为什么…
…我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记得了吗?」
菲雅的声音显得忧心忡忡。发生什么事了——春亮全力运转还昏昏沉沉的脑袋。
「……啊。」
然后终于想起来了。想起了至今发生的所有一切。
紧接着笑了出来。
「是吗……哈哈。哎呀,真是的,此叶究竟是怎么了?被她揍了一拳呢。真的有点糟糕,而且也很痛。哈哈哈——唔!」
春亮的呼吸一窒。菲雅先是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即小脸一沉,揪起春亮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接着就在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下,说了:
「——无耻小鬼,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面对现实吧。」
菲雅的眼神中,有着认真、愤怒、不安和恐惧。同时也拚命压下这些情感。
听见了吸气声后,依然被菲雅揪着衣领的春亮,转头看向声音来源。锥霞一脸肃穆地——真要说的话,是恐惧得脸色发青,对他说道:
「夜知,她们两人已经向我说了我死后的情况。我就直说吧……你还活着,只是『碰巧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可能。此叶并非是基于某种考量,才会假装自己失忆,潜入敌方的阵营。她也不是因此才会对你使出拳头,而不是手刀。」
在端正跪坐的锥霞大腿上,可以看见她紧紧握住双拳。
「跟被揍了一拳的可能性一样,你真的也有可能当场被她砍死。愿不愿意聆听我的恳求,对她来说,真的就只是先踏出右脚,还是先踏出左脚的差别而已。只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只是偶然而已……」
锥霞也将她的脸庞靠近春亮。眼角依稀可以看见某种发光的东西。
春亮如遭雷击。世界一阵摇晃,原本偏离正轨的真实感断层重新衔接。
现在是什么状况,自己又是什么状况。
就真正的意义而言,他总算明白了。
「小菲菲和小锥锥说得没错。我明白你很受打击,可是,不正视事实就是事实的话,就无法往前迈步。要是在作着白日梦时死去……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春亮缓缓转动脑袋,望向三人的脸庞,然后用力吐一口气。
「说得也是呢。对不起——也谢谢你们,菲雅、班长、黑绘。」
他带着「我已经没事了」的意志颔首。三人散发出安心的气息。
春亮带着和方才逃避现实的笑容完全不同的苦笑,拍拍还揪住自己衣领的菲雅手臂。
菲雅一瞬间「呣」地鼓起腮帮子。
「哼!」
然后像在掩饰害羞般,将春亮推向棉被。
——已经是傍晚了。
菲雅一只手拿着仙贝袋子,嘿咻一声坐在缘廊上。会选择缘廊,当然是因为醒来了的春亮已经坐在那里怔怔发呆。
她一面咬碎拿出的第一片仙贝,一面斜眼瞥向春亮,拿出第二片仙贝后,将它立直。
「要吗?只是一片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分你。」
「天真是要塌下来了呢。不过,这次就算了。因为我的胃部还在抽痛。」
春亮摸着肚子说。「是吗?」菲雅将第二片也塞入自己口中。真好吃。
「别吃太多,快要吃晚餐了吧。」
「今天没有吃午餐,所以要用仙贝补偿。」
考虑到损伤程度,今天最好不要再乱动——两人都收到了这样的指令。所以,现在是锥霞和黑绘在厨房准备晚餐。
他们两人正单独相处。
坐在同一片缘廊上,望着同一座庭院,吃着仙贝。
身旁春亮的温度,仿佛透过缘廊地板传了过来。她已经可以承认——很舒服。待在春亮身边,像这样沉默不语,不知怎地都让人很舒服。很幸福。很想永远保持下去。
(可是……)
有什么不太一样。
现在,只有现在,她忍不住这么想。内心忐忑难安。有股焦燥感从另一侧抵制着幸福感。她乐于接受这种情况真的好吗?——就是这种罪恶感。
呿!菲雅在心底咂嘴。真是的,真教人束手无策。
不管在或不在,那个女人都很碍眼——
「对了,莉莉海尔召集来的那群人呢?」
「……搬得动的,我请黑绘都搬出来了。紧急处理以后,就将他们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叫了救护车。之后我就不晓碍了。」
「这样啊。」
思绪的焦点,再度从这个话题转移到方才思索的问题。究竟该怎么办才好?他们今后该怎么办才好?
沉默的时间不断流逝。唯有咬碎仙贝的轻脆声从自己口中传来。自己吃了多少片,她早已不再去数。春亮也没有再提醒她别吃太多。
就在这时——响起了「嘟噜噜噜噜」的电话铃声。春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恩·尹柔依。」
「接吧接吧,我也要听。」
两人一起将头凑向同一台折叠式手机。菲雅的脸颊因此贴在了春亮拿着手机的手上。她内心一阵骚动,但刻意不去思考。现在通话的内容比较重要。
「喂?怎么了吗?接到了其他新消息吗?」
『——吾之回答,予以并非如此的报告。』
感觉到春亮握住手机的手指悄悄放松了力道。
「那么……是什么事?话说,你们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吗?」
『吾之回答,是。已经掌握了大致的情况。这通电话的用意——单纯只是谢罪。』
「谢罪?土包子女,你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
恩·尹柔依似乎对于听见菲雅的声音感到纳闷,但还是立即镇定了心神答道:
『关于村正此叶的记忆,之前有一部分我刻意没有说明。那不是「丧失记忆」,而是「变回了过去的她」的现象,说明这样的说明。』
「那有什么不同?」
『也就是那无法挽回。她从一开始就并未拥有该取回的记忆。她并不是遗忘了——现在的她,是尚未与你们一起制造回忆的人。因此吾之发言……如果单纯只是向她攀谈、向她诉说回忆,或是给予刺激这种「常见的做法」,可以断言她恢复记忆的可能性趋近于零。』
「……感觉的确是那样子没错。虽然我不想相信。」
春亮混着叹息低喃。
『在你们见过一次前我无法说明。那个……因为心想这则消息也可能有误。』
「没关系,你是在担心我们吧。而且……要是没有像那样实际见过一面的话,我想我们也很难相信。」
「可是——那该怎么办?总不能就此放任那家伙不管。」
菲雅回想起了此叶连外行人也毫不留情地如以攻击的模样。她看起来很开心,同时也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不论如何,都不是菲雅认识的她。
「哼,先前看到鲜血会呕吐的那家伙……比较……像她呢……」
「……菲雅说得没错。那个,恩·尹柔依,你能听听我的想法吗?」
『吾之回答,是。』
「总之,现在的此叶很危险。所以就算有些强硬,我想也只能付诸武力捉住她吧。然后,问题在于捉住她以后。对方向此叶使用的面具——叫作『救济拷问官之瞳』吧?那项道具有重新设定的功能吗?如果得到了那项道具,搞不好……」
『坦白说,这点是未知。我想必须继续调查,但那原本是骑士领的持有物。资讯太少,不确定能否得到答案,回答这样的回答。』
真是老实的女人。春亮甚感遗憾地先闭了一次眼睛,紧接着微微点头说:
「——说得也是呢,你们也会有不知道的事情。无论如何,现在我们只能假设有重新设定的能力,为此展开行动了……」
「那么,为了夺得那项道具,果然得打倒妮露夏琪吧。问题在于要如何打倒她。」
菲雅眯起双眼,回想那个女人的模样。印第安风格的上衣。攻击完全无效。该怎么做才能打败她?手上又拥有两把日本刀。两把都是诅咒庞大到足以化作人形的妖刀。而且——
「她还戴着奇怪的面具呢。那是什么?」
『吾之回答,予以关于这点也是未知的谢罪。原本妮露夏琪正如其称号「战鬼」,是神出鬼没的存在。我调查了研究室长国的资料,但迟迟难以找到情报。我打算接着继续调查。』
接着继续。这句话让菲雅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对了……动作要快。不能一直慢吞吞。我们有时间限制。」
春亮也惊觉地正色,斜眼看向菲雅。
「她们说过……她们之所以待在那里,是因为呼唤了师团长,正等着对方的到来吧。好像说过大约要等一星期。」
「我对强弱之争不感兴趣,但既然是师团长,那家伙自然是龙岛/龙头师团里最强的人。届时妮露夏琪与那家伙战斗的话,不能保证她的武器会平安无事。就算在打斗之际遭到破坏,也是不足为奇吧。」
菲雅毫不避讳地说出不吉利的话。也就是所谓的考虑最糟糕的可能性。
『吾之理解,也就是必须在一星期内想办法解决吧,予以这样
的掌握。』
「——我会再一次好好想想,这段期间内可以做什么。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如果你想到了作战计画,再告诉我吧。」
春亮的语气不像平常的他,激动又毅然决然。菲雅对此感到相当新奇,同时也感到不安。然后,春亮像在思索什么般地眯起眼睛,一边对着话筒咕咕哝哝。
「妮露夏琪他们真的很危险。向不擅长战斗的莎弗兰缇和千早求助的话太危险了。那个,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吗?」
间隔了一拍后,恩·尹柔依强挤出声音似地说:
『吾之谢罪,予以这是不可能的断定,这次我们只会提供消息。』
「这样啊。」
只是问问看而已吧,所以春亮没有太过失望,干脆地点了点头。
「那么,请你继续收集资讯吧。也替我们向阿曼妲打声招呼。」
『好的。她在我旁边。也要我向你们问好——怎么了吗?询问这样的询问。』
「怎么了?」
『她拉了拉我的裙子。要我看那个吗?那是……喝……原来如此。』
发生什么事了?菲雅与春亮面面相觑。但是,答案也不会因此出现。
「对了,还没有问过,你们现在在哪里?」
『吾之回答——我们正在一处监视地点,也就是与这次事件有关的另一个人,莉莉海尔·姬鲁米丝妲作为藏身处的废弃大楼。说明这样的说明。』
「什么?」
紧接着,她又以一如往常的平静口吻,说出了他们完全无法平心静气地倾听的内容。
『又多了一件应该向你们报告的事情。莉莉海尔·姬鲁米丝妲绑架了毫无关系的一对普通情侣,现在正将他们带进那栋废弃大楼……你们打算怎么做?』
*
她已经不是高洁的骑士了。这点他早已再清楚不过。否则的话,她不可能做出像早上那种事——也就是将无关的人类牵扯进来的行为。
这次又是连累了一般人。也许会有人牺牲。一旦知情,就无法坐视不动。
再加上,还有方才与恩·尹柔依谈过的那件事。就是关于也许能让此叶恢复原样的「救济拷问官之瞳」。既然原先是骑士领的持有物,莉莉海尔应该对那张面具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吧。一想到她或许也能提供其他有用的资讯,只要是问得到的消息,他们就想统统掌握了解。
朝着恩·尹柔依告知的莉莉海尔藏身处,也就是郊外的荒废饭店,春亮一行人不断狂奔、狂奔、狂奔——
春亮感到焦虑。
(这是什么感觉……)
他有种预感,必须这么做。
但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有冲动不停驱使着他。
此时会像这样狂奔,是为了阻止对方的残暴行径,也是为了取得与「救济拷问宫之瞳」有关的情报。
但排除了这两点,自己仍然该见莉莉海尔一面——就是这种冲动。
感受着这股冲动的同时,春亮默不作声地继续和菲雅她们一同奔跑。
前往远离市区,杳无人烟的郊外一角。
前方渐渐可以看见化作了漆黑影子的废墟,屹立不摇着。
*
自己要做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莉莉海尔·姬鲁米丝妲维持着黑暗又平静的心情,俯瞰着两位佳宾。
以前是舞会大厅吧,是仅铺着水泥的宽敞空间。在中心附近,她让两位佳宾坐下后,再绑在椅子上,然后隔着约一公尺的距离,让两张椅子正面相对。由于空间相当宽敞,这种状态应该会让他们更是感到不安。
「救……救救救命……救命啊!拜托,拜托,请……请不要……杀了我们!」
「那个,钱的话……我会付……所以……只有她,还请你……那个……!」
让椅子正面相对,当然是为了让两人见到彼此的身影后,有效率地激起恐惧的心理。光是看到彼此被绑住的身影,两人已经吓得全身瑟瑟发抖。
「一,储存力量有利无害。二,必须随时拥有多种选择。以上,虽然正面攻击的时候没有效果——但必须维持祸剑的力量不可……」
她静静地凝视两人。两人现在都只是对这种状况感到恐惧而已。不久就会习惯。必须做点新的事情。要做什么呢——
总之,她往前迈步。
不发一语地揍向男人的脸部。两拳、三拳、四拳。村正造成的肩膀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她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不予理会地又揍了第五拳、第六拳。
「唔!咕……啊啊……住……住手,求求你……饶了我吧,住手呜噗!」
「呀啊啊!好过分……不,住手……快住手!」
男子的鼻血流个不停。拳头被鲜血弄脏。也该换人了吧——因此莉莉海尔这次走近女人,将拳头凑向她——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
「舔吧。」
她没有揍女人。女人很纤细。殴打的话,很快就会死。虽然真要说的话,她根本不介意,但果然先尽可能引出她所有的恐惧以后,再杀了她比较好吧。
大概是害怕挨揍,女人伸出颤抖的舌头,嘶嘶地舔起心爱男友的鼻血。不知是感到不快,还是血液本身带有的催吐性,她用力呕吐。但是莉莉海尔不许她停止。依然带着平静的心境,以拳头敲了敲女人的下颚,催促她继续。红色舌头再次开始动作。妖艳的舌头。恋人之间平常应该交换着唾液的舌头。
对了,也有那种方法。
莉莉海尔将自己被口水舔湿的拳头移离女人嘴边,相对地移向她的胸口——然后使劲拉破她的衣服。
「咿!」
由于连内衣也被扯破,白皙的乳房裸露出来。本能地产生了性兴奋。但是,莉莉海尔以理智压下欲望。这不是单纯的凌辱。她用力握住,搓揉,捏起尖端,玩弄。
「咿……啊,好痛,住手……什么……你做什么……!」
「我似乎是同性恋。」
女人原先无比困惑的双瞳里浮出了明显的惧色。就是要这样才行。她更是让手指滑向裙子底下的大腿,一边往上寻找根源,一边说:
「明白了吗?所以,我可以继续玩弄你。可以毫不厌倦地玩弄你。话虽如此,光靠手指无法满足我吧。但我也提不起劲用剑柄——那么,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瓶子呢……」
她寻找着什么般环顾四周后,女人领悟了她的意思吧,扭动着身躯开始挣扎。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住手,请你住手,算我求你了——!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咿咿,呀啊,不要,咿咿咿咿咿咿!」
女人惧怕得仿佛快得了过度换气症。莉莉海尔期待着连锁反应,看向身后——然而,男人却闭着肿胀的眼皮,瘫软不动。是流太多血了吗?真是有些可惜。
她离开女人身旁。双眼泛泪的女人松了口气似地发出呻吟。但放心还太早了。接下来,自己正打算用更加令人厌恶的方法收集恐怖。
莉莉海尔握住插于背上的其中一把剑柄。那是一把斑驳地覆满了黑色脏污的剑柄。拔出那把剑后——
「……」
剑随即被火焰包围。不是刀身,而是包含握柄在内的整把剑。所以想当然耳,莉莉海尔握着那把剑的手掌也烧了起来。肉烤焦的异臭。她刻意忽略痛觉。
「什……什么?那是什么……』
「这把剑的名字叫作『安德里恩的自罚(E.S.P)』。不过,名字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吧。你想知道的应该是使用方式。当然,我要这么做。」
莉莉海尔将被火焰包覆后,烧得赤红的刀背抵在瘫软不动的男人脖子上。
「咿咿咿咿!住手,快停下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醒了呢。」
她将「安德里恩的自罚」收进剑鞘。火焰消失了。看向两人后,他们对她回以了意义不同方才,混乱更是加剧的恐惧视线。眼神像在看着莫名其妙的怪物。
她想,这样子就好了。见到诅咒的人,都该有这种眼神。
但是,诅咒的恐怖还没有结束。必须让他们更加、更加害怕才行。莉莉海尔又从背上抽出另一把剑,略微弯曲的刀身有些厚度。
「这是屠宰刀『血腥情人节』。它的诅咒是想砍肉,砍得愈多,刀身愈是锋利。家畜的肉虽然是聊胜于无,但最好的果然还是……」
她意味深长地没有再说下去,朝两人走近一步。
「不……不会吧……不要啊……」
「救……救命啊,求求你,求求你……拜托你一定要饶了我,求求你……!」
要选谁呢?她本打算先砍断手指就好,但女人已经吓得失禁。再惊吓到她的话,心脏说不定会停止跳动。先选男人吧。看起来也比较有体力,而且还比女人早一步讨饶,真教人不敢苟同。就这么办。
决定好后,莉莉海尔高举起屠宰刀——
「!」
然后迅速旋身划刀一闪。
钢铁碰撞声沉闷地响遍
四周,而那种又重又坚硬的手感,是刀与从背后飞来的拷问车轮剧烈冲撞后产生的感觉。系着车轮的立方锁前方——少女一行人正瞪着自己。
莉莉海尔依然冷静从容,小声叹气。
「伤脑筋。这群家伙恐怕不害怕诅咒。」
*
莉莉海尔不以为意得仿佛是走出便利商店后发现外头在下雨般,低声喃喃说了「伤脑筋」之后,略微低垂着依旧阴沉的眼眸说:
「你们为何知道这里——不,我可以猜到。是研究室长国吧。」
「你怎么知道?」
「为了打听出妮露夏琪的下落,我与他们做了交易,出卖了骑士领的内部资讯。我早该想到在那时候起,他们也完全掌握了我的资讯。」
「出卖骑士领的资讯……?」
春亮皱起眉。可以做那种事吗?当然不行吧。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
「——现在的我,并不是以骑士领的一员这个身分展开衍动。单纯是莉莉海尔·姬鲁米丝妲。不,也有可能会向我派来追兵吧。因为从骑士领的武器库中拿出这些剑的时候……我的做法有些强硬……」
「我才不管你们骑士领内部的情况是怎样。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对你的残暴行为坐视不管——黑绘!」
「是是~」
黑绘悄悄伸长了头发,连同椅子,将被绑在椅子上的情侣拉了过来。还以为莉莉海尔会阻止他们,她却只是拿着厚刃菜刀般的剑伫立在原地。
「咿……咿……咿咿咿咿!」
「啊啊啊啊啊啊!」
「哇~你们不要乱动。但就算这么说也听不进去吧。再让你们看到更多奇怪东西的话,有可能会造成精神创伤,如果你们能稍微睡一下,我会很开心哟。模式『睡眠的贞能』!」
大概是被勒了一下脖子吧,情侣同时闭上双眼,安静不动。虽然这个处置有些强硬,但没有心思顾虑他人了。只好请他们见谅。
「什么骑士啊,你最近的行为太让人看不下去了。总之先捉住你再说!」
「这我——会很伤脑筋。」
「谁管你!第二十二号机关·溃式针球态『星棍("Morgenstern")』!」
菲雅手上拿着铁球棍往前疾冲。
「我负责掩护你。应该会比日本刀好对付吧!」
锥霞伸长受诅咒的皮带。见状,莉莉海尔说:
「我不想消耗『希格尔斯荷姆』的力量。对付你们的话,就用这把屠宰刀『血腥情人节』——顺便加上这把『安德里恩的自罚』吧!」
除了原本就拿在手上的厚刀,她又从背后抽出了一把熊熊燃烧的剑。自己的手掌似乎也烧焦了,但她只是挑了一下眉。大概是以意志力压下痛楚吧。
「什么……!」
锥霞发出呻吟。伸长的「黑河可怜」仅是掠过了「安德里恩的自罚」刀身,前端就化作了焦炭,飘出皮革烧焦的臭味。锥霞慌忙将「可怜」拍向地面,扑灭往上蔓延的火焰。身后,确认着情侣状态的黑绘露出了「0h!大可怕了!」的表情。大概是心想自己的头发八成也会落到同样的下场吧。
「你还是老样子,身上带了很多有趣的武器呢!」
菲雅挥起铁球棍发动攻击。莉莉海尔以屠宰刀挡下,再以火焰剑迎击。菲雅对于划过眼前的热气皱起眉,但没有退缩,更是继续进攻——
气势十足。但是……在春亮看来,他觉得两人的动作都不够出色俐落。
仔细想想也是当然。与妮露夏琪打斗是今天早上的事,日期都还没有变换。菲雅被此叶狠狠修理了一番。莉莉海尔被此叶的剑杀交叉伤到了肩膀。两人都是拚死与妮露夏琪奋战——体力不可能已经完全恢复。
但是,两人仍是大打出手。秉着无法退让的意志互相对抗。锥霞也像是在说「只要从被烧着的那头伸长就好」般,再次以「可怜」展开支援。
春亮忽然间想——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内心油然升起空虚感。
眼前的两个人以及他们自己,确实有着无法退让的某种意志吧。可是,那是……
「唔——————!」
「喔喔喔喔喔!」
两人使劲挥出的一击互相碰撞,菲雅与莉莉海尔同时往后飞出。在地板上滚了几圈后,菲雅缓慢起身,同时瞪着前方说:
「呼……呼……你也该死心放弃,丢下剑了吧……!」
「这我办不到——」
莉莉海尔也以受诅咒的两把剑为支撑,用那对阴沉双眼看着他们,努力往上站起。
「那些剑看起来很明显遭到了诅咒呢。你们不是不认同受诅咒的道具吗!就是因为有那种东西,你才会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吧!为什么,为什么不住手?」
「那还用说。一切都是为了打倒妮露夏琪……」
莉莉海尔紧紧咬唇,漆黑的双瞳中出现了更加强烈的光芒。
「我早就忘了诅咒的忌讳。也不晓得何谓骑士的光荣。走在正道上没有任何意义。没错,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即使受到了诅咒,我也不在乎……」
紧接着,莉莉海尔——
以甚至带着悲痛的音色,如此呐喊:
「现在的我……只剩下打倒妮露夏琪。只剩下为那孩子报仇——这些目标而已!」
从中能感觉到的,仅是纯粹的觉悟。
望着衣衫褴褛,呐喊出觉悟的她。
某种思绪窜过春亮的脑海。
他察觉到了,至今无法化作言语,始终存在于大脑角落的冲动是什么。那种觉得非见莉莉海尔一面不可的冲动是什么。
直截丁当地说——春亮也做好了觉悟。
所以——
「慢着————!」
春亮大叫,冲进两人的正中央。菲雅大惊失色。
「笨蛋,你做什么!快点退下!」
他不会退下。莉莉海尔已被名为复仇的黑暗困住。但她仍然在最后的底线保有自我。她只是解开了用以达到目标的限制器,并非完全发狂。所以,不会做出在这里杀了他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春亮下了这个赌注。
而他的赌注下对了,莉莉海尔仅是挑了一下眉头,注视着他。
「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救出待在妮露夏琪身边的此叶。而你的目的是打倒妮露夏琪,如果这就是全部的话——」
春亮咽下口水,接着说道:
「我们应该可以齐心协力。现在别再互相打斗了,一起并肩作战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可恶的无耻小鬼!」
「夜知!你这是……」
「喔~阿春,你真是豁出去了呢。」
听着菲雅一行人的惊叫,春亮仍是目不转睛地凝视莉莉海尔。她也同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春亮,似乎在确认这番话的真伪。
也就是说——有这个可行性。
「你会像现在这样绑架他人,或是教唆以金钱雇用的人,都是为了提升那把会因恐怖而拉长的剑的力量吧。与其增强一把剑的力量,不如获得我们这几个人的力量——然后站在同一阵线上战斗,战胜妮露夏琪的可能性会比较高吧?」
莉莉海尔仍是一言不发。但她眯起双眼,像在深思某件事情。
春亮还有话必须事先声明。是最低限度的条件。
「我开出的条件,当然第一是别杀了此叶。那把剑叫作『祸具破坏者』吧?虽然它好像已经被破坏了。第二个条件就是不能伤害其他一般民众。你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将其他人当作诅咒的饵食。只要你愿意遵守我开出的条件,我们就会全面支援你,与妮露夏琪战斗。」
「不单是以恐怖为粮食的『祸剑希格尔斯荷姆』……例如这把刀『血腥情人节』,也需要他人的牺牲才能加强力量。」
莉莉海尔轻轻摇动屠宰刀,如此说道。春亮内必打着冷颤,但是——
「不过——一,只要能够杀死妮露夏琪,我会不择手段。二,以整体战力来看,和你们联手,战斗力确实比较高。再加上三,我已经想到了打败那家伙的作战计画——以上,只要你们愿意协助我的作战计画,并努力付诸实行的话,这个提议值得考虑。」
「真的吗!」
这时,菲雅大步走上前,用力拉过春亮的手臂。
「慢着慢着,别擅自决定!这个女人可是骑士领的一员喔!根本不能相信她。你快点回想骑士领的家伙们至今做过了什么好事!」
「我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草率采取的策略。她刚才也正打算伤害一般民众吧?若问我这女人值不值得信赖,我只能回答这是蠢毙了的问题喔。」
锥霞也同意菲雅的看法。她们的反驳也很正确。
「你们会无法轻易答应,我也能明白。眼前的莉莉海尔正做着相当残酷的事情。一切结束之后,我也想请她加以弥补,说不定还会爆发冲突,可是——我认为,现在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绝对要……夺回此叶不可。」
「……」
「而且,你们都忘了吗?时间只剩下一周左右而
已。一旦过了,此叶说不定就会前往其他地方,和师团长那个家伙战斗——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现在没有时间选择方法了。」
「那个……也许是吧,可是……」
锥霞求助似地转动眼珠,视线望着黑绘。她和两人不同,带着像是看开了的微笑。
「说得也是呢。我算是中立的吧。但以从前就待在那个家的人而言,以和小此一同生活至今的人而言,真要说的话,我的心情和阿春一样吧。既然阿春决定了,我会遵从他。」
「怎么连黑绘都……」
「真的——拜托你们了,菲雅,班长。」
说完,他笔直地注视两人。仿佛拗不过他般,菲雅率先叹气。
「太卑鄙了。你明知道我们无法拒绝,还这么说吧?」
「不……不,我没有……」
「结果都一样。假使我们拒绝了,现在的你可能会说,那就只有你和黑绘两人协助她。这点我真的由衷觉得蠢毙了。我们不可能只让你们两个人和不知何时会背叛的人待在一起。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没有选择……」
「——抱歉。」
「哼,就算道歉,你也无意改变主意吧?没办法,总之就先答应你吧……只是你要明白,无耻小鬼,我们并不是非常赞成这件事。都是乳牛女太大意了,才会导致现在的情况,所以应该由那家伙自己扛起责任。我不认为甚至要不惜与敌人联手。」
菲雅朝向其他方向,噘着嘴唇低声抱怨连连。
「到头来,我也是消极的赞成……根本上的想法和菲雅一样。我认为骑士领的人很危险。如果有其他方法,应该选择其他方法才对——」
锥霞也小声说道。视线望着下方,表情像是心中千头万绪纠结在一起。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啦。可是,现在真的无法再选择手段了。」
春亮感到焦急,心想着:为什么两个人要说这种话?当然,他也非常清楚有风险。可是比起这件事,现在这个局面,更该思考如何竭尽全力救出此叶才对吧?应该更加团结一致,一心一意为了救出此叶而展开行动啊。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总之就先答应你了吧。」
「好了好了,既然双方都了解彼此的意见,再说下去也只会原地踏步而已。总之,先听听那位骑士怎么说吧?因为她刚才说了『作战计画』。」
听到黑绘这句话,春亮将视线拉回到莉莉海尔身上。
「没错,打倒妮露夏琪的作战计画。」
她一边将熊熊燃烧的剑和屠宰刀收进背上的剑鞘里,也就是表现出她真的打算与春亮等人联手的态度,一边低声说了:
「能够使任何攻击失效的那件『唯一真正的灵魂舞衫』——也存在着弱点。而我知道那个弱点为何。」
*
约莫快一个小时后,菲雅一行人再度回到废弃饭店。至于他们方才在做什么,就是将那对情侣送到医院。两人依旧昏迷不醒,伤势也不严重,所以将他们放置在医院占地内的安全场所后,再打电话通知医护人员。
带着仿佛成了绑架监禁犯共犯的心情(实际上或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回到了空荡荡的大厅——然而,莉莉海尔不在那里。逃走了吗?菲雅瞬间心想,但竖起耳朵后听到了动静,于是走过去看看。
在饭店一隅,像是休息厅的地方,莉莉海尔就在那里。墙壁和天花板的壁纸皆斑驳脱落,暴露出凄凉的光景,但现场还留有沙发和桌子。当然都积满灰尘。
莉莉海尔正坐在沙发上,为自己的右手裹上绷带。是在治疗那把「安德里恩的自罚」造成的烧伤吧。
「哼,既然会痛,别握那把剑不就好了嘛。」
「握柄的火焰温度比刀身部分低,不至于无法忍受。」
对疯子不管说什么都没用。菲雅只是耸肩回应。这时春亮开口了。
「话说回来,不换个地方没关系吗?」
「是啊。那两个人醒来后,要是说出了这里,警察来了的话——」
「一,我是在他们昏倒后,才带他们来到这里。二,醒来后也只看到满是水泥的空间,我也不觉得他们有多余的心思能记住四周状况。以上,我判断警方不会马上查到这里。」
「是的话就好了。哼,蠢毙了……」
莉莉海尔似乎正好包扎完毕。见她没有移动的迹象,菲雅与春亮等人互相对视后,略微拍去沙发上的灰尘,坐了下来。形成了与莉莉海尔隔着桌子互相对坐的局面。
(伤脑筋,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菲雅茫然心想。自己的意见完全没有变。她不想与这种家伙齐心协力,但如果只有这个方法的话,也没办法。就只是这样而已。
也就是说,自己是视作「无可奈何」,接受了现在的情况才对。
然而——自己心中这种心浮气躁的感觉,无法光靠这样就完全说明。
总觉得有哪里难以释怀。
姑且可以说明成,她终究无法完全抹去对莉莉海尔的警戒及不信任。但是——问题是……问题在于……
不是他人,正是自己,似乎在心底疑惑着:真的是这种理由吗?
对于这个疑惑的存在本身,她没来由地有着深深的罪恶感。虽然不明所以,但感觉上,无意识间,就是这么觉得。
她瞄向身旁。虽然掩饰得很巧妙,但锥霞也散发出有些坐立难安的气息。虽然只是直觉,但她觉得锥霞也和自己一样有着完全相同的感觉。同样对于这种逻辑上应该可以接受的情况,却觉得难以释怀,但又怀疑自己感到难以释怀的理由,为此不知所措。
真的……
这种不可思议地对现状感到难以释怀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直接说出知道的资讯吧。首先,那家伙后背受击的话就会死。」
『……』
听了莉莉海尔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一行人片刻保持沉默,互相对望后,又把脸转回来,确认莉莉海尔的表情完全没有改变。
「太——太直接了吧!至少说句开场白吧,诅咒你喔!」
「嗯,真希望你至少先说一句像是『关于刚才说的作战计画』呢。突然就说出这么重要的消息,差点要左耳进右耳出了哟。」
「嗯。不过,还真是单纯到蠢毙了的状况呢……」
「那……那是真的吗?」
他们你一言我我一语,对照之下,莉莉海尔以平静的嗓音接着说:
「当然,没有人确认过。但是这则消息准确性很高。」
「研究室长国的人没有告诉我们这件事喔。你为什么知道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
「骑士领原先就将妮露夏琪视为『骑士杀手』,一直追踪她的下落。会有独自的资讯网也是当然。那家伙的装备——在资讯网中,关于这个弱点的资讯也是最新消息。」
这么说来,也是因此才发生了新生欢迎祭那件事。菲雅想起了被卷入其中而丧命,既是龙岛/龙头师团的见习生——但也确实单纯只是学妹的一名少女。想起了放在口袋里的第二个魔术方块的重量。杀了她的是骑士领的骑士纳特。这也是菲雅无法信任骑士领的原因之一。
「前往你们学校时尚未得到这项资讯。假使实际和纳特他们一同与妮露夏琪对峙,真不晓得结果会是如何。可能会和『骑士杀手』的众多牺牲者一样,复仇不成反遭杀害吧。」
莉莉海尔在桌上交握的拳头仿佛发出了叽嘎声响。是想起了什么吗?和自己一样,想起了会感到愤怒的某件事吗?
「……哼。这么说来,当时你也骗了我们呢。不晓得这次的话是否可以老实相信?」
菲雅牵制地狠瞪着她说。
「也只能请你们相信。情况和当时不同——如今我们的目的一样。」
虽然火大,但一味怀疑的话,事情也不会有进展。菲雅再度露骨地哼了一声,姑且先强调自己的警戒。
「言归正传。也就是说,『唯一真正的灵魂舞衫』的忌能是『能使正面和侧面受到的攻击无效化』,诅咒则是『后背受到的攻击即便再轻微,也会导致死亡』。但是,由于这项道具的来历是在屠杀印第安人的枪林弹雨中存活下来,之后才遭到诅咒,所以推测关于『子弹』,会拥有全面无效化的属性。就算从背后开枪也没有效吧。」
「那么——例如用我的头发,或是原始地射出弓箭的话呢?」
「应该有效。但是现阶段要让弓箭攻击到她,无限地近乎不可能。因为日本刀擅长抵御弓箭,更何况现在还有两把。」
「呣。这么说来,那个乳牛女曾经说过,她就算没有特别意识,身体也会迳自迎击飞来的武器呢……」
「那么,剩下的方法,就只有绕到她背后,直接进行攻击吧。」
锥霞说完,莉莉海尔轻轻左右摇头。
「如果实力差距极大也就罢了,但通常很难钻到高手的背后去。因为我与箱形的恐祸同时攻击她,也完全没能绕刭她背后去。」
「嗯。妮露夏琪自身的移位技巧也相当高超呢……对了,我可没忘了你当时把我
当成诱饵喔!我要求谢罪和赔偿!」
莉莉海尔却仿佛完全没听见般予以无视。真是厚脸皮的女人。
「有虎彻和村正的话,更是难上加难。不论是刀的姿态,还是人的姿态,他们都会留意妮露夏琪的后背吧。换言之,背部的攻击是『唯一真正的灵魂舞衫』的最大弱点,但对方也会因此严加戒备。」
「那……那该怎么办?你有突破困境的作战计画吧?」
「——没有。」
「你说啥————!」
菲雅又发出了惊愕的大叫声。但莉莉海尔像在说「别误会了」般又接着说:
「正确地说,是攻击她另一个弱点。虽是理所当然,但『唯一真正的灵魂舞衫』无法保护到没有布料的部分。所以要攻击她的手脚。」
「……这点又是单纯到蠢毙了呢。」
「话说回来,刚才说的背部那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淘气的假动作吗?」
「不。我单纯只是心想,要先知无不言地向你们说明我所知道的『唯一真正的灵魂舞衫』的资讯。既然要并肩作战,为了不让你们心生无谓警戒,应该先公开所有资讯吧。」
「哼。既然如此,你要早说啊……不过,把所有资讯告诉我们是理所当然,我们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你失去警戒心喔。总之,你现在说的作战计画,还是有着相同的问题点吧?也就是有虎彻和乳牛女。这并不简单吧——况且要攻击人类的手脚,其实意外地困难喔。如果对方又熟悉战斗,更是不好出手。」
莉莉海尔微微点头同意。
「所以,首先要动员所有人力封住对方的行动。我和箱形的恐祸各对付一把日本刀,然后再用你们的头发和皮带祸具,封住妮露夏琪的行动。如此一来,应该至少会有一瞬间,有机会给予她的手脚一记攻击。」
「嗯?不是趁机用我的头发刺向她的后背?」
「分析了双方的战力以后,我现在说明的方法已是极限。不论缺少哪一个环节,都无法限制住她的行动吧。如果要在束缚之后绕到她背后,或是攻击后背,都会显得多此一举,也会来不及吧。给予手脚一记攻击已是极限。」
「哼。你的战力分析吗……」
「一,我曾数度率领『骑士团』,身为团长,必须掌握全体的战力,构思战术。二,我已经见过你们的战斗方式数次,记在了脑海里。以上,我有自信自己的战术分析有着相当高的准确性。不过,最终也是只能请你们相信了。」
这时,春亮抬起头。
「等一下。也就是说,大家一起并肩作战,束缚了妮露夏琪以后,也许有一瞬间可以勉强制造出给予她手脚一记攻击的机会吧?可是,光是这样又不一定能改变现况,何况——」
菲雅也察觉到了。莉莉海尔的说明中有着决定性的缺失。但是,她自己也知道吧。打断了春亮的话后,莉莉海尔说道:
「只要有方法可以给予手脚一记攻击就分出胜负,那就没问题。而这是你的疑惑吧……所有人好不容易才能束缚住妮露夏琪,没人能攻击她的手脚吧?这个答案很单纯。」
莉莉海尔转动脸庞,看向发问的本人。
然后,带着依然充满灰暗决心的表情——宣告:
「夜知春亮,这个作战计画的关键在于你。由你亲手终结这场战斗吧。」
起先,菲雅完全不明白莉莉海尔在说什么。但是渐渐地,大脑开始理解到这个女人说出了非常荒唐不经的话语。
「你……!」
「请你说明这是什么意思。」
早在菲雅发声之前,春亮便迅速反问。用着不可思议的平静话声,带着不可思议的认真眼神。菲雅像是受到了震慑,声音被压制在喉间。
莉莉海尔轻转过头,示意背着的其中一把剑鞘说道。是把装饰华美的漆黑剑鞘。
「这是——『毒剑剧毒骑士』。是把砍伤他人后,会给予无法避免的毒素的剑。换言之,即使只是手脚,即使只是擦伤,只要能给予一击就赢定了。」
「好可怕~有这么强大的武器的话,你为什么至今都不用?」
「代价就是诅咒非常强大。只要一拔剑出鞘,持有者也会中毒,不久毙命。」
理由很单纯。莉莉海尔将视线从了然地沉默不语的黑绘,重新投向春亮。
「我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将它带了出来,但无法保证自己在倒下之前,能够给予她一记攻击。所以对我来说,这是非不得已的最终手段,单纯也只是赌注。」
春亮的眼神依旧认真,低声说了:
「但是,我——不一样。」
「没错。你不会受到诅咒。据说你拥有了祸具后,诅咒不会发动。那么,由你来使用这把剑就好。对方也料想不到你会加入攻击行列吧。应该能趁其不备。」
总觉得莉莉海尔迳自往下讨论,菲雅忍不住开口打岔。
「慢着,应该有其他办法吧?像是我代替春亮拿剑会怎么样?反正我不是人类——」
「一旦变作人类的姿态,就具有人类的性质。恐怕你们也会中毒吧。诅咒形成的毒素会侵蚀你们的存在本身。」
「唔……」
菲雅转动视线。黑绘一脸不知在想什么地听着对话,锥霞则愁眉苦脸。菲雅仿佛找到了同伴,更是又说:
「可……可是,让春亮到前线还是太危险了。春亮可是门外汉喔。」
「是啊,蠢毙了。风险未免太大了吧……」
「夜知春亮是在束缚住妮露夏琪之后,才会挥舞这把剑。反击的危险——至少第一击几乎没有吧。就是为此才要束缚住妮露夏琪。」
见莉莉海尔说得从容自若,菲雅不禁大为光火。一种过于轻视春亮受伤风险的——甚至仿佛丝毫不重要的气息传了过来。
「危险性并不是零!战斗中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而且……」
菲雅心头一惊,吞下了本想接着说出的话语。实际说出口的话太沉重了。
她早就发现了。虽然不晓得莉莉海尔是否刻意,但她还没有明确说明那把毒剑的威力。只是说赢定了而已。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
(嗯,没错。我才不会什么也不想地就赞成这个提议。)
就算是为了救此叶。
否则的话,春亮——
总是一脸悠哉、气定神闲的枯槁春亮他——
说不定会演变成他要亲手杀人——
「菲雅、班长……没关系。我愿意做。」
虽不晓得他是否察觉到了这个可能性。
但春亮带着坚定的眼神,字句清晰地说了。
菲雅和锥霞仅仅一瞬间四目相接——同时轻声叹息。那是不论再说什么也阻止不了他的表情。就和决定要与莉莉海尔联手时一样。
「这样啊。使用这把剑就不需要绕到身后。决定胜负时的步骤愈简单愈好。恐怕只有一瞬间可以束缚住妮露夏琪,千万不能贪心,试图趁机做些多余的动作,导致计画失败。」
「意思是要我放弃攻击后背吧?」
「没错。从一开始锁定手脚就好了。不过,门外汉挥剑,不一定可以砍中你瞄准的地方。为了不错失仅有一次的良机,必须进行训练。你必须习惯这把剑的重量、重心、形状,如何与自己的力量保持平衡,挥剑时的感觉等——」
「这些我也愿意做。但只有你懂得挥剑,你愿意教我吧?」
「就这么办吧。一周的时间虽然短暂,但不会毫无意义。」
菲雅紧紧握拳,思索着自己可以做到什么事。
事态似乎愈来愈往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但是,也许从之前起就是这样了。打从此叶落入对方的手申起,一直都是这样。
春亮正以最快速度,目不斜视地走在那条道路上。不论那条路旁边有悬崖还是无底沼泽,他都奋不顾身。太危险了。即使她们提醒他那里有悬崖或沼泽,他也肯定不会停下脚步。那么——不管自己内心有什么情感,都只能尾随他了。希望能在他快要掉下悬崖、快要被沼泽吞噬的时候,伸出手拉他上来。
「没办法,我也一起参加训练吧。必须看着你,以免你做些奇怪的事情。」
「是啊。假使夜知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会竭尽所能处罚你。别动些歪脑筋。」
「也就是所谓的特训期吧。感觉真难得~」
菲雅直直地凝视春亮。他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然后笑了。只有这时候和平常在起居室里头看见的笑容一样,因此她格外心痛。
「菲雅,对不起啊。」
「我——什么也没有做。要采取行动的人是你。为什么要刻意采取危险的手段?你可以再花点时间,思考更好的办法啊。」
「为什么吗……」
春亮的眼神像是在稍稍回忆往事,然后答道:
「是啊。因为我有些觉得……今天早上的我太差劲了。」
「……」
「被班长拯救,双脚还不停发抖,被此叶揍飞。她认为我不过是没出息的男人呢。」
「哈哈。」这次春亮发出了声音,微微苦笑。
「所
以——我才心想,必须让此叶看看我帅气的一面呢。等到一切结束,那家伙回来的时候,可以对她说我也努力过了,不再只是没出息地旁观而已。」
这个大笨蛋——菲雅只能在心里如此低喃。
身旁的锥霞也在同一时间轻吐了口气,因此菲雅心想,锥霞应该也在心底低声说了平常那句口头禅吧。
*
完全的黑暗之中。
连月光也透不进来的废弃饭店深处——疑似是被服室的狭窄场所。莉莉海尔盖着残留在里头的破破烂烂毛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周遭唯有静寂。类似……特训的活动将从明天开始进行,那些家伙已经回家了。
她心想,这搞不好是从那天之后,她第一次在一天之内说了这么多话。那一天。朝大秋高中进攻的那一天。纳特打了败仗的那一天。然后——
「……!」
她轻轻将手放在那一天被贯穿的腹部伤口,后来请黑市医生为她治疗的缝合伤疤。数个月的时间,以及化作自己的盾牌,一同被贯穿的她的生命——让自己几乎已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但是……
她觉得这等同于令人憎恨的遗忘。
于是将手伸进衬衫底下,以指尖抚过伤口。些微的痛楚复苏。以此为契机,「那一瞬间」的记忆支配了大脑。互相重叠的身体、腹部的温度、在眼前摇晃的她脑后的头发。有着香气的发丝。当抱紧她,将鼻子埋进去,嗅闻那股香气的时候,自己确实感受到了幸福。原本相信这份幸福将会永远持续下去——
然而……
她将指尖钻进了伤疤里。不可忘却的画面密度顿时提升。这时她不再有多余的心思感受味道。她悲痛的呐喊。赌上自身的存在价值,想要守护眼前骑士的话语。自己一边听着,一边感受到了什么?
在她身体前方的妮露夏琪,又感受到了什么?
(承认吧,莉莉海尔·姬鲁米丝妲。)
面对对方压倒性的强大……
面对对方压倒性的气势……
(你!感受到了……恐惧……!)
她咒骂自己,让指尖更深入。发麻般的疼痛传来。但少女的痛苦没有如此微不足道。
(萝莉卡……抱歉……)
当时,自己背叛了她。
可耻地背叛了相信自己是真正骑士的她。
所以……所以——
莉莉海尔在狭窄的黑暗中,气喘吁吁地轻轻从衣服底下抽出手指。她舔了一下,有些许血的气味。这股气味也有助于她回忆起当时趴倒在地,落魄的自己。
(活了下来的我存在的意义,仅剩下一个。就是藉由替你报仇……为当时的恐惧赎罪。所以萝莉卡,你看着吧。不论要我做什么,不论要使出何种手段。没错,即使这幅身躯会受到诅咒——我也一定会杀了妮露夏琪——!)
感觉到胸口深处燃烧着漆黑冻冰般的火焰。孕育出了这种矛盾的火焰的名字,想必就叫作复仇。凝结得有如永久冻土的寒冰,绝对不可能再度消融。但是又如同炼狱的火焰,会将触碰到的所有东西焚烧殆尽。
(快了。就快了……)
她轻轻闭上双眼,思索今后的事情。
为了杀死妮露夏琪.准备工作正一步步进行。箱形的恐祸等人的协助,和对她们撒下的几个谎言——这两个因素,会引导自己通往唯一期望的结果吧。
但其中一个谎言,她真的觉得无足轻重。与自己无关,而是与他们有关。他们问过「救济拷问官之瞳」是否有重新设定效果的能力。她回答:「我是在上次作战初次与萝莉卡组队,所以不知道。」——但那可是寄托了性命的队友。组成骑士团之际,她至少读过了资料。
换言之,她其实知道——那张面具根本没有重新设定的能力。
会撒下谎言,当然是因为担忧他们会因此失去目标,甚至放弃与自己并肩作战,转而思考其他方法。她不觉得自己做了坏事。不感兴趣,也不关心。只要自己达到了自己唯一的目的,那就足矣。
在坠入梦乡前的朦胧思维中,她兴味盎然地想着。她一定会杀了妮露夏琪。那家伙将会在名为强大的幻想中死去——但是,那之后究竟会演变成何种局面?
应该有两个因素,会支配着妮露夏琪死后的局面。
一,因为找不到方法,即使妮露夏琪死了,村正的记忆依然没有恢复。
二,如果所有事情都照着自己的推测发展的话——
届时,夜知春亮已经死了。
那么,最后剩下的发展,就是互相残杀,
虎彻与村正看来都由衷钦佩主人的强大。说不定会发挥武士道之类的精神,为主人报仇。即使不报仇,也应该会符合受诅咒道具、符合战斗狂之刀的性质,继续战斗吧。为了补充诅咒——为了欣赏鲜血、啜饮鲜血,而继续战斗吧。
另一方面,箱形的恐祸失去了夜知春亮后,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她不认为那家伙承受得住。箱形的恐祸应该会陷入疯狂地反击,直到杀光视野内的所有事物,否则不会停歇。
也就是说,最终的结果是二选一。
换言之——不是村正和虎彻粉碎,就是箱形的恐祸粉碎。
(呵……)
莉莉海尔真的是睽违已久地露出笑容。正因为被没有任何外人的黑暗包围,正应为是在坠入梦乡的前夕,才能浮现出的死心笑容。也可能她只是在梦中露出了笑容,现实中的自己连脸颊也没有动一下。
无论结果是哪一种,都与杀了妮露夏琪以后的自己没有关系。
而且——
因为达到这个目的的时候,自己也有极高的机率应该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