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是茶色,确实看上去很可怕呢」
四月的某个放学后,下午六点半。在学校的烹饪教室里。
我同班的,记不太清姓杉田还是姓铃木的女生,对我做出定论。
「……是么」
茶色的头发有那么糟糕么。
一个星期前,我退出了田径部。原因就是我这头茶色的头发。
我初中三年都在练短跑,在进入高中后的第一年里也是一样。可是,在上星期一的开学典礼,我升上二年级的同时,田径部的顾问也换人了。以前的顾问转职,新到任的老师成为了顾问。
新到任的那位顾问老师似乎喜欢所谓的「健全的高中生」。
我头发的颜色是天生的,我不否认它很惹眼,但我一生下来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虽然以前惹出过不少误会,但学校也并不是蛮不讲理。上初中时学校就理解了我,上了高中直到去年为止,前任顾问也没要求我染成黑色。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那家伙对我说,健全的高中生不能有茶色的头发,运动员更是如此,在高中参加社团活动头发就必须是黑色,健康的体魄需要健全的精神。
所以我就试着呛了一句
『把自然的茶发染成人工的黑色,这样就健全了么?』
『问题不在这里吧』
那什么才叫问题啊……
我留下了我这头茶发,退出了田径部。
我走的很坚毅,没有留恋。我在田径部并没有创造什么骄人的成绩,而且走了之后还少了那些严格的训练了,反倒轻松不少,将以前投入社团中去的能量分配到其他地方去也相当不错。能让我充实起来的东西也并非仅限于跑步。
虽然这么想,可这一个星期来,我放学之后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既然如此,就创造一个兴趣吧——刚想到这里,察觉我心思的田径部员们就对我说「主宰今后时代的是下厨系男孩」。
于是,我索性在家里翻了翻做蛋糕的书。不看不知道,竟然在56页发现了一个超闪亮的豪华蛋糕。
我认定就是它,将烹饪器具取了出来,然而一下子就碰了壁。「蛋白酥皮是什么?」我弄清楚那是将加了白糖的蛋白往死里打发泡的东西,等我实际试着把它弄得「这家伙超白的样子」之后,又「搞什么鬼,手超疼啊」郁闷起来,以为终于搞定了的时候,又看到『将事先做好的基本糕坯A(参考第3页)与蛋白酥皮混合』这段讲解,顿时傻眼了。
给我等一下,第3页我一眼都没看啊。基本糕坯A是啥?不带这样把预先做好当成前提的吧,这让直接跳到56页的我情何以堪。莫非这是坑我用的圈套食谱不成!
最后,在我制作基本糕坯A的时候,好不容易打发泡的蛋白也彻底蔫了,变得完全不能使用,于是我就放弃了。
然后今天,我放学后路过烹饪教室门口的时候,看到理科研究社的女孩们正拼命地打蛋白酥皮。
我盯着她们几乎要将手腕肌肉用坏的动作,这时房间里的不知叫山田还是叫加藤的同学注意到了我,邀请我说:「苅羽同学,要来试试么」
升上二年级才刚刚过班,我们并不很熟,担心我心想反正回家也是闲着,于是应了声:「这个我超拿手」
说完之后,女生们「好厉害!好快!好熟练!」对我大肆夸奖,纷纷将装了蛋白的容器拿过来。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门口附近总有社员在待命,监视着不让我离开。可能姓山田还是姓恶魔的同学每次和我四目相接,都会向我投来邪恶的微笑。
下午五时许,我的手腕已经彻底阵亡。我趴在桌子上稍作休息,到了六点半手才终于恢复了知觉,而这时其他社员基本已经回去了,只有魔鬼山田留在了烹饪教室。
「苅羽同学,以前是田径部的是吧?听说因为头发的原因退出了,原来真有其事啊」
随后冒出来的,就是最开始提到的「头发是茶色,确实看上去很可怕呢」这则发言。
「染掉不就好了,黑发挺好的啊。主宰今后时代的是认真系男孩」
「是么?算了,反正女生只认帅哥,别的都无所谓吧」
我真是太直接了……
「那我回去了,今天谢谢你帮忙。下次有事再有劳你咯」
「嗯?等等,我的那份蛋糕呢?」
恶魔鬼畜扬嘴坏笑,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七点了。外面暗了下来,窗外的操场上已没有人影。所有社团的活动,都已经结束了。
「手腕疼死了……」
说起来,更衣室里还放着冷却喷雾来着,用一用吧。
我收拾好东西离开烹饪教室,边走边给老妈发邮件。
『晚饭你自己先吃吧』这种话,我在搞社团活动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发的。跑完之后筋疲力竭,摇摇晃晃地蹬着自行车到家,吃了晚饭倒头就睡。不管这样好还是不好,总之什么都用不着去想。
我输完邮件后抬起脸,只见更衣室已经到了。以前在搞社团活动的视乎,我都是在这里换下制服,穿上运动服,然后去操场的吧。
我正准备进更衣室的时候,听到了砰砰乓乓的声音。
在更衣室右侧的走廊尽头,是第二体育馆。第二体育馆比上课和进行球类社团活动的第一体育馆比起来要小一些,有一半面积铺着榻榻米,主要供剑道社和柔道社使用。
社团活动都已经结束了,究竟是谁还留在里面呢?我感到好奇,竖起耳朵去听,听到了一些气势十足的声音。虽然声音被门封在了里面,但还是感觉得到是女生的声音。
——单纯的兴趣使然。找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吧。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把手放在了门上。至少,如果我还在继续参加田径部的话,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吧。
我悄悄地把门滑动,从缝隙中向内偷看。
在里面,有一个女生。她正在空挥竹刀,留到肩胛骨位置的黑发激烈摇摆。她没带面罩,身上戴了胴和护手,穿着袴。
来栖麻央——是今年和我分到一个班的同学。
出席序号跟我一样是6,座位就在我旁边。我跟她没有深交,也并非了解她的一切,但是从印象上来说………………嗯,没有印象就是印象。
开学典礼那天,我向她打招呼说「请多关照」,然后她「请多关照」向我低头回礼。每天早上我问候她「早上好」,然后她也回应我「早上好」。她在下午上课的时候可能敌不过睡意,总是昏昏欲睡的样子。总的说来,她非常普通。
虽然来栖貌似参加了剑道社,可她的动作看上去很古怪。即便在我这个外行人来看,她的动作也绝对不是剑道的动作。
首先,她单手握持竹刀就已经很奇怪了,而且会看的方式总觉得夸张。她可能正在假想眼前看不见的敌人,然而如果用这种动作上去较量,恐怕当即便会被对方拿下一本。
最要命的是,她的动作太迟钝了,毫无爆发力,毫无美感。
然后,还有一个更应该注意的情况。
她挥舞的竹刀,打中了眼前的某种东西。那个东西拥有人类的形状,每当她挥下竹刀,鲜红色内脏就会七零八落。
——那是一具人体模型。
「到此为止了,魔王」
来栖说道。
来栖说道——刚才是什么鬼。
来栖一点都不害臊地放出那种话,与手臂呈一条直线地举着竹刀。
我无法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总是她正在进行的,应该是跟剑道无关的其他事情。只不过,我不清楚她究竟在搞什么。
「你的野心被粉碎了!」
看来她已经把魔王的野心粉碎了。魔王先生的内脏都露出来了,就当是这么回事吧。
「只要将你打到,世界就能恢复和平……」
如果是这种级别的魔王,感觉就算不专程去打倒世界还是会相当和平。
「对话到此为止了」
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唧唧喳喳,能不能别那么自说自话。魔王都要惊呼出来了。
「纳命来——」
来栖说完举起竹刀,就在此刻,从我口袋里响起了不合时宜的电子音。我连忙拿出手机,接收了妈妈发来的回件。
『让人吃饭的邮件可能会树死亡Flag,下次注意』
这酷酷的日本老妈风格是闹哪样,您对亚文化也太精通了吧。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再次从门缝向内窥视。
「唔哇!?」
不知何时,来栖已经零距离贴近门缝。
个这一扇门的距离,她正死死地盯着我看。我跟她四目相交,四目相交,令人作痛的四目相交。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动弹不得。我搞不懂该怎么办了。来栖大大地将门打开了,然而我仍旧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苅羽君?」
来栖面无表情地喊出我的名字。
「你好啊……啊、呃,在搞社团活动么?」
「过来一下」
来栖没有回答我,拉着我的衣
袖,把我带进了体育馆里。如果门被关上,就会形成密室。
「看到了?」
她脸上是小动物探寻天敌动向时的警惕表情,声音有些发颤。我从她的举动注意到,那多半是不能触及的事情。
「什么看到了?」
「没看到么?」
她将手里的竹刀指向我的鼻子。妈妈,孩儿我正在回收死亡Flag。
「你到底要问什么?我只是听到声音,于是过来瞧瞧而已。我刚走到门口,手机就响了……打扰到你了?」
来栖从低我一个头的位置,眼睛向上翻地看着我。这是在确认事情真伪的眼神,不容置疑。
「…………」
「…………」
沉默弥漫开来。可是,我没有移开眼睛。这种时候,只能用毅力挺过去。
「……是么,什么都没看到啊」
来栖好像是接受了,自顾自地点点头。然后,她微微一笑
「抱歉抱歉,问了你一个奇怪的问题」
「没有没有,我打扰你了才是该道歉」
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他对我的怀疑解开了,紧张的弦断开了。来栖面带笑容,我也笑着回应她。我贯彻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我对此感到满足。
感情、思考,所有的一切都放松了。
「那我回去了,你好好加油吧」
「啊,是这样?可是真难办啊,不记得练习是什么时候被打断的了。该从哪里继续呢?诶嘿嘿」
「就从哪里,从对魔法施展最后一击的————啊」
等我捂住嘴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来栖的脸涨得通红。她全身颤抖,表情抽搐,眼睛里含着泪,张开嘴
「……果……然」
她声音很小。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被看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想彻整个体育馆。我不禁捂住耳朵。
「不,不是的,来栖同……」
我正要辩解,但她已经丧失意识,完全听不到我说的话。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栖双手捂面,痛苦不满地趴在地上。她这个人的感情表现可真丰富。
「冷静点,冷静点,好么」
我蹲下来安慰她。
「羞死人了啊啊啊,好想吐啊啊啊」
来栖就快哭出来了。我还是头一次遇见羞耻能引发呕吐的人。
「没关系的,我基本上都没看到,只从『到此为止了,魔王』那里」
「呜啊啊啊啊啊啊,好想去死啊啊啊啊啊」
刚打倒魔王就要死的勇者,什么回报都还没有,总觉得好可怜。
总之,我必须平息这场乱子。要是放任她继续大喊大叫,搞不好老师会跑过来,被误会成不好的情况。
「来栖同学,没什么值得让你寻短见的」
我试着这么去说了,可来栖根本听不进去。她「呜呜呜……」地嚎啕大哭,捂着脸缩成一团。
「听我说啊。没关系的,那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我不觉得好笑」
我抓住她的肩膀,让他停下来。来栖泫然欲泣地看着我的眼睛。
「……真的?」
「那当然了(才怪)」
她没有看出括号里的东西。
「所以冷静下来……好么」
我从口袋里取出手帕递给来栖。她直起上半身,规规矩矩地坐起来。
「谢谢……」
或许是她右眼下面有颗美人痣的缘故,显得她这样的表情非常动人。尽管她给人的感觉很稚嫩,但哭的时候相当煽情。我感觉我有些心跳加速了。
她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将叠好的手帕打开,然后慢慢地放在鼻子上。难不成、喂,快住手。
「擤!」
用力地擤起鼻子。
「这件事一定要替我保密」
在第二体育馆内,只有我和来栖两个人。来栖下跪向我请求,额头紧紧地地贴在底板上,动作十分标准。
「我不会说的啦,快把头抬起来」
她把头抬了起来,然而眼神里仍旧闪动着强烈的怀疑。
「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啊,为什么还要怀疑我啊」
「因为在学校里,大部分传闻都会传得全班皆知……」
没准是的。
「你要是再像刚才那样精神崩溃我就麻烦了。我不会说的啦」
「真的么?」
「我也没有值得专程去说这种事的对象啊」
「你没朋友么?」
「怎么没有!别用怜悯的不光看着我!」
刚才我们还在烹饪教室气氛可热闹了……虽然那是类似劳务关系的新式友情体系。
听到我的回答,来栖说了声「抱歉」低头示意后,继续说道
「就算拿我当话题也炒热不了气氛呢」
「这自卑的解释是闹哪样。才不是那样,因为我认识的人里没人跟你很熟,所以没理由谈论那种话题。跟不认识的人讲也没用吧」
感觉她不会继续反驳了,于是我结束这个话题,立刻转移到下一个。
「于是,来栖同学你……一直都在做那种事么?」
「…………今天是头一次」
目光在闪烁。
「就是……一时冲动,禁不住就……」
绝对在说谎。我想体育馆正中央内脏已经掉完的人体模型看去。
一时冲动的家伙又岂会大费周章地准备人体模型。这是有计划的作案。而且,模型的咽喉和肩膀等部位都已经掉漆了,想必用竹刀击打过无数次。
「呐,先听我说啊。不要观察魔王——人体模型来推测状况啊」
「刚才,你说了魔王?」
「没有说!是人体模型!」
小脸绯红来着。
「……人体模型是从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今天」
「这东西看上去也不是很旧,可伤看上去都是老伤啊」
「因为那是……不断和勇者展开殊死战斗的魔——人体模型」
麻烦你在设定上再下点功夫。我已经受不了了。
「那个人体模型,原来不是理科室的东西么?」
「我看上课根本就用不上,所以干脆就拿来自己用了」
模型也怎么也没不到自己要被痛打吧。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新战场更黑暗的了。
「啊,嗯……算了」
还是不去多想了。感觉继续深入下去,等着我的肯定是悬崖峭壁。
「感觉这东西也没人用了,没什么不好的吧。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咦」
来栖半张着嘴,注视着我。
「开开心心地去做喜欢的事情,没什么不对的。保持这样不也挺好」
「哇,苅羽君,你是神」
好随便的崇拜。神就是这样速成的。
「真的,真的不会跟任何人说么?不会瞧不起我么?」
来栖再三向我叮嘱。明明擅自将我信奉成神,她的信仰也太不坚定了吧。不愧是临时上位的神。
「不会瞧不起你。那是没办法的吧,因为就是那样啦」
我拈起自己的留海。来栖的兴趣是好就像我的头发一样,毫无疑问是浑然天成的。
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迎合周围而改变自己。
然而,为什么要这么泄气呢。我回想起几星期前的顾问跟我进行过的交谈。我感到有些不甘心。
「是这样的,这是浑然天成的,所以是没办法的。就算被别人指指点点,自己就是自己。我觉得,唯独自己……不能否定这件事」
嘴不听使唤,话语脱口而出,就好像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一样。
「苅羽君……没想到你是个认真系男孩呢」
来栖同学开玩笑似的说道。此时,我注意到我说了不和风格的话,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你少管我。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不会到处乱说也不会瞧不起你。在这一电话,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嗯,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来栖同学挠着右脸答道,然后又接着对我说道
「我能问个问题么?」
「嗯?」
「苅羽君的头发——说的是这个茶色头发?」
我吃了一惊。
我刚才话里的弦外之音,她应该全听出来了。
班上知道我退出田径部的人不少,对退出的理由,同为高中生的他们似乎相当关心。你想,大家伙不都对有关服装啊装饰品之类的校规非常在意么。
来栖也一定知道,毕竟她就在我的旁边。我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几次谈到过我跟顾问间的纠纷,记得她当时就在我旁边。
我刚才说的话,不仅仅是对来栖说的,也是对我自己的警醒。于是,她注意到了我的内心么?
「苅羽君染成茶法的理由——」
「…………嗯?」
「应该憧憬西洋的勇者吧」
「啊?」
来栖突然变得能说了。
「勇者与魔王的世界,西洋风格
可是基本的呢。角色有的是茶发,有的是金发。退出田径部,也是因为要成为勇者所以无法放弃茶色头发——这么一想,苅羽君之前的言行就都说的通了……啊,超有名推理的范!」
范你的头。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是这样啊」
来栖自顾自地想通,点点头。
「苅羽君是我的同志……」
「才不是」
「用不着害羞啦,我不会瞧不起你的」
喂,我该拿这家伙怎么整。
「我说的喜欢指的可不是你那个意思」
「不要对自己说谎……我会全盘接受的」
一点没错,不管我怎么叙述真情,来栖都会当成谎言来接受。我怀疑话三十分钟解释都未必能解开这个误会。
我们要将人体模型,也就是魔王放回到原来的地方。我和来栖两个人抬着无法战斗的来栖,前往理科室。
「来栖同学……那个,为什么要搞什么魔王勇者那之类的事情?」
我无意识地用了敬语。这是对询问的言语进行斟酌的结果,反而显得更加生硬了。
「呃,这个嘛,就是,呃,因为,勇者、正义、强大」
她用能够和留学生相媲美的片语回答了我。她嘴绷得紧紧的,小脸通红,有些过意不去的感觉。
「什么意思?」
「哎呀,所以说,说到勇者啦魔王啦就是青少年向往的人物啊,在小说啦漫画啦还有游戏里也经常扯到的」
「也就是说……」
「我喜欢上那些一点都不奇怪。不如说很正常」
原来如此。超喜欢幻想情节,于是便将疼痛强加到人体模型上。嗯,听得我一头雾水。
「你这好像看到红豆味可乐的眼神是什么回事!?好过分啊!刚才还说不会瞧不起我的!」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在努力地去理解你」
「用不着啊!关键是时机啊,时机!我身边的女孩子小时候都钟爱娃娃和布偶,上初中的时候,周围的环境里便充斥着化妆品跟时尚杂志,可是,唯独我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的?」
「……我小时候很爱哭,总是因为一些无聊的小事哭,然后一蹶不振,可姐姐对我说『不能总这样下去』。当时姐姐一边对我说『变成这个样子吧』一边给我看一部叫做『Visionaire Ende』的动画」
这名字听过啊,说起来,我以前也看过。拿着圣剑的勇者和魔法师对抗邪恶魔王的魔王勇者类故事。
「然后,姐姐推荐我去玩RPG游戏,让我给主人公起名为『麻央※』……也就是自己的名字,还让我把经典台词也背下来……」
※译注:麻央=まお=魔王
毕竟是小时候……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话说回来,原来来栖以前很爱哭啊。可能是她右眼那颗痣的关系,完全不觉得不可思议。
「我照做之后,渐渐地觉得自己身上『是不是蕴藏着力量』,于是就变成了这样,可怕的事件渐渐减少了……」
「嗯嗯」
「上小学的时候,我也完全不怕暗黑魔王了,把它打扁了」
「暗黑是啥啊」
「不知道么?」
来栖吃惊地张大眼睛,歪起脑袋。她完全愣住了,完美地诠释了『无垢』这个词。
「敏捷的数值很高,拥有毒抗性——」
「嗯?」
「拍打漆黑的翅膀,从死角以滑翔的方式发动奇袭——」
「喂,那莫非是……」
「愚蠢的村民们满怀侮辱与畏惧,称之为蟑螂——」
这煞有介事的说法是闹哪样。不就是说你能杀害虫了么。
「……原来如此」
来栖描述物体时就像从先头那翻对话去理解我的那样,对奇幻系的东西喜欢过头了,把问题搞得很复杂。
刚才那一幕确实让我吓一跳,可是光是跟她这样对话,就能感觉到她的思维并非那么飞跃。
不对,她确实是个怪胎,这件事没得跑,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那么听不懂人话。
「我姑且明白了。你碰巧喜欢上了『那种东西』,所以一时冲动就突然间把人体模型当成了魔王是吧」
「没错!一切就是碰巧跟偶然哦!而且啊而且啊,勇者啊魔王啊什么的,现在深夜动画之类的到处都是!超平民化!我这么做一点都不奇怪!」
来栖就像是安慰自己一样大叫起来,一个人抱着魔王冲进了理科室。
「喂,那东西相当沉哦——啊」
来栖才冲出去3m就摔了个大跟头。魔王的内脏撒了一地,还撞到了头。
魔王被消灭了,世界将迎来和平。应该是吧。
第二天,星期六,早晨。
从家里骑自行车大约十五分钟车程的市立公园。
这座真坂市被划分成多个区域,这座公园,就在东区,中区,海岬区三个区域的边界线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地处偏远的缘故,公园的占地面积相当大。
公园内有操场和网球场,周围还有五公里一圈的跑道,跑道外围还有树木茂密的林荫道。林荫道直接通向山里,路面相当宽阔。这条林荫道没有专门进行维护保养,进去的话还有可能会迷路。因此,在跑道一侧的各个关键位置都竖着禁止进入的警示牌。
我现在的位置,就在铺过柏油的跑道上。我穿着黑色运动衫和运动鞋,正在慢跑。
气温开始上升,能够感受到盎然的春意。周围被森林围绕着,适度地遮蔽了一些日光。
我都退出社团了,感觉还是心存眷恋。不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跑步所起到的作用相当于精神安定剂。在这一个星期里我明白了,硬是放弃以前的习惯没有任何好处。心情实在稳定不下来的话,总之跑起来就对了。
试着实践一下就能找到真切的感受。我一定是喜欢奔跑。
我只是漫无目的的奔跑,这种行为丝毫无法造福社会,然而我的心情能够变得很轻松。在这四年里,体育竞技已然沦肌浃髓。
这时候,我在前面看到一个人。现在才早上七年。除了我之外,还有这么喜欢跑步的人么。
我加快速度,怀着跑者特有的心情,想要超过前面的人。
我靠近那个背影,只见一根马尾辫还有上面的细丝带。看到这些特征,感觉是个女生。
她的身高比我矮上一些,上下衣服都是深蓝色。话说,这不是和服跟袴吧。胸部和腰部还带着护具,右手拿着竹刀。总觉得这打扮昨天见过。
我怀着近似确信的感受,超了过去。
「啊,苅羽君」
果真是来栖。直接扔下她显得太不自然了,于是我跟她齐头并进。
「你在做什么?」
「慢跑」
这也是为了社团活动么?还是说,为了再次向魔王发起挑战?
光是回想她昨天的样子,感觉多半就是后者。
「魔王的设定还在么?」
「设定是什么意思啊」
来栖的脸微微鼓起来。设定这个词貌似是她的禁语。
「我说啊,魔王一直都存在这哦。即便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也必定存在与异世界——」
「不过,你昨天不是已经把魔王给打倒了么」
「啊,呃,那个,魔王会复活的,无限复活!」
说得像天空之城一样也是扯。
「诶?你那眼神怎么回事!?我什么奇怪的话都没说啊!很正常啊,很正常!」
来栖开始慌乱,强调着「正常」这个词。于是,我给了这样的她一句话。
「用不着那么死撑啊,现在只有我跟你,而且我觉得你也只是有点怪罢了,用不着应把自己往『正常』里塞」
正常什么的吃屎去吧,健全什么的喂狗好了。我脑中浮现出顾问的脸。
「……你在拿什么有色眼镜再看我啊」
来栖眼睛微微张大,紧紧地盯着我的脸。
「苅羽君真怪」
被这个无与伦比的怪胎说成这样,杀伤力果然非同凡响。我不禁对自己的性癖产生了怀疑。
「苅羽君,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为什么能够接受?思想上的好球区会不会太大了?」
「那种事……」
或许没错。
我要是继续参加田径部的话,或许就不会说出那种话了。如果顾问没换的话,我可能就不会那么去想了。
「来栖同学……你这样的人,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呢。……而且我最近很闲,跟你在一起可以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当我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我可没说的那么糟糕啊,又不是肥皂剧」
「那么,不是打发时间,而是真心真意的?有点太心急了啊……诶嘿嘿」
你的理解是怎么从那么消极变得这么积极的。你脑子里对男女关系类型的理解贫瘠过头了啊。
先不说这个了。
「别那么拼命啊。不管勇者还是什么,你自己喜欢不就好了?我是这个
意思」
我现在的心态很从容,可以把她的行为当成有意思的事情。感觉随社团活动缺失的那部分,突然被其他的部分补上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姑且相信你吧」
来栖同学一边用食指挠着右脸,一边点头。
「对了,苅羽君。既然我信任你了,那叫我的方式就别那么拘谨了吧。同学同学的听不习惯呢」
「平心而论,我也不习惯直呼其名。况且我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那个地步吧」
来栖同学好像搞不清楚我再说什么,歪着脑袋。
「我昨天做的那种事,在学校里没有被任何人看到过哦?那在精神上可是一丝不挂的状态哦?明明看到了我全裸的样子还说『不够亲密』,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理论足以颠覆我在校十年教育所培养的国语概念。说得我好像很不对似的,可我仅仅只是受到牵连罢了。
「你自己还不是叫我『苅羽君』」
「不,我因为性格上的关系没办法直呼名字」
真不讲理。
算了,继续反抗下去没准她又会找奇怪的借口,我可不希望那样,还是听她的好了。
我跑了一阵子,这时来栖嘟哝起来
「我啊,并不是想要炼剑道才加入剑道社的」
「……那是为了什么?」
「不不不,这用不着问吧」
——你明明就知道~
来栖对我一笑。
「你等一下,我完全搞不懂」
「 什 么 ? 」
她的眼神就像看到脏东西一样。我没错吧。
「我说啊,要说能够装备武器和防具的社团,我们学校里就只有剑道社了吧」
此乃社团选择的新观点,我感受到了文化差异。
在我身旁,来栖遗憾地嘟哝着:「要是有击剑社就好了啊」
「难道说,你刻意穿着房具跑也是为了……」
「装备铠甲移动,对于勇者来说不是很基本的么?」
「那么,拿着竹刀也是这个原因?」
「无剑不勇者」
「…………」
「还有你看,这个」
来栖指向扎在脑后的单马尾,向我示意根部的那根系丝带。
「这条丝带怎么样?」
这是个很有少女情怀的提问。这是搞什么?怎么就触发了这样的事件?也太突然了吧。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犹豫起来,最后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回答
「我觉得——很适合你哦」
羞死人了,感觉脸要燃烧起来了。受不了我自己了,这种时候奉承话怎么能说得不干不脆。我炸出一身冷汗,然而好在我正在跑步,得以避免被她看到不自然的地方。
我拼了命说出来的话,让来栖脸的红透了脸。
「这、这也就是说……我对异常状态的抗性不足咯?超害羞」
这丫头在说什么胡话。
「喏,就是RPG啊,丝带作为道具的功能是抵抗异常状态的不是么?有抗性的人物不装备也没问题……你说它很适合我,看来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呢」
不妙啊。感觉这家伙没救了怎么办。
「算了,这也是在所难免的。要是变成异常状态也就为时已晚了呢。而且这里是森林迷宫,有很多制造负面状态的敌人」
「这里不是市立公园么?」
「周围是森林吧」
「可惜没有怪物呢」
「猫猫狗狗的还是有的吧,看看气氛啊,真受不了」
来栖把脸鼓了起来。
我可是最大限度的看了气愤才说出那番话的,真有些始料未及。而且,来栖不说「才不是为了你而戴上的呢」,而只会讲出「抵抗异常状态的装备,在森林迷宫里非常重要」这种仿佛攻略本上的发言,她所谓的责任非笔墨言词所能形容。
「苅羽君,你准备一直沿着跑道跑下去么?」
「没什么准备不准备的,路线至此一条不是么?」
「其实有条越野路线哦,就在这边」
我头一次听说。我不记得在公园的指南板上见过那样的线路。
「我想到的路线,很有迷宫的感觉」
完全不想去。
「这边这边」
来栖离开了大路,向森林深处进发。但是,我一时停下脚步,思考起来。既然道路没有维护,想必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地方。如果跑步方式不对,或许会造成轻度扭伤。
「苅羽君,你不来么?」
「我只是在想,要是这个时期受伤就麻烦了」
「时期?」
「春季大赛的预选赛,在下个月中旬——」
「你已经退出田径部了吧」
——也对。
来栖给我介绍的线路是一条没有铺装过的路,完全不像人走的路。我们越往里走,就越是遮天蔽日,的确有点迷失在森林里的感觉。
走到中途,我看到了一块禁止进入的标识牌,想必这里不在公园的地界——已经跑进山里了。
「喂,真的没问题么?该不会迷路了吧」
「没问题的啦,苅羽君难得来一趟迷宫,难道要打退堂鼓?明明还没触发任何事件哦?」
你对我这么说又有啥用,眼里看到的不是树就是草。
这座山真是大过头,而且连个人影都没有,感觉不迷路才奇怪。
来栖没有理会我的不安,开开心心地说着
「瞧,就是那里,唯独那棵树特别大对吧」
在一路坦途的地城里,来栖伸出食指。
来栖所指的方向,前方大概几百米的方位,有一颗比周围高出一截的参天大树。
「这是一颗自远古遗留下来的世界树——这么想的话,非常棒呢」
有么……
来栖接着说道
「这片森林里充盈的魔力让那颗树成长起来——这么想的话超有幻想色彩」
「生物课上教过,这类异常生长应该归结于植物荷尔蒙的问题。是赤霉素供应过剩引发的。换而言之,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世界树是因赤霉素产生、吸收过量而罹患疾病的植物」
听到我的这番话,来栖突然止步。然后,她就像正直反抗期的女儿对待老爸一样,用轻蔑的眼神朝我看过来。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咦」
总感觉踩累了。
「不,怎么说呢……为什么呢?应该是因为明年要高考吧」
「赤霉素是什么?你见过么?苅羽君,你用你这双眼睛看到过赤霉素么?」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不就没法弄清楚了。这究竟是魔力的作用还是赤霉素的作用,不是没法弄清楚么。明明全都看不到,你为什么无条件地相信赤霉素?它是你前女友么?」
把植物荷尔蒙当女朋友是闹哪样。拟人化的等级还敢不敢再高一点。
「抱歉,我太局限于科学了」
「理解就好。我也不该大吼大叫,对不起」
来栖露了下舌头,露出笑容。
——我为什么要向她道歉呢。
在那之后,我继续奔跑。脚下依旧凹凸不平,但是土和草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落脚还算平稳。
我们就这样一路慢跑,我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来栖的体能很扎实。
她穿着护具拿着竹刀,明明一副很不适合跑步的穿扮,可她连着跑了十分钟仍旧面不改色。
从呼吸方面来看,也是我更紊乱。也罢,毕竟我是专门练短跑的,长跑不太在行,不过话又说回来……
刚才聊的那些话题都是来栖发起的,从总量来说也绝对是来栖说得更多,我都想问她一边跑步一边说那么多话究竟是怎么呼吸的了。
「来栖,你不想参加田径运动么?你其实很擅长长跑的吧」
「长跑?啊,去年学校马拉松大赛我是第一名呢」
有没有搞错……
「不过,田径运动和剑、房具、魔法都毫无关系呢」
照理说剑道跟魔法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觉得比起剑道,你更适合田径。感觉你持久力比爆发力更厉害」
「你说的不无道理。我垂直跳跳不到20cm呢」
「你是老婆婆么……」
光看她昨天的动作就能知道,她相当缺乏爆发力。能不能跳过四级跳箱都令人怀疑。
「不过,你是剑道社的吧,你没办法进行那种爆发力的较量吧」
「考验体能的慢跑我最在行哦」
「我知道你持久力很棒,那么比试的时候怎么样呢?」
「一下子就结束了,所以实在不好说」
「一下子就结束?」
「对方喊着『面』杀过来,我就『哇』地一喊,就结束了」
也就是说,她果真不适合玩剑道。
「然后,社长就会喊着『搞什么鬼』冲过来,我就『噫』地逃之夭夭了」
……都是因为你不长进啊。
「剑道什么,我已经不想管啦」
说到这里,来栖中断话题,鼓着脸提高速度。
我连忙跟上去,跑了几十米的时候,停在了眼前的大树跟前。
这就是刚才来栖说的世界树那什么的。它的树干显然比我见过的所有树都要粗,而且相当高。这棵树周围几十米都没长树,相当不自然,感觉它就像被什么力量给隔绝开来似的。
跑在前头的来栖用手触碰到世界树,同时停下了脚步。
「苅羽君,怎么样,这棵世界树。这是一颗从周围隔绝开来的超自然大树哦!」
「只是因为其他树的阳光和养分被抢走了吧,不对么?」
「苅羽君,这种事——」
「我没看到,是我不好啦。这可能是魔力造成的现象,行了吧」
来栖说了声「明白就好」,点点头。然后,她绕着世界树走起来。
「苅羽君,建议你还是用更加纯粹的心态来欣赏这个世界哦。不管什么都要跟科学联系在一起,这种思维方式,我——」
她的声音夏然而止。但是,由于来栖已经绕到了树的那边,我无法看到她的身影。怎么了?难道遇怪(犬只)了?还是找到EX咖喱棒了?
——咦?
我朝来栖那边绕了过去,眼前超乎想象的一幕,令我哑口无言。
「苅羽君,你觉得这是什么?」
可能来栖也没想到。她愣愣地,毫无表情地指向了「那个」。
「喂,来栖,这是你搞的鬼吧。你在整我玩吧」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这棵什么鬼世界树上面——
「怎么会插着这种玩意?」
在粗壮的树干根部,充满生命力的极粗根系向外隆起。然后斜插在上面的那东西,有柄,有锷,有刃。
「不管怎么看,这东西都是——」
「剑……」
竹刀掉在了地上。来栖嘟哝着,一次又一次地揉着眼睛。
剑的剑柄、剑锷还有剑身,通体闪耀着银色的光辉。剑锷与剑身垂直向两侧延展,越到末端就越尖锐,令人联想到光耀的形状。上面的剑刃完全没有玩具的那种粗糙,不论质感还是造型看上去都是真货。
「奇了怪了,上个星期还没有的,是谁掉在这儿的?」
「把这种东西当成遗失物合适么?再说,会有人临走之际忘掉这种东西么?」
我和来栖一边观察插在哪里的剑,一边对它的物主进行探讨。
「本来就很少人回来这种地方吧。直到今天为止,我都不曾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它可能并不是藉由人手放在这里的,而是被超自然之力引导至此的呢」
「为啥会得出这种结论?」
「那我反问你,为什么没有得出这种结论?你脑子没问题么?」
至少比你强。
「苅羽君,依我看,这是圣剑哦!」
「是么」
「是寄宿于世界树的魔力将圣剑引导至此,插在了上面哦」
「哦」
「认真听啊!真是的……」
我被她气急败坏地吐槽了。她闭上嘴鼓起半边脸的样子就像颜文字一样。
「你为什么这么冷静?这里有圣剑哦?这不是很厉害么?用游戏来打比方,这种事就像是在最开始村庄出来消灭史莱姆,突然掉落最强武器一样的级别哦?」
好一部渣作。
「我也非常吃惊啊」
对于一下子就一口咬定那是圣剑的你。
「你刚才是不是想了很没礼貌的事情?」
「哪儿跟哪儿啊」
明明激动得要死,对莫名其妙的地方却那么敏锐。来栖直勾勾地向我盯过来,我为了掩饰过去,把手放在了剑柄上。
「所有者自然是配得上它的勇者……吧」
我一边用另一只手挠着头,一边向手臂中用力,准备把剑拔出来,然而——
「真牢固啊……」
剑一动不动。这回我又用双手握住,试着使出浑身的力气,然而——
「…………啊~!不行了!根本拔不出来!」
剑还是纹丝不动。我太卖力了,开始气喘吁吁。
「苅羽君,勇者素质,无」
「啰嗦。那种事素质我才不要」
我又不想当什么用着,不过我还是莫名地感到不甘心。这种不甘心,没错——就像上中学时,在毒岛那次事件中所感受到的一样。
上初中的时候,我对铃木感兴趣,而那个叫毒岛的女生总在铃木身边。铃木比较漂亮,毒岛比较不那么漂亮,两人就是这样的一对组合。我为了和铃木混熟,必然总是会找她们两人组说话。
结果,事情传开了,而且在传闻中我喜欢的是毒岛。由于我跟她打扫卫生的值日是在一起,所以在不知不觉间,跟她说话的机会比跟铃木说话的机会更多了。
只不过,我要是态度突然变得冷淡怕会对毒岛很不好,所以我尽可能温柔地对待毒岛。结果——
『我没办法喜欢上你……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我被毒岛给甩了,被我压根就没喜欢过的毒岛给甩了,被比较丑的毒岛给甩了。我明明都没表白过。
啊,见鬼,每次想起来就好想解手。「不,我又不喜欢你」我这样回答她之后,第二天我便在女生间被印上「嘴硬的男人」这个恶名。我那这个情况毫无办法。
「……苅羽君,你没事吧?就那么受打击么?」
来栖担心地注视着我。
「也罢,这毕竟是道靠努力无法逾越的高墙,没办法了呢。毕竟勇者基本上都拥有血统或者与生俱来的才能呢」
来栖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在圣剑上。
「所以,如果我拥有勇者血统的话——」
来栖握住圣剑的右手猛然用力。
「现在你便解放魔力,承认我是你的主人吧!」
——起风了。
来栖的右手举过头顶,将近她身高一半的那柄圣剑,闪耀着银色的光辉。
然后下一刻——
剑染成了漆黑色。然后,剑身内充满了火焰。那是漆黑的火焰。
来栖可能没注意到这件事——不对,她多半没注意到。她还是老样子,摆着一副貌似很帅的表情,将剑笔直地指向了世界树。
随即,黑炎从剑中释放出来,就好像拥有意志一般,化为极粗的火柱,冲向世界树。
「咦?」
来栖惊呼起来,然而为时已晚。
瞬息间,世界树便化为灰烬。不久,火焰熄灭了。
——感觉,视野变通透了。这也难怪,毕竟眼前的世界树已荡然无存,脚下变成了一块荒地。
「…………喂,勇者」
我向来栖喊了一声,可她维持着将剑向前伸出去的姿势,一动不动。
「别傻愣怔着好不好!怎么回事刚才!」
「哈————」
来栖发出蘧然梦醒一般的声音。
「啊哇哇哇」
啊哇哇哇,昭和年的么你。我从没见过真有人这么说。
「等、等一下,苅羽君,这肯定是整蛊游戏吧!这全都是整我的游戏吧!」
「怎么可能啊!要怎么搞出这种玩意啊!这完全是赛亚人战斗之后的情况好么!」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先冷静下来!这种时候应该用拉玛泽呼吸法哦」
「是深呼吸啊!为什么非得搞得跟无痛分娩似的!」
「啊噗噗噗噗噗」
「冷静点啊!」
等口吐白沫的来栖冷静下来,硬是花了十分钟。
在直到刚才世界树本还存在的那块土地上,来栖坐了下来。我在她身旁,遥望着天空。
「呐,苅羽君」
「这东西,是什么呢」
「是剑吧」
我们进行着平淡的对话,彼此都没看对方的脸,一味地看着其他地方。我们都不希望对方的脸还有放在地上的剑进入视野。
「剑,变黑了呢」
「嗯」
黑得完全不像圣剑呢。这显然是黑暗势力的产物,感觉不到丝毫神圣。
「树,消失了呢」
「嗯」
「视野变开阔了呢」
「变开阔了呢」
「那东西,是圣剑么」
「谁知道呢」
「唔……」
来栖灰心丧气地哼哼起来。我一看,只见她抱住脑袋。
「喂,为什么那么失落啊。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圣剑么?大概吧」
「只是这规模……比想象的……要大了那么一点」
来栖断断续续地说道。
哎,这也不能怪她。谁又会知道自己突然拿起了颗手榴弹,又扔了出去。任谁遇到这种事,一般都会害怕的。
平心而论,我也觉得自己仍在做梦,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另外,虽然刚才也说过了,不过一开始竟然就得到了最强的武器……这种感觉怎么说好呢,又像是空虚,又像是害怕」
「害怕?」
「我害怕,这个世界,是
不是出BUG了」
别一脸正经地说这种奇怪的话好么,超可怕啊。分不清现实和游戏真危险。
「……我说,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如果有人过来的话——这」
我凝视着来栖的脸,然而——
「你怎么,在笑?」
我不知如何形容她的表情才好。那是在笑容与悲伤间摇摆的表情。
「啊,呃,不是的,怎么说呢,那个,因为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剑,如果这是真的是圣剑……我就有点不敢得到它了。怎么办啊,诶嘿嘿」
该怎么办……这话该我来说才对啊。
「算了,也不能就这样把它放着」
我指向地面的圣剑。
「一般来看,这是件大型的利器,应该属于危险品吧」
「咦?莫非你要把它交出去?」
「如果有那个必要的话」
随后,来栖向我伸出手掌,说了句「等等」制止了我。
「就算你要交出去,可你对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要怎么去解释?你总不会说,我捡到圣剑了来着?」
「我不会说那是圣剑……老实交代不好么?就说捡到了来路不明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样很危险哦。你准备让别人拿去做坏事么?」
「肯定会有机关制止别人拿来做坏事的吧」
「公共机关怎么让人放心得了啊。利用圣剑的未知力量,政府将——」
「政府没有阴谋,也不会让国家毁灭」
……对吧?说着说着,我自己反倒不安起来。
光看刚才的情况,就知道那把剑拥有着非常可怕的破坏力,完全超出了科学能够解释的范畴。它的运作没有任何原理。感觉话题以不想要的形式渐渐扩大了。
「来栖,要是不交出去,你准备怎么办啊」
「要么我们自己拿回去,那么找个地方藏起来……总之要保管在没人能发现的地方」
「那么做肯定更加危险吧,你觉得我们能够保障自己的安全么?没人能发现的地方是哪里?这里么?那就是说,把它放在这里么?」
「比方说……家里。自己房间的橱柜里?」
「不行的。无法预测家人会在什么时候进入自己的房间,这点想必你也很清楚。虽然那些人对进入别人的房间会有负罪感,但终归还是会进去。他们虽然在发现小黄书的时候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放了真正的剑,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实际上,他们发现我的小黄书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会在我浑然不觉的时候将他们集中在一个地方,拜托别这样。不能对小黄书要求那种机能性,让它们静静地呆在远处啊。
「放进装几台或电子琴的大收纳盒里就没问题了。然后在上面上个密码锁,制造一个输错密码就通电的机关,然后再引爆硝化甘油」
「会闹出人命的」
「呃……」
这悲痛欲绝的表情是搞什么,眼神别像被丢的小狗一样。
「我们来管理的话,果然要危险的多啊。这种事情就该让专职机关来负责」
来栖用力摇头表示不同意。
「那么,我们随时随刻都戴在身上就好了。装进收纳盒里,去学校的时候也好,休息日外出的时候也好,时刻都带在身上。这样一来,家人就没办法碰了」
「那也太显眼了吧。可没那么多学生会每天把乐器带去学校哦」
「我要加入轻音乐社」
「你脑子又短路了……你能不能弹奏乐器啊」
「我负责空气吉他,你来当空气主唱」
你这叫假唱好么。
「少说那么荒唐的话,想点现实的吧。我们擅自把东西拿走,失主会发愁的吧。失主应该还会回来,不过失主首先去找的应该是警察。交给警察的话,对于失主难道不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么?而且,在找到失主的情况下,能够得到5%的酬谢」
「圣剑的5%是什么?只有锷么?还是柄?」
「为什么要给实物啊,肯定是价格这算后的5%酬金啊」
即便如此,圣剑究竟值多少钱,终归难以想象。
「用不着去管什么失主啊。苅羽君,你看得出这东西是人掉的么?掉的东西会插在树上么?『哎哟,圣剑不见啦……啊,刚才插在树上,给我忘记了,诶嘿嘿』这种人,可能存在么?」
「不是没可能」
「铁定不可能吧!」
貌似不可能呢。
「这东西,是属于我的!」
来栖握住放在地上的圣剑剑柄,拿了起来。她扭动身体,将接近身高一般的剑藏了起来。她的样子,就像个不让珍爱的玩具要被人拿走的小孩子一样。
「这东西是掉在空地上的,谁捡到归谁。所以它归我了」
「这里可不是空地,是市立公园。掉在公园土地上的东西,不是归这座城市么?」
「我也是市民,我可是有居住证的。市民使用这座城市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归属城市的东西,就归市民」
好一个蛮横理论。
「再说了,这东西有它的特殊之处」
「没关系!我会好好保管它,不会造成危险的!拜托了!」
来栖将剑放在地上,双手合十向我低头。她就像个孩子一样,死乞白赖地索要自己的想要的东西。
「算了,拿你没辙……」
我拗不过她,向她投降,于是她抬起头来。她的双眼焕发着光辉,洋溢着期待。
我呼出一口气,把手伸向地上的剑,用力想把它举起来——
「果然拿不动啊」
刚才来栖轻轻松松地便把这剑拔出来了,可之前我去拔的时候却纹丝不动。来栖说了一大堆拥有者的资格什么的,不过——
「估计,可能就是那么回事」
我喃喃自语,来栖呆呆地歪着脑袋。
「我,拿不动」
「咦,骗我的吧」
「有什么好骗你的。之前不就说过了么。有资格拥有它的不是我,而是你」
「啊」
这家伙,自己说的设定都给忘了。
「这东西我拿不起来。总之,我虽然说了一大堆,但能搬它的就只有来栖你。所以,这把剑如何管理,最终只能凭你的意思决定」
我叹着气挠了挠脑袋。
「只要不预约常识,你爱怎样怎样吧」
「苅羽君……」
来栖吃惊地张大双眼。但是,她脸上的惊讶渐渐转为喜悦。
「这个,归我了!」
来栖兴高采烈地拿着剑。她的样子简直就是个小孩子。
「谢谢你,苅羽君!太棒了!」
来栖手舞足蹈,把剑到处乱挥。剑身渐渐地染成黑色。
「啊、喂,来栖,快停」
「真不愧是苅羽君啊,嘿、嘿、嘿!」
她没听进去。
「喂!来栖!」
「什么事?苅羽君!」
咻地一下,剑朝我挥了过来。
「嘅!」
几十分钟前,将世界树付之一炬的漆黑火焰,朝着我的脸飞了过来,以咫尺之隔的偏差擦了过去。
「你丫——想杀了我么!」
跟我对上眼的来栖,苦笑着,面部抽搐起来。
「哈哈……还以为苅羽君要死掉了」
「这是我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