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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Cannizzaro
Ⅰ
据说,密斯鲁人最喜爱的月份,是九月。如果叫他国人来说的话:
“明明还热的要死,又尘土飞扬的月份,这是为什么呀?”
虽然可能会被如此问道,但是密斯鲁人从热风中感受到秋天的气息,朝着爽快的冬日一天天逼近的快乐。风向也由从内陆的沙漠地带吹来,改为开始由北方的海滨地区吹来的凉风。而且,还带来了适度的降雨。
“以为暴风雨的季节结束了吗。无聊……但是,算了,若能借帕尔斯的刀刃制造出血之大海,那也足够了。”
吐露着可怖的念叨声的男人,看似有着一张与恐怖和邪恶无缘的容貌。眼睛比眉毛更细长,身材矮小肥胖。踏着缓和的脚步,漫步于密斯鲁的国都阿克米姆。在其皮肤之下隐藏了什么,是连曾经在这个国家化名为“克夏夫尔”的席尔梅斯也没有看透的东西。
保持着外人看来一脸平静的表情,拉万走进了一家酒馆。
“哟,各位。”
带着酒臭味回应之声响起。
“什么嘛,这不是拉万吗。之前都在哪儿卖骆驼脂啊?”
“稍稍去了趟西边。话说起来,王都似乎相当混乱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吧?不久之前,不是刚改朝换代吗?”
“你可真是个悠闲的大叔啊。不对,你没在国都反而是件好事呢。”
“是啊,好像似乎是客将军克夏夫尔给撤职了。”
拉万照字面上的意思那样,搓揉着双手。
“真是没想到。我现在十分渴望知道情报。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我吧。”
从一大早就成了酒精的俘虏的男人们笑了。
“那是,你想知道多少就告诉你多少。你想知道到什么程度……?”
“我来请各位喝麦酒和蜂蜜酒,还有吃羊肉串吧。请尽可能详细地把情况告诉我。”
男人们发出欢呼声,他们推荐拉万坐上最上座。话虽如此,因为正好是“帕尔斯的客将军克夏夫尔”被赶下权利的宝座之后的事,所有的帕尔斯人都没什么面子。欢呼声听着总觉得不怎么有精神。
在国都阿克米姆,想象着提尼普“夺取天下”的人一个也没有,而成为胜者的提尼普如此布告:
“有罪的只有贼臣克夏夫尔和他的心腹而已。不得加害无罪的帕尔斯人。”
他发出了这样的布告,显示出自己的宽宏大量。迫害帕尔斯商人们的话,国内外的商业便会停滞不前,结果受困扰的还是密斯鲁的人民——理由实则为此。但是,这也仅是表面上的理由,还有其背后的理由。
一开始老老实实进行的酒宴,最近几日,担惊受怕地生活着的帕尔斯商人,因为喝了一口麦酒而散播不满,引发巨大的骚动。扮演着主人一角的拉万,听着听着便消失了,也没人注意到。拉万付给了店主超过商品价值的金币后,从店铺的后门走出,走上夜晚的街道。
“没想到亚尔斯兰这小子,登基已经四年了……”
拉万边走边喃喃自语。
“反正三百年都等了。再等个一千、两千天的也没关系。终于,终于……眼见着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这并非是他人熟知的拉万的声音。是宛如来自黑暗深渊的魔性的声音。
“那个男人,等了十六年了。在密斯鲁也是,一开始一帆风顺——是太过顺利了,但是,怎么说好呢,真是动荡激烈的男人啊。不能全面交给他来。”
无声的笑容,仿佛要使夜晚的空气腐败似的。
“仔细想想也是个运气不好的男人啊。即便算上帕尔斯的列王们,也有着排在前头的气量……永远都是还差一步之遥让猎物逃走。还是太嫩了点。”
幸亏踏了提尼普这条船。拉万如此自言自语,一边以靴子前端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话说回来,因为有着只差一步之遥的才略,才无法完全忽视他,吗?可恨的凯▪霍斯洛的嫡系后裔,那家伙过于自负。不会误打误撞得知我们是蛇王的眷属,去同那个亚尔斯兰联手,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但是……接下来,不知他脑袋充血会干出什么事来。”
名为拉万的男人低声发笑,他的嘴角边黑色的瘴气形成云朵。
“接下来,要开始忙起来咯。”
因为他自己几乎没有喝酒,也没有令人不愉快的气味。拉万立刻赶去的,是席尔梅斯逃走之后,软禁了孔雀姬菲特娜的客将军府邸。用金币贿赂了大门和玄关的守卫,来到了里面的房间。
“什么人?”
菲特娜冷冷地以轻视的目光看着拉万,但是立刻回想了起来。
“你应该是帕尔斯的商人……”
“是,小的是拉万。孔雀姬大人依然美丽无瑕,宛如沙漠中盛开的大朵郁金香一样……”
面对拉万的措辞,菲特娜依旧是一副冷冷的态度。
“你知道国都现在处于怎样的状态吗?”
“大致的情况,已经听众位商人朋友们说了。可是啊,幸亏您没事。若是稍有闪失,就会被那位克夏夫尔卿给卷进去了。”
“这里没有一个叫克夏夫尔的男人。”
“是,现在的确是如此,但是过去……”
“过去也没有过。叫克夏夫尔的男人,从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菲特娜的声音中蕴含了激动的情绪,封住了拉万的口。菲特娜的全身,被她的热烈的、激动的情绪给唤醒,微微地颤抖着。
真是一位自尊心极强的女性啊。拉万藏起类似感叹的表情来。菲特娜并非憎恨谎称自己是克夏夫尔的席尔梅斯。席尔梅斯曾一度成功强行夺取了密斯鲁国,又一朝失去了它。给一个到了四十岁,也没有获得像样的名号的男人,绊了一跤。自己看中的男人并非什么盖世英雄。菲特娜的愤怒,是冲着看错了男人的自己而来的。
注意到侍候在菲特娜身边的黑人宦官努恩卡诺的视线,拉万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小的再次向内亲王殿下请安。”
菲特娜的眉宇间浮现出不信任的色彩。
“你为何称我为内亲王?”
“要说为什么的话,您是帕尔斯前国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与泰巴美娜之间生的公主殿下啊。”
沉默于三者之缓缓舞动。
“你是说,我是帕尔斯国王的私生子吗?”
“并非是私生子。是安德拉寇拉斯三世与王妃泰巴美娜之间生的正嫡王女,称您为内亲王殿下是理所当然的了。”
菲特娜无言地稍稍握了握拳。
“亚尔斯兰正如他自己公布的那样,是身上没有一滴帕尔斯王家血液的俗人。作为英雄王凯▪霍斯洛子孙的您,才是帕尔斯正统的女王啊。”
菲特娜保持着看着拉万的目光,仅仅动了动上身。像是将惊愕与疑惑装入杯中一饮而尽的动作。终于她发出了没有好意与善意的声音。
“拉万呀,你去做个说书人一定会很成功的吧。真是让人没法当一回事的胡说八道,你是有证据吗?”
“有。”
“那么,拿来让我看看。”
“证据并不在小的这里。”
菲特娜不知露出第几次冷笑来。
“何等的愚蠢透顶。拿不出证据来,称我出生于高贵之身,我会糊里糊涂地信你吗?”
“作为证据的物件,已经在您身上了。”
“你在说什么?”
“这东西在您还不记事的时候,已经戴在了您左腕上了。您有印象吗?”
Ⅱ
菲特娜的表情稍稍松弛了下来。
“……那个银手镯。”
“噢噢,您果然还记得呀。上面应该雕刻有高贵的密斯拉神的身姿。这正是那位英雄王凯▪霍斯洛的子孙的证明。请务必将实物拿出来。”
菲特娜回头看了看黑人宦官努恩卡诺,命他将手镯由寝室的宝石箱拿到此处来。努恩卡诺遵循了命令,拉万凝视着他所指的银质物体。
“……被切成两半了啊。”
“只是一时兴起罢了。怎么样,这样一来便什么价值也没有了。”
得到了将手镯拿在手中的准许后,拉万摇了摇头。
“不,即便被切开了,它的价值也没有变。噢噢,这正是砍断了公牛脖子的密斯拉的身姿。绝对没有错,您就是英雄王凯▪霍斯洛的嫡系后裔。”
菲特娜透露出干巴巴的笑声。
“这位嫡系后裔为何非得被软禁在异国的土地上?难道是何人的阴谋吗?”
“因为您是女性。这就是您的不幸。”
“就因为这个?”
“女性是不能继承帕尔斯的王位的。帕尔斯王国的十八代国王,不,包括僭王亚尔斯兰在内十九代人,没有一位女王。”
比起商人,他的口吻越来越像是教师。
“因此,请您成为帕尔斯的女王,改变帕尔斯的历史。请务必成为帕尔斯的第一位女王。”
“怎么样做?”
“打倒现在自称为国王的亚尔斯兰。利用密斯鲁的武力。”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努恩卡诺,终于开口了。
“提出险恶建议的家伙。你是在怂恿孔雀姬大人,去进攻自己的母国吗?”
“没关系的,努恩卡诺。”
“把我从故乡赶走,沦落为女奴隶之身的帕尔斯。支配它也好,将其毁灭也罢,我哪有犹豫的理由呢?”
菲特娜的声音非常激动,努恩卡诺沉默了。跪在地上的拉万,眯起他本就细细的眼睛,看透了一切。
席尔梅斯比起密斯鲁的东方,对南方持有更多的兴趣,似乎有征服东西纳巴泰的意思。然而,菲特娜并不关心纳巴泰。广阔无垠的草原,或者是悠然、大步前行的大象,又或河马等,再也不想看见第二次。苦难的最后,好不容易能来到密斯鲁的国都。但是,帕尔斯的王都叶克巴达那,比阿克米姆更为富饶美丽,充满了活力。
“经由纳巴泰人的手卖去密斯鲁后宫的我,成为帕尔斯的女王……”
菲特娜的眸子,宛如投入火中的宝石,散发出难以正视的光芒。拉万装模作样咳嗽两声,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事必须得做。”
“什么事?”
“请您先成为密斯鲁的王妃。”
菲特娜稍稍蹙了蹙眉。拉万没去管她,继续说下去。
“首先,成为密斯鲁的王妃。接着,成为密斯鲁与帕尔斯两国的王妃。再者,成为密斯鲁与帕尔斯的女王。就是这样的顺序。”
“你是要我以一个八岁的孩子为丈夫吗?”
菲特娜讥讽地说,然而拉万凑到她耳边,低声私语说了什么后,她的表情变了……
在某个酒馆的一隅,被席尔梅斯录用的帕尔斯的武人,总算是活下了下来,是被他抛下的赛比克和弗拉曼达斯。
“克夏夫尔那个混蛋。”
伴随着席尔梅斯的假名,带血的口水,被赛比克吐在地上。
“抛弃同样身为帕尔斯人的我们,带着一名特兰人的手下,光顾着自己逃跑什么的。一边卖弄着花言巧语,竟敢抛弃自己的同伴朋友。别以为能就这样,逍遥自在地在异国他乡生活下了。”
弗拉曼达斯用厚厚的舌尖,舔去嘴唇上麦酒的泡沫。
“我也和你有一样的心情,可是具体要怎么做?追着克夏夫尔一起去马尔亚姆吗?”
“马尔亚姆吗……”
赛比克拿起了第三杯酒。
“反正,克夏夫尔那家伙,在马尔亚姆也一定会掀起无聊的骚动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两人身着日常服,但是手腕与面容上,留有新的战斗伤痕。
“的确如此。”
“若是如此,那家伙,或早或晚一定会重返帕尔斯。虽然不知道是以什么形式。这么一来,我们只要在帕尔斯等着,使他大吃一惊或者大吃二惊不就行了吗。你觉得如何,弗拉曼达斯?”
这次弗拉曼达斯没有立即回答。慢慢地喝了一口麦酒。
“嗯,我没有反对的意思,但是我担心帕尔斯的国王亚尔斯兰。我们是为了打到身为僭王的他,直至今日一直在异国辛苦着。还落得如此下场。既没兵力又没金钱,连要离开密斯鲁也难呐。”
生还的帕尔斯的士兵们,成了一盘散沙,靠他二人之力再集结起来也不可能。正因为如此,提尼普才没有杀了他们,将他们给放了。
“说到这儿,弗拉曼达斯呀,我有一个提案。”
“提案?”
“你想听听吗?”
“嗯,你有提案的话,就别浪费了,快说给我听听。”
过了一会儿,赛比克和弗拉曼达斯整顿了服装,离开了酒馆。穿上了勇猛、华丽的帕尔斯甲胄,武器却全被夺走了。光是得到外出的允许,也值得感恩戴德了。
于是弗拉曼达斯与赛比克,以非武装的模样,恭恭敬敬地跪在孔雀姬菲特娜的面前。菲特娜的身边是黑人宦官努恩卡诺。奇怪的客人接二连三地前来拜访。虽然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
弗拉曼达斯也好,赛比克也好,无论作为策士还是武将,都不能说是一流的,但至少是席尔梅斯从帕尔斯人中选出来管理自家军队的干部。不该轻视他们。
“你们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因为菲特娜继续保持着沉默,努恩卡诺代替她发出质问。两位帕尔斯武将尽管投来憎恶与愤怒的视线,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他们跪在地上低下了眼睑。
“我们有事相求于孔雀姬菲特娜大人,因而带着生还的羞耻感前来拜访。若您肯倾听的话,实在是感激不尽。”
“你们说吧。”
菲特娜已经完全以君主的口吻在说话。她像是一早便知道帕尔斯武将们的请求似的,俯视着二人。
赛比克与弗拉曼达斯也非常清楚,在此地需要的并非能说会道而是直率的态度。
“请容我们道来。我们二人现在没有服侍君主的身份。请允许我们来容菲特娜大人您随意差遣。”
“若是我命令你们去讨伐那个克夏夫尔呢?”
“遵命,一切都听从您的命令。”
“真是易主够快的家伙们啊。今日舍去了昨日的主君,明日则成了敌人吗?在帕尔斯语中没有节度这种说法吗,喏,努恩卡诺。”
两位帕尔斯的武将忍受住了菲特娜的冷笑。对他们而言这已是最大的程度的努力了。在这里失败的话,大地之上便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处了。
“请您接受吧,内亲王殿下。”
一直保持沉默的拉万,如在耳边窃窃私语般进言说道。
“你是说,可以信任这两人吗?”
“正是。这两人憎恨着亚尔斯兰的事,绝对不会有错,而且殿下您也需要护卫。若他们背叛了你,就施以最恐怖的刑罚。”
拉万的语气听着平淡如水,正因如此,才格外令帕尔斯人们发出颤栗。
菲特娜合上了打开扇面的扇子。
“拉万啊,你说的尽是些好听的话,但是率领密斯鲁兵侵袭帕尔斯时,帕尔斯人又会有何反应呢?”
拉万十分平静地回答说。
“至少,比那个自称为克夏夫尔的男人,窥视密斯鲁的王位要来得名正言顺的多。”
菲特娜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就交给你去办吧。”
“不胜感激。”
拉万向两位帕尔斯的武将投去视线后,弗拉曼达斯与赛比克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整个身体朝着拉万,进一步低下了脑袋。两人明白了,如果惹了这人不开心,他们便没有明天了。
“有劳拉万大人费心了。我们发自内心地向您表示谢意。”
“今后也请继续多多关照。”
过去的他们,最多只视拉万为“克夏夫尔”手下的一个跑腿的小商人。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打败自己的自尊心。
两位帕尔斯的武将看到的,是拉万嘲笑般的笑容,却以毫不傲慢的态度回应他们。
“这样决定好的话,就赶紧开始干活吧。请两位跟我来。”
拉万朝着菲特娜行了一礼,十分随意地离开了。两位帕尔斯的武人跟着他,随之拜访的是提尼普的宅邸。
“提尼普大人,是小的。”
“搞什么呀,是拉万啊。”
“要说搞什么,的确是叫人难为情的事。迄今为止,小的多少也有点用处……”
“我明白。不会动怒的。我可是把你当作亲密的伙伴的啊。话说回来,呆在那边的两人是谁?”
拉万轻而易举地通过了,警备森严的提尼普的宅邸。光凭这一件事,赛比克和弗拉曼达斯就大吃一惊,内心的反感如烟雾般烟消云散了。
Ⅲ
“但是呐,事情没这么简单啊。”
提尼普抱着手臂说。这是听了拉万所说的,侵袭帕尔斯的计划之后的事。听了他的话的赛比克与弗拉曼达斯在拉万的催促下开口说。
“就由我们来为之带路吧。”
“嗯?”
“我们原本就身为帕尔斯人,十分熟知帕尔斯的地理情况。也有熟人和亲戚在。旧贵族和领主大多都排斥亚尔斯兰,看见我们的阵势,肯定全都站在我们这边。”
“是个不坏的建议。但是,正如你们自己说的,你们是帕尔斯人。站在密斯鲁军队的前头,进攻自己的母国,你们不介意吗?”
“现在帕尔斯,并非正统的帕尔斯,是到处遍布着簒夺者僭王亚尔斯兰的暴政的邪恶的帕尔斯。”
“正是,我们原本就没有使帕尔斯灭亡的念头。能让亚尔斯兰一党人毁灭,便是实现我们一生的愿望了。我们是为了恢复帕尔斯国的旧传统,换而言之是正义之战。”
“帕尔斯的诸神明鉴。请看看我们的爱国之心吧。也请密斯鲁的诸神予以明鉴。”
提尼普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热情的辩解。不,是装出在听的模样。当他们主张“帕尔斯的正义”之时,他已是好不容易忍住了苦笑。帕尔斯的历史或是传统,
对提尼普而言毫无意义。重要的是领土与财宝,还有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大陆公路。
“如果我离开阿克米姆,进攻帕尔斯,是否会有瞄准了我的离去而来的,既有能力又有野心的家伙呢?”
拉万替他的担忧做出了回答。
“密斯鲁已经没有这样一号人物了。请不用有所顾虑直接即位吧,然后法令亲征。”
“你也真是心急啊。我想选择新王、拥立他,将国权收入囊中,但是……”
“没必要做这些绕远路的事。”
拉万的话平静之中包含着辛辣。
“如果要这么做,拥立只有八岁便被杀害的可怜的前王不就行了吗?作为从奸恶的帕尔斯人手中,将年幼的国王救出来的英雄……你没有这么去做,结果,还是你自己想要王位不是吗。”
提尼普表情沉重、稍稍有些混乱地沉默了。
“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你自己来继承王位吧。非常失礼地说一句,十年后您就是五十岁了。”
到了五十岁,就称不上是年轻了。提尼普一脸清醒了的表情。稍稍思考了一会儿后,找回了他冷静而透彻的野心家的感觉,以尖锐的眼神看着两位帕尔斯的武人。
“你们是赛比克和弗拉曼达斯是吧。”
“是。”
“你们已经做好了发誓效忠于我的觉悟了对吧。”
“当然。”
“那好,就在我眼前,来证明这一点吧。”
不安的阴霾一瞬间涌上两位帕尔斯武将的脸庞。提尼普摆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下达了命令。
“杀了国王。”
“……现在的,那位幼王?”
“不肯吗?”
“不,只要阁下下了命了,绝对服从。”
就这样,惨剧被立即执行了。
八十名士兵,闯入后宫。毫无意义地使三十名以上的女官或宦官于血之泥泞中永远地沉默了。抱着幼王萨弗里的王太后吉尔哈涅发出极为悲痛的声音。
“求求你。求求你了。我已经死心了。不论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但是,只有这孩子的性命,只有这孩子,就算沦落为奴隶之身,被贩卖至国外……”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王太后陛下。”
提尼普的话语冷酷无情,但他的表情却显得十分痛苦。
“你的性命的话,还可以让你继续活下去。在这个国家中无论你想到哪儿去,都是您的自由。但是,非常遗憾的是,被外国人拥立称僭王者,绝对不能让他活下去。”
“把和那个孩子无关的罪名推给——”
提尼普再次无视了吉尔哈涅哀怨的声音。
“一旦成了坐上王座之身,而且,还甚是年幼。不会让他太过痛苦,送他前往冥土的。”
王太后整个人都错乱了,发出的尖叫声在天井与墙壁之间回响之中,八岁的萨弗里被强行从母亲身边带走,还未完全理解“死”为何意,便被一刀砍下首级。
“……!”
伴随着绝叫声,王太后吉尔哈涅捂上面孔,倒在了地上。她失去头部的儿子的遗体淌出血来,染红了母亲的身体后,看了这样的场景,好几名士兵也忍住不回过头去。
“把她搬去寝室。”
提尼普已不再使用敬语,却忍不住对吉尔哈涅产生一丝丝的怜悯。
作为“克夏夫尔”的傀儡,坐上王太后的宝座,既不是她自身的意思也不是她的罪过。但是,让那孩子活下去的话,总有一天王位会落入“克夏夫尔”手中。也会有想要利用这对母子的人出现吧。一定得趁现在处理掉。然而,让密斯鲁人出手又不太方便。帕尔斯人赛比克和弗拉曼达斯恬不知耻地出现,该说是老天恩赐的机会。万一出现弹劾提尼普“杀害国王”的人,只要把所有的罪名推卸到弗拉曼达斯和赛比克身上,将其二人处刑就万事大吉了。
就这样过了三天。
暂时掌握了王都阿克米姆的提尼普,暗中招待三位帕尔斯人,在里间召开简单的茶会。他们周围尽是些不懂帕尔斯语的密斯鲁士兵们守卫着。
茶会的话题既不明快也不和平。提尼普单刀直入地进入主题。
“密斯鲁与帕尔斯并非是永远的敌国。即便要进攻,没有适合的大义名分。”
“需要大义名分?”
“当然啦。”
对于杀害幼王与其母亲一事,提尼普果然在事后感到有些内疚。民众们同情没有过错的幼王,对提尼普产生了恐惧与厌恶。这是远在禁宫中所发生的事,正因如此不需要为此多费情感。
为了拂去这层阴霾,提尼普需要梳理光明的形象。需要令人炫目的光荣的光辉。比如,将帕尔斯并吞之类的……
拉万的话说到了提尼普的心坎儿中。
“那么,就让小的为您制造出大义名分来吧。”
“你说什么?”
“不仅仅是密斯鲁,您将拥有正当的权利连帕尔斯一块儿统治。就是这样的大义名分。”
提尼普费了不少劲才装出平静的模样。
“嚯,这世上还有这么方便的办法啊,说出来给我听听吧。”
“提尼普阁下,小的拉万是一名商人……”
“这我知道。若是合我的意的话,就叫王宫包下你所有的商品。你给我详详细细地说来。”
拉万用他那毒虫似的眼睛,观察着举着杯子的提尼普。说他是“大器晚成”也行,但是个到了四十岁总算才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为此而用尽了他所有的能力的男人。这个男人的任务,就是追放席尔梅斯,使密斯鲁军侵略帕尔斯。让他在历史上留下超过他能力范围的名声,即便被当作道具使用而死亡,也没可抱怨的理由。对,作为蛇王撒哈克的道具……
“帕尔斯暗中将名为克夏夫尔的帕尔斯派遣入密斯鲁,篡夺密斯鲁国。”
“……?!”
“面对邻国恶毒辛辣的阴谋,不将其改正,是会引起诸神的愤怒的。甚至连曾经答应不会加害于他的幼王也被杀害了。”
提尼普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之前也是如此,说的倒是轻巧。帕尔斯军可是很强的。把这点说出口来不怎么叫人高兴,但事实如此。”
“如果他们在的话,是很强大。”
“什么叫如果他们在的话?难道帕尔斯军现在不存在吗?”
拉万重新审视了一遍两位帕尔斯的武将,然后告诉提尼普。
“帕尔斯的总兵力,自鲁西达尼亚侵略以来,还未完全恢复。而且现在,帕尔斯军警界着东方的邱尔克,将大半兵力放在东边。所以,王都叶克巴达那以西,守备十分薄弱。在帕尔斯人还未察觉到密斯鲁人动静的时候,一举渡过迪吉雷河急速行军的话,直到叶克巴达那都犹如长着翅膀的飞马般长驱直入。”
拉万的话语并非如热汤般煮沸了三人的心。反而是将他们的心冻结了起来。恶意与煽动成了混合着冰块的冷水,渗入了心间。仿佛将人类心中温暖的部分,变成冰冷的黑暗一般。
闭上嘴的拉万,再次开口说道。
“提尼普大人,其实我想同您说说有关某位女性的事……”
Ⅳ
这虽然是提尼普第二次看见孔雀姬菲特娜的身姿,然而比第一次来得更具冲击性。那个身为帕尔斯人克夏夫尔的爱人的女孩儿,居然是帕尔斯的王族?!
“你是……你是……”
菲特娜朝着无法立刻相信,呆呆地站在那儿的提尼普,施了优雅的一礼。
“能得到密斯鲁新国王陛下的召见,我感到无上的光荣。我名叫菲特娜。”
提尼普被混乱给牢牢抓住,依然站在原地不动,拉万严肃地告诉他说。
“这位正是帕尔斯真正的王女,菲特娜内亲王殿下。”
提尼普的视线仿佛贴在了菲特娜身上似的,一动也不动。
“无论如何,今后,还请您能记住并多多关照。”
提尼普无言地点了点头。看似是安下心来的壮年男性的动作,事实上,却暴露在冲击与惊愕的连续攻击之下,发不出声来。拉万细长的眼睛,不经意地观察着提尼普。像是在试探新一代的霸主的界限。
菲特娜的笑容如盛开的娇艳的鲜花一般。
“或许这么说有些傲慢,我有一个请求。”
“是、是什么,你说出来听听,是要财富吗?还是保护人身安全?”
提尼普在气势上完全被压倒了,说出了充满世俗气息的话语。
“我的故国,伟大的帕尔斯,现在被僭王亚尔斯兰所支配着。他的身上没有一滴那位高贵的英雄王凯▪霍斯洛的血统,是下贱的簒夺者!无论如何,希望借助提尼普大人的力量,进攻帕尔斯,向簒夺者挥下正义的铁锥。”
提尼普完全是一副狼狈的状态,但他好不容易忍住了。
“稍微等一下。老实说,我暂时想专心于掌握密斯鲁国内的政务,这之后,决定朝西方和南方扩展国境。你说进攻帕尔斯,是认真的吗?”
提尼普把原本没有告知他人的义务和必要的事,说出了口。他已经
完全处于失调状态之下。
“密斯鲁国扩充实力的期间,帕尔斯也将增强实力。现在若不讨伐帕尔斯,不知何时会反被帕尔斯讨伐吧。”
菲特娜的声音几乎如同歌声般。
“我非常直接地问一句,您先在立即能调动的军队有多少数量?”
“这个嘛……在十五万左右吧。”
做出如此回应的提尼普的双眼中,像是将至今所积蓄的思虑与辨别能力,投掷到了沙漠的深处。做事慎重、为人忍耐、善于谋划之人,越过了那一道界限,变得无法对应现状。
“一口气投入这十五万大军,只要越过迪吉雷河,在马蹄所趋赴之处便无人能挡。”
拉万如此挑唆道。
“说的倒是简单啊。”
即便是提尼普也显出了不快的神色。
“要自己亲口说出来,感觉特别的不吉利,但是帕尔斯军很强大,这之前我也说过了。况且,我军因克夏夫尔的搅和,发生了内战和幼王之死,陷入混乱之中。还未做好外出征服他国的准备。”
“小的有个好主意。”
“……说来听听。”
“遵循您的旨意,这就说来。从十五万兵力中拉出五万,于密斯鲁南方乌尔姆纳特港组成船队,经由海路沿着帕尔斯的海岸,突袭基兰港。”
拉万张合的嘴里说出的话,比起商人,更像是身经百战的武将所言。
“基兰的守卫十分薄弱。一旦发动奇袭将其占领,便能到手莫大的金银与粮食。之后就看帕尔斯军的动静,守住基兰也行,要是帕尔斯军进攻的话,王都叶克巴达那的守卫就会变得薄弱。这个时候,率领剩下的十万大军,一口气渡过迪吉雷河侵略进攻帕尔斯领土便行了。”
提尼普更加哑然了。他自主做出的进攻帕尔斯的计划,却是值得采纳的军略。然而,需要充分的时间去准备……
“我明白了。你们今天可以先回去了。我会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的。”
得到了提尼普的许诺,菲特娜暂且与拉万分开,回到客将军府邸,然而一进入客厅,努恩卡诺立马开口说道。
“孔雀姬大人,还是不要与政治或军事扯上关系为好。”
“你是说,我太得意忘形了是吗。”
“小的并没有这个意思……”
“努恩卡诺”
“在。”
“我没有在询问你的意见。如果你告诉我,你不想听从我的命令的话,我会解放你随你喜欢拿走多少金银都行,回到你的故乡去吧。我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奴隶。”
“啊、这、这样的事……”
努恩卡诺发出了悲痛与狼狈的声音。菲特娜摆动着柔美的肢体,离开了大厅。努恩卡诺一路小跑,绕到她的前方,跪在地上。
“请等一下。是我太愚笨了。无论如何,请无论如何,原谅我这一次。若是孔雀姬大人抛弃我的话,我会活不下去的。”
菲特娜俯视着黑人宦官笑了起来。
“那个提尼普不是给了你地位与任务了吗。别说是后宫,你监管整个宫廷,连宰相古立也在你的监视之下。可以说是委以重任啊。就别管我的事情,赶紧到古立身边去吧。”
“不、不,我既不要权利也不要地位。现在荷塞因陛下已逝,我的愿望只有陪伴在孔雀姬大人身边,任您差遣而已。”
菲特娜默默地看着,一次次于地面上磕头的努恩卡诺的身姿。
感觉到海浪的颜色稍稍有些变深了。
“是陆地!能看见马尔亚姆的海岸了!”
帆柱上的监视员发出喊叫声来,甲板上满是船员与乘客的欢呼声。靠在侧舷的席尔梅斯,直起身体后,泰然自若地走到船长边上。
“船长,进港之前,先靠近附近的岸边。”
“啊?在港口下船就行了啊。”
“港口有不少官员徘徊巡视吧。”
“是、是这样的。”
船长点了点头。然而对于这位危险的帕尔斯乘客,他还未决定该持有怎样的态度。
“等、等一下。你们是有好好付钱的客人。没有必要去向官员报告。”
“你是个明事理的家伙啊。”
席尔梅斯如此表扬船长道。
“但这世上没有比官员更烦人的存在了。作为没持有密斯鲁的旅券之身者,稍稍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这、这样的话,用金钱来解决……”
席尔梅斯无视船长的话,呼唤道。
“布鲁汉!”
“在,已经做好准备了。”
特兰的年轻人,将两头套上马装的马匹由穿内牵至甲板上。
“布鲁汉,我们走。”
“遵命!”
布鲁汉的声音听着非常起劲。老实说,他不怎么喜欢坐船旅行。坐船旅行与骑马不同,因为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前进。由密斯鲁出发的海路十分平静,没有晕船的困扰,然而特兰人无论到哪儿都是大陆上的居民。
让船长打开船的乘降口。拍打了受惊了的马匹的脖颈,叱责着它。发出“驾”的一声,席尔梅斯连带整个马匹,跳跃至海面上。布鲁汉紧跟其后。马匹在海面上溅出白色的泡沫来。
“都、都是些什么人啊。”
“船长,到了港口要和官员报告那个帕尔斯人的事吗?”
其中一位船员大声地问道。船长立刻回答他道。
“笨蛋,别做多余的事。他们是随意地上船,又随意地下船的。和寻找小麦的老鼠一样。别把每件小事都报告给官员听,浪费多余的时间,而且也收了他们的钱……”
说着,船长猛烈地摇起头来。
“我们要平安回国。估计要到十月份了。吹响螺号。得到港口的众人的欢迎。听好了,做出什么多余的事的家伙,三天内都别想登陆,给我记住了。”
船长丢出了绝对无法违抗的王牌,不久之后嘹亮的螺号乘着海风传向陆地。
Ⅴ
多亏了卓越的马术与马尔亚姆平静的海面,席尔梅斯和布鲁汉终于平安无事地于马尔亚姆的海岸登陆。对席尔梅斯而言,港口有鲁西达尼亚的官员或士兵在,得避免有被他们认出自己面容的危险。为此,两匹马精疲力尽,倒毙在海岸上。
席尔梅斯坐在沙丘上休息,出去寻找食物的布鲁汉,带着一脸惭愧的表情回来了。
“只找到了这样简陋的食物……不合您口味的话,我再重新去买。”
“没事,没关系的,能吃饱就不错了。”
席尔梅斯将圆形的薄面包展开,放入烤羊肉、鸡肉、洋葱、磨碎了的扁豆等,再包起来。
“你也吃吧。”
“谢谢。”
市场上摆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鱼类,但是身为特兰人的布鲁汉不吃鱼。为了找肉,费了不少的功夫。
一边吃着薄面包,席尔梅斯突然想到了。
“卡兰、沙姆、查迪,还有这家伙的同伴们……我已经令不知多少忠诚于我的人,无意义地死去了。作为主君,我真像是个灾难的种子啊。”
随意的海风比人类预想的还要迅速、强劲,而且由西南方向吹来,船只于九月末便到达了马尔亚姆的海域。
碧蓝的大海越发浓郁,结合日光的照射呈现出紫色,是被称之为“葡萄酒色的大海”的马尔亚姆的大海。堪称一番绝景,然而席尔梅斯早就见过了,布鲁汉不想接近海边。两人默默地坐在沙丘上吃着食物。
“说起来,不知道赛比克大人和弗拉曼达斯大人怎样了?”
“啊啊?”
对于自己提拔的帕尔斯的武将,席尔梅斯给忘了个精光。不只这样,他连把他们丢在了密斯鲁一事,也没有记起来。
“大概死了吧。多想也没用。”
这句话叫帕尔斯的“流浪乐师”听到的话,可能会冷笑着说,“所以说那些大人物都这样。”
“这样一想,至今为止我一直都不走运。”
“的确如此。”
“所以,今后……”
席尔梅斯抚摸着下巴。
“让这家伙和那家伙都陷入不幸之中。”
朴实、直率的布鲁汉,满脸困惑地凝视着主君。对于篡夺密斯鲁国,侵略纳巴泰两王国,布鲁汉没有异议与疑问。人生便是战斗,战斗便是让身心流血。但布鲁汉所知的战斗,都是勇往直前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我的主君,没有一个英雄人物能与您匹敌。把密斯鲁的事往后推迟,先从马尔亚姆开始伟大的事业,您意下如何?”
只有一名部下的英雄吗。席尔梅斯在内心自嘲着。但是二十年前自己就是只身一人开始的。
“吉斯卡尔是马尔亚姆的国王啊。但是,治世情况看上去不差啊。”
话说回来,像波旦的治世那般残酷严苛,不论是信仰哪种宗教,都觉得与身在地狱同样吧。席尔梅斯不认为吉斯卡尔无能,因而对于港口的热闹、繁荣并不感到意外。问题在于,如何从这个并非无能的男人手中,强行夺走马尔亚姆国。
若是成功地篡夺了密斯鲁国,席尔梅斯应该为成
为更好的密斯鲁国王而在努力着吧。失败了则被当作逆贼予以处死。然而,那个名叫提尼普的男人,没有杀了席尔梅斯,只是将其流放。装出一副宽大从容的可恶的家伙!
对席尔梅斯来说,他不可能安安稳稳的,以失败者的身份度过余生。
“我要叫提尼普那家伙后悔让我活下来。”
从沙丘处走了一会儿,席尔梅斯等人故意从陆地的方向进入城镇。他们做好了随时把剑战斗的心理准备。
“说起来,也是奇怪啊。”
这么大规模的港口,应该能看见更多士兵的身影才对。然而,乍一看,并没多少像士兵的模样的人。尽是一些商人或者船员,还有庶民或者是奴隶。
“是躲起来了吗?但是,有要躲起来的理由吗?”
将兵力集中于国都伊拉克里奥,有必要的话一口气往目的地笔直前行。席尔梅斯没有知道吉斯卡尔变更战略的理由。
“管他呢,总之,先弄两匹新的马来。”
名为布鲁汉的失去马匹而没有活力的特兰的双眼中,放出了光芒。
过了一会儿,港口发生了骚动。发现了两名士兵的尸体,两人都是被一刀砍死的。另一方面,本应由他们二人骑着的军马,失踪了。
新马尔亚姆的国王吉斯卡尔,极为认真地执行着他执政者的任务。
他从帕尔斯被赶走,放弃了鲁西达尼亚。对吉斯卡尔而言,只有马尔亚姆还是握在掌中的王土。整备因内外战乱而荒废的土地,促进马尔亚姆人与鲁西达尼亚人的融合,整顿统治机构。他本就是喜爱政治与军事,更甚于美酒与美女的类型的人。比任何一名臣下都热心地工作,不分昼夜地处理国政。
军事方面的话,向帕尔斯国与国王亚尔斯兰的复仇的心绪绰绰有余,然而冷静地思考一下,胜算很低。脑内浮现出达龙与那尔撒斯的名字后,复仇心的灯火瞬时微弱了。
“如果要扩张领土,就朝北方去。”
眼下,吉斯卡尔正含糊地考虑着。马尔亚姆的北方不存在像样的国家,大大小小几十个部族不停地战战和和。
马尔亚姆被大陆公路排除在外,也不怎么富饶。正因如此,征服马尔亚姆后,吉斯卡尔的矛头指向了丰登富饶的帕尔斯。
但是,北方的蛮夷之地也非没有资源。那就是人口。强行带走那儿的男男女女,可以将他们作为奴隶,叫他们去开拓国内还未开化的地区,或把他们卖到海外。这些事交给旧马尔亚姆人去干。这样一来,马尔亚姆人会认为“有比自己更下等层次的人”,减少了战败所产生的怨恨。被虐待的奴隶的怨恨,也是往马尔亚姆人身上发泄。这便是“分割统治”的一石二鸟之处。
“可是,我也差不多该得有妃子了吧。”
他命令科里安特侯爵、特来卡拉侯爵、奥拉贝里亚卿等心腹,去寻找身份地位高的马尔亚姆美女。他们热心地接受了任务。下达敕命的同时,自己也有了得到喜欢的女性的机会,理所当然会对此热心。
勤奋的吉斯卡尔处理的文件比预定的还多,稍稍喘息一会儿。他朝桌上呼唤用的铃铛伸去手,呼唤侍从拿葡萄酒来。
就在这时,明晃晃的刀抵在了吉斯卡尔的喉咙上。他动了动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右半边脸给薄布遮盖住的男人的面容。男人身着马尔亚姆的军装,而且刀刃上已经沾上了血迹。
“你、你这家伙是……”
“许久不见了,王弟殿下——不,国王陛下。”
席尔梅斯预测到了吉斯卡尔的下一句话。很容易就给他猜中了。
“你还活着啊!”
“多亏陛下的洪福,不对,是依亚尔达波特神的加护吧,好几次都捡回了本该失去的性命。”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接下来,说来话长啊。哪里有能静下心来,谒见我的房间的话,就在那儿慢慢地进行我们久违的叙旧吧。”
吉斯卡尔呼吸了三次。一次深呼吸,一次浅呼吸,又一次深呼吸。留下心中的疑惑,将恐惧与狼狈基本排出体外,吉斯卡尔开口说道。
“好吧,你跟着我来。但是,把剑收起来。这是为我们双方好。这你明白的吧?”
席尔梅斯明白了。一边以眼神命令布鲁汉,自己也将剑收回剑鞘。看见这一幕后,吉斯卡尔以沉着冷静的表情与脚步走了出去。知道了无法逃走后,整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席尔梅斯作为战士是如何的勇猛、狡猾,而且毫不留情,这一点吉斯卡尔十分清楚。
席尔梅斯和布鲁汉于“新马尔亚姆国王”身后半步,以左右夹击之势跟着走了出来。席尔梅斯看透了,吉斯卡尔的冷静实则为演技。但是,面对生命危险的情况,还演出王者风范非常不简单。
吉斯卡尔招呼着把客人带到了一间,并不算宽敞,但令人心情舒畅、暖和摆设高雅的房间。
Ⅵ
坐在马尔亚姆式低矮的安乐椅中,席尔梅斯用捉弄般的口吻问道。
“话说回来,我们敬爱的波旦大主教情况如何?”
“已经死了。”
吉斯卡尔第一次多少带着些愉快的心情,立刻做出了回答。席尔梅斯隐去脸上的表情,凝视着“新马尔亚姆王”,他的视线之中带着毒气。
“是陛下下令诛杀的吧。”
“是正当的处刑。”
“这叫人觉得有些可惜了。”
“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
“没什么,可以的话,我想亲手杀了那只狂犬献给陛下的。会成为不错的礼物,但是可惜了啊。”
“处决区区一个波旦,还没有必要借用你的手来。事实上,也没有借你的手。”
吉斯卡尔露出讥讽的笑容说。他说的是事实。回想起杀死波旦之前的痛苦、烦闷,吉斯卡尔在此的三年间,可以说比席尔梅斯过得更为辛酸。
“抱歉,在下深感抱歉。不愧是陛下,已经将马尔亚姆完完整整地统治着了。”
躲开令人不悦的视线,吉斯卡尔望向了布鲁汉。身着的是马尔亚姆的军装,但他是哪国人,这一点吉斯卡尔不好判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特兰人,但毫无疑问是席尔梅斯的忠诚的部下。
“那么,你现在突然出现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想借贵国的兵力,贯彻我最初的志向。换而言之,就是再次出兵帕尔斯。”
吉斯卡尔咂了咂舌。
“老实来说的话,马尔亚姆人作为士兵并不怎么可靠。”
“有弱到这种程度吗。”
席尔梅斯同他装傻充愣起来。他看穿了吉斯卡尔真正的想法。若是率领鲁西达尼亚并远征帕尔斯,马尔亚姆国内的守备便变得薄弱。眼下马尔亚姆人还是老老实实的,然而吉斯卡尔若是不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正因为有马尔亚姆的存在,吉斯卡尔才免被叫作“失去了一切的男人”。绝对不能拱手让给席尔梅斯,他这么想着,明白了对方的心情。
对血统无谓的执着,既是席尔梅斯的弱点,也是他的极限,但是他本人却没注意到这一点。讽刺的是,席尔梅斯误解了伊莉娜内亲王给予他的纯粹的爱意。身为伊莉娜的丈夫的自己才应该得到民众的支持,席尔梅斯如此单纯地陷入了沉思。索性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把吉斯卡尔从王位上踢下,今后也能轻松些。
“你现在有多少兵力?”
面对席尔梅斯的质问,吉斯卡尔流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却又不能不回答。不回答的话,将会给他造成更加不愉快的回忆。
“鲁西达尼亚兵差不多有七万,马尔亚姆兵有十二、三万的样子。”
“嚯,数量不少啊。”
“不可能一次性动员全军,让整个国家都空了啊。”
“即便如此,也能动员十五万吧。”
“蒙菲拉德或波德旺还活着的话,按你的意思出军也不错,但是他们都不在了。”
“失去了两位良将着实可惜。”
席尔梅斯虚情假意地装出痛惜的模样。
吉斯卡尔努力着做出一个冷笑来。
“你像是做了不少方便的打算啊,世间上还是有许多不如自己所愿的事的啊。”
“陛下不愿亲征的话,请把十五万兵力借给我。”
“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那样的话十万也行。”
吉斯卡尔费了不少功夫才忍住不大声叫喊出来。
“你再继续胡说八道的话,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就能解决的了。”
“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开玩笑。”
席尔梅斯淡淡地一笑,吉斯卡尔仿佛看见了蛇的笑容。
“你这么说,是有能灵活运用马尔亚姆兵的军略吧。”
席尔梅斯语气轻快地做出回答。
“把马尔亚姆人组成的部队,当作弃子来使唤就行了。诱饵、殿军、做抵挡弓箭的肉盾,有很多种用法!”
吉斯卡尔发出了呻吟声。
“我可是马尔亚姆的国王啊。”
“似乎是叫作凯法尔尼斯王朝对吧。”
席尔梅斯知道吉斯卡尔还未迎
娶王妃。这并非什么秘密。不如说,马尔亚姆人也好,鲁西达尼亚人也罢,都津津乐道于吉斯卡尔会选一位怎样的美女。席尔梅斯来到王都伊拉克里奥后,不知道听到了十几次谣传。
“但是,王朝是由初代、第二代、第三代……一代代继承下去才能被如此称作。只有一代是不能称作王朝的。”
“……”
“因此,僭王亚尔斯兰的政权,也没被称作王朝。还是说陛下您想看着亚尔斯兰二世登基吗?”
因为吉斯卡尔沉默了,席尔梅斯继续在对方的心间伤口上撒盐。
“帕尔斯国的历史上,想必定是留下了辛辣的记录吧!从遥远的鲁西达尼亚率领大军涌入帕尔斯,大败一场。被他们网开一面留下性命,勉强保命来到马尔亚姆,终其一生活在失败中的胆小鬼。别说展开报复的行动,这件事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不知羞耻的家伙。这人的名叫——吉斯卡尔。”
吉斯卡尔的脸上染上了吓人的黑色怒气。他的自尊心与自制心发出了奇妙的声响,像是爆裂了一样。尽管如此,吉斯卡尔还是靠着一种奇怪的力量抑制着自己。
他不认为席尔梅斯是比自己更杰出的家伙。吉斯卡尔绝不承认这一点。但是,现在在这儿不听从他的计策,绝对会被他给杀了。在这之前,作为人质保障席尔梅斯等人的人身安全,又不知会碰上怎样的遭遇。曾经在帕尔斯的王都叶克巴达那发生过,被应囚禁俘虏了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反过来当作人质给挟持的事。那时的痛苦与屈辱,再度于心间苏醒。而且那种感受十分浓郁。
眼下不管怎样都必须逃走才行。
“我明白了。朕似乎是忘记霸者的气概了。现在再一次和你联手吧。”
席尔梅斯的脸上划过冷笑,抽出了剑。
“您的卓见叫在下钦佩。新马尔亚姆国王陛下。”
Ⅶ
将视线转到邱尔克的国都赫拉德。
可谓是突如其来的事故,一群怪异的家伙国家的中枢地区,杀害了绝对的专政者卡尔哈那王。亲自取下卡尔哈那王首级的特兰魔将军伊尔特里休,坐在阶梯式宫殿中,异形的怪物在街道上大摇大摆地走动,民众们家门紧闭在恐惧中不停地颤栗。
前所未闻的混乱之中,伊尔特里休冷冷地望着魔道士古尔干的身影。
往酒杯中斟满白色、浑浊酒液后,伊尔特里休重新把脚搁在王座上,故意摆出一副充满好奇心的模样,看着魔道士的面庞。古尔干卑躬屈膝地说道。
“全都斟完了呢。无论如何,请您尝尝看。”
“颜色的确和马奶酒很像,但是……”
“当然了。这就是马奶酒。”
“闻上去似乎和我知道的有些不同啊。”
“这个么,小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古尔干忍了又忍、忍了又忍。他和伊尔特里休都身为魔人,两者又都各自具备自我意识。古尔干在心里丑诋着年轻的特兰的霸主。
“赶紧把酒杯喝干,你这个特兰的野蛮家伙。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假装自己是大陆公路的王者。适合你的最多也就是蛇王大人的唾沫了。”
不知他是否清楚古尔干内心所想,伊尔特里休举起夜光杯说道。
“你来喝。”
“哈?这是为了伊尔特里休大人您特地准备的……”
“也让你来尝一口味道。”
伊尔特里休向古尔干射去的是不信任与嘲弄的视线。这第七位魔道士突然明白了。原来如此,是叫他试毒。不愧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了先王,篡夺了特兰的王位的男人。
话虽如此,这么干毫无意义。
“像我这样的人先尝味道,不会污染了杯子吗?”
“我不介意这种事。赶紧尝一口。”
“那么,恕小的冒昧了……”
古尔干从伊尔特里休的手中,恭恭敬敬地接过杯子来,先把它高举向上方,再拿到嘴边。
在伊尔特里休的凝视之下,古尔干很明显地倾斜了夜光杯,喝下了马奶酒——称之为马奶酒的液体。野蛮人爱喝的糟糕味道的酒,产生这种想法的可能是,古尔干黑暗的心胸中仅剩一丝的人性的碎片。与之相比,帕尔斯的葡萄酒浓郁的芬芳真是……
“等一下。”
伊尔特里休举起一只手制止了魔道士。
“已经尝够味道了吧。把杯子给我。”
古尔干装模作样喝酒的伎俩非常逼真,因此伊尔特里休深感意外。
古尔干笑着掩盖了他内心对伊尔特里休的反感,一脸奇妙的表情将夜光杯拿离嘴边。他郑重地手持酒杯,将它递给了伊尔特里休。伊尔特里休几乎是将酒杯给抢回来的。他想着,尝味道喝一口就足以,却喝下了三分之一之多,真是个贪心的家伙。
带领着数万骑特兰的精锐部队,驰骋于旷野之上,能平静地砍杀数十人的男人,居然固执于一杯酒。况且,命令古尔干喝酒的正是伊尔特里休自己。他很显然的已经失调了。
伊尔特里休用不亚于古尔干的喝相,将夜光杯喝了个底朝天。
一段时间中,大脑与胃袋麻痹于熟悉的草原的味道中。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命令说若是还有更多马奶酒的话全部拿来。
“哇。”
室内回响着浑浊的叫声。夜光杯从伊尔特里休的手中滑落。酒杯被摇摇晃晃起身的伊尔特里休的脚给踩得粉粉碎。想再次发出大叫,却没发出声音,从口中喷吐出不知为何物的液体。
“你以为血就是红色的吗?蛇王大人的血是白色的。完完全全上当了啊,这个野蛮人。”
古尔干很快抑制住自己发出的奇怪的笑声,然后用手指吹响口哨。微暗之中出现七、八个丑陋的影子。是一群提着大箱子的有翼猿魔。
这个箱子是搁置在迪马邦特山地底的东西。由人骨做成,令人恐惧的棺材。
躺在其中的死者,伊尔特里休曾在战场上见过。是自凯▪霍斯洛以来,被称之为豪杰的男人的帕尔斯王。
“安德拉寇拉斯……?”
伊尔特里休的声音,稍稍有些走样。即便他像个魔人一样生活在充满暗红色的火焰的世界里,对眼下的这个情况也感到太过诡异。无论由人骨做成的棺材也好,慢慢从棺材中坐起的死者也罢,还是那人的容貌,对作为草原之民出生的伊尔特里休而言,只能认为是既丑恶又奇怪的事。
从摆在地上的棺材中起身的死者,身着帕尔斯国王的服饰,然而死后三年有余,也未化作白骨或木乃伊,保持着生前的容貌与身姿。伊尔特里休觉得怪之又怪。但是死者的面色超乎平常的显出黑青色,双眼红如火中的红宝石。黑色的嘴唇微微一动,吐露出高傲的声音。
“朕是蛇王撒哈克……”
“说、说什么瞎话。有病吧,这个人妖……蛇王什么的,不是被埋在迪马邦特山的地底吗?”
连伊尔特里休这个超乎常人豪放刚毅之人,也被卷入了狂乱与困惑的漩涡之中。他再次从体内吐出液体。仿佛像要排出残留于体内的人性似的。
古尔干发出胜利的叫声。
“伊尔特里休,这位大人才是万物的支配者,天地的统治者,世间一切生物的主君,蛇王撒哈克大人啊。给我跪下,还不磕头吗!”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安德拉寇拉斯还是蛇王,这家伙就是万物的支配者什么的吗?真是笑死人了……”
类似口水的液体不停地滴落在地,伊尔特里休依然没完全屈服。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搭在挂在腰际的剑上。古尔干的内心惊讶不已,却非常从容地注视着他的动向。
伊尔特里休的豪剑斩断了如浑浊的流动物体般的空气。这一斩击与其称之为斗志或愤怒,更像是恐怖与厌恶的产物,但是他至少没有逃跑。
周围的有翼猿魔们发出像是要令耳朵腐烂了的奇怪的叫声,跳跃至地板上。
“去死吧,人妖!”
伊尔特里休在那个瞬间,从灵魂深处发出颤栗来。安德拉寇拉斯用手接住了能将马首砍断的猛烈的斩击。安德拉寇拉斯用右手的手掌握住了赤裸裸的刀刃。
伊尔特里休发出咆哮声,同时迅速地抽回他的刀刃。安德拉寇拉斯右手手指七零八落地落在地上,手掌因深刻的斩击裂成两段。事情本应如此。
然而安德拉寇拉斯握住了必杀的刀刃后,轻轻地转动了手腕,发出异样声音的刀刃破碎了。未流下一滴血的手,伸向了伊尔特里休的喉咙。
“请您稍等一下,蛇王大人。”
魔道士古尔干以双膝前进着。
“这个人能替您派上用场。他拥有率领蛇王大人的军队,去蹂躏帕尔斯的力量,让他活下去对您更有利。”
古尔干转身面朝着特兰人说道。
“怎么样,伊尔特里休,你明白蛇王大人的神威了吧。亲眼见了,亲耳闻了,全身实际体验到了吧。你头抬得太高了。给我趴下来乞求蛇王的慈悲!”
现在,伊尔特里休的眼中失去了无敌与刚毅的光辉,化作了恐怖与混乱的深渊。尽管他还站着,这段时间
里,蛇王的血在他体内飞驰,逐渐将他侵蚀、腐化。他伟岸的身躯颤栗着,牙关咬紧发出微弱的声音。
如魔像般矗立着的“安德拉寇拉斯”再次张开他黑色的嘴唇。
“朕的兄弟们饿了。”
魔像的双肩生出粗长如树枝的东西,扭动着、弯曲着、蠕动着。
“本想让它们吃了这两人的脑子填饱肚子,就宽恕了他们吧。作为报答,发誓效忠于我。”
声音并非特别巨大,他的一言一语却犹如雷鸣轰隆,产生了挂毯随之飘动的风。满面大汗淋漓,肩膀做着或大、或小的喘息的“特兰的狂战士”,左脚往后退一步做出拼死抵抗烈风的站姿,然而他极限还是到来了。
他发出如濒死的野兽般微弱的咆哮。伊尔特里休的双膝弯曲了,双手触及到地面。心气高傲的特兰人垂下脑袋,汗水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在伊尔特里休右后方的蕾拉也跪在地上。她也同样被夺走了过去的健全,在魔道的黑暗沼泽中挣扎着。她没法考虑为何现在身在此地,一思考激烈的头疼便向她袭来。她的左手手腕上,银色的手镯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这样一来——
西方有密斯鲁,西北方有马尔亚姆,东北方有邱尔克,在国内的地底还有蛇王撒哈克。由北方达鲁邦特内海而来的马尔亚姆水军,由南方大海而来的密斯鲁水军。于空中拍动着翅膀的蛇王的眷属。
所有的方向都有敌人等候着,帕尔斯迎来了帕尔斯历三二五年十一月的结束。距离第一次亚特罗帕特尼会战已有五年,亚尔斯兰王即位后也已有四年,暂且能说没有敌人的地方,只有东方的辛德拉。
这时亚尔斯兰才刚刚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