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足君。你也是优秀的大人了,虽然我也知道你不想被年纪大的人唠叨,但正是因为我把你当儿子看待所以才会这么说。不得不给你句忠告。虽然对你这样认真的人而言,或许会觉得这种脱离常规的女性很有魅力,但你是被猪油蒙了心。是年轻所致。」
「错了,叔叔。我可是被害者。就像警察厅的大家被她添了麻烦一样,我也在被她为难。还请不要责怪被害者。在这里我们应当联合起来才对。」
「没怎么看出来你很为难啊……」
幸好东寻坊叔叔没说我俩很合适,不然也太吓人了。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
犯罪就这么不划算吗。
「叔叔你知道的吧。我的理想型是艳姐姐。虎春花完全是另一种类型。」
我强调道。严密来讲没有身穿丧服的艳姐姐是我的理想型。就算出错了,我也不会把带有近代法国气质的名侦探当做理想的类型。
「啊啊,闺阀小姐啊。许久未见了,不知那位女士是否安好?」
毕竟是父亲的亲友,理所当然面熟父亲心腹艳姐姐的东寻坊叔叔,如此寻觅道。询问干练的记者秘书闺阀艳子的现状。这可真是难以回答的质问。
从一如既往的年轻这层意味下来看自然过得很好,但要说有没有从她所侍奉的父亲的死里走出来,答案则是完全没有……,虽说如此,我也不能说为了让这样子的她恢复精神,我正专心致志马不停蹄地进行怪盗活动。
「嗯,要是你也很困扰的话,那么不给那位怪人戴上手铐放置起来就是警察的责任了。完完全全是我们做得不好。但不要误会,道足君。我们还没放弃逮捕她。」
虽然是针对大罪犯的台词,但叔叔这么说着,抓住了我的手。
「所以说你也不要放弃。虽然单身的我说这种话没什么说服力,但一定总会出现的,像闺阀女士一样的女性。」
由于闺阀艳子已经有一位了,所以即便出现第二位我也很为难,不过叔叔的诚意还是传达了过来。但不管怎么说,跟虎春花两人一起行动的过错还是免不了口头上的指责。
倒不如说,目击到我的人是东寻坊叔叔是件好事。正因为是最近几乎没在活动的怪盗对策部的叔叔,换言之他不在虎春花的直接威胁范围内。
如果是其他的警察相关人员,或者法律执行机关的人的话,把对她的一肚子怨气发泄到我身上也不奇怪。被当成牵连进来的受害者倒还好,但有可能仅因跟她鬼混在一起就会作为现行犯被逮捕。
「我知道了,叔叔。您今天的话我会铭记于心。这之后我会日益精进,努力成为能配得上艳姐姐的人。」
「呃,稍微有点不对。」
「但是,还请叔叔理解我。我可不是名侦探的共犯。更不是什么助手角色。我是被那傲慢的头脑呼来唤去的周边人物的其中之一。我没有给父亲的名声蒙羞。」
虽然是我佯装不知的台词,但是嘛,我没有做损害父亲名声的事也是真的。因为该知耻的是父亲那边才对。他诓骗如此善良的叔叔,来骗取搜查情报……。
嗯,虽然我也做了同样的事,来到了这座龙宫城,所以可不能从这一事实上挪开目光。
「是呢。你的父亲对于女性可一直都很诚实。明明那么受欢迎,究其一生,也只爱过一位女性。」
虽然我想不假思索地反驳这番话,但还是努力忍住了。虽然能形容父亲的词语,像是犯罪者啊卑劣汉啊这世上的人渣啊,要多少有多少,但唯独没有诚实。特别,没有对女性的诚实。
我和弟弟和妹妹。
全员的母亲都不同。而且无论对是哪位母亲都绝对没有和平分手过,这一事实也在父亲死后被判明,因为证据就在那里。虽然我们兄妹被父亲说母亲(『其中一位的母亲』)死了,但父亲的言下之意是死了比较好。
意外的是,比起父亲是怪盗这件事,纯情的妹妹受到最大的冲击或许是因为父亲如花花公子般艳闻流传的生活方式。其实也合理。到处偷盗,到处留情,和种种女性持有种种关系,这种男的身为同性的我都感到厌恶。而且非要说的话,这也是为了潜入偷盗的其中一种方法,真的太恶劣了。像是笼络大宅邸的大小姐以便拿到后门的钥匙,再怎么身为犯罪者,也该有个能做和不能做的事吧。
虽然我继承为了二代目,但我发誓不会做出如此肮脏的行为。尽管是这么发过誓了,但是跟名侦探同伴一起造访现场,说不定已经稍微有些越界了。
公平地来讲,通过地方的偶像活动博得人气的弟弟,也许意外地继承了父亲那奔放的性格……,但我不想让善良的叔叔知道弟弟失踪妹妹入院的现状,也不想在话里涉及到四处对周边人吹嘘自己为了给亡妻守贞贯彻单身的已故之人的糜烂异性关系,所以在这里我「是呢,得向父亲学习。」颔首道。
「说起来……,那个,叔叔为何会在这里呢?」
基于误解的说教让人听得很难堪,要是作为怪盗被正当逮捕那都还好说,要是因为这种冤罪而被教训,我觉得有些别扭。但从另一方面讲,被很是照顾自己的叔叔如此教训,稍微有点重拾童心的感觉,所以说完全不可喜就是在骗人。
叫我想起了再也回不去的曾经幸福过的童年时代……,但也不能一直沉溺在追忆中。温顺地听人训话也要讲究时机。虎春花为了去掉潮味,去这间客人休息室的里面沐浴了,如今正是机会。由于这座建筑物自身都满溢海水的味道,我觉得她这样做没什么意义,而且我也被她刚到别人家里就去洗澡的粗神经给惊呆了,但只在现在,我会感谢她那跟腰身形成鲜明对比的粗神经。还请尽情使用浴池,挥霍在海底贵重的蒸馏水吧。
「要问为什么,因为工作咯。怪盗对策部的工作。带给我看怪盗弗拉努尔预告函的不正是你吗,道足君。」
「虽说如此啦……,不过叔叔不是断定这是假的吗。」
「是啊。直到如今我依旧认为,那张预告函,以及最近一系列返却骚动的主谋,是我一生之敌的仿冒品。」
再继续被说假货说得太多了的话,我也是会受伤的,但若是如此的话不就没有来这里的必要了吗。
在有犯罪预告的情况下,当地的警察有所行动都还算正常,警察厅的东寻坊叔叔居然会……,而且说实话,连当地警察会有所动作,都在我的意料之外。明明谁都应该不会当真。但是,在建筑内巡回的那两位巡警,无疑是『真货』。与其用方括号,这阵仗都能用上双引号来括住了。
「难道还有其他人会来吗?比如中国地区或者四国地区的巡警们。」
「不,一起来的,就只有跟道足君擦身而过的那两位。毕竟很紧急……,是我以前的人脉。虽然是先来观察下情况,但也不能就我孤身前来。」
听见是来观察情况的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过去的人脉这句话听上去很恐怖。以名警部闻名的东寻坊警部的过去的人脉……,唯一逮捕过怪盗弗拉努尔的,这位男人的人脉。
况且,就算合计三人,在即将发生怪盗活动的现场出现警察的情况下,普通来讲这事态就不得不让我撤退。但再怎么说,也不能在不搞清楚东寻坊叔叔为何出现在这里的状态下败走。至少得掌握这次惨烈失败的理由之后再离开……。
说穿了,乙姬岛校长为了去取我们的行李,已经再度驾驶提灯庵号上浮到怨灵岛了。再怎么逃,我都在这座龙宫城的股掌之间。也还没有探听到是否在某处有潜水艇的备用机。
「也就是说,叔叔是为了确认如今的怪盗弗拉努尔或者说那张预告函是假货,才来到这里的吗?乙姬岛校长倒是看上去没能完全把握为何叔叔你们造访此地……」
虽然这也许只是那位校长满不在乎的性格所致,但在来这里的路途中和她对话之后我的感触是,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学在时隔十五年之后,再度成为怪盗弗拉努尔的『目标』。
但是,尽管安然接受警察的来访,但这也似乎不一定只是乙姬岛校长不谙世事的缘故,「我还没告诉学校来意。因为我想看看得知消息瞬间他们的反应。」,东寻坊叔叔这么说道。
原来如此,这一做派很有叔叔的风格,是大约十年前的搜查手法。至于夜访晨奔,就是自由记者的计策了……。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还没准备问询,现阶段是让一起来的那二位首先巡逻一遍设施各处。但已经确认过预告函没有寄到这里来。都送到各大新闻社了,却没有在重要的大学里发布宣战公告。」
咕噜。在这一点上抱有疑问让我有些难堪。
通过新闻媒体就能传达到本人,怪盗是这么粗枝大叶地考虑的。乍想之下觉得还行,但要说得把预告函寄给本人,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实际上,也被新闻社无视了。这个瑕疵或许会暴露出到处散发的预告函是为了从叔叔口中得知『龙宫城』的所在地而做的。
不对,要是连这都暴露了的话,我的手腕应该已经被铐上了才对。看来还没到揭露我跟艳姐姐两个人大量练习过的解开手铐技术的阶段。
「原来如此。那这么一来,果然跟叔叔所想的一样,把那位怪盗弗拉努尔考虑成假货比较妥当。这样一来,来取材的我就遗憾极了啊。」
面对用尽全力表现出懊恼表情并摇头的我,叔叔却无法同意。
「确实是拙劣的疏忽。但是,被你那么一讲我也来了兴致。我集齐了送到各社的预告函。合计二十枚。」
那可真是费了一番工夫。明明跟我说一声我会帮忙准备好的。用大概五年的时间。如此固执地想要验证自己的假说,固执得到了顽固的程度,可真是年轻呢。虽然还比不上艳姐姐……,我还能糊弄过去吗?
「哈啊。叔叔的计策是想集齐所有的预告函,然后解析笔迹吗?真是踏实的搜查呢。您是觉得其中说不定混入了一枚真的吗?」
若是如此,那还有希望。
真货什么的根本不存在。二十枚,准确来说加上我拿过来的一枚合计二十一枚,全都是二代目伪造出来的假冒货。虽然不是我没出息,但已经证明过了,这些伪物的质量还没达到能通过基于刑事直觉的叔叔的笔迹鉴定的地步。
「我不觉得这里面会有真货,实际上,收上来的预告函里无论是哪张,虽然能看出在努力模仿,但在我眼里还是和怪盗弗拉努尔的笔迹不同。完全是『有在好好努力呢』级别的。」
能让尊敬的叔叔如此评价是我的光荣。
但是,这么一来就会冒出其他的危险性。即便不被当做怪盗弗拉努尔的笔迹也无可奈何,但如果暴露出这是我,也就是徒野道足的笔迹的话,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不会笨到留下指纹,但万一这二十一枚预告函之中,有一字的疏忽中出现了我的笔迹习惯,我不认为这会逃过这位鬼刑事的眼……,毕竟是初次的预告函,也让艳姐姐斧正过,理应不会有这样的万一才对……。
「之所以想要把样本全部收集,有我相应的意图存在。但从这一观点出发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相应的意图……吗?具体来讲呢?」
「无聊的事情罢了。是我的自以为是而已。」
果然在记者面前,叔叔不会阐明所有的情报啊……,他再怎么可喜地娇惯我也是有限度的。虽然在意为什么要把预告函全收集,但既然我也不想由此暴露出写字的人是我,这里就把话题进行下去吧。
「既然如此的话,果然我无法理解叔叔会来这里的理由。难道说,是在担心朝着错误方向奔走的我吗……」
「也有这份理由在。」
也有的嘛。
虽然是倒添麻烦的好意但我很开心。
「但,也有其他很在意的地方。这个……,怎么说呢,我就直说了吧,写在报道里也可以哟。」
那我就不客气了。
叔叔到底会说出怎样的情报呢,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虽然收集上来的预告函,关于本体的评价就跟之前所讲的一样。但是,也有新闻社或者电视局很贴心地将装预告函的信封也一并奉上了。」
「信封……?」
采用邮寄方式的话,那自然会使用信封……,总不能像暑中问候或者年贺状一样,把写着文字的那一张纸当做预告函寄出。我可是分别把邮件投入到了周边没有设置监控摄像头的,也不在我的生活圈或者平常的活动路线上的邮政信箱里,可谓是注重到多余。在初次发送的预告函里,我注入了必要以上的神经质。
在信封上写收信地址的时候,我也有格外注意……,是那里的笔迹出错了吗?出现了不允许犯下的错误。
「是邮票哟。」
东寻坊警部说道。
「即便是只送来了信纸的会社,我也让他们追加送来了信封。当然也有当做恶作剧,而已经把信封处理了的会社在,所以并没有把信封全部拿到手……,但贴在上面的邮票,可全部都是一样的。」
「…………?」
虽然经常听闻印在信封上面的邮戳会成为线索……,好险,我差点脱口而出「邮票都是一样的,有什么不妙的地方吗?」。问有什么不妙的这种问法,跟主动自首一模一样……,就像是嫌疑人在问你有什么证据吗一样。常言道不打自招,但反问自招也太过新颖了吧。
要像记者一样,把这句问话用红笔改正之后,
「邮票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这样问道。
「即便收件地址各不相同,但毕竟应当是同一时间制作而成的预告函,我是觉得邮票或者信封是同一种类很正常。」
跟预告函的用纸用笔都是统一的是一个道理。倒不如说在这种地方有所不同的话反而不自然。
「同一种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可讲的,但这邮票本身有点年头了。是二、三年前被设计出来制作的邮票。现在已经不再生产了。」
虽不是高级的纪念邮票但也能特定出年代,东寻坊警部说道……,要这么说的话,也是这么个理吧。
但是,我以前只利用邮政寄过年贺状和便利纸袋一类的东西。与邮票相关的知识,完全是我的盲点。在寄送预告函的时候,没有特地思考,就使用了在父亲的可耻的遗产中,跟用纸用笔、脚印标志的印章一起的,库存中的邮票。凭借不能浪费的精神,以及总之不想把父亲的遗产留在手边的潜在意识,也因为是怪盗本人使用过的邮票,所以应该能增加预告函的可信性吧,这么一层想法在。
但是,如果能特定出年代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为这可不是在使用旧纸币。
「调查就能发现,在怪盗弗拉努尔停止活动不久前所发出的预告函中使用的邮票,也是同一种设计。明明有两年的空窗期。」
「两、两年的话,在普通的日常生活里,邮票应该用光了才对。也就是说,果然这次送出预告函的人是假货……」
「但是,如果是假货的话,就搞不懂他故意让邮票一致的意义所在。尤其这是两年前的,特定时期的邮票。如果是怪盗弗拉努尔的独特设计都还好说,但这可是在邮局里普通地卖出的邮票啊?」
虽然我尝试诱导,但东寻坊叔叔抓住细节不放。原来叔叔是邮票狂热爱好者啊。这种兴趣到现代居然还存在吗。啊啊真是的,预告函什么的要是通过电子邮件来送就好了啊。别再更新什么邮票设计了好不好,通过二维码嘀地一下付钱不行吗。
说实话,在我眼里邮票什么的怎样都好,但确实,作为单纯的愉悦犯,这位假冒者不仅把用纸用笔准备好,连邮票都要做到一致,就有些异常了。能从中嗅出的不是可信性而是偏执性。
「……就像通过某种形式入手了要物归原主的宝物一样,这位假冒者是否也有可能以某种方式入手了怪盗弗拉努尔使用过的邮票呢?」
「恐怕正是如此。如果这是真的话,我的假说就有很高的可能命中。即使假货是假货,但并非单纯的假货这一假说……,就暂且说到这里吧。我期待道足君的成长。」
东寻坊叔叔结束了谈话。
但,即便叔叔没有把话说尽,我也基本上察觉到了。毕竟我可是能回应期待的年轻人……,叔叔的假说应该指的是,即使假货是假货,但这位假货在立场上和怪盗弗拉努尔很接近吧。
并不是单纯作为收藏家或者粉丝来保存怪盗弗拉努尔盗来的金银财宝,而是连杂货或者消耗品等琐碎财产都完全共有的,或者说继承的人……,也就是,亲属。
不妙。基本上是正解。
从小小的一枚邮票出发竟能如此逼近真实……,父亲居然能跟这样的刑事作对,厮杀近三十年?自从判明父亲是怪盗以来,我第一次对父亲感到尊敬。
冷静下来。即便一度被逮捕,父亲也还是从这位名刑事手里逃走了,直至黄泉。没有被揭露出真身。在没有把父亲因交通事故而死和怪盗弗拉努尔活动停止这两件事关联到一起的情况下,我就是假货这件事就应该不会被看穿。正因为东寻坊叔叔是对手,所以他应该万万想不到怪盗弗拉努尔会因为毫无关系的交通事故暴卒……,这一块是我有优势。
所以叔叔不是为了逮捕我,才抢先到达来宾休息室。不要先入为主啊,大胆点。
「要是能逮捕到这位假货,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地再次逮捕怪盗弗拉努尔……,叔叔是这么想,才到这里来的吧?」
「推理得很好啊,道足君。要不是担心会对将来的新闻界造成损失,我都想把你提拔成我的部下了。」
像开玩笑一样叔叔笑道。我却笑不出来。怎么都笑不出来。
不言自明,身为怪盗弗拉努尔的二代目,只要继续返却活动的话,总有一天会和怪盗对策部正面对决。虽然被当作假货对待让我松了一口气,但在利用预告函来从东寻坊叔叔嘴里探听到玉手箱的返还目的地的时间点上,我就做好了与之为敌的觉悟。
但是仅从一枚邮票出发……,正确来讲是从二十枚邮票出发,就能看穿怪盗弗拉努尔亲属的身份在我意料之外。非要说的话这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失误,或者说,难道我还不是叔叔的对手吗?
不是在于邮票,而是在于能看穿这点的人。
一方面在后悔,但另一方面,我也有相反的感情。因为不管怎么说,现在在我面前的叔叔气焰万丈,不似近年来伴随着对手停止活动而丢掉工作,没有往年的活力的叔叔。
要是东寻坊叔叔能因此取回过去的锐气,我会很开心。
因为抓到了假货之后有可能顺藤摸到真货,也难怪他这么精神。身为大人,在我面前应该是说不出这样得意的台词,但叔叔的心境恐怕跟「我可不会允许跟我常年交锋的你擅自引退,怪盗弗拉努尔!」差不了多少。
不也挺好吗,比起父亲我更想为叔叔应援。
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就是顺藤摸瓜的藤,而更前面的是没有瓜这一残酷的事实。
父亲已经从这世上引退了。连土葬都不是。
这么一来,如果我能为叔叔所做的只是夹着尾巴逃跑,避开风头这次只进行普通取材的话,那么结果,就连让叔叔失望都做不到。
身为不是伪物而是二代目的怪盗弗拉努尔的我,就不能为名警部的晚年带来波澜吗?在像这样被团团包围起来的现场里,在岂止众目睽睽更在叔叔的眼前,把过去盗走的宝物还回来的话,再不济的专家,也不会把这当作成假货所为吧。为了给怪盗对策部带来工作而去进行怪盗活动,就像是为了跟心爱的消防员再会而在附近放火一样都是野蛮的行为,但我却无法否定想要在近处看见最喜欢的叔叔的活跃的我的心情。
但在这里又马上把话题转回来的话,我也不想因此被逮捕。毕竟一旦我被逮捕,也就意味着怪盗弗拉努尔已死,以及怪盗的正体是亲友的事实将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以就更不行了。就算是为了叔叔,我也不能被捕。在直到所有的宝物都被还回去这期间,在脱掉艳姐姐丧服的这期间,是对手也好我也要让他重归旧职。
那么作为结果而言,我就不得不要在名侦探和名警部的夹缝间,犯下罪行了……,不过嘛,车到山前必有路。无论是怎样的逆境,总比知道父亲是大罪犯的那天好。
统统突破过去。
「好了,话也说完了,我也差不多该去巡逻了……,要是传出谣言称,我这老害只会肆意使唤年轻人的话就不好了。」
看起来是在等我到来的叔叔这样说道,便从客人休息室备有的椅子上站起来。
「之后再向你介绍吧。那两位也对怪盗弗拉努尔有很深的思绪,干劲满满。」
很深的思绪?虽然是好情报,但绝对不是现在想要听到的情报。不过元祖怪盗弗拉努尔的最后活动是在约两年前,所以跟年轻警官也不算完全没有接点可言。
在擦身而过之际,虽然没有对虎春花进行职务盘问只能说成是职务怠慢,但若不是被警察厅的警部强行带到海底的新人菜鸟而是跟父亲有因缘的话就有些难办了。但是毕竟很难得,若有机会的话,我去向他们问问先代怪盗从广岛或者爱媛里盗走了什么吧。为今后的返却活动作参考。如果我有今后的话。
总而言之,在去取行李的学长返回海底之前,就让两位巡警先行去掌握校舍全貌,叔叔到底还是办事周到。比我先行了两步甚至三步……,但是,我可没在预告函上写下犯罪日期。对于不知何时发生的犯行,这么着急不觉得有些操之过急吗?
「不不,完全只是在查看情况。但是……,如果是怪盗弗拉努尔的话,就会赶在警察和名侦探,以至于你这样的记者都滞留在一起的时间下犯罪。所以算不上过分小心。」
是真货的话就会在我面前犯下罪行。
东寻坊警部的话,在我听来像是挑衅。
基于没有写下具体时间,本应有那个心思的话就能一直顺延犯罪时机的我的退路被东寻坊警部清爽堵住后,他便出发前往巡逻了——宛如要取回生活的意义的一般。
2
「总算消失了呢,那个老头。老年人就是话多真讨厌。」
一边把我的恩人贬得一文不值,虎春花从深处的浴室登场。明明是名侦探不是怪盗,这家伙是在偷听吗。对近代贵妇而言这澡泡得都算挺久的了。
「真是无礼,徒野。我如此高贵,怎会偷听。」
「先别说这个,你怎么是这幅打扮?」
「因为我忘记行李还没送来就去冲了个澡,所以没有换洗衣物。所以刚才直到老头消失为止,我都无法从浴室里出来。」
那么这就是你所谓的内衣?
在迷之膨大的裙撑下,衬裙和束胸衣包裹腰身。虽然要说也是女性内衣,但由于露出度为零,只会让人觉得是奇怪女性的奇怪装扮。毕竟洗澡之后的头发垂了下来,比起图腾柱更多了几分人味,但只要脚上穿的还是能停下电梯的厚底高跟,就还是一股前卫艺术的味道。
至少换上拖鞋吧。
不过嘛,觉得以身穿内衣的姿态出现在初次见面的男性面前很羞耻,也能解释为这位高傲的名侦探也有可爱的地方。
「给风烛残年的老头施加过激的刺激,让他的思维僵化的价值观发生改变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行吧。」
我代东寻坊警部向你致谢。
我也不想看见好不容易抓住了与怪盗弗拉努尔(『真货』)相关的线索而干劲高涨的叔叔被怪人的感性给泼了盆冷水。不过感觉叔叔也滴水不漏,赶在虎春花出浴前就前往巡逻了。
「徒野。帮我系紧束胸衣。」
这么说着的虎春花,把背后朝向我。看起来她并不在意被仆人看见内衣……,我不知道啊,该怎么系束胸衣什么的。
打个死结可以吗。
虽然我不是没想使坏,但遗憾的是我从乳母开始,就习惯把无论是什么女性都当做自己的母亲来对待。即便是一脚踢停电梯的女性。因为基本上没有亲生母亲的印象,所以这种情况下,作为概念上的我的母亲是艳姐姐。我会假想现在在系艳姐姐胴体上的束胸衣。
「虽然没有偷听的打算,但我还是稍微听到了些你们的对话。徒野,你不是把那老头叫做叔叔吗。真亲近呢。」
虽然把老头唤作叔叔的文脉让我想要歪头……,唉,在警察厅内部我倒是注意把『警部』称呼挂念在心,但一到了外面就放松了警惕。
「那个,怎么说呢……,在我成为记者之前就受到叔叔很多关照。」
「在一起喝茶的那时候,我可没听你这么讲过啊。」
那是因为我不想把叔叔介绍给你。
正因如此我才和禁止出入的危险人物一起喝茶,但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早知道成了现在这种局面,把虎春花打发到怪盗对策部就好了啊。虽然会给叔叔添麻烦,但叔叔的话应该不会把预告函的事都告诉名侦探的吧……,如此一来,至少这家伙现在不应该会在这里。
「虽然我不喜欢那种看上去很顽固(Ultra.)的老头,但既然他是徒野的恩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待会儿遵照礼节跟他打个招呼吧。」
「我发自内心请愿,你能别做多余的事吗?」
「徒野之后要做什么?」
看来我发自内心的请愿一点都入不了她的法耳,虎春花向我确认我之后的行程。
一点都不想被她掌握我的动向。即便除去怪盗和侦探之间的关系性。
「跟你等着塞进行李箱的替换衣物抵达一样,我也要等待乙姬岛校长的到来,然后再好好地去进行跟这所大学相关的取材吧。」
「场面话张口就来呢。实际上你是要潜入取材跟怪盗弗拉努尔有关的话题对吧?想要去询问关于十五年前的被害内容?」
虽然正是如此,但实际上像这样走进来一瞧,让我涌上了想要更加了解海底大学的强烈兴趣。尽管是本末倒置……,但在这种地方会进行哪种研究呢,如果没被勾起有关这一切的好奇心,那这种家伙就不配称为记者。
「行吧。也不坏就是了。总而言之,在取材里得到的情报你会跟我共享是吧?」
「嗯。所以在取材的时候没有必要跟我同席。」
没有必要这种话听上去很弱,我本想拜托她绝对不要跟来,但这样一说肯定会起到反作用的吧。
「呵呵呵。也就是说我的出场环节要等到所有情报都集齐之后才好。我很期待逮捕犯人哦。因为在海中,就像捕渔一样。」
「……怪盗也不一定会出现吧?单纯只是恶作剧的结局,才是最有可能的。话说回来,普通来思考的话,在有警察官来的情况下犯人就不会非法入侵了吧。」
「老头不是说过的嘛。怪盗弗拉努尔的话,正会在警察官或者名侦探面前犯罪。我也推崇这个说法哦。在我面前不发生事件,只能说怪盗很没品位。」
嘴上说没有偷听,但听见的也不少啊。
不过叔叔是说过的。也说过会在记者面前作案。
听上去也是这么一回事……,若不是如此的话就不会送出预告函。从极度寻求自我认同的怪盗一侧来看的话,基于傻了吧唧的美学及其他,连预告函都送了,却没有防备一点都不好玩,这也许才会成为怪盗不作案的借口。
但是,也不全是坏事。
因为即便我在今晚作案,也不会仅此就让徒野道足成为『正好在现场的可疑嫌犯』。聚光灯中心的怪盗弗拉努尔,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下罪行,这可是怪盗对策部的官方见解。
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有这等品位,但没什么所图地把名侦探带上,反而凑巧地帮上了忙。尽管既被叔叔担心了,还要帮人系束胸衣,代价不可谓不大,但能从嫌疑人名单里除外的话还是难能可贵。
「话说回来,怪盗对策部也不是徒有其名啊,那个老头也一样。从贴在预告函上的邮票出发,就类推出这位假冒犯或许是怪盗弗拉努尔的亲属,还挺能干的呢。」
你这不是有好好在听吗。
这一块的情报本来我就打算跟她共有的,所以被她听去了也不会有什么,我一边这样思考,一边正在把绑紧的束胸衣系带变成一个人也能轻松解开的蝴蝶结的时候,虎春花,
「呐,徒野。」
她突然开口道。
这家伙就没有个不突然的时候吗。
「不和我打个赌吗?」
「打赌?明明跟你这样子在一起,我就已经赌上了性命?」
「难得的,老道刑事和名侦探和素人侦探齐聚一堂。谁会抓到怪盗,在这件事上一决胜负吧。」
她只把脸扭过来得意洋洋地说道。喂喂,什么啊这,别说形势对我不利了,这场赌局对我就不会有一丁点好处。
而且谁是素人侦探啊。
「落败的两人是胜者的奴隶,老头那边就让徒野你传个话吧。」
「这种比起赌钱还要违法的赌博,是不会被警察官通过的吧。」
「啊啦,真是个乖宝宝。你就没想过让我屈服吗?」
没想过。
我就没想跟你有瓜葛。
「什么嘛。真扫兴。」
「我不想乘兴把自己变成奴隶。而且,虽然我也推动解决了数件刑事案件所以有几分自负,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在推理力方面能匹敌你或者东寻坊叔叔。」
「倒不如说,能总结出那种报道的你才具有优势,要说那篇报道的情报提供者是老头的话,我就更加不利了。」
「你完全没在这么想吧。只是想把我变成你的奴隶而已。」
「对报道的评价我没在说谎。反而,明明写出那样子的报道,为何你对如此火热的胜负完全没有想要参与进来的气概(Ultra.)呢。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得到了不自然的地步。」
我一直坚决的拒绝让她指出很奇怪。
虽然是毫无道理的理论,但这并不可喜。
确实,且不论报道的好坏,编纂了怪盗弗拉努尔特集的记者,却不想掺和无论是谁获胜从结果上来说都确保逮捕了犯人的热闹场面,有些奇怪。虽然由此得出记者是犯人肯定是强词夺理,但和一枚枚积累邮票的老道刑事的搜查不同,名侦探的推理,其基础就是强词夺理。
要是我一再的拒绝成为她注目的契机就很难办了。
即便已经被她盯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但是,包含假如和期待相反,在这两天一晚期间没有犯下罪行的情形在内,如果怪盗弗拉努尔没有被捉到,那么比试无效。谁都不会成为谁的奴隶,行吧?」
「没问题。这才是徒野哟。」
你到底是如何评价我的啊。
我姑且,对用类似大丈夫气概的语气确保了最低限度的退路感到内疚。但大丈夫气概这种东西,姑且不论在近代如何,现在可是和奴隶制同样成为了历史上的负面的遗产,只是愚昧的性别偏见罢了。当代法国推崇的是性别平等。
「拘泥细节的话,怪盗弗拉努尔被第三者囚禁也算无效。」
「第三者?这是什么情况?比如刚刚碰见过的二位县巡警吗?」
「不,他们就当做成老头的阵营吧。看样子离开现场许久了,给老年人一点公平也可以。」
「多么崇高的敬老精神啊。」
「我指的是大学里面的人员。可不能小瞧了一群高智商人士凑在一块。」
原来如此。
尽管抛开老道刑事或者名侦探不管,一般人抓住了怪盗的展开叫人喷饭,但在现实里确实有如此私人的逮捕。毕竟十五年前怪盗将宝物盗走,并由此带来了直接的因果……。
以这个岁数就能成为校长,乙姬岛校长定非泛泛之辈,但其他的又是何样的人才在这所海底大学进行研究呢,应有超乎想象的部分存在。至少这所大学的相关人士,说不上是素人吧。只顾留神侦探或刑事的话,会被人下绊子的。在海底这可是会致命的。不过嘛,作为无论被谁抓住都不行的二代目,这一个条件就算不上什么了。
「顺带一提虎春花。如果被捉到的怪盗是假货呢?他并非十五年前进入这里偷盗的本人呢?」
这个条件其实也可有可无。因为当假货,更正,因为当被发现本次事件的正体是二代目的时候,我就已经被捕,同时已经坦白了……,但是,对于正在筹划第二弹特集报道的记者而言,这是无法被忽视的一点。对记者来说,怪盗得一定要是本人啊。如果结论是活动再开的怪盗真身是假货的话,无论哪家杂志都不会割让版面给我吧。
「讨厌,是在试探我吗?徒野。性格真坏。」
她在说性格真坏吗?对我说的?被她说?
我震惊到想要打电话给艳姐姐寻求慰借……,不知道这个设施里的电波环境好不好?虽然有陆之孤岛这样的推理用语,那么这里不就宛如海之孤岛了吗。但究其表现而言,就是普通的孤岛。
但是总不能因为是孤立的环境,就中断跟外部的联络了吧……,不管怎么说,虎春花嫣然一笑,仿佛这次要在这里旋转一样,把身体也转了过来。然后一声「辛苦了。」之后,面对我张开双臂。
「如何?有没有在意的地方?」
「没什么可在意的。你跟平常一样完美。」
「这个答案也很完美。」
满足地点头之后,虎春花陈述道。
陈述怪盗是伪物的话他的待遇会怎样。
「这种不守规矩的人是全员的奴隶哟。把这种人生的败者,作为人体实验的祭品,送给大学一方吧。」
「……呜哇,感觉很有趣。」
我开始有干劲了。
那么,首先采访乙姬岛校长吧……,得要第一个向她确认,这里没有人体实验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