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第八章】

沙希独自伫立在侧舞台。工作人员按照约定,在开幕前三十分钟离开了舞台,让沙希可以自由地进行准备工作。

笼子里的鸽子发出咕、咕的叫声。沙希对鸽子说:等一下,再等一下下。

由于在短时间内完成了重体力劳动,沙希浑身是汗。后台虽然有淋浴,但现在已经没时间了。只能补一下妆,穿上上衣,准备上场表演。

伤脑筋的是,完全没有时间排演。因为,那两名工作人员在拉钢丝时,拖延了一点时间。

照明和音响的工作人员假设了沙希的动作,完成了排演,沙希却完全没有实际体会过在这个舞台上吊钢丝的感觉,就要正式上场演出。

如果只是运用一些小道具表演魔术,沙希完全有自信可以胜任,但要在完全没有排演的情况下,表演这么大规模的幻术表演,无疑是一大困难。

帘幕外传来嘈杂的声音。观众如预期般的多,听说还有人在卖黄牛票。

观众当然不是来看沙希的,而是为那些如闪耀明星般的艺人而来。

但是,在表演开场节目时,必须让观众为自己声援、鼓掌。

沙希原以为见到全日本家喻户晓的着名艺人时,一定会兴奋不已,但结果却并非如此。

刚才在走廊上和字多田光擦肩而过,也在大厅里看到了后藤真希,一切都显得十分自然。

难道是自己也已经慢慢跻身于这个世界了?不,不可能。

沙希心想道,那些着名艺人根本不知道我也会上台表演,他们走过我身旁时,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那种感觉,根本不像是看到真人从面前走过,而像是在看电视。这也证明,我根本只是路人甲。

她听到自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看着侧舞台上,控制钢丝的巨大「动力源」。两个直径二公尺左右的铁制圆盘平行排列,钢丝就绕在这个圆盘上。据说使用了和起重机相同的马达,可以调整速度。

和爱波里剧场的垃圾滑槽和哑铃的组合相比,这简直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现代化装置。

而且,这次在表演结束时,不需要像上次那样心急慌忙、费尽千辛万苦地挣脱钢丝,只要工作人员切断电源,钢丝就会停止拉扯。

手工的辛苦终于结果,将在大舞台绽放美丽的花朵。等待已久的这一天,现在终于来临了!

她想起了父母。曾经是魔术师的父母不知道是否曾经站在这么大的舞台上,是否曾在这么多观众面前表演?

好心酸的感觉。沙希拚命抓着头,想要打断这些复杂的想法。

现在不是考虑人生问题的时候。表演一定要成功,这是自己目前唯一需要思考的问题。

「沙希,」背后有人叫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回头一看,出光玛丽站在那里。

玛丽出其不意的出现,让沙希情不自禁地愣在原地。

玛丽身穿灰色套装,和她平时的装扮相比,看起来老了好几岁。玛丽缓缓走向沙希,说:「有一句话,我想要告诉你。 」

「什么话?」沙希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玛丽的微笑消除了沙希的胆战心惊,「沙希,恭喜你。」沙希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玛丽竟然特地来向自己道贺。

玛丽环顾四周,「这里的舞台好大,而且,我好羡慕你可以在这么多观众面前表演,我是说真的。 」

「玛丽姊,」沙希的心情很复杂,「很多事,都很对不起。 」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因为,上次我对玛丽姊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

「不要放在心上,况且,你说得对。我们太疏于努力改变自己了。老是表演相同的魔术,只仰赖魔术本身的惊人效果,希望观众可以接受。

也难怪观众会看腻。而且,我也明白了一件事,人无法靠魔术提升自己。」沙希问面带笑容的玛丽:「什么意思?」

「沙希,你觉得观众为什么喜欢你?是因为你上过电视?还是因为你表演变鸽子或悬浮的魔术很精采?当然,这些都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你本身具有魅力。你平时都很含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成熟,却充满热情。这样的你,在表演时浑身散发出魔术师特有的光芒。

有人说,魔术师这个行业,其实就是演员在扮演魔术师的角色,我现在终于瞭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你之所以充满魅力,是因为你本身很优秀。所以,大家都喜欢看你表演魔术。

而我,只是希望藉由表演魔术弥补自己的缺点,我完全错了。」

「玛丽姊,」沙希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身上有我所没有的东西,」玛丽和蔼地说:「你要连我的份一起加油。」玛丽的眼睛很清澈,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眼神。沙希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混沌的感情变成了泪水,夺眶而出,「玛丽姊,谢谢你。 」

「好了,」玛丽催促着,「赶快去补一下妆,我帮你,马上就要开演了。」好。沙希点点头,坐在镜子前。

她在脑海里复习着时间表。七点开演,自己的表演是开场节目。

在表演完悬浮节目后,幕就会拉下,主持人会登台向观众打招呼。

在此期间,沙希必须将舞台上的道具收好,在七点十分时,要和接下来表演的艺人一起待命。

包括收道具在内,前后只有十分钟。沙希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决一胜负。沙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成功。

吉贺哭丧着脸,坐在藏身之处的废弃工厂里。他的手上已经戴了手铐。

制服警官们正在一旁忙着把扣押品装进纸板箱里。原本像开发部的地方只剩下几台电脑和空桌子。

一位警官刚走出隔着遮光帘的通道,舛城就看到白金惠子走了进来。惠子瞪着眼睛看着四周。

「辛苦了,」舛城对惠子说:「不好意思,请你查一下这台电脑到底派什么用场,这是你专长吧?」惠子皱了皱眉头,「这套系统还真庞大,而且,都是最新的机器。 」

「对啊,和一家小型企业差不多。」舛城用下巴指了指电脑,「那台电脑电源没关,你看一下画面,解读一下。好了。」舛城走到坐在钢管椅上的吉贺面前,俯视了他片刻,但吉贺并没有抬头。

「吉贺,」舛城开了口,「我找你好久了。」

吉贺把头别了过去,用鼻子哼了一声。他的声音像重低音一样,在废弃工厂内响起了回音。

舛城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好大的灰尘。可能是出入的人员太多了。

「吉贺,虽然我很想马上带你回去侦讯,但现场有这么多东西,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派什么用场的,希望你可以说明一下。」满脸胡渣的吉贺好像变了个人似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

不,舛城心想,这才是他的本性吧。吉贺看了浅岸一眼,嘲讽地笑了起来。

吉贺的态度惹火了浅岸,他大步地走了过来,「你对我有意见吗? 」

「浅岸,住手。」舛城制止了部下,走到吉贺的背后,「吉贺,真不巧,路上塞车,所以,律师要晚一点才会到。」吉贺倒抽了一口气。舛城踢开钢管椅。戴着手铐的吉贺一下子无法用手支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舛城怒吼说:「我好几天都没回家了,火气大得很。你如果不开口,可别怪我不客气。 」

「等一下,」吉贺突然面无人色地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刑警先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

「误会?」舛城逼近几步,走到可以随时把吉贺踢得屁滚尿流的距离。

虽然他不会真的踢他,但足以吓唬他。

「我是怎么误会你,误会你什么了?你把身兼店长一职的魔术广场的商品,以及魔术的知识用在诈欺上,到处招摇撞骗。我承认,你把情妇元桥?子和黑道也玩弄于股掌的行为很有勇气,但你一定会自食其果。

即使你用窃取的七亿圆当保释金,你也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吧。」

「先别急着下结论,」吉贺努力想要坐起来,但因为双手失去了自由,身体无法保持平衡。

浅岸抓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起来。吉贺盘腿坐在地上,对浅岸说了声「谢谢」,然后,看着舛城说:「没错,我的确利用自己的人脉进行诈骗,但这些手法不是我设计的,我只是受人指使。」舛城闭上了嘴,他虽然并不打算接受吉贺的辩解,但这些内容似乎和舛城内心的某种担心不谋而合。

吉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漂亮地运用各种魔术机关的人。

不仅是吉贺,除了沙希以外,所有魔术广场的相关者都是如此。他们只知道按部就班地表演那些陈旧不堪的魔术。

如果他们懂得运用和活用,那家店应该更有现代的风格,出光玛丽的魔术秀也应该更富有时代感,更能够吸引观众。

舛城问吉贺:「你是说,你不是主谋,那到底是谁?」吉贺又停了一声,「你动脑筋想一想就知道了,发生这一连串的事件,谁是最大的受益人。 」

「我怎么知道?」舛城说:「带着七亿圆逃跑的不是你吗? 」

「开什么玩笑,那些钱,我只是左手进,右手出,全部交给了老大。」吉贺看着浅岸,又看着舛城。他的眼神十分诡异,「要不要我告诉你?能够把魔术点子运用在诈欺手法上的天才,利用这件事一举成名,而且大捞一票的人只有一个人。」浅岸焦急地间:「你说的到底是谁?」

「你还不知道吗?」吉贺冷笑地说:「里见沙希,主谋当然是她。」浅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地站在原地。惠子也听到了吉贺的话,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然而,舛城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他在几秒钟前,就已经预测到吉贺会说出这个名字。

当然,他才不会上当。

「吉贺,」舛城俯视戴着手铐,像个瘪三的吉贺,说:「我根本不相信你的信口开河,你知道为什么吗?」吉贺大声笑了起来,就像是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即使你不相信,事实就是事实。你想一想,我们在这种脏地方吃灰尘,而沙希等一下就要在人山人海的会议厅表演魔术秀,一定会造成很大的轰动。你应该知道,她从这件事上得到多大的利益。」

舛城实在佩服吉贺的三寸不烂之舌,「我懒得和你扯这些。我不相信你,因为你是诈骗犯。而且,身为诈骗犯的你,会因为被踢掉椅子就吓得说出主谋吗?诈骗犯我见多了,遇到这种情况时,个个都不知悔改。

如果遇到警察暴力相向,更觉得是请律师好好地出谋策划的大好机会。

但你不仅装模作样,竟然说主谋就是沙希,想要让我们大吃一惊。所以,这根本就是你早就想好的招数。

万一被逼问时,就供称沙希是主谋,而且,这不是推诿之词,而是你诈欺剧本里的一个环节。我看够了这种蹩脚的烂戏,赶快收起你那一套吧。」吉贺脸色铁青。

他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和之前演戏的表情呈明显的对比。这就代表舛城猜对了。

舛城说:「原来是这样。如果我们相信沙希的确从这件事上得到了好处,而且,她的脑筋也可以想到这些魔术点子,就会直奔东亚银行会议厅。

你的这套说词,就是要我们采取这样的行动吧。你老实说,到底要我们去会议厅干嘛?」可能是被揪住了狐狸尾巴,吉贺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嘴唇发抖,拚命眨眼睛,像个胆小鬼般浑身瘫软。

「赶快说!」舛城大声地吼着:「吉贺,你一定以为自己干的勾当不像杀人放火那么严重,以为诈欺没什么了不起,都是被骗的人太笨了。但是,你都对那些被贷款压得瑞不过气来的自营业者、向地下钱庄借钱的人下手,连自己的情妇都不放过。

老是挑一些弱者下手,榨取他们的血汗钱,还洋洋得意地以为自己是智慧型犯罪。我看到你这张脸就一肚子火。

即使会被上司骂,我也想要海扁你一顿。我没见过比你更糟糕的人了。这几句话,你给我记住。」舛城的声音在废弃工厂中回响良久,接着,陷入了一阵沉默。

吉贺像一只被打败的狗一样垂头丧气,默默不语。

突然,惠子打破了沉默,「这个……」

舛城看着惠子。惠子双手放在电脑的键盘上,紧盯着萤幕。

「怎么了?」舛城问。

「这台电脑,」惠子的眼中充满惊愕之色,「感染了XE病毒。 」

「什么?」舛城跑向惠子,「你确定?」

「对,错误操作的特征完全一致。」

浅岸说:「在这里制造XE病毒吗?」

「不,」惠子摇了摇头,一边打着键盘,一边说:「在和感染病毒的电脑连接后,使这些新电脑逐渐感染病毒。」舛城探头看着萤幕,但仍然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抓着头,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

「为了让病毒成长。」惠子看着舛城说:「一旦感染了XE病毒,就会参照电脑里的新闻群组,下载程式内的外挂程式,作为病毒的附加机能。也就是说,只要传染给最新的高性能电脑网路,病毒就会增加新的功能,也就会变得更强大。」

「这么说,」浅岸环顾周围,「这个网路是专门用来培养病毒的。」舛城对惠子说:「虽然是最先进的电脑,但用途不同时,系统应该也不同吧。这是什么用途的电脑?」惠子操作着滑鼠,打开了几个视窗,小声地嘀咕说:「嗯,可以使用消灭蠕虫(worm)病毒Klez的防毒软体……防毒应用程式中有反垃圾邮件的程式……是因应sscm防火墙的电脑。 」

「sscm是什么东西?」

「是由麻省理工学院开发的,是目前最先进的防火墙程式,今年年初才正式投入使用,需要极高性能和昂贵的硬体,所以,只有需要高度安全性的系统才会使用。 」

「有七亿资金的话,当然可以买这些东西。」舛城说完,看着吉贺。吉贺厌恶地转过脸。

舛城觉得,这个男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暂且不谈把魔术点子应用在诈欺上,他根本不可能具备从事高科技犯罪的知识。

浅岸问惠子,「哪一个行业会使用这种sscm? 」

「目前,只有银行的ATM……」

「ATM?」舛城好像有人用力敲他的脑袋,「这里培养的病毒会经由ATM感染银行的电脑吗? 」

「对,」惠子困惑地点着头,「但首先必须在ATM的光纤上动手脚,形成绕流回路。否则,不可能从网路的端末把病毒程式送入银行的电脑。」舛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东亚银行会议厅有ATM。吉贺,这就是你编的剧本,对不对?」吉贺痛苦地看着舛城。

但他什么都答不上来,只能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舛城。

浅岸问:「什么剧本?」

「就像沙希的父母。」舛城说:「Kiyo.Kogure夫妻被怀疑在公演时,从舞台下方的暗道挖了一条密道,窃取了事务所金库里的钱。这次轮到沙希了。吉贺的同夥一定从后台做好了可以在ATM的端末动手脚的通道。

然后,藉由ATM,让东亚银行的电脑主机,感染在这里培养的XE病毒,就可以让正在舞台上公演的沙希成为犯人。

只要向媒体爆料沙希重蹈了她父母的覆辙,大家就会信以为真。」

「但是,」浅岸说:「她只是十五岁的少女,怎么可能栽赃给这么年轻的小女孩? 」

「未必喔。制造XE病毒的,就是住在南美的一个十五岁少年。舆论不仅不会对沙希做这种事感到讶异,反而可能被炒作成国际新闻。」浅岸不解地看着舛城:「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让东亚银行的电脑感染XE病毒?」惠子低声地说:「东亚银行是被光明银行吸收的十七家银行之一。」

「就是这样,」舛城气愤地说:「光明银行一旦感染了病毒,就会引发最令人担心的金融危机。让病毒潜伏在东亚银行里,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的破坏活动,就是所谓的特洛伊的木马屠城。」舛城走到吉贺旁,吉贺抬眼看着舛城。

「吉贺,你这种小角色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舛城说:「主谋是饭仓义信吧?」吉贺深深的叹息打破了沉重的沉默,就像一阵风般回响在废弃工厂内。

吉贺喃喃地说:「对。」

「光明银行一旦发生混乱,就会造成日本经济的混乱。饭仓为什么要这么做?」吉贺垂着双眼,无言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终于,他像是在聊八卦似地用轻松的口吻说:「他在创立重生连锁店后,贷款总额超过了二百亿。所以,他想要破坏贷款给他的金融机构,想要让所有贷款一笔勾销。」二百亿。

无论做任何事业都会赚钱。饭仓魔法般的生意经原来只是为了掩饰他庞大的负债。

年轻时就沉溺于享受和浪费,整天希望靠新事业一揽千金的饭仓,终于犯下了恐怖活动。

浅岸逼近吉贺,「饭仓现在在哪里?」

吉贺似乎决定再度保持沉默,舛城说:「这种事,根本不需要问他。饭仓一定是去了机场。」吉贺紧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无法自己建立犯罪计划的小角色往往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表现得特别正直。

「为了把所有的犯罪栽赃到沙希身上,在犯罪的时刻,他一定会逃得远远的,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饭仓在银座的事务所里放着机票,是国内的机票。如果早知道会有这种事,我就该检查一下是飞往哪里的哪一个航班。」吉贺油腻腻的脸上不停地冒出巨大的汗珠,就像猪肉放在铁板上,不停地煎出油一样。

事实上,他的心境也应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吧,因为脑门充血而胀红的耳朵如实地证明了这一点。

惠子拿出手机拨号。舛城心想,她应该是打给专案小组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已经会自动自发地投入工作了。

「吉贺,」舛城说:「饭仓拉拢你后,成为魔术广场的大老板,其实就是为了利用你和其他魔术师的知识来诈欺。首先用钱翻倍的诈术搜刮到的钱买了这些机器,培养XE病毒。

而且,让你们演一出到处行骗,再让沙希揭穿一切的戏码。

当然,你应该有收到相当的报酬,但沙希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让沙希去东亚银行的会议厅参加慈善晚会的演出,之后,再把一切栽赃给沙希。

沙希曾经在媒体上一炮而红,世人都认为她是个有才华的人,不管警方最后是否会查个水落石出,这件事都可以变成沙希的大丑闻。

只要让大家知道她的父母是小偷,就以为她也步上了她父母的后尘。

你们更希望大众认为,她之前曾经漂亮地揭露多种诈欺手法,其实根本就是她自导自演的。

但是,饭仓和你都小看了沙希,那孩子天资聪颖,即使你们想要陷害她,她也不是那种会哭哭啼啼的人,她一定会理清头绪后加以反击。」

吉贺默然不语地听完舛城的话,突然撇着嘴说:「但是,沙希根本没机会反驳了。」舛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什么意思?」

吉贺嘻皮笑脸,却一句话也不说。

「赶快回答,」舛城一把抓起吉贺的胸口,「到底是怎么回事?」吉贺虽然呼吸困难地挣扎着,但脸上还是带着奸笑。

「刑警先生,你还不知道吗?沙希父母那一次,饭仓先生也做了相同的事,他接近Kiyo.Kogure,也是为了要嫁祸给他们。大家都觉得魔术师这个行业让人捉摸不定,不知道他们平时在干什么。

媒体也有大小眼,对魔术师这种处于弱者地位的人,根本不像对待演员和音乐人那么和善,常常毫不留情地打击。

所以,沙希的父母才会伤心欲绝地想自杀。不,那也可能是饭仓先生下的手。对,一定是这样。」

舛城看着吉贺奸笑的脸,终于瞭解了他的意图。舛城愕然地喃喃自语:「难道…… 」

「没错,」吉贺似乎猜到了舛城在想什么,他放肆地大笑起来,「在拉钢丝时,设了了陷阱。沙希的身体会在空中被撕裂。」吉贺发出尖锐的笑声,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他流着泪,但仍然不停地笑着。

舛城的怒火在燃烧。等他回过神来时,拳头已经挥在吉贺的脸上。吉贺踉跄着,他又挥了第二拳。吉贺被打倒在地。

舛城听到自己发出不知道是吼叫还是呐喊的声音,他在怒气的驱使下,正要扑向吉贺,背后传来制止的声音。

是浅岸。浅岸大声地叫着:舛城先生,住手,请你冷静。

「如果沙希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心我把你卸成八块!」舛城恶狠狠地对吉贺说:「你这个笨猪脑袋给我记住,在法院判决下来之前,我会帮你执行死刑。 」

「别这样,」浅岸从身后架住舛城,说:「以后再来收拾这家伙吧。 」

「舛城警部补,」惠子拿着手机跑过来,「是督察。」要冷静。舛城立刻告诉自已。舛城甩开了浅岸的手,整了整西装的衣襟。吉贺心惊肉跳地移开了视线,全身缩成一团。

「是,」舛城接过手机,敷衍地应了一声,「喂,喂。 」

「舛城吗?」督察的声音充满紧迫感,「刚才,白金君已经把大致的情况告诉我了。现在能够逮捕饭仓归案吗? 」

「不知道。我想,他应该去羽田了,但飞机也可能已经起飞了。 」

「你现在马上赶去羽田。如果班机已经起飞,就立刻查阅登机者名单,确认他的目的地。 」

「等一下。」舛城提出了异议,「现在我没空去,东亚银行会议厅…… 」

「喔,那件事我也听说了。我已经派科搜研的对策小组去了。只要他们一到,就会立刻处理ATM提款机。 」

「那沙希怎么办?」

「沙希?」督察的声音显得很讶异,「那个女孩怎么了?」舛城咂了一下舌。惠子似乎并没有报告沙希的事。

「她在舞台上会有危险。 」

「为什么?」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舛城说:「总之,我要去东亚银行。 」

「不行。」督察毫不犹豫地说:「你要去羽田。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要逮捕主嫌。ATM就交给科搜研。 」

「不是ATM,是沙希有生命危险……」

「消息确实吗?」督察尖声地打断了舛城,「你有十足的把握说,那女孩遭遇到危险了吗? 」

「我没办法提出确实的证据,但吉贺供称…… 」

「也可能是他故意扰乱办案的说词,不要被他骗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追踪和逮捕主嫌归案,不要被一些无聊的事困住了。」舛城突然觉得时间静止了。

刑警。在分局磨练多年后,终于被警视厅录用。在分配到搜查一课的光辉时刻,以及为工作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都闪现在他的脑海。调到搜查二课后,情况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但在忙碌的工作中,舛城始终贯彻着自己的义务和信念。

即使对组织有所不满,仍然遵守服从的原则,这也是他始终坚持的态度。

然而,舛城此刻领悟到,自己的信念和他们的并不相同。

「你说无聊的事?」舛城从丹田挤出声音,随即,对着电话彼端的上司大声怒吼道:「这关系到一个小女孩的生命。哪里无聊了?」他不想听对方的回答。舛城挂上手机,丢还给惠子。

惠子接过手机,呆然地看着舛城。浅岸也一样。

不同于上司不负责任的责备,他们锐利的视线令舛城感到刺痛。

舛城喃喃地说:「我违背了上司的命令。我整天对你们说教,要你们听我的命令,所以,你们一定觉得我这个人自私妄为。你们的想法没有错。浅岸,你去羽田。开车去的话,差不多二十分钟…… 」

「但是,」浅岸看着手表,声音异常平静,「现在是晚上六点二十七分,还有三十三分钟,慈善晚会就要开演了。往池袋的方向交通很壅塞。 」

「我知道。但是……」

「我去把车开过来,」浅岸跑了出去,「不用上首都高速公路,我可以绕小路。我以前住在那附近,经常去池袋的阳光城。」舛城还没有缓过神来细细品味这句话的意思,浅岸就已经冲了出去。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舛城想要问他,却说不出话。他呆立在那里,看着后辈刑警消失在门外。这个菁英小子,还真是有魄力。

舛城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一阵暖暖的东西渐渐扩散。

「惠子,」舛城转过头,很快速地说:「赶快叫支援来,把吉贺这个杂碎带回局里。我们要去池袋的东亚银行会议厅。惠子,你和科搜研负责XE病毒的研究员联络,让他们直接到东亚银行的会议厅。

他们为了把感染病毒的事栽赃给沙希,一定会在沙希即将表演时行动。所以,如果不在三十分钟内到达,就没有意义了。 」

「瞭解了。」惠子回答说。

舛城快步走向被遮光帘遮住的出口,十年前的某一天闪现在眼前……夏日的艳阳下,表演着神奇四连环的少女,以及坐在附近的饭仓。

在开庭时,泪流满面地低头说自己已经深刻反省的饭仓。

虽然思绪纠结在一起,但也唤起了许多记忆。和妻子律子所生的女儿贵代美。永远都像个小婴儿的贵代美。人小鬼大的沙希。

在电视台出糗而深受打击,顶着一张雪白的脸,哭成泪人儿的沙希。假装关心沙希,和自己在酒吧并排而坐的饭仓。

骗徒永远都是这样,他们可以毫不在乎地背叛他人。即使有人想要相信他们,也会遭到他们的嘲笑。他们总是恩将仇报。

骗徒在每次改头换面时,就会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他。饭仓也是如此。

但饭仓毕竟是诈骗老手,他像过去曾经接触过的数百名罪犯一样,背叛了别人对他的信任。

在内心扩散的空虚感渐渐化为怒火。十年的岁月太沉重了。但这份沉重必须由饭仓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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