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救出阿尔文已经过了五天。
回到地面的隔天早晨她便取回了意识。伤势没有问题。胸口的空洞连一丝疤痕都没留下。可是她内心的伤痕依然健在。虽说不会再大吵大闹了,但如今的她就像只小老鼠一样发抖,时而又会过度换气,看上去十分痛苦。
冒险想当然不可能,最近一直待在家中静养。老是躺在床上把自己关在房里。吃饭也是我将餐点拿到房间内。从没出过房门。尽管她曾尝试出门,但很快就脸色苍白的逃回家中。
阿尔文罹患『迷宫病』的传闻早已传开。
冒险者公会那也开始出现『战女神之盾』(【Aegis】)玩完了、队伍解散、成员各自逃离这座城市的谣言。
毕竟六人中三人战死。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幸存下来的诺艾尔,每天都会来探望阿尔文陪她说说话。并在临走前留下慰问礼。问问她最近在干些什么时,似乎是深刻体会到自身的不成熟,最近正在城镇外锻炼。说到锻炼的话,那个拉鲁夫也一样。整天窝在公会的训练场里挥剑。
这件事诺艾尔已经透过飞鸽传书告知了叔父的路特维奇。新的增援应该过阵子就会来了。不过,即使人手得到补充,最关键的阿尔文无法战斗的话,仍是一场空。
说到底也用不着担心被捷足先登。冒险者公会和其余冒险者也没闲功夫将心思放在那里。
入口关闭并进行维护时,时不时能听见另一边传来撞击与利爪划过大门的声响。身为公会会长且警慎的老爷子因此决定暂时封锁『迷宫』。
『迷宫都市』却无法进入『迷宫』,此事攸关城镇的生计。例如矿山若无法开采出矿产,等待的只有衰退的未来。性急的家伙早已离开这座城市。留下来的冒险者也沦落到需要在城镇外头收集药草与矿石来糊口。据说还有些脑子进水的家伙要求打开入口,但全都吃了闭门羹。不过,再继续下去也只会让冒险者不断流失。事关城镇的存亡,老爷子大概也很头疼吧。
『战女神之盾』(【Aegis】)瓦解、『迷宫』被封锁的消息泄漏据说是『神圣太阳』(【Sol.Magni】)的所作所为。这也使得城镇垄罩在不安之中。
本以为那群人稍微安分点了,又在背地里偷偷吸收信徒。当中也有用与诱拐无异的方式强迫外人加入。意图逃跑者一律处刑,甚至还有抓取纯洁的少女用来献祭的传闻。完全就是个邪教。
而一切彷佛如同在印证这则传闻一样,最近街道上到处被人发现儿童与年轻男女的尸体。
遗体的心脏被挖走,从伤势判断身前都曾遭到拷问。
卫兵和『圣护队』因此将『神圣太阳』(【Sol.Magni】)视作邪教集团,加强了对他们的取缔。尽管陆续突袭数个据点,但捉到的尽是些底层信徒。看来『教宗』只要还在这世上一天,他们便势不可挡。文森特现在的脸应该臭到极点了吧。尽管很想协助他们,但现在不能让阿尔文离开自己的视线。
洗完衣服后来到二楼,听见自己的房间内传来声响。
「做什么呢?」
只见阿尔文回过头,尴尬的低下头来。
「今天的份已经给了吧」
「拜托,现在非它不可」
「不行」
我既不是药师也不是医生,但中毒成瘾者至今都记不清见过多少个了。包含他们如何自取灭亡。
「你现在正处于渐渐降低药量的时期,要是突然大量摄取的话,症状会一口气恶化的。那样你就再也无法恢复了」
别说这一年的努力泡汤。甚至连命都要赔上了。
「无所谓。现在非它不可」
「不行」
「马修,拜托你」
我摇了摇头。
真不像话。什么气质优雅啊。根本只是个『秘药』成瘾者罢了。现在说不准还会自己张开大腿呢。
「你想要的是这个吧」
从怀里拿出小袋子。并从袋中拿出绿色的糖果时,阿尔文的双眼顿时有了色彩。
「马修,拜托」
即使是发情期的狗,都还更理性一些。
「想要的话就给你吧」
顺手一丢。她伸手接住糖果,立马往嘴里塞。但稍微嚼了几口后,只见她的表情变得诡异。
「里头加了药草。砂糖的量不多所以尝起来会有点苦喔」
「不对,我要的不是这个!」
她把糖果吐出来抓住我的衣领。尽管打算抵抗,但依然狼狈地被压到了墙角。
「在哪,你藏在哪里!」
「放在你房间喔」
说完,她便像失了魂似的趴在地上爬回房间,将柜子与抽屉翻了个底朝天。
「不对,这里也没有。到底放在哪!」
她气愤的把衣服和一些小东西丢出窗外。
「别急,我现在去准备呀」
既然那么想要的话就尽情吃吧。
「来」
我拿起一面小镜子面向她。
「这是附赠的」
从抽屉里取出一条项炼系在她的脖子上。
这是她的先人代代相传的珍贵首饰,却因为『秘药』的关系一度将其卖掉过。
阿尔文绝望的睁大双眼。
对此有什么想法,那种事不问她是不会知道的。只见阿尔文脸色发青的呻吟着,背对着我吐了一地。由于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能吐出来的只剩胃液。
抱歉啊,轻声向阿尔文道歉,但她仍不停颤抖着。
换了件衣服,并让她躺回床上。
「不要紧的。慢慢振作起来就好。太心急反而不好」
「……」
「有哪里疼吗?」
毕竟曾一度濒死过。身体很可能会出现一些副作用。不过阿尔文什么话都没说。
「你现在需要静养,好好休息吧」
抚摸脸色苍白的阿尔文的小脑袋好让她冷静下来。平时的话,肯定会鼓着脸叫我别把她当小孩
,但现在似乎连那么做的精神都没有。
「马修」
相反的,她宛如求救般的朝我伸出手,我自然也握起了那双手。
「没问题的」
尽管连是什么没问题都不明白。可就是忍不住想这么说。
即便是为了安抚她才说的话,但话中蕴含的心意绝无虚假。
「有事就叫我一声。晚安」
收拾完东西后关上房门。事先把武器和防具收进仓库里是对的呢。
「真头疼啊」
这种状况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该死,赶紧回来呀,迪兹。如今只有你靠得住了啊。
走下二楼来到院子。不早点把东西捡回来,小偷会上门光顾的。
「那个」
捡起散落一地的书本与衣服时,听见头上传来声音。抬起头,只见一名女性自围墙上探出头来。有着一头长至脖颈处的淡金色头发与榛色双瞳,看上去差不多20岁。是位不得了的美女。
「这个,掉出来了」
眼前的女性生硬的说道,并将一本书递了过来。看来刚刚不小心扔到外头了呀。
「啊啊,抱歉」
抱着头接过书本,但她依然不打算从围墙上下来。
「阿尔文……的状况如何?」
女性抬头看着二楼的窗户问道。似乎这才是她的目的。
「抱歉呀,现在禁止会面」我摆着手说道。「想要签名麻烦下次再说吧」
「这样啊」
果然吗,女性说完低下了头。感觉她并不是一时兴起才跑来探望的。
「你是?」
「……叫我费欧娜就好了喔」
称自己为费欧娜的女性眨了眨眼。
「你是,马修对吧。谢谢你」
还没自我介绍却先被道谢让我有些困惑。
「先前,在『迷宫』的时候呢。谢谢你救了我。托你的福,我才能回到地上」
「啊啊」
不是救援队的人,是当时遇难的冒险者吧。仔细一看,手掌上有握过剑的痕迹,那对手臂肌肉是战士才会有的。我救的家伙里头并没有她,应该是被其他人救了吧。亦或是靠自己返回地表的。
「你和阿尔文认识?」
「因为以前受了她很多照顾。所以很在意她的情况」
「命是保住了」
只不过心依旧在『迷宫』中徘徊。
「那么,是你在负责家务吗?」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她明明很爱干净,却不知道怎么打扫。最初的日子那叫一个辛苦。
「能治好吗?」
「谁知道呢」
或许治得好。或许没得治。
「在那之后用尽了各种方法呢。如今她正在休养中」
「那个伤也是?」
费欧娜的视线停留在我手臂上的鲜血。是刚才被阿尔文抓住时划破的吧。
「擦伤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抱女人回家被用剑柄砸脑袋要来的痛多了。
只见费欧娜露出有些羡慕的表情笑道。
「你一直像这样为了治好她而努力吧」
「不是的」
我明确地回道。
「阿尔文也很努力喔。她也在战斗着」
到头来,痊愈这事全看病人自身的体力与精神。索要糖果也是她以自己的方式试图打破现状的结果。虽说方法不对,但早已习惯了。
她总是会选一些不能依靠的方法。
费欧娜错愕地眨了眨眼后,满意的点点头道。
「听说你是个不正经的差劲男人,实际上挺像一回事的嘛」
「都是谣言呀。多亏那群忌妒心强的家伙,弄得这边很困扰喔。有机会的话,帮我说几句行吗。就说『马修是个诚实、专情、表里如一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嘴巴倒是很溜呢」
真失礼。
「如果知道什么良药的话,记得跟我说声啊」
「找到的话会第一时间和你说的」
「拜托了」
只要不是可疑的『药物』,我都想试试。
「方便的话要不进来喝杯茶?」
「下次再说吧」
掰掰,费欧娜说完便静悄悄的跳下围墙,消失的无影无踪。
探查情况的盗贼,看上去不像呢。
也跟来探望的房东说过最近时不时有可疑的家伙在附近徘徊。姬骑士如今卧病在床,多半在找机会闯进来赚一笔横财吧。恃强凌弱是这座城镇……这个世界的常识。伦理道德可填不了肚子。
重新开始打扫,将玄关的垃圾聚在一块,方才被费欧娜捡到的书随即映入眼帘。
封面还有印象。是一位叫做帕西.迈尔豪斯的诗人撰写的诗集。前阵子拿给阿尔文读过,不过那过分华美的诗句倒是逗得她捧腹大笑。没事基本不会去碰它,但在她如此消沉的现在,我希望多少能让她笑出来。
「哼—」
尽是些令人害躁的句子,整体来说就是个讲求骑士道的故事。不擅阅读的我只是粗略的翻了翻,但也能理解故事大致的内容。
出身尊贵的骑士穿梭于诸国之间,为了正义、为了百姓,击倒魔物,并奋勇对抗敌国的大军。
激烈的战斗让骑士伤痕累累,无法痊愈的伤口也越发增加。
最终,骑士的外貌变得不堪入目,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
骑士对自身其貌不扬的外貌感到羞耻,于是选择将自己关在暗之国的某个地底深处。
此时出现在骑士身前的正是公主殿下。某个王国的公主为了这个拯救自己与百姓的骑士,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前往魔物的巢穴获取魔法的灵药。并只身一人来到了骑士身处的地底深处,与他再会。
接下来的发展更不用说。
被灵药治愈的骑士振作了起来,打倒邪恶的敌人后凯旋而归。
就这样,骑士与公主共结连理……没等人反应过来,骑士又再次为了世界与百姓开始流浪。在公主等待骑士回来的期间,王国在敌国的侵略下覆灭,公主身受濒死的重伤。弥留之际,她等到了归来的骑士。于是,公主向骑士倾诉爱意后便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剧终。
「无聊透顶」
本以为能搏君一笑,结果压根没有半点感觉。不如说看完心情反而更糟。剧情部分让人作呕。使我砸着舌走进家门。
之后又过了数日,阿尔文的气色依旧不见好转。即便有在控制糖果的数量,但一天一颗似乎没法满足她。每当递给她糖果时,她总是一脸渴望的盯着我手边的袋子。
我一次只会带一颗糖到她的房间,剩下的都是普通的糖果,因此袋子被抢走也无所谓。阿尔文打从最初就不相信袋子里只有一颗糖,为此深受打击。哀,真是麻烦的小朋友呢。
回到楼下,传来一阵敲门声。我警戒的走向玄关。知道咱家姬骑士大人无力抵抗,昨天才刚被人闯进来过。把那人解决掉后交给『墓掘人』(【Grave Digger】)的布莱德利收拾善后。拜此所赐烧了不少钱,『拟造太阳』(【Temporary Sun】)如今也还在晒日光浴。要想使用还得再等半天。
为此特意上了两道锁。
从门缝往外窥探,只见一名银发少女露出了有些尴尬的微笑。
「还记得吗? 马修先生他呀,从『迷宫』里一路背着你上来喔」
来探望的艾普莉露坐在床旁,双手浮夸的半空中比划着,兴奋的和阿尔文搭话。
「明明连和我比腕力都赢不了,但听到阿尔文小姐有危险时却亲自跑进『迷宫』里。那时候我真的很感动喔。就是那个吧,平常总是好吃懒做的人,真碰上事情时突然变得很能干。要是平时也多努力一些该有多好呢」
多余的关心,小不点。
「我跟他说过喔,他一定不行的。结果你猜马修先生说了什么,『为了阿尔文的话,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是地狱深处我都会去迎接她的』」
别加油添醋啊。
接下来她还分享了一些关于养护设施里发生的小趣事与甘苦谈。
「……」
但阿尔文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她时不时会看向艾普莉露眨眨眼睛,彷佛是觉得眼前的女孩太过耀眼。
察觉到这点的艾普莉露站起身,手舞足蹈的展开话题,但完全是反效果。
即便用尽各种方式来鼓励她,不过很显然是白费功夫,像极了冷场的小丑或艺人。
到头来,基本没说到几句话,当事人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唯有时间不停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黄昏时刻。
艾普莉露也差不多该回家了。
「对不起呀。难得你特地跑一趟」
「不会,没关系的」
艾普莉露精神饱满的说道。感动到我都想哭了呢。
「阿尔文小姐,会一直是这个样子吗。大家都说『迷宫病』治不好……」
「也是有康复的家伙喔」
实际上的确有听过这类的案例。症状轻微的话很快就能治好。有人痊愈后选择继续进入『迷宫』。纵使『迷宫』不行,但在外头依然能继续战斗的人也很多。不过症状严重的话连日常生活都有困难。遗憾的是阿尔文病得不轻。
「呐,马修先生」
艾普莉露神情畏缩的说道。虽然很想知道但又很害怕听见答案。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这样。
「……」
发觉提问反而会让她开不了口,所以我只是静静的等待。
犹豫了一会儿后,看来是下定决心了,艾普莉露双手握拳并开口道。
「……你不会,丢下阿尔文小姐不管吧?」
她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眼瞳中闪烁着不安,表情也很僵硬。
「为什么会那么想呢?」
「因为,以前你不是有别的对象吗。是跟她分手后才和阿尔文小姐」
说的是波里吧。毕竟有前科了,再和别的女人跑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更别说如今阿尔文是那种状态。若是市面上那种随处可见的小白脸的话,马上就会投向别的女人的怀抱,或是反手将咱家姬骑士大人卖给娼馆了吧。
「被甩的是我喔」我回道。「我是被慈悲为怀的姬骑士大人给收留的呀」
男女关系宛如过往云烟。即便当事人说着要永远一起,非你莫属之类的话,一旦冷感了就到此为止。
「可是阿尔文小姐已经没办法战斗了,那样的话连钱都……」
「钱的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太小看马修先生我的话会很困扰的。不仅擅长斗鸡,还有迪兹这个大腿能抱。说到底阿尔文会那么辛苦全都是那些无能亲戚的错。让他们把钱吐出来就好。我们和路边因为钱和身体才再一起的情夫和饲主不同。起码不是那种失去价值就会舍弃对方的自由关系。
「能和这么美丽的姬骑士交往的机会,既是最初也是最后了。我可没有傻到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将天上掉下来的大礼给丢掉啊」
「那,假如一个比阿尔文小姐更漂亮的有钱人邀请你的话呢?」
「到时我会这么说。『很不巧,我这边的预约已经排满了呀。嘛,想要的话等一百年后再来找我吧』」
「可是……」
「而且啊」
我蹲下身,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
「阿尔文会振作起来的。你用不着那么担心啦」
「那么说……」
「当然,直到最后我都不会丢下她的」
艾普莉露的表情变得开朗起来。
「真的?」
「真的真的」
「绝对喔」
「啊啊」
「太好了」
艾普莉露安心的摸了摸胸口。
想必是一直很担心吧。
「对不起」
「没事,我不会在意的」
在波里之前也和别的女人交往过。会被当作不忠的男性也不奇怪。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那马修先生,我先走了喔,替我向阿尔文小姐问好」
跑走了。真是个活力充沛的小女孩呢。可以的话希望她别跟老爷子一样,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呀。
目送着她的背影,刚准备回家时忽然听见一声尖叫。
那是艾普莉露的声音。
焦急的朝声音传来方向跑去。
失去日光的小巷中,一群脸上戴着黑色头套的家伙正拉着艾普莉露,想将她拽进旁边的马车里。
「给我站住! 死变态」
我急忙冲上前,但挥出的拳头被对方轻易躲开,还反过来被打倒在地。
「马修先生!」
听见一道模糊的声音。映入眼帘的是艾普莉露被扔进马车,逐渐远去的光景。
哪里来的蠢蛋,什么不做偏偏跑来诱拐冒险者公会会长的孙女。话说护卫去哪了。那个过度保护的老爷子应该会派人跟在艾普莉露身边才对啊。
仔细一看,发现地上躺着一男一女。是熟面孔。似乎是被人从背后偷袭击倒的。两个人都还活着。女方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应该是战斗中抓到的吧。这不是『神圣太阳』(【Sol.Magni】)的纹章嘛。那群疯子。
在这里发呆的期间马车也越跑越远。
盯上有护卫随行的大小姐,八成是计画性犯案。索要赎金,亦或是拿来当作对老爷子施压的人质吧。目的不是重点,关键的是被带走的小不点会怎么样。
这座城镇被诱拐的小孩可不少。
假若他们是达成目的就会乖乖把人质送回来的家伙,压根不会被人当作邪教看待。
「没办法了」
赶回自己的房间,抓起放在窗边的『拟造太阳』(【Temporary Sun】)后,直接打开窗户跳了下去,并抢在落地前咏唱咒文。
「『照射』(【Eradiation】)」
水晶球随着咏唱漂浮在半空中,释放出耀眼的光芒。顿时全身充满力量,我一把抓住引水槽,顺势攀上屋顶。
直接从路上追过去会被对方警戒,也很引人注目。我踩碎无数的屋瓦一边追赶马车。虽说很难跑,但距离确实缩短了。一辆马车在街道上全速奔驰肯定会被怀疑,所以必定会慢下来。
不一会儿马车已经在自己脚下了。双脚一瞪,径直跳向马车。将马车的棚子踩了个稀巴烂,单膝跪地。『拟造太阳』(【Temporary Sun】)的光辉照亮了车内。敌人共计四人。只见艾普莉露的眼睛被蒙住,嘴里还塞着咬棍。真过分啊,不过正好。
黑头罩们的眼中染上一片惊愕。
「是谁」
不由分说一拳往脸上招呼当作回应。鲜血自头罩内喷出。一股铁锈味在马车内扩散开来。另一名同伙见状没有任何犹豫,拔出腰间的短剑从车夫位上冲了过来。是刚才放倒我的家伙。
做了两、三次假动作后,短剑丝滑的刺向我的胸口。在即将命中左胸前,我侧身躲开刺击并挥出拳头。短剑仅是擦过我的胸口。而反击的拳头使眼前敌人的脑袋如同一颗过熟的番茄一样凹了进去。
其余的二人作势逃跑,知道没有胜算吗。判断不错,就是太迟了。举起拳头打烂其中一人的后脑勺,最后一人则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后直接折断。
解决掉所有人后,我跳到车夫位上,拉住马匹。环绕四周,这里是城镇西北部通称『赤鲸大道』的地方。
据点多半在这附近吧,不过那之后再说。
回到货台内,察看艾普莉露的状况。全身被束缚住的她像只毛毛虫似的不停发抖。无法理清状况的少女看上去十分害怕。为了避免被发现自己在场,从后头拿了个皮袋套住她的头将她带下马车。
可怜的小家伙,再稍微忍耐下啊。
艾普莉露停止挣扎,整个人如同一只鸡母虫似的蜷缩在一起。
把她扛在肩上观察周围的情况。该怎么办呢。
这样下去会被当成诱拐犯的。尽管很想直接带她回老爷子那,但感觉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在街道上四处张望有没有能安置她的对象,意外的马上就找到了。『圣护队』小胡子和黑人小哥。那两个人也认识艾普莉露,来得正好。帮你们把业绩带来了,好好感谢我吧。将艾普莉露身上的束缚解开后,让她坐在他们会经过的地方,随即离开原地。
躲在阴影里回头观望,只见小胡子与黑人小哥急忙的赶到艾普莉露身边。这样就好。
天色已然暗下。真是的,让人。拜此所赐『拟造太阳』(【Temporary Sun】)的持续时间也耗尽了。又饿又渴。真想找个地方吃着下酒菜一边喝酒,但也不想放阿尔文一个人长时间待在家中。
赶紧回去吧。
匆忙的踏上归途。
阿尔文也正寂寞的等着我回来吧。思考该弄些什么刺激食欲的东西给她吃时,发现大门没有阖上。不对劲。我应该有上锁才对。走进家门发现楼梯上出现了不同于我与阿尔文的足迹,而且还是复数。
顿时寒毛直竖,径直往二楼奔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地痞站在房间里。一共四人。只见他们压住阿尔文的手脚,试图撕开她的睡衣。
阿尔文仅是流着泪不停大叫,没做出什么像样的反抗。这些人对她来说本该是徒手就能轻松解决的杂碎才对。
「混帐!」
准备冲上前时,背后传来一阵剧痛。倒地后抬头望去,只见门后的一名男人扔掉了手里的木棒。还有同伙吗。一行人拿出绳子将倒在地上的我五花大绑。
疼痛与愤怒之余,一个眼熟的东西出现在视线中。冒险者公会的识别证。
是啊,这些人是冒险者。在公会里见过好几次。平时总是窝在角落一脸不满的看着阿尔文和别的冒险者活跃的样子,除了埋怨外啥都不会干的一群人。堪称垃圾中的垃圾。
「你就待在那看好了,死情夫」
其中一名混混拿出一个奇怪的液体强迫我喝下去。
「这是麻药。由于是用来对付魔兽的,或许会有点难熬呢,不过你放心,死不了的」
如他所说,本就沉重的身躯变得更加难以行动。
「看来姬骑士大人没法战斗的传闻是真的呢」
「别担心。咱们不会杀她的。完事后就打算离开这座城镇。不过在那之前,咱会好好疼爱她的」
男人们脱下裤子。那过于寒酸的货色让人连形容都觉得愚蠢,但从他们自信的眼神来看,似乎误以为自己的小兄弟把把都是魔剑。
别把那短小恶心的玩意秀出来啊。
一声悲鸣响起。
「马修,救救我」
阿尔文的声音在一记耳光与嘲笑声中消失。
「还救救我呢,我倒想问这个大只佬能做些什么呢」
啊啊,没错。这边倒着的是力气小到让人同情的逊咖马修。
碰上你们即便打一百次都不可能赢。
但是,自家的姬骑士大人既然特地指名了。
不就只能上了吗。喂。
「姬骑士很快就会抛弃你这种货色,自己主动来帮我吹的」
「啊啊,真遗憾呀」
调整呼吸。拉扯心中那道缠绕在全身的锁链。
缓缓站起身。
绑在身上的绳索断裂,落在地板上。
「没法把你们凌虐致死呢」
这算是我的『骨气』吧。多亏某位智障太阳神的关系导致我没法随心所欲的发力,虽说时间非常短,但还是有个办法能发挥全力。原本100%的力量现在只用得出1%。换句话说,只要挤出10000%就能发挥100%的力量。代价就是副作用会让全身痛得无法动弹。
我冲向包围阿尔文的杂碎们。从背后敲烂头部,折断脖子,双手分别抓住不同的脑袋让它们相亲相爱的撞成酱糊。
拿木棒偷袭我的家伙脸色铁青的转过身试图逃下楼。我捡起地上的木棒,对准他的脑袋砸下。头盖骨粉碎,木棒深深地陷进脑子里。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最后一人就这么滚下阶梯。
「阿尔文,没事吧」
似乎晕过去了。安心的同时,不安也涌了上来。没想到阿尔文连这样的状况都难以抵抗。现在的她比起街上随便一位女性都还弱小。受恐惧支配的人,无法成为战力。换句话说,也代表『迷宫病』对她的影响是如此深刻。
全身疼得要死,不得已蹲坐在床旁。杀手锏的副作用,这下有好一会儿没法动了。
尸体,该怎么办呢。总之,得先麻烦『墓掘人』(【Grave Digger】)的布莱德利过来收拾了。这些连垃圾都称不上的家伙即使挂了,公会方也不会想太多吧。问题是阿尔文,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现一个正义的英雄把全员杀光,这种剧本会被接受吗。人都死光了呢。
干脆用我被人打晕装蒜到底好了。
思来想去时,楼梯间再次传来脚步声。不只一人。不会吧,还有同伴吗?
不妙了。现在的状态没法反击。一击也好,抱着这种想法试图爬起来,但对方早已闯进房间内。
都是些生面孔,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仇家。冒险者或是黑道,亦或是类似的家伙。
他们看见房内的尸体,畏缩的念道。
「真的假的。全灭了啊」
「不过毒倒是生效了。瞧他那气色。简直跟死人没两样」
原来如此,教唆那些家伙的就是他们吗。麻药也是这群人准备的。
究竟是何方神圣?
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楼梯再次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
对方走进房间,吹了声口哨。
「你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呢」
「你是……」
我记得这个男人。他是『三头蛇』(【Drei.Hydra】)的雷吉。想忘都难。一年前的诱拐儿童与人口贩卖事件的黑幕正是眼前的男人。在我和阿尔文的突袭下,人口贩卖的生意告吹。组织也随之崩毁。
「还活着啊」
传闻他逃到了别的城市,不知不觉间又跑回来做乱了吗。
「那,你来干什么?签名会预定是在明天喔。最近粉丝的反应一个比一个还激烈很让人困扰啊」
「还用说吗,当然是来复仇的。对你,还有那边的姬骑士」
雷吉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那些败类也是受你指使的吗」
「俗话说防范于未然嘛」
是听说阿尔文无法战斗才决定展开行动吧。还特意去煽动那些没用的冒险者。
「话说在前头,我和那些低俗的白痴不同,压根不想碰自己厌恶的女人」
他赏了阿尔文几个耳光,见她回复意识后,强硬地将她拉下床。将一把剑丢在全身颤抖的她面前。
「怎么了,抵抗给我看啊。你的话想必能轻松把我们大卸八块吧」
「阿尔文,上吧。你一定能做到的」
「你家的情夫都发话了,你想怎么做呢?」
阿尔文无力的摇了摇头。
雷吉见状揪住她的头发,反手就往地上砸,还一脚踩在她的背上。
即便如此阿尔文也仅是不停发抖。
「真没意思」
雷吉像是没了兴致一般念道。
「算了。总之,姬骑士和情夫的首级就由我收下了。首先是,姬骑士这边」
那样做感觉更有趣呢,雷吉笑道。
「该死,放开我!」
纵使想去救她,麻药的影响与副作用,再加上被雷吉的手下压制根本无法动弹。明明只有区区三人而已。
你在做什么啊,马修。你最重要的女人就快死在你眼前了呀。是还在午睡吗?身体真那么痛?又不是缺手缺脚。到极限了又如何? 继续下去会葛屁,谁管你是死是活。阿尔文现在陷入危机了啊。即便不断逼迫自己的身体,但仍旧不行。假若凡事凭靠意志与觉悟就能解决的话,又怎么会需要依赖神明呢。
「首先,从眼球开始吧」
他举起刀刃。
「住手!」
「你再怎么哭喊,也不会有爱管闲事的人来帮你们的」
「抱歉,就在这里喔」
窗户伴随一道淡然的声音炸裂开来。紧接着数颗火球袭来,将雷吉的手下烧成了焦炭。趁着压在身上的家伙退开的机会,强迫痛得要死的身体动起来护住阿尔文。转过头去,在场还活着的只剩我、阿尔文与及时避开火球的雷吉。
火焰开始在房间蔓延。烤焦的臭味顿时充满整个房间,让身下的阿尔文不停咳嗽。
「哎呀,不好不好」
语毕,飞来的水球将火焰扑灭。四处冒起白烟。放眼望去只有被烤焦的家具与焦尸。
「深夜打扰失礼了」
我惊讶的瞪大双眼。
站在窗台碎片上的,是一名身穿黑衣的魔术师。
「突然登场似乎吓到你们了呢。事情办完我就会走了。用不着像刚洗完澡的大叔那样僵在原地喔」
如同歌唱一般大放厥词的,是塞西莉亚.玛雷特。『蛇之女王』(【Medusa】)的塞西莉亚.玛雷特。
「你又是谁」
雷吉面对眼前的不速之客,爆发出杀意。
「来猎杀你的毒蛇吧?」
塞西莉亚的魔杖发出雷光。雷吉勉强躲开攻击的同时冲向塞西莉亚。不过,她的下一道咒文早已构筑完毕。
「『漂浮』(【Floating】)」
语毕,雷吉便浮在了半空中。尽管他试图抵抗,但能做的仅是在空中不停比划,完全无法逃脱。雷吉的身体就这样穿过毁损的窗户,停在外头。
「这里就不用担心了」
塞西莉亚拿出另一根法杖,只见杖端冒出一颗特大的火球。
雷吉转眼便被熊熊烈焰包覆。随着一声惨叫,化作尘埃飞向其余的住宅。
「伤痕累累呢」
塞西莉亚将法杖对着我露出苦笑。伤口在微弱光芒的照耀下愈合。她连回复魔法都会用吗。拜她所赐麻药的效果也一并消失,不过全身的剧痛依然没有消退。不仅是肌肉,连骨骼都在隐隐生疼。换作拉鲁夫早就晕死了吧。虽说恨不得就这么睡下,但谁叫我已经很习惯忍受疼痛了呢。
说不上万全,最起码变得能动了。
「阿尔文,没事吧。有受伤吗?」
摇了摇阿尔文的肩膀,便让她依偎在我的怀里。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呼吸也很絮乱。
「我,我」
「让你受苦了,很害怕吧。已经没事啰。坏人全都变成焦炭了」
轻柔的顺着她的背。阿尔文的身体忽然抖动了一下。下个瞬间,她便吐在了我身上。
「啊啊,没事。别介意。想吐就吐吧。辛苦你了」
替她换好衣服后,让她躺在我的床上休息。
「好好休息吧」
走出房间,发现塞西莉亚正坐在楼梯间。
「刚才卫兵有来过,随便敷衍了下说是冒险者们的纷争。公主殿下的事我没有说出去」
『深红的姬骑士』大人面对区区地痞却连还手都做不到,传出去怕不是丢脸丢到家了。
连这里的立场都考量到了,对此只有无比的感激。我向她深深地鞠躬。
「帮大忙了。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和阿尔文现在已经死了。真的很谢谢你」
欠了个很大的人情啊。
「虽然算不上什么大礼,下次我请你吃个饭吧。想喝什么酒尽管点」
「这样呀」
塞西莉亚兴致缺缺的回道。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尽管有点挤,但现在的我没有立场抱怨。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正准备回家时被一个看起来像冒险的人叫住。说你和姬骑士有危险希望我去帮忙」
「那人长什么样子?」
「记得是一个金发女人吧。没见过就是了」
金发? 究竟是谁?
「不过她给人的感觉,大概是……」
塞西莉亚不解的眨了眨眼,随后摇头道。
「忘了吧。我也会忘掉的。当作一切都是偶然吧」
不想说吗,只见她强行结束话题。塞西莉亚说的恐怕是真的。要想说谎或蒙混过去的话还有更好的借口。「偶然经过这里」。她大概有什么必须隐瞒帮助我们的冒险者身分的理由吧。
「看起来你们是被人寻仇。名人还真辛苦呀」
改变话题,代表她已经没打算和我继续说明了吧。我也放弃追问,接下她扔出的话题
「巴不得他们别来呀」
要赶走他们也很累人的。
「你家妹妹去哪了? 今天没在一起呢」
「碧的话人在「『夜光蝶街』。说什么今天想享用双人套餐之类的话」
娼馆林立的欢乐街。数量虽说不多,但也有店家会雇用牛郎。
「最近她的心情不太好。那孩子都是靠这种方式纾压的。但愿她别惹事就好」
性癖貌似相当有个性呢。对那些空有外表与棒棒的小鲜肉们或许有些棘手呢。
塞西莉亚说完露出了挑衅般的笑容。
「难不成,你认为女性都不会有性欲?」
「你这句话可是完全否定了我的生路了呀」
不论男女,该有的东西就是有。而她是用那种方式展现出来。仅此而已。
说得也是,塞西莉亚仰面看着天花板说道。
「尽管我和碧是最棒的姊妹。唯独这方面的嗜好对不上呢。所以今天才会自己一个人喝酒,但因为明早还有事要办,才想说差不多该回去了」
「有事?」
「得去接碧。明天跟委托人约好要碰面,不过那孩子肯定忘得一干二净了」
『迷宫』既然进不去,冒险者仅能靠采集城外的药草或猎杀魔物等杂活来糊口,没想到连『蛇之女王』(【Medusa】)也。看来她们的荷包比想像中的还吃紧呢。
『迷宫』闭锁正是最好的证据,不过,主要的原因还是归咎于某位花钱不手软的队长吧。
「照顾妹妹也是件苦差事呢」
「谁叫她是『蛇之女王』(【Medusa】)的队长呢」
「不过事情其实都是你在处理。没错吧?」
既冷静,又聪慧。虽然面对妹妹的事情时会变得有些莽撞就是了。
救援队那次也是,从作战计画立案到行动目标、撤退等判断全是由副队长的塞西莉亚负责。
碧翠丝的话,总之就是一个劲的扔魔法。与身处前线具备领袖气质的阿尔文不同。实力自然没话说。个性阳光,总是精力充沛的她很适合鼓舞队上的士气,但要说她是否为合格的领袖确实让人存疑。
碧翠丝担任名面上的队长,实务则由塞西莉亚负责。与过去『战女神之盾』(【Aegis】)的队伍构成很相似。
「好好握住妹妹的缰绳比较好喔」
说到这里我便停下了。塞西莉亚此时正用魔杖指着我。
话说在前头,只见她不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
「毫无疑问,碧才是『蛇之女王』(【Medusa】)的领队喔」
「你就不行吗?」
「毕竟我很内向呢」
「此话怎讲?」
于是,塞西莉亚开始说起她们姊妹俩的过去。
塞西莉亚与碧翠丝,最初是在某个边境的农村中出生的姊妹。
身为双胞胎的两人虽然外貌相似,但个性截然不同。
塞西莉亚既乖巧又认真。在学习、运动等各方面都取得了优秀的成绩。相反的,碧翠丝的学业与运动神经都十分普通。总是静不下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个欠缺思考与耐性的人。
「老实说,小时候的我很看不起碧。明明长得很像,却差这么多」
两人都在家人的爱护下度过平凡安稳的生活,但在她们八岁时,一切都变了。
一名占卜师来到了村庄。
住在村外的占卜师,自称能事先预知到饥荒与灾害,不久就取得了村长等有力人士的信任。
「那位占卜师告诉大家。近年来水源不足都是因为土地神的愤怒」
为了平息神的怒火,只能每年献出一名孩童当作『祭品』。自这个风俗诞生的第四年,占卜师选择了塞西莉亚作为祭品。
当时塞西莉亚的家族也对占卜师的话深信不疑。
「那时妈妈哭着说。『为了村子请你忍耐,我爱你』。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占卜师,甘愿让女儿送死的母亲,何来的爱可言」
塞西莉亚语带嘲讽地说道,从中能体会到一名女孩被生母抛弃的绝望与哀叹。
「不过,我从没想过要忤逆父母说的话。得知自己非死不可,深夜一个人躺在床上哭泣时,碧翠丝钻到我的被窝这么说了喔。『会把西西当作祭品的占卜师跟神明绝对很可疑』」
于是两人开始探查占卜师的身分。
占卜师其实是从邻国逃亡过来的邪教干部,村中当上祭品的小孩全都被卖给人口贩子了。
在姊妹俩的告发下,占卜师逃离了村庄,但没人知道孩子们的下落,最后谁都没有回来。
尽管塞西莉亚活了下来,但代价实在太大了。家人之间出现了决定性的裂痕。从结果来看,父母变成了是被邪教哄骗卖掉女儿的蠢蛋。加上还得承受村长等人敌视的目光。都是你净干些多余的事,我们才会被当作他们同伴。你拿什么赔我。
失去信任的塞西莉亚被众人孤立。
「那时候,又是碧向我提案的喔。『我们离开村子吧』」
既然不被需要离开便是。村子并不是全世界。以前就想去外头看看了。碧翠丝作为揭发占卜师的一人,自然也受到了排挤。于是两人在深夜留下字条后便离开了村庄。
「之后被一位路过的魔术师收为弟子,学会了魔术,这才有了今天的我们」
「原来如此」
总是率先出声谈论自己的理想与梦想,拉拢同伴。的确能说得上具备领队资质。
对塞西莉亚来说,妹妹既是自己的恩人,同时也是为自己指出生存之道的勇者大人。
不过,空有理想是不行的。粮食、物资的补给与交涉,为了实现梦想,无聊的现实也是必要的。
为此才以参谋的身分自愿辅佐妹妹。真让人羡慕。当初阿尔文的身边就只有某个色迷心窍的处男圣骑士而已。
「现在能换我提问了吗?」
似乎是想结束沉闷的回忆,塞西莉亚随即说道。
「你究竟是谁? 在我进到房间前已经死了好几人,那不是姬骑士干的吧」
「同伴内哄罢了。吵着谁能先上最后打了起来」
「烂掉的脑袋,变形扭曲的脖子,不论哪个都不是普通人的力量能办到的喔」
「那群人里头有个食人魔与巨魔混血在喔。你瞧,那个猪鼻子的家伙」
听见我这思路清晰的论证,塞西莉亚完全不买帐。
「说到底,有那种怪力的话干嘛还做什么情夫嘛。随便找个工作或当冒险者都更好点」
「就是那个」
塞西莉亚又拿起魔直指着我,似乎这正是她想说的。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意思?」
「你也注意到了吧。姬骑士已经不行了」
十分自然的口吻。语气之轻松像是在说自己刚才只是去丢垃圾一样。
「若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连冒险者都称不上。我不是很清楚那个叫『迷宫病』的玩意,但还是让她回到故乡静养……啊,已经没了」
我轻笑一声。玛库塔罗多王国,如今已沦为魔物的巢穴。即使是过去的我,也不见得能从里头活着走出来。
「瞧她那副样子,想靠冒险者以外的工作为生也很难吧。顶多只能去卖淫呢」
情夫之所以是情夫正因为有能包养自己的女人存在。可现在的阿尔文无法靠战斗赚钱。想当然,肯定要饿肚子了。
塞西莉亚说完,直盯着我的脸看。
「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养你喔」
「好意我就心领了」
别丢下她,今天才和艾普利露约好的呢。即便没有这个约定我也不会抛弃她。
「如果我是会在这种时候撒手不管的家伙,才不会特地到『迷宫』里救人呀」
「啊是吗」
塞西莉亚满意的点头道。究竟哪句才是她的真心话呢。
「我也不怎么喜欢会轻易抛弃主人的家伙」
语毕,她站起身走下楼梯。
「恕我失礼」
走到门前,她忽然回头说道。
「那么,期待再次相会」
大门被阖上。
室内再次回归寂静,我摊坐在地上叹了口气。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实在累得够呛。尽管很想就这么睡下去,但还有事没做完。阿尔文的房间满目疮痍,也需要处理尸体。另外还得找个能安身的地方,无法保证不会再有和刚才那些家伙一样的白痴出现,继续住在这里太危险了。
等天一亮就先去诺艾尔的住处避难好了。
明天再和她说一声吧。正当我准备起身去察看阿尔文的状况时,大门再次传来敲门声。心脏顿时剧烈的跳动着。
别再来搞事了呀,不过这个敲门的方式很是熟悉。因此我打开了大门。
「你到底在搞啥啊?」
胡渣先生看着我伸手指向二楼,有些恼火的问道。
「为啥二楼都烧焦了。不会是你搞出火灾的吧,喂」
一副旅行打扮的迪兹诧异的挑眉道。
趁着夜深人静,我和阿尔文来到迪兹家中避难。迪兹住家的『金槌大道』里住的都是些老相识且名声显赫的职人们,即使地痞们想待在这也会引人注目。更别说还有名镇天下的迪兹待在这。
迪兹的家有二层楼及三个房间。我们暂时借住在其中一间。让阿尔文躺在床上后,我也就地就寝。
「这样啊,也是够呛了」
隔天早晨,将事情部分的始末简洁的告诉迪兹后,只见他深深的点了点头。阿尔文还在楼上的房间睡觉。大嫂出门帮阿尔文准备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小迪兹则在婴儿床内睡的正相。
「嘛,喝吧」
他将陈年的蒸馏酒递了过来。一早就请人喝高浓度的烈酒,算是迪兹流的同情吧。他就是这种人。
「话说,你到底跑哪去了?」
面对我的质问,迪兹拿出了一把没看过的长剑。
剑幅不宽但很厚实,银色的刀身配有金色的装饰。护手为羽翼状,剑柄上还缠着一条红布。红布上还写着一串诡异的文字。
虽说不是现在的我能挥动的武器,但的确是把好剑。
「这是娜塔莉的父亲交给我的」
「齁哦」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你跟她见面了?怎么不找我一块去呢。她过得好吗? 」
「既没见面,更别提好不好了」
迪兹落寞地说道。
「那家伙已经在墓碑下了」
刹那间,不禁握紧了剑柄。
我和迪兹以前都曾是冒险者。包含我们在内的七人组成了名叫『百万之刃』(【Million Blade】)队伍。并且全员都是一路晋升到七星的强者,也立下众多战果。
七人中的一人正是娜塔莉。别称『暴风』(【Tempest】)娜塔莉。
乌黑的短发配上细长清秀的黑色眼瞳。虽然没和她滚过床单,但属实是位美女。也是七人中最年轻,技术高超的剑士。我想即便综观大陆,她也绝对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达人。
我靠着椅背,直盯着天花板。
忽然感到异常的口干舌燥,干完酒后我问道。
「……是因为『诅咒』吗?」
「啊啊」
如同我和迪兹,娜塔莉也受到那个大便太阳神的『诅咒』。
娜塔莉被夺走的,是『惯用手』。左腕失去了以往的握力,别说剑了,连拿起杯子都做不到。丧失了费尽心血钻研的剑技,深受打击的她,选择回到位在大陆边境的故乡村庄。之后听说就这么和父亲住在一起。
「她用剑划开了自己的喉咙」
手刃了无数魔物与恶棍,最后砍的却是自己的脖子什么的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是娜塔莉的父亲发现了女儿的遗体,并将其埋葬在村内的公共墓地内。
因为那个垃圾太阳神的关系,终于连同伴都失去了。尽管预料到总有一天可能会发生,但没想到最先离开的竟然是她。该死。
我曾见过娜塔莉的父亲。他是位专职家具和日用品制造的职人,和迪兹意外的合拍。迪兹之所以会知道她的死讯,也是因为收到了她父亲的写的信。
「所以你才出了趟远门吗」
参拜逝去的同伴我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时机太不凑巧。即便他邀请我,我多半也会拒绝吧。即使阿尔文没出事,我也不会放任她不管。
「不过这个,不是那家伙的剑吧」
娜塔莉的爱剑要更加纤细,也不会有这种装饰品。虽说她都有准备数把备用剑,但这把并不符合她的爱好。
「一方面是参拜,但主要是为了它」
迪兹拿过我手上的剑。将一封信放到了桌上。
「她的父亲在信里提到。『女儿的收藏品中,多了把没见过的剑』」
信里还细心的附上了草绘。
「有哪里不对吗? 她那么喜欢剑,多个一两把也……」
瞧,迪兹打断我的发言,将剑柄头朝我这凑了过来。一股厌恶感涌了心头。刻在剑柄上的,是那个牛粪太阳神的纹章。
「之前我提到过吧。有专门给『受难者』使用的武器。这把剑就是」
原来如此,这把剑就是适合娜塔莉的『神器』啊。剑身散发出的敌意甚至都能透过肌肤感受到。
「它叫做『晓光剑』。上头有刻着它的名字」
「那,这东西要怎么用?咏唱咒文的话能飞上天捅烂那个痔疮太阳神的菊花吗?」
「看着」
迪兹握起剑,咏唱起来。听不太懂,似乎是异国的语言。下个瞬间,剑身忽然躁动起来。只见迪兹的手背上冒出一坨红色的玩意。菱形的,鳞片状的物体像小虫似的不断自护手和指缝间溢出,并缠绕住迪兹的手臂。
「喂!」
急忙喊道,迪兹也放开了剑。剑落到地上后,那鲜红的鳞片也化作尘埃消散。
「刚才的是啥玩意。喂,没事吧?」
一把将那双粗胖的手抓过来。看上去没有受伤。
「别乱碰」
只见迪兹一脸嫌弃的甩开手。亏我那么担心。这个恩将仇报的臭胡渣。
「不会痛。只是感觉到力量稍微被抽走了点」
吸收持有者的生命换取力量的魔剑吗。
「那红色的玩意是什么?」
「我最讨厌这种邪魔歪道的东西」
迪兹虽然很了解武器,但却很讨厌魔剑那类的魔法道具。
「大概和这把剑的力量有关,但用的不是很顺手」
不适合迪兹用啊。随后我也试了下,但耐不住手上爬满虫的恶心感,立马松手。原来如此,这货的确不合我胃口。
「连使用方法都不明的魔剑吗」
她也是留了个诡异的东西给我们呀。这东西拿来代替清厕所的刷子感觉正好。
「或者,不是太阳神的信徒就无法使用?」
只见迪兹开始扯些胡话。本想制止他却听到了更糟糕的东西。
「『太阳神知晓一切』(【Sol.Near.Spectus】)吗」
「别说了!」
我愤怒的吼道。要说什么是可悲,那就是从男子汉中的男子汉的口中听见那种对邪道妥协的发言,简直不可理喻。
「你该从那张埋在胡子里的嘴巴吐出来的,是对美丽的太太与心肝宝贝的儿子的感谢与爱意。进棺材前都给我尽可能多说一次『我爱你』啊!」
「……」
迪兹一言不发的撇过头去。这家伙,比预想中还更害躁。孩子都搞出来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这样子,早晚会被老婆跟孩子嫌弃喔。又不是说了会缺嘴巴掉胡子,趁现在讲个痛快吧」
「吵死了!」
迪兹一拳挥了过来,但我有提前拉开距离所以没有命中。
「你那边又算什么啊?」
迪兹不满的坐回椅子上。
「你打算拿你家的公主殿下怎么办?」
因为迪兹的关系让话题跑篇,但总算能切入正题了。
汇整下现状。
『兽潮』加上某个『传道士』从中作梗,导致『战女神之盾』(【Aegis】)六人中死了三人。
好不容易救回了身负重伤的阿尔文。结果却让『迷宫病』进一步恶化,失去了日常生活与战斗的能力。『迷宫病』不存在特效药,连治疗方法都找不着。一时应急让她吃下混有『解放』(【Release】)的糖果效果也不好。但加大剂量无疑是自杀。还因为在人群面前的丑态,使她在公会内的评价一落千丈。存活下来的拉鲁夫等人则自顾自陷入低潮,没能完成扶持公主的使命。
结果便是昨天深夜引来一群垃圾闯进家里大闹,险些连命都赔上了。同伴、名誉、骄傲、战斗的力量都一并失去,仅仅是苟延残喘。
这就是『深红姬骑士』如今的样貌。
前途黯淡。要说越变越糟也行。
「你有给那个叫尼可拉斯的药师诊断过吗?」
「没有」
率先拜托却被回绝的对象,想也知道再问一次结果会如何。说到底老师研究的是『解放』(【Release】)的解毒药,并非治疗『迷宫病』的药物。
「得稍微来场小旅行呢」
有余而力不足的脑袋一直思考着,该怎么做才能拯救阿尔文。也曾想过自己只身前往,但经过这回的事件我彻底明白了。果然不能放着她不管。
尽管危险,但必须带她一起去。
「你打算去哪?」
扔出某本写着重要线索的书本。除了换洗衣物与必要的道具外,顺便把这书一起带来了。
迪兹看着封面皱起眉头。
「啥玩意?」
盯着帕西.迈尔豪斯的诗集,迪兹不悦的问道。他跟我一样压根不看书。
「我决定遵循前人的智慧」
奇迹这种东西并不靠普,可眼下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
「你打算去哪?」
迪兹再次问道。
「她的故乡喔」
我回道。
「玛库塔罗多王国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