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雨遮板关着,连日夜都无法分辨。
看向绘图平板显示的时间,就发现已过傍晚。
尽管身体感受到的是几个小时,不过,我似乎睡得比想像中还久。
但或许是拜此所赐,身体的状况跟昨天比起来感觉好得多。
话虽这么说,喉咙仍然有点痛,身体也感到倦怠,所以倒不能称为常态。
叩叩,叩,叩叩。
彷佛算准了时间,敲门声响起。
似曾相识的独特节奏。
「啊,好的。我醒了。」
我做出如此糊涂的答覆。
喀嚓。
拿着银色托盘的她再次出现。
托盘上放着的餐点也跟昨天相同。
于是,我又机械性地开始用餐。
不过,她今天并没有到房间外头。
她背靠墙壁,望着我进食的模样。
「谢谢招待。」
不久我用完餐,把汤匙搁到托盘上。
「你有没有画些什么?」
她朝绘图平板瞥了一眼,突然问道。
「没有,我什么也没画。」
我摇头。
「为什么?」
「我不想画……因为我不知道该画什么。」
大概是分镜被退回太多次所致吧。
我不敢画。
尽管我明白起码也要临摹他人的画作,否则画技会退步,却连那么做都欲振乏力。
「是吗?那么──」
她稍作思索似的微微偏头。
「你画我。」
少女满不在乎地说。
口气彷佛她理所当然地有权那样要求。
(画她?开什么玩笑。)
从我口中冒出了难以分辨是自嘲或傻眼的笑。
「有什么好笑的?」
少女蹙眉,还朝我亮出菜刀。
「没什么。」
我怃然答道。
「那就给我画。」
话说完,她便把菜刀向前抵过来。
「知道啦……画就可以了吧。」
我不情愿地点头。
虽然我心里排斥作画,但性命无可取代。
我如此说服自己,并将视线移向作为素描对象的少女。
她的发色并不是纯粹的黑。
越接近发根越黑,往发梢便夹杂些许褐色的色调。
每一根睫毛的长度也都有微妙差异。
脖子上的痣。
抑或锁骨的凹陷。
耳环位置。
美甲造型。
她个人身为生物的细节超越了「制服女高中生」的符号性,闯进我的眼里。
(──这么说来,我头一次为正牌的女高中生画素描。)
我蓦地想到。
自己在漫画里就画过好几次女高中生。
还随便找了网路上俯拾即是的女高中生照片当参考。
但是,我可没有仔细观察真人来作画的经验。
从这层意义来想,也许这在某方面算是宝贵的机会。
(任她摆布固然恼人,但这也不得已。)
我把托盘挪到墙际,然后一语不发地把瓦楞纸箱抓过来,摆在身体前面。
绘图平板开机后,我拿了笔。
「姿势呢?」
「随便你摆。」
我随口回答,并且开始动笔抓型。
「……」
少女一语不发地动手解起了衬衫的扣子。
乳沟外露,胸罩的边缘若隐若现。
淡淡的粉红色,还有花朵图样的精致刺绣。
跟以前母亲晾在老家的破旧胸罩完全不一样。
「咳、咳。呃,虽然我说过随便,但为什么要那样?」
我试着如此吐槽,目光却移不开。
话说,她这是脱给我看的吧?
毕竟我们在画素描嘛。
「方便冲网路流量?」
她微微歪过头。
「哈哈,这台平板又没有连上网路,哪有什么流量可以冲。」
我发出干笑。
彼此思维的偏差让我的色心得以稍微收敛了。
真是的,搞不懂这女孩在想什么。
(奇怪了。这样果然很奇怪。我居然画起了拿菜刀威胁囚禁我的主谋。)
我内心冷静的部分如此提出忠告,笔却自己动个不停。
之前明明还那么排斥作画,一旦开始动笔就非得画到最后才肯罢休。
那并不是足以称作创作意欲的美好情怀。
要比喻的话,就跟排便中途没办法停下来一样,是偏重生理性且近似受了诅咒的一种情绪。
(就算那样,总比便秘来得好吧?)
身为一名不成材的漫画家,与其带着满腹大便抑郁而终,或许把少女的胁迫当泻药逼自己拉出来还比较健康。
以现况来看,我实在没办法抬头挺胸自称漫画家。
即使如此,既然我还怀有这种情绪,大概勉强尚能以创作者自居吧?
(话说回来,威胁我这种三流漫画家有什么好处?要威胁的话,她大可去找个比我红的人嘛,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对少女产生了反感和兴趣。
感觉像是刚吃完黏牙的最中饼,令人焦虑的情绪。
尽管烦恼与疑问都源源不绝,我还是一边运作思绪一边持续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