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不要擅自把照片发给真昼啊」
黄金周最后一天,周联系了志保子。
母亲节在即,周本来打算询问她到时候在不在家,不过现在更大的用意是抗议她将照片泄漏给真昼。虽然悲惨的照片还没有流出去,然而要是真昼一个央求,志保子估计就直接发了。
马虎的问候过后,突然就是不高兴的声音丢到了志保子的头上,她若无其事地回应道『哎呀,被发现了吗』。
她绝对没在反省。
「看到真昼形迹可疑,我一盘问她就交代了,说拿到了照片」
『小真昼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得摆出扑克脸呀』
「你反省一下发照片的事吧!」
多亏志保子干的好事,真昼的相册正往奇妙的方向变得丰富,想到照片还会增多,周就静不下心来。但是真昼不知为何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他也没法强行制止,于是周发现,阻止志保子这个万恶的根源还更快一点。
只可惜志保子毫无反省之意。
『把可爱儿子的照片发给可爱的女儿有什么错』
「我该从哪里开始纠正起啊……总之,不要自作主张」
『那经过你同意就可以了吧。小真昼收到照片时可是很高兴的』
「那至少让我选择哪几张吧。要是发了羞于见人的照片怎么办,要死人的」
『别担心,你洗澡的照片没有发出去』
「要是发了,母亲节就等着收到空气吧」
「怎么这都能放进候选里」周把手机当作不在场的志保子,瞪了它一眼。
志保子不顾周的心情,开心地发出『呵呵』的笑声。周气得差点扬起眉毛,接着听到『说是这么说,每年慰劳也没停过嘛』,他又把怨言吞了回去。
「……毕竟还是母亲嘛」
虽然周觉得志保子既缠人又喋喋不休,有时还让他吃不消,但是他当然也很感谢志保子承受生产的疼痛生下自己,还灌注了满满的爱情让他健康长大。
多亏了父母,周才没有走上歪路,受了伤也能振作起来,就是性格多少有点乖僻罢了。
不过对于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来说,亲口感谢母亲还是很难为情,周因此有些支支吾吾的。志保子像是看穿了这点,轻快地笑了笑。
『看到你长成了个好孩子,妈妈也很开心。今年份的花,我期待着哦』
「……哦」
『还有,到夏天我会好好招待小真昼的,我可期待着呢』
周对盼着他返乡的志保子冷淡地回应「知道」后,她又笑了。
「真昼估计也很期待,看她一副想去的样子」
『感觉你也很开心吧?』
「吵死了」
难得夏天也能和真昼度过,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是被亲生母亲拿来当笑料,这就让人不痛快了。
周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烦躁,不过这对志保子一点用也没有,她在电话另一头愉快地笑个不停。
『呵呵。你好像不讨厌回老家,我放心了』
「……我不讨厌啊」
志保子大概是挂念着周的状况吧,因为他在高一暑假时没什么回家的意愿。
与过去相比,现在的周对返乡更加积极。
他倒不是忘了过去,然而到了现在,过去尝过的那些辛酸就结果来说或许反而是好事:至少比起继续被骗、当个烂好人被剥削殆尽要好得多。
而且若不是为了逃离那些人,现在也不会认识真昼了。
「要是我继续纠结那件事,真昼不会傻看着的,怎么说呢,我开始觉得怎么都行了」
『你告诉小真昼了?』
「嗯」
『好事啊,有更多的人能深入了解你』
志保子用喜悦的声音祝贺,周感到内心微微发热。
「……是啊」
『那我可以发你上初中时的照片了吧,之前都没发呢。比如说你身高超过我时洋洋得意的照片之类的』
「喂别闹,住手。你都留了什么啊」
对母爱的感动也就那么一会儿,随着一句爆炸性发言便烟消云散了。
『因为是可爱的儿子嘛~』
「可恶,下次回家时我就先把相簿处理掉」
『没事,我会把它藏起来的』
「我绝对会找出来!」
要是不在它进入真昼眼中之前处理掉,让那些照片经由志保子之手泄漏到真昼那里,真昼可能会笑容可掬地说出感想。
周带着强烈的决心宣告,接着便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大笑的声音。志保子大概是在捧腹大笑。
那从容的笑声让周来了气,他冷淡地说了一声「再见」便挂了电话,发出一道叹息。就在这时「……你在做什么?」一道轻声的提问传到他的耳朵里。
回过头,他发现真昼在客厅的入口处,满脸疑惑地望着自己。看来她是听见说话的声音,悄悄地进到家里来了。周移开视线,说道。
「我和妈妈打了个电话,决定要把老家的相簿扔了」
「你、你在说些什么呀!太可惜了!」
真昼不明来由的强烈反对让周脸上一抽。她怒气冲冲地坐到周身边,轻轻敲打起周的上臂。
「真昼你在期待什么啊……」
「那当然是看周君的照片……」
「不行」
「……果然只能和志保子阿姨私下交易了」
「喂住手」
「一半是开玩笑的」
「虽然我很在意另外一半,不过现在先不追究了。真是的……」
若放着不管,感觉真昼会和志保子勾结,干些多余的事情,不过周相信真昼总体还是有良心的,应该不会做得太过头。
周刻意地叹了口气,然而真昼似乎并不在意,反倒开心地勾起了嘴角。
「……虽然有点对不起周君,不过我很期待暑假」
「黄金周都还没结束呢,你也太急了」
「因为……我很期待和志保子阿姨他们见面,很期待看到周君的相簿,也很期待亲眼看见周君成长的地方」
「谢谢。不过相簿就算了,不能给你看」
她忽然说了可爱的话,使周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拒绝了添上的那个多余的目的,却引来她不满的表情。
她那稚气未脱、只在周面前展现的表情令他内心发痒。周轻抚真昼的头,好让她的注意力从相簿上移开。
真昼似乎意外地喜欢给周摸头。他注意着不弄乱纤细的发丝,温柔地抚摸头发表面。这样一来,她虽然还有些不满,但是变乖了。
「……我也很期待回老家呢」
「真的吗?」
「我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说谎啊」
「因为……」
真昼欲言又止,她恐怕是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我已经不在意那些家伙了。只要真昼为我生过气就足够了。该怎么说呢,有个人愿意为了我真心发怒,我还真是个幸福的人啊」
周知道自己的单纯,不过光是有人接纳他的伤痛并在一旁扶持他,他身上的伤便好了许多。
况且还有一点:要是周一直耿耿于怀的话,真昼会穷尽一切手段惯坏他,因此他知道不能一直沮丧。
周也不想被她惯得迷失自我、变成废人,因此不能总把这事放在心上。
「如果有人伤害了周君,我当然会生气。如果别人伤害了我,周君不也会生气吗?」
「那是当然的啊」
「你看,就是这样」
真昼有些雀跃地细声说道。接着她闭上了双眼,享受着被周摸头的感觉。
周感受着那明确的信赖,觉得有些难为情。他如真昼所愿轻抚着她的头,真昼便带着美丽的微笑倚靠在了周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