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下车,向静音小姐与司机低头致意。
雏子走在我身前约十公尺处,我们保持著这段距离,走向学校。
「此花同学,早安。」
「哎呀,友成同学,早安。」
我们在鞋柜前会合,并向彼此问候。
其实,我们今早已经在雏子的卧房内互相问早了……但对外这是今天首次的问候。
她扮演著完美大小姐,营造出一股和蔼可亲却符合高岭之花格调的风范,释放出能使天下男性神魂颠倒的魅力。
然而,或许因为我知道那并非她的本性,所以喜欢她平时──真实的样貌。
「……每次都好麻烦。」
「……什么事?」
雏子悄声吐露出真心话,我则边注意旁人耳目,边低声反问。
「我们早上明明一起来……却要刻意分开一次再碰面。」
「……这也无可奈何吧,要是我们同住的事情穿帮的话,就大事不妙了。」
这虽然麻烦,却已经是较好的处理方式了。
据说透过茶会与读书会,我与雏子互为朋友的事在校内传开了。因此,相较于最初的时候,我已经不再需要尽量与雏子保持安全距离,两人能在教室中名正言顺地聊天,即便被人目击到我们放学后共同行动,也大致能敷衍过关。
「可是……我偶尔也想和你一起来上学。」
「我们到中途都同坐一辆车吧?只是最后分开而已。」
「不是那样的……」
她垂下视线说:
「我想……和你一起走在外面。」
原来是这样啊。
我心想的确如此,也认为很遗憾,但这无法轻易实现……下次和静音小姐商量看看吧。
「啊!你们两个!」
当我在鞋柜换上室内鞋,与雏子一同前往教室时,途中巧遇同班同学•旭可怜。
「早安。」
「嗯,早啊!话说,期中考的榜单好像贴在教职员办公室前了,要不要一起去看呢?」
旭同学这么说道,望著我与雏子的脸。
贵皇学院每次段考后,都会张贴出成绩名次,但只会公开前五十名,我恐怕是不在榜上吧。
我与雏子交换眼神,几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好啊。」
「我也一起去。」
在上课前还有一些时间。
待在教室里也很无聊,而且,坦白说,我对排名颇有兴趣,因为我之前念的高中没有这种习惯……
我们三人前往教职员办公室。
途中,又见到一名熟悉的男学生。
「啊,大正同学。」
「喔喔,你们也来了啊。」
大正注意到我们,露出浅笑。
「反正你又榜上无名。」
「吵死了,就算我不在上面,也会想看啊。」
大正这么说,看向贴在布告栏上的榜单。
我也循著他的视线望向布告栏。
首先映入眼帘的榜首就是我们所熟知的人名。
「此花同学这次也是第一名啊~真不愧是此花同学!」
「呵呵,谢谢你。」
雏子露出颇有名媛风范的高雅笑靥,她的美貌吸引了周遭所有学生的目光。
知晓她真性情的我偶尔会差点遗忘,她其实是一名文武双全的才女。
她真的……唯有能力出类拔萃呢。
就只有能力啦。
「好痛。」
此时,雏子突如其来地踩了我的脚。
「……你好像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你为什么会知道?
她气呼呼地鼓起脸颊,我则别开视线。
我觉得相较于以往,她的表情变得丰富多了。
而且那并非演戏,而是本性,我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倾向,虽然不知道引起她转变的契机为何。
雏子的变化或许并非全是坏事。
我这么心想,不经意地挪动视线,见到人群中有一名留著金色纵卷发,特别显眼的少女。
她用手指抵住下巴,显得面有难色。
我十分在意她的状况,不禁喊了她:
「天王寺同学?」
「哎呀,友成同学也来了啊。」
天王寺美丽。
她是天王寺集团的掌上明珠,该集团为足以媲美此花集团的大型财阀(译注:指日本的大型企业集团,由某家族或其亲戚所独占出资的母公司为中心,旗下拥有经营各式事业的子公司,如三菱集团旗下有三菱汽车、三菱电机、三菱东京UFJ银行等。)。
我瞥了一眼她刚才看的布告栏,开口道:
「恭喜你考到第二名。」
「……只要第一名是那可恨的名字,我就开心不起来呢。」
我只是老实地称赞她,她却露出不甘心的神色。
仔细想想,从我们初次见面时,她就一直视雏子为竞争对手,当雏子的名字出现在自己的排名前面时,她应该就无法心满意足了吧。
「但这次的结果很有意义。」
有意义?
我不解地歪著脑袋,她则对我说明:
「和上次相比,我拉近了和此花同学的差距,她的成绩并未下滑,也就是说,这无疑是我自己有所进步……!呵呵呵,我终于胜利在望了呢……!」
天王寺同学这么低喃,眼瞳内燃起雄心烈焰。
「话说回来,你是第几名?」
由于她理所当然地询问,使我的回应慢了半拍。
「我不在榜单上,大概落在平均,或是中下吧。」
「什么?」
她散发出些微怒气,又接著问:
「你刚才说了什么?」
「呃,那个,我的名次落在平均或中下……」
「你接受本小姐亲自指导……成绩却在平均以下?」
她的额上浮现青筋。
「你、你教过我的科目写起来是比较顺,但……」
「住口!」
她疾言厉色地喝斥。
「你还是一样,不够上进!不管你多么认真,目标太低的话,就不会有所成长喔。」
「唔。」
这一句话铿锵有力地刺进我的胸口。
对我而言,觉得已经认清自己的斤两,并逐步成长,但这或许是种相当自卑的思维。
「不要驼背。」
「是、是的。」
受到她的指正,我瞬间挺直了不知何时弯下的背脊。
「真的是……我从以前就觉得了,你真是个容易流露出心情的人呢。」
「是、是这样吗……?」
我毫无自觉。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确实获得信心,你应该也能表现得更加落落大方吧。」
天王寺同学这么说完,表现出陷入沉思的模样。
我忐忑不安地等待她接著要说什么,结果……
「我有一个提议,你之后要不要暂时和我一起度过课后时间呢?」
她提出远超出我预期的建议。
就在第一堂课后的下课时间。
我正式与天王寺同学商讨她的提议。
「你说一起度过课后时间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由我来教你念书。」
她继续解说她的意图:
「我之前参加了你发起的读书会……老实说,那还是我第一次教别人读书。」
「是这样啊。」
「对,所以说,我当时第一次发现……看来教导别人,对我自己也有帮助。」
也就是说……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见我疑惑地歪著脑袋,天王寺同学对我解释道:
「简单来说,教导别人读书,也能提升我自己的学力,期中考的成果就是证明,我拉近了和此花同学的差距。」
原来如此。
我懂她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你希望之后也能继续办那种读书会吧?」
「如你所说。」
我理解她的意图后,点了点头。
「不过,你为什么要找我帮忙?」
「因为你是我身边的人之中,成绩最差的啊。」
「唔……」
我虽然不甘心,却无法反驳。
「虽然这么说,但这样只是我单方面给你添麻烦,如果有什么我也可以帮你的事就好了……」
「……对我来说,光是你愿意教我读书,就已经很感激了喔。」
「不,教你读书是出于我个人的要求,所以我也必须付出一些代价,否则就不公平了。」
她真是正直呢。
比起我的心情,不如说这样她无法释怀吧。
「除了读书之外,你还有什么不擅长的吗?」
「不擅长的事啊……」
我回想起自从我成为侍从后,所犯下的种种失误。
我在学业、运动、防身术、宅邸内的职务等等都还距离完美天差地远,但我最不擅长的果然是……
「……是礼仪吧。」
听我这么回答,天王寺同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么,就由我亲自教导你礼仪吧!天王寺家是好礼之家,礼仪可是我擅长的领域呢!」
她将手放在胸口,显得精神奕奕,彷佛在说「交给本小姐吧!」。
坦白说,这帮了我一个大忙。但论及放学后的时间,并非我可独自决定。
「我很感激你的提议……但请让我考虑一下。」
当我这么说后,她便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为什么?你不是也很有干劲吗?」
「那个,因为家庭因素,所以我不能擅自调整行程。」
「原来如此,你们家好像很严格呢。」
要说严格,的确也很严格,毕竟是举世闻名的此花集团。
尽管我最近已经逐渐习以为常,但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根本抬不起头。
我回想起平日的辛劳,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后……注意到天王寺同学正默默无言地瞪视著我。
「友成同学,你在家也表现得像现在这样吗?」
「像现在这样是指……?」
「毫无自信,又有点畏畏缩缩。」
她的意见依然一针见血呢。
不过,假使我现在显得畏畏缩缩,那么在宅邸中必定也表现得如出一辙吧。
「我在家里……大概也是这样吧。」
当我这么回答后,她发出了叹息。
「我之所以邀请你,除了成绩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在校内的言行举止。」
她笔直地盯著我的双眼,继续说道:
「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面对其他学生会感到自己低人一等吧?」
瞬间,自己的心脏似乎被紧紧地揪住。
这并非因为我所隐瞒的真相遭她看穿,使我大为震撼……而是我自己也尚未察觉到的心理被人揭露所致。
我是贵皇学院中唯一的庶民,与其他学生相比,我无论聪明才智、家世背景都远不如人。
我平常不会认真思考此事,但脑中偶尔会不经意地闪过这一点。以我真实的身分,原本无法进入贵皇学院就读,我只是倚仗著此花家的权势,才有了学籍,要我不产生自卑感实在困难。
──我或许怀抱著自卑情节。
事到如今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天王寺同学见我一言不发,或许看穿了我的心情,便接著说道:
「在贵皇学院中,有这种心情的学生绝非少数。不过,幸好你很有上进心,只要接受我的指导,我保证你可以摆脱那种自卑情结。」
真是感恩。
这提议好到我不禁想立刻答应她。
身为一名侍从,我想对雏子有所贡献,当我这份心情愈来愈强时,直接面对挑战的次数也逐渐增加。这或许是一种直观的想法,但假使请天王寺同学教导我课业与礼仪,我有预感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我们差不多该回教室了,希望你能尽早回覆我。」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会给你答覆。」
等放学后,就马上和静音小姐商量吧。
「谢谢你找我……你真的很会看人呢,老实说,我没想到会被你看透心思。」
「你不必说客套话,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不,我是真心认为你很厉害。」
我心生敬佩,说出心里所想,她别开了视线。
「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因为我也是过来人而已。」
由于她后半段几乎如同自言自语,因此我并没有听见。
然而,她的态度总是毅然决然,此时却难得露出这种晦暗的神情,令我印象深刻。
放学后。
我回到此花家宅邸,一如往常地接受静音小姐的指导。
「今天的课程到此为止,辛苦了。」
「您也辛苦了。」
预习、复习、礼仪讲座与防身术。
当各式课程结束后,我终于感到一天结束了。
过去每当这时候,我的体力都会见底,无法好好说话,如今却有了一丝余力,这代表我的身心都有所成长吧。
之后,我必须前往雏子的卧房洗澡。
我稍微擦拭汗水后,望向静音小姐,见到她似乎面有难色地浏览著手边的文件。
「那是什么文件啊?」
「是指导你的行程,你进步得比我想像中快,所以必须重新调整。」
她一脸严肃地看著文件。
……时机或许正好。
「静音小姐,我有点事想找您商量……」
我这么说,同时说明了今天与天王寺同学聊的事。
──就是放学后由她指导我课业与礼仪的事。
「……原来如此,你和天王寺小姐聊了这些。」
她听完后,暂时放下文件,陷入沉思。
「你想怎么做呢?」
「我个人是想接受,天王寺同学很会教人……在各方面都很可靠。」
静音小姐的指导方式虽然也很出色,但毕竟天王寺同学是同学年的同学,可以从同样的视点给予我建议。
而且──她这么对我说:
『你感到自己低人一等吧?』
『只要接受我的指导,我保证你可以摆脱那种自卑情结。』
她这一番话深深打动我的心。
天王寺同学总是落落大方,可谓贵皇学院学生的榜样。我过去或许毫无自觉,但自己应该是有点向往她的气度吧。
「我觉得如果接受她的指导……就能成为更配得上雏子的侍从了。」
我期许自己成为──能随时陪同雏子散心,且在关键时刻能完美地辅佐她──的侍从,为了达成目标,我尚有许多不足之处,而我认为可以从天王寺同学身上吸取这些养分。
「我认为没有问题。」
静音小姐继续说道:
「由天王寺小姐教导礼仪,应该会比我教得更好,而且……华严老爷托我传话,希望你能代替大小姐,积极地建立起此花家的人脉。」
「……华严先生这么说?」
「对,就像招待都岛小姐和天王寺小姐来社交晚宴时一样,希望你以能顾及大小姐颜面的形式,自然而然地顺水推舟。」
坦白说,我感到十分意外。
因为我觉得我并未获得华严先生的信任。
假使他对我的想法有所转变,契机必定是那次社交晚宴。当晚,我总觉得自己首次触及他的真实想法。
「我知道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妥善处理的。」
「就麻烦你了。不过,要不著痕迹地……在学生身分的合理范围内。」
以学生的身分,以朋友的身分。
这表示我可以自由地建立这范围内的人脉,最终再牵线至雏子身上即可。
「……伊月?」
此时,道场的门被推开,传来雏子的嗓音。
「还没要……洗澡吗?」
「抱歉,我和静音小姐稍微谈了一下。」
「……谈?」
雏子疑惑地歪著小脑袋,于是我说明道:
「我也打算和你商量,我暂时在放学后不会和你一起回家,可以吗?」
「……欸?」
她杏眼圆睁,看起来很惊讶。
「我重新受到华严先生雇用,认为必须战战兢兢,学习各种知识。我想提升在校的课业成绩,也想学会在社交场合不贻笑大方的礼节规矩。为此,希望暂时让我运用放学后的时间。」
「是让外人教你的意思?……静音不行吗?」
静音小姐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因为我也有其他工作,有时候无法专注于伊月同学的课程。尤其最近因为日前的社交晚宴的影响,使得工作增加……我或许暂时无法腾出时间指导他。」
「……呣唔,那由我来教呢……?」
「大小姐您也有许多必须完成的事,因此以行程来说,相当吃紧。而且,换个环境,求教于各方人士,对伊月同学本身也有帮助。」
「唔、唔……」
硬要说的话,雏子看来是不太愿意。
她沉思了三十秒,最终慢条斯理地打开她的樱桃小口:
「伊月……那是为了我吗?」
「或许有点不同……但这是为了能胜任你的侍从。」
我虽然没有施恩求报的心思,但正因为我想更进一步地助雏子一臂之力,所以打算接受这个提议。
雏子口中流泻出「嗯唔唔」的苦恼低吟后,又叹了一口气。
「那就没办法了……我准许你去。」
「谢谢。」
雏子也允许我了。
明天就对天王寺同学说我接受她的提议吧。
「不过……你要请谁教你课业和礼仪……?」
听到这个问题,我回道:
「是天王寺同学。」
雏子似乎有点吃惊,我则重新说道:
「我会暂时和天王寺同学一起度过放学后的时间。」
「……………………」
位于雏子闺房中的浴室。
我在一旁看顾泡在浴池里吃冰棒的雏子。
「好好粗~……」
她极尽慵懒颓靡之能事,模样有别于在校时。我见状,不禁露出苦笑。
「这样你就愿意原谅我了吗?」
「……还没,这样有点不够。」
「饶了我吧,在不被静音小姐抓包的情况下,偷渡冰棒进来是很累人的。」
我叹著气如此说道,她垂下视线,开口说:
「其实我还是不太愿意……但既然是为了我的话,就原谅你吧。」
我正式获得与天王寺同学共处的许可。
自从在道场提到这件事,直至现在为止,她一直持反对态度,但成功说服她的撒手锏就是以冰棒贿赂。她最近因为解雇侍从及社交晚宴等事,忙得不可开交,所以睽违已久能放松心情,或许十分开心。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她闹别扭似地盯著水面,于是我对她说: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去拒绝……」
「…………我不想成为你的阻碍。」
「……这样啊。」
她也在意我的感受吧。
那原本是我这侍从的职责所在……但这让我有点开心。
「老实说,我终于稍微放心了。」
「放心……?」
「因为我觉得你最近都在躲我。」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呃,因为你不希望我早上叫你起床,除此之外,也会和我保持距离吧?」
听我这么说,她微嗔地鼓起脸颊。
「我没有想和你保持距离。」
「那是有什么原因吗?」
「……唔。」
她神情复杂,悄声低喃:
「……人家不想说。」
我虽然好奇,但既然她本人不愿意提,我也不好追问。
「话说,雏子。」
「……什么事?」
「你那样都不热吗?」
我眼前的雏子身穿学校指定的学生泳衣。
泳衣设计典雅,颇有贵皇学院的风格。不过,在浴室看到这身打扮,会觉得有点闷热。
「……不会。」
「你之前都穿比基尼,为什么突然换成学生泳衣啊?」
「……因为我想。」
雏子这么说道,看似有些难以启齿。
她别开视线,背对著我。见状,我心想──
──她果然在躲我吧?
然而,却愿意一起洗澡,也说希望放学后能尽量在一起……我根本弄不清她脑中的想法。
身为侍从,我已经在她身边待超过一个月了,原本可以一点一滴地理解她的所思所想,但最近却愈发无法领悟她的心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了,帮我洗头。」
「……好。」
要沮丧之后再沮丧吧,我将手伸向雏子的头。
她或许有点泡晕了,耳朵染上绯红。
「嗯呼──……」
她发出满足的娇吟。
也罢,至少她不会让讨厌的人摸自己的头发吧。
「……伊月。」
「嗯?」
当我以洗发乳搓洗著她的发丝时,她悄声说道:
「你不要对……天王寺同学这么做。」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
我不禁莞尔,有点放心地回答:
「我不可能对她这么做吧。」
你知道我在习惯这状况之前,费了多少苦心调适啊。
我现在虽然可以做到不以为意,但刚成为侍从时,真是吃尽了苦头。
「嗯?」
我忽然注意到雏子的发丝被泳衣肩带卡住了。
「我要稍微拉开肩带喔。」
「……欸?」
我拉下她左边的肩带时,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头发很长的话,这种时候就会很辛苦呢。」
「伊、月……?」
「你再等一下,就快洗好了。」
「……!」
雏子蓦地跳了起来,沉入浴池之中。
水面上冒出气泡,雏子则位于气泡中心,面红耳赤地瞪视著我。
「神……!」
「神?」
「神、神经大条……!!」
雏子羞涩地将双手放在肩上,紧紧地抱住自己。
「竟然说我神经大条……」
真没想到这句话会出自自己脱掉泳衣的人口中。
隔天。
我趁下课时间对天王寺同学说「我获得允许了」后,立刻于今天放学后开始读书会。
「好,我会好好地教育你的!」
「还、还请你手下留情……」
学生们纷纷离开学校,我与天王寺同学则在餐厅旁的咖啡厅集合。
虽然为时已晚,但我能否挺过去呢?毕竟,她的干劲爆表,甚至让我产生这种忧虑。
「呵呵呵……打倒此花雏子……!我这次就要让她的假笑僵掉……!」
天王寺同学这么说道,露出恶魔般的笑靥。
她率先抵达咖啡厅,也点了我的饮料,在我坐下时,红茶便同时送达桌上。
「首先要订立目标,我的目标就是在下次的模拟考中考赢此花雏子。」
她这么说著,同时优雅地倾斜杯身喝茶。
「模拟考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
她与雏子的成绩差距原本就微乎其微。
若是下功夫苦读一个月,大有可能获胜。
「然后,要请你在下次模拟考中考出前五十名的分数。」
「欸?」
我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宣言,吓了一跳。
「前五十名……?我现在是中下,突然就要考到那样,有点……」
「你不用担心,毕竟,将由本小姐亲自指导你。」
她充满信心地挺起胸膛,我则神色复杂。
如果我显得更加懦弱,只怕会自掘坟墓,这时候就相信她,努力看看吧。
「还有,你说想学礼仪……契机是什么呢?」
听见她的问题,我边思考边回答:
「这是我参加此花家办的社交晚宴时感觉到的……我还是不太擅长自然地融入那种场合,所以我希望至少能学会不让自己出糗的礼仪。」
「你这心态值得嘉许。」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教你适用于社交界的礼仪吧,像餐桌礼仪、沟通技巧,也得教你社交舞比较好呢。」
「社、社交舞?」
「你会跳什么呢?」
就算你这么问……
硬要说的话,就是在运动会时练习过的──
「……拉网小调(译注:北海道的民谣,又名《索兰船歌》。类似于团康活动的土风舞。)。」
「什么?」
「对不起,我都不会。」
在社交场合,实在不适合跳拉网小调。不,真的跳了或许反而能博君一笑,但作为笑声的代价,将会失去身分地位。
「那舞蹈部分也从基础开始教你吧。」
她呢喃似地说道:
「大致的方针都敲定了,那就赶快开始上课吧。到下午六点是念书,之后就教你礼仪部分。」
「好的,请你多多指教了。」
下午六点。
今天的读书会顺利结束,我解完课本上的作业,请天王寺同学帮我对答案。
「……原来如此。」
她检查我的答案,低喃:
「看来你平常就有认真念书呢,这样应该能考出比以前好的成绩吧。」
「谢谢。」
静音小姐的课程虽然也有帮助,但毕竟天王寺同学与我同为学生,能教导我获得高分的方法。假使考虑到未来的事,或许应该学习更多元的知识与技术,但我目前需要的是,待在雏子身边时不至于丢脸的成绩。
「你呢?这读书会能帮到你的忙吗?」
「可以,这比我想的更有意义,我或许喜欢教人呢。」
她自己也感到意外地说。
或许因为我们只有两人共处,我与她在今天的读书会中都更能专注。不过,我之所以能专注于课业,或许是出于她的认真指导。
「你为什么对此花同学有那么强的竞争心啊?」
我不经意地问出好奇的事。
「没什么特别原因。」
她稍微垂下视线后,又再度望著我的双眼,回答:
「为了慎重起见,我先说清楚了,我和此花同学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恩怨……硬要说的话,就是既然我身为天王寺家的一员,就不能输给其他学生。」
「那是……类似你家的家训吗?」
「不是,这是我为自己订下的标准。」
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订下如此严苛的标准呢?
我感到疑惑,天王寺同学则对我娓娓道来:
「这间学校可谓社会的缩影,在这里输给他人的话,将来也一定会落于人后……我认为天王寺集团才是我国最优秀的企业集团,既然如此,如果败北就违反了我的信念。」
这种想法相当崇高。
倘若在之前的高中里有人这么说的话,必定会被嘲笑吧。但这间学校的环境特殊,她的发言颇有真实感……毕竟,天王寺同学平时的态度诚恳真挚,正因为这句话出自于她的口中,听起来灌注了真诚的意念。
然而,另一方面。
我以庶民的身分长大,无论如何都会抱有某种疑问。
「……你从不觉得这种生活方式很辛苦吗?」
「完全不会。」
她立刻回答。
「我身为天王寺家的一员,我的使命就是对天王寺家有所贡献……这也是我所期盼的幸福。」
她光明磊落地如此断言,这种姿态很有她个人的风格。
我反省自己抱持多余的疑问。
「好了,接著是礼仪部分。」
她收起课本,准备开始礼仪讲座。
「天王寺同学,我还有一个请求,可以先请你重点性地教我餐桌礼仪吗?」
「可以,但是有什么理由吗?」
「对,嗯……是我个人的理由。」
我没有信心能清楚地解说,所以即便感到歉疚,却仍旧选择打迷糊仗。而她或许也察觉到我的心思,并未继续追问。
「既然这样,友成同学,你之后要不要暂时都和我一起吃晚餐呢?」
「晚餐吗?」
「对,用实践方式来教你餐桌礼仪。幸好,在学校可以吃到各国料理,能够进行内容充实的课程。」
原来如此,就是直接在学校吃完晚餐,顺便学习餐桌礼仪啊。
这提议相当有效率,我很想接受,但为了郑重起见,还是先问过静音小姐吧。
「我稍微问一下家里。」
我这么说,离开座位,走到校舍后方拿出手机。
『伊月少爷,怎么了吗?』
静音小姐称呼我为『少爷』。
她应该是考虑到可能会有人听到我们的对话,才假装成我们家的佣人吧。
「天王寺同学提议说,从今天起,我可以暂时在学校吃晚餐吗?她要教我餐桌礼仪。」
『我知道了,这没有什么问题……』
静音小姐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大小姐想和您说话,请稍等一下。』
雏子?
有什么事吗?
『伊月……?』
「对,怎么了吗?」
『……你今天会晚回来吗?』
她这么问道,语气有些遗憾。
「不只今天,应该说我这一阵子都会晚归。」
我回答后,她沉默了几秒钟。
『那你要早点……回来喔。』
她这么说,又将电话还给静音小姐。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尽早回家。』
「……我知道了。」
要请静音小姐几点来接我呢?我边与她商量,边这么思考。
我不能忘记初衷,我是雏子的侍从。现在虽然求教于天王寺同学,但不可本末倒置,必须尽量陪伴于雏子身边。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我回到咖啡厅时,天王寺同学已经在安排下一堂课程了。
她应该是请咖啡厅店员帮忙的吧,桌上排放著种种餐具。
「这还真是正式……」
「我只是回应了你的干劲。」
她这么说道,志得意满地挺起胸膛。
「虽然我到现在才这么问,但都是我占尽好处,这样好吗?」
「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吧,我也因此度过了有意义的时光,所以请你不必担心。」
她这么说后,又悄声说道:
「而且……我会在你身上看见我过去的影子,因此就有点想多管闲事而已。」
闻言,我不禁感到疑惑。
「那是什么意思……?」
「好,那就开始上课吧。」
天王寺同学宣布开始上课,像是要逃避这个话题。
晚上八点。
当天王寺同学的课程结束后,我搭著为我安排的轿车回到此花家宅邸。
「我回来了。」
「伊月同学,辛苦了。」
我踏入宅邸后,立刻与静音小姐打照面。
「我之后应该会有好一阵子在这时间回来。」
「我知道了,为谨慎起见,我可以问你学了什么吗?」
「是的。」
我在走向房间的途中,说明天王寺同学所教的内容。
「──就像这样。」
「原来如此……之后必须正式向天王寺小姐致谢才好呢,听你所说,她所教导的内容相当正式。」
「……说得也是。」
我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天王寺同学虽然说她自己也度过了颇有意义的时间,但从旁人角度看来,都是我单方面占尽好处,必须再度向她道谢才行。
「不过,你为什么想先学餐桌礼仪呢?」
「啊,那是因为……」
我虽然有些害羞,但对静音小姐说也无所谓吧。
于是,我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是这样啊。」
她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没忘记你身为侍从的任务,真是太好了。」
「对……毕竟,我原本就是因为这样,才请天王寺同学教我各种知识的。」
听我这么说,静音小姐露出满意的微笑。
「那么,大小姐很想见你,请尽快去找她吧。」
「咦?那防身术的课程呢?」
「等开始上社交舞的课程后,你会消耗很多体力。考虑到之后的事,就先暂时降低防身术课程的优先度吧。」
我与天王寺同学商量之后,预计在一周后开始舞蹈课程。毕竟,总不能在咖啡厅上舞蹈课,首先必须安排场地。由于今天还没安排好,所以还没开始课程。
「而且,最近道场也常常客满。」
「客满?」
听我反问,静音小姐一脸五味杂陈地说道:
「因为你之前把我们家的保镳打得落花流水,害他们的尊严扫地……在那之后,来道场特训的人就变多了。」
「……对不起。」
「那不是你的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次很好的教训。」
她叹著气这么说道。
「如果你未来想成为此花家的保镳的话,就马上来上防身术课……你意下如何?」
「……我目前还没有那种打算,就先不用了。」
「这样啊,真是可惜。」
可惜……
静音小姐是一位难以分辨玩笑与真话的人,但总觉得刚才那句话是真心话。
咦……这样其实也还不错?
这种人生规划非常值得考虑。
我帮雏子洗完澡后,回到房间,预习明天的课程。
「大脑开始累了呢。」
我将笔放在笔记本上,稍微伸了个懒腰。
目前时刻为晚上十一点,今天几乎一整天都在学习。
「……不对,这种时候才必须用功啊。」
我再度握住笔,翻开课本页面。天王寺同学也称赞我有固定读书的好习惯,就全神贯注地努力用功吧。
我偶尔会心想,自己变成了一个孜孜不倦的人。
在贵皇学院遇到的人程度都很高,我被他们影响,也养成每天念书的习惯。当初只是受静音小姐吩咐而读书,如今却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她或许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最近不再耳提面命地说「去预习功课」「去复习功课」了。
我以往从未这么用功读书过,当时的我遑论为了他人,甚至未曾为了自己而努力,只是漫无目的地就读高中。
「他们……现在都在干嘛呢?」
我回想起成为侍从前的人际关系。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想去找他们聊聊天。
此时,有人敲了我的房门。
「请进。」
房门被推开,走进我房里的是雏子。
「咦……雏子?」
「嗯。」
雏子发出细弱的嗓音,我则感到惊讶不已。
「是你自己走来的吗?真亏你没迷路呢。」
「唔……没礼貌,这可是我家呢。」
不不不,真亏你敢这么说。
切勿忘记,若放著这名少女不管,她甚至会在学校里迷路。
「你的房间比想像的远……从我房间要走三十分钟。」
「哪需要那么久。」
你是在攻略迷宫吗?
「……你在干嘛?」
「在预习明天的课程。天王寺同学虽然教会了我许多题目,但那是为了模拟考,我必须更加用功,好跟上课程内容。」
我念到一个段落,转头望向雏子。
「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
「?那你干嘛过来?」
听我这么问,她微微鼓起了脸颊。
「……没事就不能来?」
「呃,也不是这么说啦……」
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似乎没打算要求我做什么,因此我虽然感到在意,却依然再度开始念书。
「唔~……」
我默不吭声地开始动笔书写后,听见雏子发出低嚎声。
接著,她「噗通」一声躺到我的床上。
「我今天……要睡这里。」
「欸?」
「睡这里。」
她语气稍微强硬地说。
「从我的房间到餐厅比较远,所以明天早上会很不方便喔,要睡就回你自己的房间睡……」
「不要──……」
她已经快睡著了。
见她困倦地眨著双眼,我不禁苦笑。
「伊月~……」
「嗯?」
「……过来。」
「……好好好。」
我结束读书,走向她。
「……摸摸。」
她这么说道,爱困地眯起眼睛。
「我在社交晚宴上摸你的头时,你不是不喜欢吗?现在没关系吗?」
「……我没有不喜欢。」
她翻了个身,背对著我。
「我……最近很奇怪。」
「奇怪……你身体不舒服吗?」
「唔~……」
我担心地这么说,她听了又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她似乎不是身体微恙。
我一轻轻地摸她的头,她先是颤抖了一下,又随即动也不动地任我摸头。直到最近为止,她都没有出现这种反应,不过看来不是不喜欢这样,但我还是感到介意。
「……我也想睡了。」
我摸著她的头,坐到床边,这么低喃。
「……那你就睡啊。」
「不,在那之前必须把你拖回你房间……」
我说到这里,真的开始想睡了。
因为我今天一直使用脑力,所以大脑也精疲力竭了吧。
不知不觉间,我就被睡魔侵袭────
「……伊月?」
摸著自己头的手停下,使雏子默默地撑起身体。
伊月在床边静静地发出鼻息。
雏子尽量悄然无声地坐起,观察他的睡姿。
「……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睡脸。」
由于平日演戏所累积的疲倦,使得她一逮到机会就会睡觉,因此,纵使别人会见到自己的睡脸,自己却极少见过别人的睡脸。
「他累了吗……?」
回想起来,今天伊月露出比平常更累的表情读书。
雏子很能理解疲倦时会想睡的心理,决定让伊月就这样坠入梦乡。
她望向摊在桌上的文具。
雏子瞥了一眼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算式后,不经意地发现了某样物品。
「这是……侍从手册?」
她拿起厚重的手册,翻开页面。
原本侍从并没有手册这种东西,但由于人员替换过度频繁,口头交接工作内容过于旷日费时,于是便制作了手册。
手册上以便条纸与萤光笔强调出应注意事项。
当雏子翻到可自由书写的页面后,发现该处写著自己喜欢的几种冰棒品项,又见到一道刚劲有力的笔迹在旁边强调「能买则买,囤在房间冰箱!」。
此时,雏子感到心中一阵刺痛。
但在这股痛楚消失前,有人走进了房里。
「大小姐?」
静音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走了过来。
「因为房门开著,我很好奇就进来看看……」
「……嘘──」
雏子将食指放在唇瓣前,望向睡梦中的伊月。
静音见到她使了使眼色,立刻瞭解状况。
「真是的,竟然比大小姐还早睡,不配当侍从了呢。」
静音虽然这么说,表情却全无怒意。
她或许也认同伊月最近的努力。
伊月基本上相当认真,即便静音并未提点,起床后也会自发性地反省吧。
「大小姐,如果您愿意的话,就由我带您回房吧。」
「……嗯。」
雏子点了点头,与静音一同离开房间。
「静音。」
「是。」
「我……好奇怪。」
她低喃道。
「伊月成为我的侍从,我明明很开心……但一想到由他照顾我,却偶尔会有不开心的感觉。」
「……不开心的感觉?」
若是不久之前,静音应该会怀疑问题出在伊月身上,但如今却不会这么认为。毕竟,两人于同一屋檐下共事了一个月以上,她十分瞭解伊月是一名忠厚老实的人。
「您对伊月同学担任您的侍从有何不满吗?」
「……没有。」
雏子摇了摇头,但表情却隐约有些不安。
当两人抵达卧房后,静音打开房门,雏子慢条斯理地走入房内。
「虽然、没有……却也不喜欢只是那样。」
她这么说著,躺到了床铺之中。
她将手臂放到眼睑之上,忧愁地吐露心声:
「伊月他之所以听我的吩咐……是因为这是工作?」
静音听到这句话,终于察觉到雏子心中不安的真面目。
她慈爱之情油然而生,却硬生生地忍住表情变化。
「请您放心。」
静音以温柔的嗓音说:
「伊月同学之所以待在您身边,并非只是因为工作。」
「……真的?」
「对,只要您愿意再等一下,就会明白的喔。」
伊月之所以接任侍从,原本仅单纯因为他身无分文。
然而,若只是为了钱,他不会即便挺身向华严抗议,也想再度担任侍从。
先不论过去,伊月如今的想法有别于以往。他目前怀抱著工作之外的情感,承担著侍从的职责。
雏子对关键部分却相当迟钝。
明明只要稍做思考,就马上能够明白。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呢,您找我商量您的私事。」
「……是吗?」
「是。」
雏子「嗯──?」了一声,歪著小脑袋,回想过去的事。
静音见状,露出了微笑,她心中窜过一股见证到女儿成长的感觉。
「……这样不好。」
自己还未打算成为母亲。
她为不知何时进入梦乡的雏子盖上棉被后,离开了房间。
自从我与天王寺同学开始在放学后办读书会,转眼间就过了一周。
「早安。」
我拉开教室的门,向同学问早。
门口附近的学生露出和善的笑容,回应我的问候,这使我有种温暖的感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最近……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感觉能够适应贵皇学院的气氛了。虽然也有部分是因为习惯,但恐怕契机是源自于天王寺同学教导我礼仪吧。随著我愈来愈懂礼节,就能知道这间学校的学生有多么注重礼仪。而想要回应他们努力的心情,不知不觉间也成为了我上进心的一部分。
「嗨,友成。」
「友成同学,早安~」
大正与旭同学走了过来。
「友成,话说你最近都和天王寺同学在干嘛啊?」
大正忽然这么问道。
「呵呵呵……有很多目击情报喔~?听说你们最近每天放学后都会见面。」
旭同学也颇感兴趣地说。
由于我感到他们脑中建立了偏离事实的推测,于是选择说明清楚。
「其实我最近都在请她教我礼仪。」
「礼仪?」
旭同学反问我,我随即点了点头。
「就像是之前读书会的衍生版。」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想入赘豪门咧。」
「很遗憾,不是那样。」
旭同学瞎猜到十万八千里外了,我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喔,说人人到。」
大正望向教室门口,这么说道。
我顺著他的视线望去,见到天王寺同学就站在该处。
她望向我们──该说望向我,朝我招了招手。
我心想「怎么了?」,走向她身边。
「天王寺同学,早安,怎么了吗?」
「早安,其实我有点事要找你商量。」
商量?
「我也是在今天之前都忘了,我们平常去的那家咖啡厅有公休日,就是今天。」
「啊……这样啊。」
我们平常在放学后,会去位于餐厅旁的咖啡厅开读书会。由于那家咖啡厅备有各国菜色,是能实践餐桌礼仪的绝佳地点。
「所以今天就去其他地方开读书会……礼仪课程休息一次,是吗?」
「虽然我也这样想过,但有个提议。」
她这么说。
「你要不要来我家?」
「……什么?」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我不解地歪著脑袋。
「在学习礼仪时,最大的敌人就是习惯,不管一开始抱著多紧张的心情来学,一旦习惯状况或环境后,任谁都会自然地冷静下来……但那种冷静只是习惯了所处状况,不是因为学会礼仪才变得镇定。」
「或许是这样呢。」
「对,所以为了防止你习惯,我认为定期更改地点比较好。这是个好机会,要不要到我家开读书会呢?」
她有条不紊地对我说明。
面对这项提议,我──
「……事情就是这样,怎么样?」
午休时间。
我与雏子一如往常地在旧学生会馆会合,对她说出天王寺同学的提议。
虽然此花家说不干涉我在校内的人际关系,但我毕竟身为雏子的侍从,首先必须询问雏子的意见,才显得合情合理。
「……唔。」
「雏子?」
「唔唔唔唔……」
她难得认真地左思右想。
坦白说,我认为她不必这么绞尽脑汁……但她双手环胸,脸上颇有难色。
「……伊月。」
「嗯?」
「……………………………………………………你要住她家吗?」
她不知为何不与我四目相交,惴惴不安地询问。
「不,我打算当天回来。」
「…………那就好。」
她虽然这么说,表情却五味杂陈。
「伊月……和天王寺同学的读书会很好玩吗?」
「还可以,因为她是就算对方是熟人也不会放水的类型,所以我也能自然而然地学到东西……」
「……是喔。」
纵使对方为熟人,也能正颜厉色的人相当稀少。一般而言,假使对方为熟人,「不想被讨厌」的心情会略胜一筹,但她却不会。这恐怕是因为她对自己拥有绝不动摇的信心,所以无论对方作何想法,都能贯彻自己的行动吧。
她那种堂堂正正的举止行为,即使忽略我目前的立场,也会让我单纯地心生崇拜之情。
我在脑中这么想时,雏子拉了拉我制服的衣襬。
「……你是我的侍从。」
「欸?」
「伊月……你是、我的侍从。」
她在极近的距离笔直地凝视著我。
精致姣好的鼻梁近在咫尺,令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们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却不知为何有种好闻的香气。
「……我知道了。」
我不疾不徐地吁出一口气,压抑自己心中的波澜。
紧接著,我望向手边的便当盒说:
「我知道了,所以……不要偷偷把青菜挟到我的便当里。」
「…………穿帮了。」
我的主人还真是古灵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