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板坠落事件中使用的看板,已经在开学典礼结束的同时一同撤除了,恐怕没留下什么堪用的线索。
相对的,发生花盆坠落事件的后院,似乎就连花盆碎片都还没清理,一直维持著现场的完整。再加上一般人也不会出入后院,用不著担心被无关人士破坏现场。
在莫妮卡穿过通往后院的门时,一旁的树丛忽然随著嘎沙嘎沙声摇动起来。
「嘿,莫妮卡。王子的护卫顺利吗。」
从树丛跳出来的尼洛,正抖著身体把身上的叶子甩落。
莫妮卡蹲了下来,与尼洛四目交接。
「……尼洛,怎么办。」
「喔,怎么啦。」
「昨天那个,保护我不被花盆砸到的人,其实就是王子殿下……」
这是因为莫妮卡不记得护卫对象长相而引发的不幸意外。
尼洛晃了晃尾巴,以一种阴沉的视线仰望莫妮卡。
「我说,你是护卫对吧?」
「……嗯。」
「护卫反过来让人保护,应该不行吧?」
再中肯不过了。
莫妮卡慌张了起来,无意义地乱甩手,死命为自己辩解:
「我、我有好好用无咏唱魔术保护人家嘛!」
「是是是,那所以,你结果是来这儿干嘛?」
「我被人,怀疑是砸花盆的犯人,以及共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要来找真凶……」
尼洛沉默了整整数秒钟之后,以一种和人类没两样的傻眼表情仰望莫妮卡。
「我说,你是护卫对吧?」
「……是。」
「被人反过来当成刺客,应该不行吧?」
已经完全无从反驳。
「……反正我这种人,就只是个候补补上的七贤人嘛……我就是无能的家里蹲嘛……」
我想回山间小屋去了啦──莫妮卡就这样开始不停哭诉丧气话,尼洛摆出伤脑筋的态度叹了口气。
「真是的,拿你这主人没办法耶~来啦,打起精神。要肉球按摩吗?」
「……要~」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莫妮卡,边抽噎边把尼洛抱了起来。
尼洛举起前脚,用肉球按在莫妮卡的脸颊上。
肉球柔软的触感,令莫妮卡的心灵稍微取回了一点平静。
看准莫妮卡停止落泪的时机,尼洛再度开口:
「所以,你说要找真凶,那首先要干嘛?」
「嗯,首先我想调查花盆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
昨天坠落的花盆没有人清理,依然维持在落地粉碎后的位置散落一地。
莫妮卡拾起了其中几块碎片。
「……看来原本应该是混栽用的大花盆。大概这么大的,圆型花盆……」
大概这么大的──莫妮卡用双手微成一个圆形。尼洛看了,抖著耳朵摆出一脸狐疑的表情望向莫妮卡。
「为啥你光是看过碎片就知道原本什么形状啊?」
「……?看过碎片,不是就大概知道了吗?」
「谁会知道啊!」
面对尼洛的吐槽,莫妮卡歪头不解道「是这样吗~」并将拾起的碎片摆在掌心。
只要是摆得进手掌的东西,有多重莫妮卡大致上都感觉得出来。
莫妮卡就这样望著四散的碎片,开始心算花盆大略的尺寸、形状,以及重量。
(……花盆的碎片没有沾染土渍。一定是全新,或者是洗过,的空花盆……)
在脑中勾勒花盆摔破前原貌的同时,莫妮卡缓缓抬起了头仰望校舍。
赛莲蒂亚学园的阳台大多都有花朵装饰。
所以,几乎每个阳台都摆了花盆。没摆花盆的阳台反而是少数,也难怪菲利克斯会决定拜托莫妮卡调查。
(昨天几乎是无风状态。在这个条件下,将我用风系魔术形成的阻力一起列入考量,如此一来……)
莫妮卡以目测导出校舍高度,开始计算花盆坠落的速度。
阳台的扶手高度都不低,所以想将花盆向下扔是有难度的。犯人恐怕是抱著花盆探出上半身,待越过扶手再放开任其自由下坠,这么推测应无不妥。
(花盆摔落的地面是土壤,会提供某种程度的缓冲。在这个条件下,碎片还碎成这么小片,加上广范围地飞散……)
即使存在若干误差,但看著现场的花盆残骸,莫妮卡大致上已经推敲出花盆是从哪个阳台坠落的了。
(……是那边。四楼的,右边数来第二个阳台。)
莫妮卡正在确认房间位置时,尼洛伸出前脚扯了扯莫妮卡的裙襬。
「莫妮卡,本大爷也想进校园里瞧瞧。」
「……不可以。要是给人发现,你会被拎出去喔。」
「哪可能被拎出去。就算给人发现,本大爷的魅力也会迷得人类神魂颠倒啦。」
喜欢猫的人或许是会好好逗弄他一番没错,但要是个松礼教师这类个性严厉的人撞见,肯定是会被拎出去的。
再度向尼洛耳提面命叮咛「反正不可以喔」之后,莫妮卡就动身前往校舍去调查有嫌疑的阳台了。
* * *
「哎呀,我说,你在这儿做什么?」
莫妮卡刚步上校舍的楼梯,下方就传来了一阵耳熟的嗓音。
停下脚步回头,便望见方才替莫妮卡编头发的同班同学拉娜,正晃著她一头亚麻色秀发走上来。
(怎、怎么办,该怎么跟她说才好……受托调查阳台的事,应该是保密,比较好吧?只告诉她我受托来办事,应该没问题,吧?)
停在楼梯上的莫妮卡,低下头搓起了手指。
像这种时候,不懂得如何找藉口圆场的莫妮卡总是只能含糊其词地「那个~……这个~……」
瞥了瞥这样的莫妮卡,拉娜伸手用指头卷著自己的侧发说道:
「看你被学生会的人叫去,迟迟没有回来。我担心得很呢。」
「……咦?」
同班同学在担心自己。
单是这点程度的小事,就令莫妮卡微微地心跳加速。
回神之后,莫妮卡赶紧双手按上喜形于色的脸颊,动作僵硬地开口。
「那个,呃……学生会那边,托我,去办点事情,所以……」
看到双手按脸的莫妮卡视线仿徨地如此回答,拉娜浮现了感到不可思议的神情。
大概是觉得学生会干部竟然托莫妮卡这个插班生办事,有点罕见吧。
「嗯哼~所以呢,你要上哪儿去?」
「呃……四、四楼东栋的,倒数第二间教室……」
「喔喔,是第二音乐室啊。那好,跟我来。」
拉娜一面招手,一面转身开始走下楼梯。
要去四楼明明还得继续爬上楼梯才行,她为什么却往下走?跟在拉娜后面的莫妮卡正感到不解,拉娜便得意地哼了哼,开口说明:
「这时间啊,上面的走廊会跟换教室上课的班级撞个正著,挤得很呢。从这边走快多了。」
也不晓得她是察觉到莫妮卡不善于应付人潮,又或是单纯的偶然。
但无论是哪边,这都是一则令莫妮卡万分感激的提议。
「真、真是很谢谢理……」
莫妮卡使劲开口道谢,随即不出所料地舌头打结。
糗到红透整张脸的莫妮卡,让拉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是怎样,太怪了啦!」
拉娜嗤嗤地笑个不停。虽然带有调侃的成分,却同时也是展现亲近感,丝毫不带攻击性的笑容。接著,拉娜回应一句「不客气!」之后,便以轻快的步伐再度迈步。
「想在这个时间爬楼梯的话,从东边的楼梯比较好喔。梳妆室也一样,这边的绝对比较有空位。」
「……梳妆室?」
莫妮卡虽然没什么头绪,但赛莲蒂亚学园似乎设有几处房间专供女同学补妆。真不愧是贵族子女御用的学校。
(那应该,是跟我一辈子无缘的房间吧……)
思索著这种事情时,在前方带路的拉娜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视线正投向东侧的楼梯。
要前往音乐室应该就是从这边的楼梯上去,但拉娜却皱起了眉头,一脸严肃地仰望楼梯间。
往楼梯间看去,可以看到几名女同学正站著交谈。
看起来,是有几个人围住了一名女学生。
(……啊,那个人,是……)
遭到众人包围而困扰地低著头的,是榛发少女瑟露玛•卡许。
也就是,昨天特地跑了一趟医务室关心莫妮卡病情的保健股长。
身材娇小的瑟露玛身边围了三名女同学。
其中顶著焦糖色头发,感觉像带头的少女,以格外响亮的声音嚷嚷了起来:
「嗳,四处都在传奥隆要因急病退学了不是吗。听说啊,他常出入一些不好的店家,该不会是染上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病吧?多可怜啊,瑟露玛!亏你对奥隆那么死心踏地的!」
带头的少女说完,身旁两个女跟班也用扇子遮口,接连附和著:「真的好可怜~」、「对呀,可怜透了呢~」
嘴巴虽然可怜可怜说个不停,她们上扬的双眼却满是嘲讽的神色。
拉娜露出不甚愉快的表情,望向带头的焦糖发少女,咕哝著:「是卡罗莱啊。」
看来她似乎认得对方。不过,从拉娜的表情可以明显看出,双方的关系并不友好。
「嗳,瑟露玛。下次轮到我家主办舞会时,我再邀你吧!」
「哎呀~真是个好主意,卡罗莱大人!毕竟治疗失恋伤痛最好的特效药,就是新的恋情嘛!」
「反正你和奥隆的婚约肯定告吹了吧?找个新对象比较好喔,瑟露玛!」
听到其中一位跟班提出这则建议,卡罗莱摇了摇扇子,笑著将脸凑向瑟露玛。
「说得也是,那我叔父你觉得意下如何?他正好在找新老婆呢。虽然比你年长三十岁,但又帅又有钱喔。」
即使被冷嘲热讽到这个地步,瑟露玛还是不做任何回应。只是紧握著戴了手套的拳头,默默低头不语。
拉娜回过身来,在莫妮卡耳边低语:
「别理那些人,我们尽快通过就是了。走吧。」
拉娜打头阵快步走上楼梯。莫妮卡慌慌张张地尾随在后。
就在走到楼梯间的时候,拉娜向挡住去路的卡罗莱开口:
「嗳,借过一下好吗?」
「哎呀~这不是暴发户男爵家的拉娜•可雷特吗。讲话还是这么不成体统啊。我家的历史可是远比你家来得悠久,地位也高得多喔?向我提出要求之前,先问候几句怎么样?」
卡罗莱的挑衅让拉娜纤细的柳眉当场倒竖。
「我倒没听说过,原来挡在路中间闲扯没完就是名门望族口中的体统啊。嗳,赶紧退下让路行吗? 就连逃离牧场的牛,都知道只要饲主拉了缰绳就要马上动起来耶……喔喔,不好意思。毕竟你的屁股太重了,很不想动对吧。」
「你说谁是牛?」
卡罗莱气急败坏地伸手朝拉娜的肩膀猛力一推。拉娜被推得小小哀号了一声。
幸好,拉娜已经走到楼梯间,所以只是摇晃一下就了事。
但拉娜背后的莫妮卡就没那么幸运,被拉娜撞上的她,整个人顿时失衡。
啊──莫妮卡刚在心中大喊,身体就已经倾斜,浮上了半空中。
「莫妮卡!」
拉娜回过身来的同时朝莫妮卡伸手,却没能构到她。
(……会摔下,去。)
在这个瞬间,莫妮卡的思考以惊人的速度开始运转。
(在室内用风系魔术会让我的魔术师身分穿帮。既然如此,要在身体周围展开防御结界吗?不,不行,这样无论如何都会让坠落的方式变得不自然……那么……那么……)
莫妮卡急忙无咏唱布下结界。只不过没布在身上。她是用肉眼无法看见的结界,填在每阶楼梯的中间。
如此一来,楼梯就成了平滑的斜坡,就算在上头打滚,也不会痛到哪里去。
将号称王国最高峰的缜密魔力操控技术发挥到淋漓尽致而以结界填平的楼梯,莫妮卡就这么滚了下去。
一如莫妮卡所计算的,滚落在斜坡上并不会给身体带来多大的疼痛。痛是不痛……但──
阶层状的楼梯,平滑的斜坡。
两者各自摆上物体翻滚,哪一个会滚得比较猛?
……不用说,当然是后者。
莫妮卡的身体也不例外,现在她正以惊人之势猛烈向下翻滚。
「噫呜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股翻劲之猛,她没咬到舌头都已是奇迹。莫妮卡就这么顺势在走廊滚上了一会儿,并直直撞上一位刚好路过的男同学。
噗嘎~!莫妮卡这声傻呼呼的哀号,与另一声低沉的唔咕重合。那是与莫妮卡相撞的某人所发出的。
莫妮卡泪眼汪汪地起身,朝一屁股跌在地上的男同学有如绕口令般地赔不是: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和莫妮卡相撞的,是一位将银发束在后颈的青年。莫妮卡也一度见过他,只是现在乱了阵脚,无暇顾及这些。
「……有受伤吗?」
对方朝莫妮卡伸出手来,显得十分关心。
但,莫妮卡就连对方伸来的手都没发现,只顾著继续连珠炮道歉:
「非常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对不起。」
「……」
男同学不发一语地低头望著莫妮卡,不一会儿,他以戴著手套的指头伸向莫妮卡的头。
莫妮卡反射性地两手抱头。要被打了──她是这么想的。不过,青年的手指只是轻描淡写地拨开了莫妮卡的浏海。
「额头有点发红。是撞到了吗?还有其他地方会痛吗?」
「……咦,啊……」
这时,莫妮卡才总算发现到,眼前这位青年并不是在责备自己。
岂止如此,甚至还在为莫妮卡担心。
青年触及额头的指尖,散发出了些微的冰凉感。
(……?冰之魔术?可是,他并没有咏唱……该不会是魔力在无意间流失?)
思索著这些事情时,惊慌跑下楼梯的拉娜终于赶到了。
还好,刚刚有马上把布在楼梯上的结界解除。要不然,这会儿就要换拉娜从楼梯上滑下来了──莫妮卡悄悄抚著胸口如此想道。
「喂,嗳!你、你还好吗?」
「……啊,嗯……」
莫妮卡点头示意后,拉娜才终于松一口气。拉娜也同样在为莫妮卡操心。
像这种时候,到底该开口感谢大家的关心,还是该为了让大家担心而道歉呢?莫妮卡还在伤脑筋,银发的青年就插了嘴:
「……所以,这里到底是在吵什么?」
看到青年一脸狐疑地发怒,莫妮卡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他就是那天,用冰之魔术让发狂的奥隆•欧普莱恩住嘴的青年。
「他是学生会副会长希利尔•艾仕利大人喔。」
拉娜小声地告诉莫妮卡。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青年就是菲利克斯口中的「操心成性的副会长」。
「有谁可以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希利尔发问后,楼梯间的卡罗莱悠哉地漫步走下楼梯。脸上挂著游刃有余的自信笑容。
「那边的拉娜•可雷特小姐打闹过头,把同学从楼梯上推下去了。」
「啥──?」
卡罗莱非但没有赔罪,甚至还恶意推卸责任,拉娜怒火中烧地吼了起来。
「是你出手推我的吧?莫妮卡是无辜卷入的!」
「哎呀,还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暴发户出身的就是这么粗神经,真讨厌。」
跟班的少女们趁机「对呀,对呀」地附和卡罗莱的主张。
得到跟班们壮大声势,卡罗莱得意地扬起嘴角,以装无辜的上吊眼望向希利尔。
「不用说,比起那种暴发户男爵家的女儿,希利尔大人一定比较愿意相信出身名门诺伦伯爵家的我对吧?」
卡罗莱这番话,听得拉娜咬牙切齿。
莫妮卡很清楚。就算我方没有任何过错,一旦「是你不好」这句话出自有身分地位的人口中,错就会落在我方的头上。
「……那、那个……」
莫妮卡战战兢兢地开口,双手抱胸的希利尔那双蓝眼睛便即刻锐利地扫向莫妮卡。也许是心理作用,但总觉得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冷得令人发寒。
希利尔的视线,令莫妮卡萎缩地低下头。
这位青年,是一位主动担心从楼梯上摔落的莫妮卡的温柔青年。
即使如此,就算莫妮卡在此控诉卡罗莱的过错,他也不会听进去吧。
他是学生会干部,是为这所校园的秩序把关的人,而在这个反映了贵族社会的校园里,身分就是一切。
(我这种人不管说什么,一定都没有用……)
莫妮卡朝站在眼前的希利尔投以放弃的目光,紧咬自己的嘴唇。
(……即使如此──)
如果卡罗莱只是装蒜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莫妮卡大概就摸摸鼻子自认倒楣了吧。然而,卡罗莱却打算让拉娜背黑锅。
再这样下去,拉娜就会被当成坏人。
──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受到不该受的惩罚。
(就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莫妮卡张开了惨白的双唇。
(拜托,出声吧,我的喉咙。)
带著想要落泪的心情,莫妮卡在内心叱吒自己,鼓起勇气开口:
「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脚滑,跌倒,而已……!」
即使控诉不了卡罗莱,至少也想避免让拉娜被当成代罪羔羊。
抱著这唯一的希望,莫妮卡向希利尔提出了主张。
「没有任何人不好……都、都怪我自己,不注意,非常对不起!」
看到莫妮卡低头道歉,拉娜不满地高喊:「等等!」
即使如此,莫妮卡还是迅速接了话,打断拉娜的发言。
「所以说,那个,我已经……不要紧了!抱、抱歉惊动,大家了……!」
只要被害者莫妮卡离开,场面应该就能缓和下来。
如此心想的莫妮卡,带著笨重的脚步爬上楼梯,自现场远去。
* * *
一口气跑上楼梯的莫妮卡,气喘吁吁地试著调匀呼吸。
颤抖的齿列彼此碰撞,发出莫名吵耳的嘎吱嘎吱声。
(……不要紧、不要紧,只要我忍下来,别说些多余的话,一切就能圆满落幕……)
莫妮卡拍了拍滚落楼梯时稍微弄脏的裙襬,重新把手套仔细戴好。
现在只要集中精神调查觊觎菲利克斯性命的刺客就好。
花盆坠落事件是抱持著明确杀意而犯下的暗杀未遂事件。身为王子的护卫,绝不可视而不见。
(只不过,犯人是为什么,要以殿下为目标呢……?)
菲利克斯他们好像认为是舞弊的奥隆•欧普莱恩的共犯恼羞成怒下手犯案,但莫妮卡对这个看法感到有点不自然。
奥隆•欧普莱恩的供词暗示著他有共犯存在。
既然如此,共犯不是应该会想排除奥隆灭口才对吗?
(总觉得,好像漏洞百出的不完整算式……)
想填补算式的漏洞,还缺少足够的情报。
现在就先搜集情报为主,莫妮卡这么说服著自己,在目的地──东栋四楼的第二音乐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室内传出弹钢琴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里头演奏。擅自进去会不会惹人家生气呀?可是,现在想尽早搜集情报。
天人交战之末,莫妮卡轻敲并打开了房门。
在一间有点类似沙龙的高雅音乐室里头,摆了张气派的钢琴。
钢琴是庶民绝对无缘接触的高级乐器。坐在这样的钢琴面前,让指手如流水般滑动于键盘的,是一位顶著金色卷卷头的女同学。从她领巾的颜色看来,应该是高中部三年级吧。
这位女同学停下了弹钢琴的手,头也不回地向莫妮卡开口:
「这间音乐室现在正由我使用。有什么事晚点再来。」
「那、那个,对不起。我、我把东西……那个……忘、忘在阳台,了……」
面对莫妮卡这番话,金发大小姐默默地翻了页琴谱。然后就有如喃喃自语般地扔下一句:「赶紧处理好。」
莫妮卡含糊不清地道谢之后,快步走向阳台。
一如预料,阳台摆了几只花盆。形状与落在后院的相当类似。
(……三个混栽的盆栽,以及……)
唯一一只空的花盆,上下颠倒地倒放在阳台的角落。莫妮卡屈膝蹲下,仔细确认那只花盆。
试著抱起来,里头也空无一物。真的就只是把一只空花盆倒放而已。
(为什么,就只有这个花盆被倒放呢?)
随著内心的不解,莫妮卡将花盆物归原位。
倒放的花盆脏污程度严重,手套因此沾满泥土。莫妮卡虽然试著拍了拍手套,但土渍已经紧紧染在手套上。
晚点回宿舍得先把手套洗乾净才行。莫妮卡可是没有备用手套的。
关切完手套的脏污情形,莫妮卡开始观察阳台的扶手。
防止跌落的扶手高度相当高。身材娇小又没什么力气的莫妮卡,若想把沉重的花盆从这里推下去,相信要费上相当的劳力。
(……该不会──)
思考一阵子后,室内传来的钢琴声消失了。
莫妮卡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室内,发现坐在钢琴前的女同学正以冰冷的视线望著莫妮卡。
仔细观察便发现,对方是位非常貌美的大小姐。即使是对美丑没什么概念的莫妮卡,也看得出她是个相当动人的美女。
魄力十足的美貌看得莫妮卡不禁退了几步,这时,大小姐阖上了钢琴盖。
「我要回教室。可以锁门了吗?」
「啊,非、非常对不起,我马上出去。」
莫妮卡把连通阳台与音乐室的门锁上。
然后,怯怯地向正在为钢琴上锁的大小姐发问:
「那个,请问这间教室……平时,有在上锁吗?」
「音乐室的使用规则,就是去教职员室借钥匙开门。想要使用的话,记得提出第二音乐室的使用申请书。」
莫妮卡小声地含糊道谢,接著急急忙忙跑离音乐室。
莫妮卡的背影,一直映照在貌美大小姐那琥珀色的瞳孔中。
* * *
被反覆窜改得乱七八糟,已经惨不忍睹的会计纪录,正有如奥隆•欧普莱恩留给大家的土产。
菲利克斯正默默地重审满是假帐的会计纪录,这时,正在重审收据的艾利欧特带著闲话家常的语气开了口:
「欸,来打个赌吧。你觉得那只小松鼠要几天才会举手投降。我赌三天。」
「你看她不顺眼吗?」
莫妮卡•诺顿不可靠是事实,话虽如此,艾利欧特的态度也过于露骨了。
面对菲利克斯的提问,艾利欧特用鼻子哼了一声。
「是啊,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不管怎么看,她都不是贵族吧?……非贵族还敢来上这间学校,不知天高地厚也该有个限度。」
艾利欧特虽然试图假装得若无其事,但语调中还是透露出了发自真心的厌恶。
艾利欧特转头望向菲利克斯,接著说道:
「我最痛恨不知道自己几两重的平民。」
「嗯,我很清楚。」
进入赛莲蒂亚学园就读的虽然大多是贵族子女,但其实准贵族以下的也不少见。基本上只要出手够阔绰,想入学都不是问题。
但,像艾利欧特这样,对此现象不以为然的人也不在少数。
「话说回来你心眼也太坏了,艾利欧特。你以为面向后院的教室有几间?要她一个插班生跑遍全部的教室调查,怎么想都强人所难。」
「就算是这样,也比我们自己出头招蜂引蝶来得好吧。更别提像昨晚那样半夜偷偷溜出房间……真教人难以想像是王族所为啊。」
艾利欧特话中带刺地眯起那双下垂眼,朝菲利克斯瞪了过去。
昨晚,菲利克斯未告知任何人就单独行动的事,想来令他相当不悦。
但,菲利克斯依然摆出稀松平常的表情动笔,丝毫不把艾利欧特怪罪的眼神当一回事。
「校内的问题我想尽可能私下处理啊。免得被克拉克福特公爵介入。」
克拉克福特公爵是菲利克斯的外祖父,也是王国屈指可数的大贵族。
这所赛莲蒂亚学园,就是克拉克福特公爵伞下的学园。
万一在校内发生了大事件,就会给克拉克福特公爵的面子蒙羞……就只有这点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公爵的狗」──纵使会被人这样轻蔑也罢,菲利克斯就是无法违背克拉克福特公爵的意志。绝对。
「最重要的是……要是我菲利克斯•亚克•利迪尔,被人当成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的废物,那可就伤脑筋了。」
正当艾利欧特想对菲利克斯这段话说些什么,学生会室的门外突然传出了微弱的敲门声。
回以一句「请进」之后,门扉便缓缓地打开,出现一道娇小少女的身影。
莫妮卡•诺顿。高中部二年级的插班生。无论穿著打扮言行举止,无一配得上这所学校的瘦弱少女。
在心中对这位受艾利欧特欺凌的少女投以些许的哀怜,菲利克斯温柔地开口:
「嗨,诺顿小姐。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才只不过经过几小时,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进展。说到底,菲利克斯打从一开始就对这种少女没抱丝毫期待。
但这位娇小的插班生却搓弄著手指,以声若蚊蝇的声音答道:
「……我知道,谁是,犯人了。」
(插图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