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九章 巧克力的隐情

遭到卡罗莱•西蒙兹下药而送往医务室,决定请假一周左右的莫妮卡,目前正在伊莎贝尔的房间疗养。

就莫妮卡而言,要在阁楼静养也完全不是问题,但伊莎贝尔在自己房间已经连床铺都帮忙张罗好了,实在也难以开口回绝。

坐在柔软的床垫上,穿著借来的丝绸睡衣,虽然觉得投向自己的热情视线令人有点尴尬,莫妮卡还是动手翻阅著伊莎贝尔借她的小说。

就这样,在读过最后一页,伸手揉了揉疲劳的眼睛时,坐在床边的伊莎贝尔双眼闪闪发光,微微前倾身子向莫妮卡问道:

「怎么样?看完马罗尼•菲利尔的代表作──《白蔷薇少女于花园沉眠》的感想如何!」

「呃、呃──……」

莫妮卡顿时语塞,视线游移仿徨起来。

「叙、叙述手法……很独特,呢……」

「就是说呀,马罗尼•菲利尔那种诗情画意的用词真的美极了,尤其在针对情景与女主角内心戏的描写更令人拍案叫绝!不过不过,故事的发展也无以伦比呢!不管怎么说,读了第三章别离的场面都不可能不落泪呀!」

刚好在那第三章没有落泪的莫妮卡,不知为何浮现了种非常过意不去的心情。

莫妮卡从小就没有阅读故事类书籍习惯,对于这类创作物特有的叙述方式甚感棘手。

什么白瓷般细滑的柔肌啦~溶解黑檀再撒上宝石粉末般的黑发啦~野莓般娇滴滴的双唇啦~看了也只让她忍不住觉得写成「白色的肌肤、黑色的头发、红色的嘴唇」不就好了。

话虽如此,要否定人家热情推荐的东西也实在令她踌躇,莫妮卡只好带著暧昧的笑容尴尬回应。

这时,伊莎贝尔的侍女──艾卡莎拘谨地开口:

「大小姐,差不多该是用餐时间了。」

「哎呀,已经这么晚啦。姊姊,那我稍微去餐厅一趟。姊姊的份我会请艾卡莎准备的。」

「非、非常谢谢你。」

伊莎贝尔离开房间后,这位随身服侍伊莎贝尔的年少侍女便送上了盛有餐点的餐盘。

「餐点就为您先摆在这边了。需要整理时,还请摇响桌上的铃铛。」

「……真、真的非常,感谢,你。」

艾卡莎露出甜美的微笑,鞠躬行礼之后也跟著离去。顾及到莫妮卡八成不善于在有外人的场合下用餐,并刻意如此安排的用心,实在令人感激。

莫妮卡下了床,往椅子上就坐。

桌上的餐盘里摆了柔软的面包、起司、蔬菜炖鱼,以及熬煮甜苹果。

似乎每道都是艾卡莎为了莫妮卡特地借用餐厅下厨制作的。

在为了伊莎贝尔与艾卡莎的体贴表达感谢的同时,莫妮卡撕开一片面包就口。软绵绵的白面包口感既柔顺,又带有微微的甘甜。

这么软的面包,在山里根本没有吃到的机会。莫妮卡平时在山间小屋吃的,都是硬得跟石头没两样的黑面包。虽说那种面包只要泡在汤里,搭配起司一起食用,也同样有独特的美味。

咀嚼口中的面包,怀念著山间小屋的生活时,窗口突然被抠得嘎哩嘎哩作响。转头一看,尼洛正从窗外举著猫爪。

莫妮卡起身打开窗户,尼洛便俐落地进入房间,鼻子嗅个不停。

「挺香的嘛~」

「有鱼肉喔,要吃吗?」

「本大爷不喜欢鱼啦。肉才是我的最爱。尤其是鸟肉,鸟。」

跳上桌面的尼洛知道没有肉类后,一脸不满地皱眉,说「这次就拿起司将就吧」。

盛了起司的小碟子摆到面前后,尼洛便灵巧地以双手抱起起司,嘎哩嘎哩地啃个不停。

「啊~真棒。如果再有块肉就更完美了。我看,今晚就去打个猎吧。」

「……以前,是谁嚷嚷著自己被鸟骨头卡在喉咙,闹得鸡犬不宁呀?」

「那是所谓的年少轻狂。有智慧的生物就是要这样反复经历失败,才会日渐成长。」

讲得头头是道,自己点头称是的尼洛,注意到莫妮卡床边摆著小说,睁大了他金色的猫眼。

「这可真稀奇,你竟然会看小说……啊,我懂了。是那个橙色卷卷头姑娘推荐你的吧。」

橙色卷卷头──指的应该是伊莎贝尔的发型吧。尼洛基本上就是没打算花力气去记人类的姓名。

「尼洛,你对伊莎贝尔大人太失礼了吧。」

把莫妮卡的指责当耳边风,尼洛咬著起司,凝视起小说的封面。

「这作家本大爷没听过啊。嗳,好看吗?」

「……我不是很明白。」

「是怎样的故事?」

莫妮卡撕著面包,开始反刍方才刚看过的故事内容。

「……有男人和女人登场。」

「喔。」

「……发生了许多事。」

「喔喔~」

「……他们结婚了。」

「然后呢?」

「……结束。」

尼洛一口吞下正在咀嚼的起司,仰头向莫妮卡投以阴沉的视线。

「这下我清楚得很了,这本小说,连一丁~~~~点都没感动到你。明明那个『发生了许多事』才是最重要的部分吧。干什么把这几万字的核心省略掉啊,喂。」

「有什么办法,我对这些真的不是很明白啊……」

小说中描述的,是怀才不遇的女主角与名门贵族青年邂逅,对他一见钟情。

然而,青年本身已有婚约。他的未婚妻千方百计策画著要赶跑女主角,而两人则跨越这些障碍,最终共结连理……就是这样的故事。

不过,莫妮卡对于女主角与贵族青年陷入情网的理由始终无法理解。归根究柢,青年早就有婚约了,还变成这种发展,未婚妻会愤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莫妮卡面无表情地低头俯视小说封面,低声咕哝道:

「……为什么,有办法像这样,为了某个人忘情陶醉呢。」

剧中的登场人物,全都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如痴如醉,对于心上人的追求与渴望,几乎到了其他东西全进不了眼里的地步。

好想爱人,好想被爱,希望对方选上自己,希望对方渴求自己……就算会因此失去其他一切,心意也不变。

这种生存之道,令莫妮卡想起自己刚进入这所学校时被卷入的风波。那起事件的犯人──瑟露玛•卡许小姐,也是为了婚约对象而失控,打算加害于菲利克斯。

瑟露玛希望能得到未婚夫的爱。只要是为了这个,她肯定什么都下得了手吧。就算是要伤害他人也一样。

这种为情所困的模样,在莫妮卡眼中,显得莫名可怖。

「……为什么,可以对他人抱持期待到这种地步呢。」

见到望著小说封面的莫妮卡眼神黯淡,尼洛尾巴晃个不停开口:

「你呀,还是个小鬼头,当然不懂啦。一旦陷入了所谓的恋爱,就会这样……心脏像给人揪──住一般啊。像给人揪住一般。」

莫妮卡嘟起嘴唇,瞪向摆出一副万事通表情的尼洛。

「那,尼洛就明白什么叫恋爱吗?」

「喔,当然啦。顺带一提,本大爷喜欢的是尾巴性感的雌性。」

「……尾巴。」

「本大爷对于没有尾巴的雌性,可真~起不了兴致,所以你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放心吧。」

这是没有尾巴的莫妮卡无从理解的世界。

说不定,就像生来就没有尾巴一样,莫妮卡也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具备恋爱这种感情。

对于这个结论感到满意的莫妮卡,将撕下的面包放进了口中。

问题远出在什么恋不恋爱不爱之前。胆小内向的莫妮卡,根本就不对任何人抱持期望,无法对人抱有期待。

想要沉浸在其中的,只有从未背叛自己的数字,这样就够了。

* * *

经过一周的疗养,恢复元气的莫妮卡决定在当晚回归自己的阁楼。

伊莎贝尔虽然表示要继续当室友也无妨,但表面上自己毕竟是被伊莎贝尔欺负的身分,也不能一天到晚都这样窝在她的房间。

带著用布巾包裹藏起来的尼洛,莫妮卡朝最顶层的置物室移动。

只要爬上置物室的梯子,推开天花板的顶门,那儿就是莫妮卡平时生活的阁楼。

要抱著尼洛爬梯有点难,所以莫妮卡先将尼洛搁到脚边,再向梯子伸手。

这时,尼洛突然「嗳~」了一声,抬头望向莫妮卡。

「本大爷感觉好像忘了什么,是我多心吗。」

「咦?忘了什么?」

这么说起来,感觉好像真的忘记了什么事情。

莫妮卡「唔嗯──」地爬梯,推开天花板的顶门。

「到底是忘了……什么呢……感觉应该没有什么忘在伊莎贝尔大人房里的东西……」

「两位好。我是被遗忘的联络员。」

推开顶门后,出现在头顶低头俯视自己的,是貌美女仆琳。

「哔呀啊?」

吓一大跳的莫妮卡顿时发出怪叫。

惊吓过度之下,手不小心放开梯子的莫妮卡,身体就这么倾斜到半空中……不过,却没有顺势摔落地面,而是停在一阵轻柔的风上。原来是琳操纵风接住了莫妮卡。

琳轻轻抬起一只手,莫妮卡与尼洛的身体便缓缓升起,降落在阁楼的地板。

莫妮卡冷汗直流地抬头望向琳。

「真、真对不起……那个……请问琳小姐,是从几时开始,待在这里……」

「大约从三日前开始。」

噫了一声,莫妮卡满脸铁青地向琳低头赔罪。

「对、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我从一周前,就一直待在伊莎贝尔大人房里……呃──我被人给下毒,为了疗养才……」

忸忸怩怩地搓著手指辩解时,琳的头突然歪了大概九十度。

虽然应该是想歪头表示不解,但那几近直角的歪法活像个断头娃娃,直教人毛骨悚然。

「明明是站在负责护卫第二王子的一方,何以〈沉默魔女〉阁下却险些遭到毒杀呢?」

「……是为什么呢。」

莫妮卡自己才想问。

回想起来,这一个半月,才刚插班入校就差点被盆栽砸死,又抓了使用准禁术的魔术师,还偷偷讨伐地龙,打算制服入侵者却害马匹失控,更差点被同学毒杀……实在有够高潮迭起。城市好可怕啊。

「那个,呃──真的很抱歉,我马上来写报告……麻烦再稍等我一下。」

莫妮卡慌忙坐上椅子开始撰文,琳这会儿又砰地一声敲起手掌,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朝女仆服的口袋里摸索个不停。

「〈沉默魔女〉阁下出外的这段期间,有几封密文送到了这间阁楼。」

「密、密文?」

「是的,送达时夹在门缝,我已将其回收。请看。」

琳所递出的,是几份简单对折过的纸张。

莫妮卡紧张得浑身僵硬。

她想起从前,还在魔术师养成机构米妮瓦就读时,房间里曾被人塞进写满坏话的纸张。被痛苦回忆逼得愁眉深锁的莫妮卡,打开了对折的纸。

纸上所写的,并不是充满恶意的言论。略显圆润的文字所描述的内容,是隔天课堂的变更处与需携带物品等联络事项。

而且还不忘备注「快给我好起来啦」、「有没有好好吃饭啊?」等话语。

虽然没有署名,但莫妮卡认得这个笔迹。

(是拉娜的字……)

从纸张的数目看来,这整周,她每天都不间断地送来吧。

嘴边忍不住微微上扬,莫妮卡伸手按住泛红的脸颊。

「…………欸嘿嘿。」

莫妮卡用心地读过每张信纸,打开了上锁的抽屉。

专放贵重物品的这个抽屉里,原本只装了父亲遗留下来的咖啡壶。

莫妮卡将拉娜手写的信放进抽屉内,为抽屉上了锁。

* * *

隔天,莫妮卡睽违一周到学生会室露脸,干部们已经全员到齐。

在请假疗养之前,艾利欧特就已经为了替假艾柏特商会事件善后而四处奔波,因此算是相当久违地见面。

给大家添麻烦了──莫妮卡低头如此说道,菲利克斯随即带著关切的态度望向莫妮卡。

「嗨,诺顿小姐。身体已经不要紧了吗?」

「是、是的……」

「那太好了。本周起,校庆要使用的资材相关搬入作业会更频繁,我想可能会较往常忙碌些,但你记得千万别勉强自己。」

资材搬入作业──这个关键字,听得莫妮卡表情僵硬起来。

不久之前,冒充艾柏特商会的窃盗犯才刚入侵过。要是又出现同样的状况……想著想著,莫妮卡表情严峻起来。这时,艾利欧特耸了耸肩。

「也罢,外部人士出入时,文件与纹章的相关检查都已经更严了,还全面禁止携带刀刃入校,所以不太会出什么问题就是啦。」

「切忌掉以轻心。」

正经八百的希利尔向语调轻率的艾利欧特狠狠一瞪,艾利欧特一脸不耐地回了句「知道啦」。

就好像要为他们俩打圆场似的,菲利克斯开口插嘴:

「那么,开始处理今天的业务吧。诺顿小姐,你休养的期间,工作都已经由希利尔代劳了,今天只要专心交接就好。」

「好、好的。」

点头后,莫妮卡侧眼望向希利尔。

最后一次与他碰面,是在莫妮卡服毒倒下后的医务室。

敢下床就拿绳子把自己绑回床上什么的,从这句火药味十足的怒斥以来,就没再见过他。

希利尔今天也一如往常满脸严肃。发现莫妮卡正一瞥一瞥望著自己,他双手抱胸用鼻子哼了一声。

「这一周休息的份,我会好好把你狠操回来。给我做好觉悟。」

「……好的。」

给人添麻烦的份,得好好弥补回来──如此鼓起干劲,准备面对工作的莫妮卡,却发现这一周的工作全都处理得一干二净,根本没有要交接的东西。一如菲利克斯所言,希利尔全代劳了。

虽然希利尔说什么狠操,但莫妮卡所做的,结果就只是确认希利尔代为处理过的文件而已。拜此之赐,莫妮卡得以专注处理校庆预算案的工作。

这些预算案,希利尔也以已经把各社团提出的文件过目,将有问题的一一退件了。无微不至到让人想问「狠操到底是指什么」的程度。

总算,其他干部们的业务也告一段落时,希利尔向菲利克斯开口建议:

「殿下,我与诺顿会计还有事要留下来处理。门窗就由我关吧。」

「这样吗?那就交给你了……别留得太晚喔。」

「是。」

希利尔点头后,其他干部们一一离开了学生会室。留在房内的人,就只剩希利尔与莫妮卡。

(……要留下来处理的,是什么事呢?)

还有什么事非得两个人留下来加班不可,莫妮卡实在想不出来。

(该不会,其实是要说教……之类的?之前茶会那件事,我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堂堂学生会干部却连参加场茶会都没法好好表现成何体统!光是想像如此怒斥的希利尔,莫妮卡就坐立难安得在膝盖上搓起指头。

就在这样胆战心惊的时候,希利尔双手带著什么东西回来了。

他手上握著的,是白色的杯子。不是茶会用的那种时髦造型,而是纯白朴素,有点胖胖的厚杯子。

希利尔将其中一个杯子摆在莫妮卡前,自己在莫妮卡对面的位子就坐。

「喝吧。」

莫妮卡望向摆在眼前的杯子,里头盛满了茶色的饮料。色泽比咖啡淡上一些,隐约有一股甘甜香。

虽然只有一次,但莫妮卡曾经闻过这种香味。

「这个是……巧克力,吗?」

「没错。」

巧克力是在贵族之间风行的嗜好品。将名叫可可的豆子磨碎,与砂糖及牛奶搅拌而成的饮料。带有独特的风味,属于比咖啡还昂贵的高级品。

莫妮卡从前曾让人请喝过一次巧克力,那时的巧克力是一种更加浓稠的饮品。

忐忑不安地举起杯子时,杯内的液体马上随之摇曳。看起来,似乎比莫妮卡从前喝过的更稀、更容易饮用。

希利尔若无其事地举杯喝了起来。莫妮卡也从善如流,举起杯子就口。

「…………!」

入口的巧克力,教莫妮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种清爽的口感与柔美的甘甜滋味,与从前喝过的巧克力有著天壤之别。一点也不浓稠,可可特有的酸味也减轻了许多。

巧克力是种准备起来比咖啡更加费工的饮料。

咖啡豆就算磨碎了,在某种程度上也依然适于保存,但可可豆的脂肪含量高,无法在粉碎状态下保存。换言之,每当要饮用巧克力,就必须当场仔细研磨才行。正因为多了这道手续,巧克力才不如咖啡那般普及。

然而,这杯巧克力里头,却感受不到脂肪特有的那种浓稠口感。

「这杯巧克力的……脂肪含量,特别低?」

「没错。是用了以最新技术去除脂肪,再磨成粉末状的可可豆泡成的。」

如果能将可可豆以磨成粉状的形式保存,那便是非常划时代的发明。不但较以往更容易储藏,也可以省去饮用前磨粉的手续,直接泡进水或牛奶中,令饮用变得更方便。

莫妮卡正暗自感到钦佩,希利尔就睁起半边眼睛瞄向莫妮卡。

「我听克劳蒂亚说,你这家伙,似乎把下了毒的苦红茶一饮而尽是吧。」

「……咦?啊,是的……」

回想起当时的状况,莫妮卡又紧张了起来。希利尔接著以强硬的语气开口:

「就因为你平时都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才会变成这样。你这家伙,给我把舌头养精点。要是又闹到像上次那样,劳烦殿下动手帮你,那可不成。」

「是、是的……非常抱歉……」

「换句话说,这都是为了殿下。明白吗!」

「是、是!」

莫妮卡疯狂点头,希利尔才回了声「明白就好」,再度举杯就口。

「殿下相当看好你的能力……可既然如此,难保不会出现第二、第三个为此心生嫉妒的人,引发像诺伦伯爵千金那样的事件。」

正如希利尔所言。明明莫妮卡的立场原本应该是要护卫菲利克斯的,却反过来被菲利克斯所帮助。

「至少给我学点自卫手段。别一一劳烦殿下帮忙。」

「……是。」

莫妮卡在垂头丧气回应的同时心想──

希利尔是不是也一样,身处遭人嫉妒的立场呢。

(……不可能没人嫉妒吧。)

担任第二王子的侧近,就代表肩负周遭的羡慕于一身。对此嫉妒者绝对不在少数。

然后,莫妮卡现在也处于同样的立场。

「那个,艾仕利大人。非、非常感谢你。除了之前的事,呃──还有这杯巧克力……」

一如往常,希利尔用鼻子哼了一声,低声回以「喝的时候记得好好品味一番」。

莫妮卡点点头,仔细地、用心地品尝这杯温热的巧克力。

希利尔带著就像在瞪人般的眼神,凝视著这样的莫妮卡,然后,忽然浮现想起什么事情似的表情。

「先和你说清楚,今天这件事务必向殿下保密。尤其是──关于这杯巧克力的事……」

「那、那个~艾仕利大人……」

莫妮卡战战兢兢地插嘴,希利尔皱起眉头瞪向莫妮卡。

「干什么。」

「殿下他,那个……」

「殿下他怎么了。」

「……就在,后面……」

希利尔的脸色瞬间发青。

满脸笑容的菲利克斯,就静静地站在希利尔背后。那消除气息的本领,就连暗杀者都要自叹不如。

「竟然偷偷喂食小松鼠,太狡猾了吧,希利尔。」

「殿、殿殿、殿下!」

「真没想到,这种殿字连发的唤法,竟然会从诺顿小姐以外的人口中听到呢。」

「啊,不是的,那个,这是……」

狼狈不堪的希利尔一瞥一瞥地望向手上的杯子。那模样简直就像是,想向菲利克斯隐瞒巧克力的存在一般。

面对这样的希利尔,菲利克斯回以和平时如出一辙的沉稳笑容。

「用不著瞒我也无妨的说。难道我看起来像会在意这种事吗?」

「那、那个……可是……」

希利尔仓皇失措的程度,完全就与持有违法药物之事穿帮的犯罪者如出一辙。到底为什么,他会动摇到这种程度呢?

「我也想来杯这种巧克力呢。可以帮我准备吗?」

听到菲利克斯这么说,希利尔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是!」地大声回应,快步离开了房间。

守候他的背影离去后,菲利克斯满脸伤脑筋地叹了口气。

「其实根本不必顾虑我的。」

搞不懂菲利克斯与希利尔究竟为何会如此互动,莫妮卡只好胆怯地向菲利克斯开口:

「那、那个……请问这杯巧克力,难道其实是不能随便喝的,东西吗?」

「不会呀?没有这种事喔。这在我国贵族之间是很流行的饮料耶。」

既然如此,希利尔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狼狈?

莫妮卡正歪头不解,菲利克斯就若无其事地接话:

「自可可豆里去除脂肪的技术呢,是兰道尔王国的学者发明的。」

兰道尔王国,那是位于东方,在利迪尔王国与帝国之间的小国。

出身兰道尔王国的学者发明了划时代的巧克力,这与希利尔的动摇有什么关系?面对依旧一头雾水的莫妮卡,菲利克斯继续解释道:

「我的长兄,莱欧尼尔的母后就是兰道尔的公主啦。」

总算,莫妮卡明白了希利尔想向菲利克斯隐瞒巧克力的理由。

利迪尔王国有三位王子,母亲各自不同。

第一王子莱欧尼尔的母亲是兰道尔的公主。既然如此,第一王子派当然会有不少人重视与兰道尔方面的关系。

希利尔恐怕是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爱喝来自兰道尔最新技术制作的巧克力,而被误会成第一王子派人士吧。

「就因为这样,即使我到茶会上露脸,也没人敢为我送上用兰道尔技术制作的巧克力呢。明明美食无罪的说。」

说著说著,菲利克斯从莫妮卡手上抽走杯子,啜了一口巧克力。

王子亲自拿人家喝过的杯子就口,这画面希利尔要是看了,只怕眼睛都要凸出来。

但,看在莫妮卡的眼里,菲利克斯现在这个举动,是一种意思表明。

这个人,一定根本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觉得在意这些无聊透顶吧。

「……王族,也真是难为呢。」

「是啊,一点也没错。」

如此低语的菲利克斯,侧脸失去了以往的沉稳,飘散著一种睥睨一切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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