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哥哥共用一个房间,里面铺着榻榻米,中间姑且以小屏风隔开。把屏风搬到一边后,我、松本和佐藤弘美席地而坐。我找出备用的擦鞋工具递给她,并将自己要用的工具放在手边,松本就在一旁观摩。
“首先,如果你有旧T恤,可以剪成十厘米见方的大小备用。丝袜也可以,勾了丝的那种不用扔掉,可以拿来擦鞋。
“从这里开始就有点那啥了,该说是色情吗?”
“就你话多。”我让松本闭上嘴,继续说道,“此外需要准备两个鞋刷、去污剂和鞋油。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擦鞋了。鞋刷在均价商店里就能买到,其他的可以去鞋店或东急HANDS(注:日本知名家居日常用品连锁店,从生活用品到文具杂货一应俱全)买。”
“那个去污剂是什么东西?
佐藤弘美问。
“是用来清除污垢或以前涂上的鞋油的。和化妆一样,鞋油基本就是擦了涂涂了擦。”
‘这个说法真好懂。”
“说起鞋油,黑皮鞋就用黑色的,茶色皮鞋就用茶色的,其他用无色的就可以了。”
“哦。”
“首先用鞋刷把巴鞋整体刷一 遍,去掉灰尘。”
我象起自己的皮鞋实际演示给她看,她则拿起平时上学穿的皮鞋跟着做。
“啊,不是那个,是这个刷子。用没沾过鞋油的鞋刷去刷。”“还要分开用?
“除尘和刷鞋油的刷子必须分开,不然除尘时会沾上不必要的鞋油。”
“哦,原来如此。”
“接下来,把T恤的布头卷在右手食指上,用指尖轻轻蘸点水,隔着布沾点鞋油。一只鞋的用量大概是 三颗米粒大小。在鞋的各处都点上一点,尽可能用少量的鞋油涂满整只鞋,这样最好了。
“不能化浓妆吗?”
“正是。 据说皮革会通过纤维间的缝腺进行呼吸,涂得太厚会窒息的。然后,把鞋油均匀抹开。”
…抹是抹了,….
“怎么了?”
“鞋都花了,看上去好…
“啊,现阶段这样是没问题的。总之,涂满整只鞋就行了。完成之后,接下….
“等等,我还没弄好。”
“要是一开始鞋油不够用,可以再用点。”
我等着她,本来想先把她的另-只生处理好,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怎么说呢,那样做似乎过分人侵了女生的私人领域。话说回来,我和松本的交情也没有好到会帮他擦鞋的地步就是了。
“哈,刷完啦…‘’
“嗯。接下来保持这个状态放置一 小时,鞋油里的油脂就会渗人皮革。不过今天不等了,我们继续下一一步。”
“好的。”
“接着我们换另一只刷子,专门用来抹匀鞋油的。用它快速地刷遍整个鞋子。”
“这样?”
“再快点,必须让它摩擦发热。”“这样吗?”
“就是那样,你注意看着。”
“哇哦….”.
佐藤弘美看着自己的鞋发出感叹。原本只是一双随处可见的春
田牌乐福鞋,现在却泛着漂亮的黑色光泽。我非常明白亲手将鞋擦出光泽时的感动。
“好棒啊,划痕基本看不见了呢。’
“如果想好好擦,流程还得更细致一些。 不过,刚才的方法比本可以应付所有皮鞋了。擦擦你那满是划痕的靴子,让它闪闪发光吧。下次再擦的时候,记得先抹掉之前的鞋油。”
“想,谢啦。”
松本突然插了一句:
“我说啊,鞋店里有些鞋不是鞋尖锃亮吗?”
“啊,你说那种啊,用鞋蜡填满皮革纤维就行了。”
“怎么弄的?我就想知道这个。”
“要是只有鞋尖锃亮,其他部分脏兮兮的,那可是土气得很。”“别藏着掖着了,快告诉我啊。”
“那好吧,你们就当在看街头戏法。”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一罐奇异果牌鞋蜡,用布蘸了一点后 开始给鞋尖上蜡。
“鞋油和鞋蜡不是同一种东西吗?”
“鞋油是油脂和蜡的混合物,鞋蜡纯粹是蜡。油脂是用来保湿的,要发亮就得靠蜡。
“哦。”
“要花点时间。”
我把站程的布头看在手指上,开始根拭鞋上抹了鞋蜡的部分。式说是新执,不知说是情着水在表面反复接托吧。动件使而机度小,只在鞋尖上不停地来回。
“完全不会发亮啊。”
“所以说要花点时间,我准备擦上五分钟,但有时需要更久。”
“我能去看一下电视吗?
“揍你哦。”
松本从我哥哥的书架上拿出CD,放进哥哥那台老旧的播放机里,按下开始的按钮。喇叭里流泻出名不见经传的小众乐队的歌曲,不知是瑞典还是哪里的摇滚乐。别说歌词了,松本恐怕连歌名都理解不了,却从头开始一首接一首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擦鞋的频率合上了歌曲的节奏。
“哦…来了。”
在擦拭鞋蜡的过程中,有一瞬间手感发生了变化。摩擦感消失了,动作突然变得轻巧。我就是在等这个瞬间。
“瞧,成了。
我把鞋递给松本。他和佐藤一起凑过脸来, 盯着鞋尖看。这两个人的感情真不错啊。
“哦,这个,就是这样。”
“太棒啦,能映照出人的脸。
“毕竟这样已经接近镜面抛光了。鞋尖容易受损,要用这种方法来保护。干这个太累了,所以我很少动手。好吧,我已经累坏了。”
“得花钱才能擦成这样吧?'
“不用啊。只要知道方法,谁都能擦成这样。帝国酒店的擦鞋服务,那才叫厉害呢。”
“我从没见过我爸爸这么擦鞋呢。秋月,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说了….,是我爸教我的啦。”
我一边说一边回想起过去的事,整个人有点忧惚。
很长一段时间,父亲的鞋都是我擦的。他说,男人就应该学会擦鞋,所以教我们兄弟俩擦鞋的方法。哥哥对此没有表现出丝毫兴趣,给父亲擦鞋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我的肩上。父亲给母亲擦鞋,而我给父亲擦鞋。这么想来,这样分工还真是奇妙。
这样的父亲和母亲在一张绿色的纸 上签名后提交给办事机关,成了法律上的陌生人。这种事在世上倒也不少见。
对当时还是初中生的我来说,这当然是巨大的打击,但父母离婚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怕我知道那个概念,也弄不清实质。
以那天为分界,我发现父亲的鞋一双不剩地从鞋柜里消失了。那刻,我才隐约感觉到他们真的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