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公园的路上,我绕路去便利店买了一盒薄脆饼干。里面一共有九小包,每包六块,小酒馆里常常会将芝士和鸡肝酱堆在上头当下酒点心。这种饼干不是特别好吃,不过在便利店能买到的食物里,它算是比较像样的了。
不知姓甚名谁的女子今天也在,长椅上还放着茶色的纸袋。她用双手捧着的不是啤酒,而是Tully’ s Coffee( 注:发源于美国西雅图的咖啡品牌,在日本设有多家分店)的外带纸杯。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喝咖啡。
“咦,今天不喝啤酒了?”
“嗯。”
“终于改邪归正了吗?”
“什么啊,亏我为了迁就你才不喝酒的。”
我默默地在长椅上坐下来。
“这个给你,”她把茶色纸袋往我这边推,“这是对老顾客的真情回馈。”
“咦?
袋子里装着带盖的咖啡杯,和她喝的一样。
“真的是给我的?”
“嗯。
“谢谢…不过,这吹的是什么风?”
“只是觉得在不喝酒的人面前,-一个人喝很难受。’
“我今天要是不来呢?”
“那就…你瞧。’
她拿起另一边的塑料袋。透过白色的袋子,我看到啤酒罐上的商标。
“酒嘛,不是独酌就是共饮啦。”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喝醉的人不是常常会叫身边的人一起喝吗?要是酒席上有不喝酒的人,他们会不会觉得糟心?”
“倒也不至于精心,怎么说呢…我想会觉得有点寂寞吧。”
“寂寞。”
“或许会不安吧,不确定别人是不是真的和自己身处一室。”
“原来如此….”.
这种解释浅显易懂。在一个大家都热闹欢腾的地方,要是有一个人很安静,大家肯定会好奇,甚至想去逗逗他吧。
我想自己能明白这种心理。
不如说,我就是那个格格不人的人。
我无法和众人在同一时间因同一件事而发笑。
我掰开塑料杯的杯口,嘬起咖啡来。里面是加了奶泡的咖啡欧蕾,没有放糖,口感却带着甜。
我这个人平时总是板着脸,一副对人不理不睬的样子,看上去挺讨厌的吧,事到如今倒开始反省了。
“怎么了?不好喝吗?”
“不会,很好喝啊,多谢款待。”我轻轻地举了举杯子,“我只是在反省,觉得大家都在笑的时候,我也该跟着笑才对。
“嗯。当时要是能做到,那是跟着笑比较好吧。”
“但也有做不到的时候。”
“是会有做不到的时候,”她点头,“有时无论怎么喝,还是追不上先喝醉的人。”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喝到醉倒为止吗?”
“我不会醉倒的。就算站不起来,我的意识也是清醒的。你呢?”
我故意避重就轻,回答道:“我还是高中生啊,怎么可能喝成那样呢?”
“那你还是喝过一点喽 "
她笑了。
给个咖啡的女子想了解我的交友情况,说是担心我没有正常的社交活动。就当还她咖啡的钱,我无可杂;何地说起了松本隆史和佐藤弘美。
“你说的这种关系,我多少能理解。”
我对她说,那两个人尽量不待在二人世界里,非要拖着我一起。之后,女子给出了这样的回应。
“你怎么理解的?”
“因为只有两个人而而相规,要么是零要么就是一百, 难道不是吗?”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要么接受对方的意见,要么不接受。或是对方要么接受你的意见,要么反对。”
“大家各自把意见摊开来说不就好了?也就是讨论一下…"
“这个嘛,一开始是会讨论,但每次都讨论会很累,会持续不下去。一且有了这种持续不下去的预感,人就会渐渐往全盘接受或全盘反对两个极端跑,但这样也会让人难受。”
“这样哦….”
我听不懂,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我觉得,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即便只是扔出一句话,不管是对方还是自己,对此都会有喜欢和讨厌两种态度。如果要达成其识,就会出现必须选的局面。双方为此甚 至会用锋利的言语相互伤害吧。不过,如果是三个人,那就不是个人对个人的局面,而是形成一个集团,不需要谁来接受自己的意见或发言,只要把这句话往那里一放就行。 不只是三人,四人以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原来是这样….”.
“你看,这就来了。’
“什么?”
“你刚才并没有释然,但还是全盘接受了。’
“啊.
确实,我一时很难接受她的这番意见,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囫囵吞枣。
“人们常说,只要加深讨论就能解决分歧。的确,有时候这么做是有意义,但很难持续下去吧。总是这样的话,人就会开始讨厌对方。”
“就像老师一样。”
“什么?”
她似乎怔了一下。
“我说你就像是恋爱的老师。’
不知为何,她又变得面无表情,脸像僵住了一般。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 应该说过了很久,她都没有打破沉默。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只好转过视线去看看风景,喝一口咖啡。手边有能喝的东西真是帮了大忙,总之能让人暂时不用说话了。
难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正想问她,便从旁边飞来块板状巧克力。我条件反射般用双手接住,问道:
“这也是给老顾客的?
“巧克力和咖啡应该挺配的吧?”
“那倒是…”
我打开自己买的饼干,拿出一小袋扔给她。她狐疑地观察了一会儿,拆开后拿出一块塞进嘴里,然后皱起眉头说道:
“好像在吃沙子…
她把剩下的饼干放在长椅上,往我这边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