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好久不见
日期:2010年3月3日22:45:38JST
收件人:hana-hinamatsuri@○○○○.○○.zd
矶崎花样
好久不见。我是野野原茜。
最近还好么?
真不敢相信,距离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间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
前几天,在新宿的记伊国屋书店偶然遇到了小村(虽然结婚之后,她已经不叫「小村」了呢)。实际上那还是高中毕业后第一次见到她。
但是,在听到声音回过头的瞬间,马上就明白了「啊啊,是小村啊」。你一点都没变呢。两个年过四十的女人互相这么说。虽然在旁人的眼中看来只是「大妈之间的再会」而已,但对当时人来说就仿佛是时间一下回到了从前,两人像是女子高中生那样聊着。
小村还是跟以前一样,开朗又有精神。我们站在路口稍微聊了一会,还互相交换了联络方式。华丽的使用着智能手机的小村。而我却连旧式手机都没怎么使用过,所以我就在记事本上写下了小村的联络方式。
当天晚上,我就用电脑给小村发去了邮件。据说她的儿子和女儿都已经在上高中了。真是耀眼。
在邮件里头,她写到「新年的同窗会,要是你也来就好了!」。「小花也来了哦!虽然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似乎是正好赶上丈夫归国的时期所以就快来了。她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你见到野野了么?』听到我们这么问,她就『嗯』的笑了笑。野野啊,虽然对你来说只要见到小花就已经满足了,但是我也想要见见你啊!下次的同窗会,你一定要来啊。又不是像小花那样,住在外国」。
于是我就暧昧的跟他约定了,「下次的同窗会,要是能去的话一定会去」,然后我努力的用不经意的语气写道,「管理邮箱的电脑两周前坏掉了,现在连小花的邮箱地址都不知道,正在苦恼呢」大概这样的内容。小村非常直率的相信了,马上就告诉了我小花的邮箱地址。那之后,你真的跟矶崎结婚的事,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的。
「似乎邮寄状况很糟糕,除了邮箱地址以外我也不知道。是非洲…,哪个国家来着的?总之,大使夫人真的很厉害呢!丈夫也是,看起来也很年轻」
花,你的梦想实现了呢。在世界各处旅行的梦想。知道了你现在住在非洲,感觉有点高兴呢。
虽然已经知道了小花的邮箱地址,但在那之后我还是犹豫了一段时间,要不要给你发邮件。
不过,在看到日历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今天是小花的生日。于是就下定决心,试着给你发了邮件。只是抱歉,因为时差的关系,你那边现在并不是三月三日。虽然不知道你是在非洲的哪个国家,不过我想应该跟日本应该有差不多七个小时左右的时差吧。
生日快乐!祝愿今年会是你幸运的一年。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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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Re:好久不见
日期:2010年3月5日17:34:22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原茜样
呀~,野野!!!
我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
真的是好久不见。谢谢你给我发邮件!根本不敢想信自己居然已经四十二岁了。野野今年秋天就四十三了啊…。
就算已经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办法想象出九十岁的自己。按道理来想,四十岁感觉就像是人生的转折点呢。平常的话,「能成为这么大的大人,小的时候根本就预想不到」大部分时候都会这么想,但是发觉的时候自己的年龄却已经的的确确的成长了(「按道理来想」这种,年轻时候的我根本就不会用这样的措辞方式!)。
不过,在注意到邮箱中野野发来的邮件的时候,坐在电脑前的我就像个孩子一样呀的叫了出来。被吓了一跳的老公还以为是「出现了巨大的蟑螂」,跑过来看情况呢。
就算只是文章的话,能够回到那个时候的情形也挺好,感觉也会比较轻松,。实际上如果实际见到了现在的我,「变成大妈了啊」,或许会让野野觉的很失望。不过邮件的话就不用担心,能够会归到十几岁的时候。回到那个跟野野在一起的时节。
啊,因为老公的职业,我发出去的邮件,经常有被其他人看到的可能性。因为担心这些。我们互相还请注意不要写下流的东西呢!嗯呼呼。不过,我也只是半玩笑半认真的这么说。
现在我住在非洲中西部的棕达共和国①。去年丈夫作为大使赴任来到这里,我也同行跟他一起。一月份出席同窗会的时候,是我正好因为要接受医疗检查,所以回到了日本。或许是因为在棕达的生活很适合我,现在我的身体状况非常好。虽然之前不管去哪个国家,都总有一种「好讨厌」的感觉。但意外的,我的身心都很顽强。
今天早上七点钟起床,简单的吃过早饭(上次回到日本的时候带过来的味噌还有酱油还剩下很多!一想到这就觉得好幸福)送丈夫出门出后。我就跟女仆斯莉一起打扫公馆的私人区域。
斯莉她大概是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女性。棕达这个国家一直到十年前国内还在内战,斯莉的儿子还有丈夫都在战争中去世了。虽然只剩下了斯莉一个人,但是她依旧是个坚强聪明而且开朗的人。因为曾经被日本商社的职员雇佣到家中做女仆,所以日语和英语都能说一点。姑且棕达的官方语言是葡萄牙语,斯莉可以说的很流畅(有些人只会说当地部族的语言,特别是老人)。对于我来说,有斯莉这样的女仆跟我们住在一起,真是帮大忙了。斯莉跟我一起去市场买东西的时候,都是她交涉价格的哦。虽然英语和西班牙语的话我还勉强能说,但是葡萄牙语的话就还在学习中了。如果是当地部族语言的话那就真没办法了,有斯莉在一起会让我安心不少。
对了,必须要去市场了!后天还要在公馆里开part。必须要去买食材还有花。要是能买到合适的东西就好了。
现在,这边是早上十点。天气非常好。
矶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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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是三浦紫苑架空出来的国家,实际上不存在,但是就小花的描述,这个国家的原型应该是1998年发生过内战的几内亚比,至于架空这个国家的原因应该是为了后续剧情的需要(Wa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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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请在多跟我说说
日期:2010年3月5日23:58:14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矶崎花样
谢谢你的邮件。
因为我一直在担心你会不会回信,所以收到的时候非常高兴 。知道了你现在能够过的既繁忙又快乐,真是比什么都好。
收到了你的回信后,我马上就在网上查了有关棕达的信息,知道了那是一个经济正在成长中,有着丰富自然资源的国家。
花,如果你有空的话(虽然我想你应该没有),请再多跟我说说,在棕达的生活。还有至今为止都去过些什么样的国家,希望你能精神的度过每一天。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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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野野真是的
日期:2010年3月15日04:12:56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感觉好见外呢。
不过算了,不管是心灵回归高中时代。或者是要脱离繁杂的客套话这些都是我擅自决定的。那么为了回应野野的要求,我这就在邮件里向你介绍一下棕达这个地方吧!
现在这里是三月十四日的晚上。我能给你发邮件的时间,大概也就只有周末了。话虽这么说,如果要举行part 的话,就算是周末也会没时间。今天是久违的可以悠闲度过的周日。
斯莉一大早就去了教会。雇佣来做厨师的泰国人夫妇(桐和梅),每天都在研究我从日本带过来的料理书。因为上面的照片非常多,就算看不懂字也能通过想象做出料理来。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我还教他们日本高汤的做法,不过现在他们料理水平已经非常厉害了。只是因为这里的食材跟日本的差距很大,很多东西都只能做到差不多,但是能找到热心钻研的厨师真是太好了。
还有,在公馆里经常照顾我的,司机乔恩(棕达人)。虽然很容易得意忘形,不过总体来说是个感觉良好,二十岁后半的青年。因为今天没有外出的预定,所以乔恩就在家休息。跟自己的家人一起。
就像野野调查的那样,棕达在内战结束之后经济迅速成长。因为有石油还有钻石矿,涌入了大批海外的企业。但是,就连我们现在居住的首都达塔这里,也只铺装了主要道路。自己身边也有人,记忆中仍然残留着曾经互相残杀的记忆,其中也有染指犯罪的人。似乎因为贫富差距非常大的原因。强盗非常多的样子,感觉上,就算是白天也不能在城里闲逛。
所以我就算是只是出去买东西,也一定会拜托乔恩开车。乔恩他也会随身带着枪(在这个国家带枪不违法。只是乔恩的枪法目前还不知道)。在满是灰尘的道路上,乔恩依靠着高超的驾驶技术快速前行。如果车速太慢的话就有可能会被带着枪的强盗逼停,金钱甚至性命都会有危险。待在日本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这里的治安状况差到什么程度。
但是,大部分的棕达人还是非常温厚老实的哦。甚至可以说有些温厚过头,显得过于悠闲了。因为这个国家很热(达塔这边属于沿海地区,气候已经算是比较舒适了,但是要跟日本比起来的话,感觉全年都是「炎热的夏季!」),急急匆匆干活的话身体就会出问题。如果不躲在树荫或者家里头悠闲休息,很容易就会中暑。
最近的话,正在一点点清除内战时候遗留下来的地雷,农业也在慢慢的恢复到正轨。种植薯类和小麦,在内陆的高地地带栽培咖啡树,沿海地区则盛行制盐。非常美丽而又富饶的土地,如果能像这样继续继续和平下去的话,大家肯定都能够幸福的生活。
看到我这么写,你应该会觉得这是一个宛如牧歌中描绘那般的国家,而我则是在佣人的包围中,过着优雅的生活吧。确实,待在公馆里是安全的。跟斯莉还有周围的其他棕达人也相处的很好。但是果然,不管是什么国家的人,都会有嫉妒、愤怒、寂寞还有恐惧的情绪。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在世界中四处旅行,作为旅人的我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找到真正的乐园吧。
……感觉就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不停的在说话呢。呐,也让我听听野野的声音吧。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又是跟谁在一起生活呢?
站在窗户边,天空中闪耀的星星,看起来就像是用椰子树叶码出来的屋檐一样。棕达这边,几乎每晚都能看到满天的繁星。因为跟北半球能看到星星不太一样,丈夫在来到棕达之后还说过,「总感觉有一股违和感」。不过在什么季节能看到什么星星这种事情,在日本的时候我就不太清楚,只是「好厉害!好漂亮」这么想而已。
而且,棕达跟日本不一样,没有四季。只有雨季和旱季的区分。雨季结束之后,草马上就长了出来,到处都能看到绽放的野花。但是那些都只会维持一瞬,马上就会变成到处都是茶色,干燥的大地。达塔面朝大海,受到海风的影响,就算去别国的大使馆或者公馆,庭院里也只能看到椰子树。首先,光是有庭院就已经是奢侈了呢。
就算抬头仰望,也没办法跟野野看到同一片天空,但就算这样我还是不知疲倦的仰望星星。
祈祷着野野能够健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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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早上好
日期:2010年3月17日06:35:46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矶崎花样
早上好。
话虽这么说,你那边现在应该不是早上吧。
棕达的生活,听起来好像很不容易呢。一点都没有优雅的感觉。还请注意千万不要遇到强盗。
但是,好像很开心。不管小花去了什么国家,都能很好的适应呢。我因为基本上就没有离开过日本,对这种事情也只能发出感叹。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不管是什么人都能接受并且爱对方吧。
跟小花比起来,我这里就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事情了。工作的话,说是自由职业的话听起来会比较好吧,或者也可以说是过一天算一天。
同居人,是为五郎。相遇的时候不怎么正经的他,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之后,现在也变得稳重了不少。早上,送他出门之后,我就在自己家里开始工作,晚上迎接他回来之后。我有时候会外出去工作,每当这种时候他似乎都会在家附近打发时间。他,不管说多少次都不会带钥匙呢……。
那就这样,回见。棕达的生活,期待后续。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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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棕达的生活其二
日期:2010年3月20日14:03:12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原茜样
等等,为五郎是谁啊!
哼嗯,这是你稍微流出一点情报来钓起我兴趣的作战呢。然后我一下子就上钩了,这几天,不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心理想的就只有要赶紧给你写邮件。
但是棕达这边经常会有网络状况不稳定的时候。不管怎么尝试网站就是打不开,昨天还突然停电了。就在我们吃完饭的时候。不过客厅的屋顶装饰上面,平常就准备有应急灯,当我摸索着打开应急灯,桌面一下被照亮的时候,正好目击到丈夫他用叉子把肉戳到鼻孔里。
「虽然努力的保持了平常心,但是却把握不好嘴巴的位置」
他是这么说的。一片黑暗的环境中,吃饭稍微又有什么关系。明明胃口好,却莫名的对吃饭有一股执着。
今天是周六。我早上一大早就起来,写下了这些。毕竟这几天我都在思考到底要写些什么东西。网络状况好像也好转了,我会写很多关于在棕达生活的事情哦~。
但是在那之前,
一、关于为五郎的事。
二、关于野野工作的事。
以上这两点,下次一定要在邮件里详细的告诉我。约定好了哦。
之前,我不是写过要去市场买花么?在海外赴任的这段时间里,各种各样的社交都很不容易。跟着丈夫一起前往参加在其他国家大使馆举行的part,当然日本驻棕达的大使馆也举行了part,那个时候后邀请很多客人前来。跟其他大使夫人和外交官夫人搞好关系,可以说就是身为大使夫人的职责。当然,并不是随便说什么都行。这其中也包含着收集情报的意思。自己这边的重要情报当然不能透露给别人。
不过本身,我就不知道什么有关日本外交的重大情报,感觉很轻松呢。因为完全不用考虑泄露之类的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丈夫严格遵守了保密义务,关于工作上的事情他几乎什么都不告诉我。但是关于来参加part的人都是什么立场,是什么样的性格,有着什么样的喜好这些,如果不知道的话就会很困惑的问题他当然还是告诉了我。
然后,在驻棕达日本大使馆、大使公馆(也就是我住的家)举行part的时候,我就需要去买花来装饰房间,还有跟桐夫妇商量决定要准备什么样的料理。来参加part的人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是各国大使馆的人、棕达财政界的人、警察还有军队的相关人员、从日本到棕达这边的商社人员、ODA①以及自卫队的人,总之就是有各种各样的人。
经济发展中的棕达这里,到处都在铺设道路以及建设净水厂。还有在农村地区挖掘水井。也是因为此,为了帮助基础设计建设,ODA的人和自卫队的人也会驻扎在这边。在这片跟日本完全不同的环境中,大家都在非常认真的工作。虽然商社那边很多都是跟建设资源有关的人员,不过也有很多人是从事的是跟石油还有咖啡相关的工作。
大家的共同点就是,都非常有活力,但是这些也正好跟棕达人的悠闲成了对比,虽然粗枝大叶倒也不坏。从自己在海外生活的角度上来看,感觉或许是日本人有些细致过头了。棕达这边的人不管对什么事情,都有点「算了就这样吧」,这种模棱两可的感觉。对于习惯了日本的人来说,很多人都因为事情都没有办法顺利推动而烦躁,但是我倒是觉得,虽然态度上粗枝大叶又模棱两可,不过相对的,他们对其他人同样也很宽容。
但是啊,在市场上能买到的花,基本上都是枯萎的啊!这点真的很困扰。虽然因为缺少冷藏设备,会有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就是了。看着那些花,我甚至还觉得「…这是垃圾吧?」,我只能在枯萎的花所堆成的小山中,尽量挑选看起来比较有精神的购买。但是因为数量不够,到最后还是不得不连枯萎的也要一起买回来。
话说棕达这边的人啊,就算是枯萎的也不一点都降价。只要是同种类的花,不管是新鲜的还是枯萎的全部都一样的价格。是不是因为内战之前,这里一直都是社会主义体制的原因呢。感觉这里的人对经商的效率都没什么欲望。悠闲,随意。
话虽这么说,因为跟着一起来了,这种时候乔恩站了出来。非常有气势的跟花店的人说着什么。不过因为是部族的语言所以我听不懂,不过大概就是,「这不都枯了么,算便宜点啊。这个人,可是特地从日本过来的。不是,是那个,非常遥远的东方的国家哦。造汽车的国家。各个村庄的水井都是日本人挖的。呐?稍微便宜点也没啥么。『棕达的人,贪得无厌。枯萎的花还卖那么贵』要是被这么说的话,真是羞耻啊羞耻」我想内容应该是这样吧。
花店的大妈也一点都不示弱。「你说这种话,我家里也有八个孩子要养啊。家主成天游手好闲,一点活都不干,就连今天来卖花他也是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些箱子,全都是我一个人运过来的了哦!总共有十一箱哦!啊啊腰好痛。要是给你打折了的话,那我一家全员的食物怎么办」她回应道(大概)。我呆呆的望着激烈交流的两人,天空中洒下的阳光照在了我的脑门上,让我感觉到了焦灼的感觉。就算罩着头巾,也还是完全不能阻挡强烈的阳光。而且,花也在这阳光中愈发枯萎。
结果最后,我旁边的斯莉站了出来,语气平稳的跟对方交涉。不过果然,说的还是部族语言,以下的对话内容,全都是我推测出来的。
「大娘你说的话我们也明白。但是,你想想看。今天这么热。在这样下去的话这些卖不出去的花就只能等着在阳光下枯萎。那样的话你就一点收入都没有了哦。孩子们也会挨饿吧。所以,要不这样吧?我们就不给花一朵朵的定价了,五十只,我想想呢…,这个价格怎么样?五十只花中新鲜的和枯萎按七比三的比例」
「你这样我生意就难做了。这个价格的话五比五我就能接受 」
「六比四,但是花要由我们这边来挑选。要是你拿着枯萎的花说是『新鲜的』那就麻烦了」
「麻烦的是我才对吧,价格都已经便宜那么多了」
「这样的话,那就算了。花不买了。只要心中觉得『有花』,就算是空花瓶看起来也能充满生机。不用你那些枯萎的花也没有关系」
「啊啊真是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六比四。花你们来选吧」
在取得了胜利之后,斯莉语气中带着骄傲将位子让给了我,「请吧,太太」。到这里才终于轮到我出场。「谢谢」向她到呢之后,我就站在了老婆婆的面前,认真的挑选起鲜花来。
但是啊,真的很难找到让我觉得「还可以」的花啊。对面的大妈还用锐利的表情监视着我手上的动作,看到把稍微有点枯萎的花放到「枯萎了的」那边时,「啊啊啊啊,那朵花不是还很新鲜么!」她就会发出这样的抱怨。偶尔还会把已经枯萎的非常严重的花(基本上都已经能算是湿垃圾的东西)悄悄放到「枯萎了的」那边。
每当这种时候,乔恩和斯莉就会插话进来,「喂,大娘,你这样就太无耻了啊!」「再怎么说,那朵也太过分了吧」,然后他们也一起加入了挑选。看着两人手上利落的动作,我仿佛都能看到大妈头上的汗珠落到泥土中,发出「哦哦哦」悲鸣的表情。
感觉心里很过意不去。于是我就把稍微有点枯萎的花放到了「新鲜的花」那边。虽然斯莉对我说「太太你这就太温柔了」,但其实并不是那样。只是因为我胆子小而已。想要尽可能避免与对方争执。而且,「该怎么说呢,跟这里的人比起来,我要有钱的多。只是花而已,就算按照对方说的价格买也没有关系」会这样想,或许是因为我心中奇怪的优越感吧。但是买花用的钱是公费,也就是日本人努力工作缴纳的税金,所以还是必须要好好交涉价格才行。而且花店的老大妈也是,做为商人的她也同意了交涉的结果,自己如果再让步的话感觉就会变成「施舍」,反倒很失礼。虽然知道,但是听到「有八个孩子」(推测)这句话,还是感觉到很有压力。
每次要在大使公馆里举行part的时候,都要像这样去买花来装饰。「小花,你还会插花么?」,野大概会这么说吧。哼哼哼,我当然会了。而且现在就连大花瓶,也能迅速的做出漂亮的插花。花道说起来也不过如此么。茶道、花道还有日本料理,这些在海外都很受好评哦。
就像野野知道的那样,我对于花道、茶这些完全没有兴趣。而且还会脚麻② 。但是,在作为外交官妻子的这段时间里,有名为「学习会」的东西。作为礼仪作法的一环,会请来茶道、花道、料理、语言的老师,教授各种各样的东西。不管是在日本的时候,还是在美国的时候,日本外交官的妻子们都会开展像这样的学习会。感觉都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跟你详细说说。
总之,就算是在官僚的妻子当中,感觉外交官的妻子也算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存在。要跟着丈夫一起去海外工作,而且还必须要跟其他国家外交官的妻子进行交流。要作的不仅仅是「为在外工作的丈夫提供家庭上的支撑」。自己明明不是公务员,感觉却像是「半个公务员」一样的存在。应对外国人的时候,也绝对不能失礼,而且就算是在应对日本的外交官和对方妻子的时候,也同样要注意。同样很辛苦。所以比起在日本国内,我反而更喜欢国外。特别是像棕达这样,从日本派遣过来人员非常少的小国家,感觉就像是待在自己家里一样,悠悠闲闲的好开心。
呀~,我还是第一次写这么长的邮件,那就这样,再见了。下次让我也听听野野那边的情况吧。一定哦。
矶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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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日本的海外‘撒币’机构
②日本的茶道和花道都是要求正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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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关于工作
日期:2010年3月26日23:56:01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矶崎花样
谢谢你的邮件。回信这么迟真是抱歉。
市场的攻防战,我看的非常开心。你有两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伙伴呢。棕达的人也给我一种愉快的感觉,这些我都很想告诉你啊。
而且,小花那(擅自的)翻译能力,很厉害呢。虽然如果真的翻译成日语的话,「喂,婆婆!」「生意就难做了」他们是不是真的在用这样的语气交涉让我感觉怀疑,不过也因为有「确实是这样」的感觉而笑了出来。这么看来,语言的学习会对小花来说真的是必要的么?感觉就连棕达当地的语言,你也可以用类似心电感应的方法理解。
我很在意,你们的学习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外交官的太太们组织起来的吧?感觉好像很不容易呢。让我联想到了『白色巨塔』。小花,『白色巨塔』的电视剧你看过么?田宫二郎版的我都没有什么印象。刚刚查了一下,是一九七八年放映的。虽然印象中父母好像非常沉迷,不过当时我应该是睡觉了。小学时候的我,每天都早睡早起哦。虽然着现在我的样子可能会很难相信。
『白色巨塔』在二零零三年拍成了电视剧。我看的就是这个版本(财前五郎由唐沢寿明扮演),因为工作回来晚的时候我都是录下来看的。不过那个时候,小花可能不在日本呢。是一部以大学医院内权力斗争为题材的作品,医学部的教授夫人们也组织起来妇人会。只有夫人们聚集在一起的集会,表面上只是优雅的喝茶聊天。但是,大家的座位顺序是按照医学部内丈夫的地位决定的,为了让丈夫升迁,大家都在努力与丈夫上司的太太搞好关系,非常微妙的世界,感觉也很厉害呢。或许也有演员们特别投入的原因,光是看着就会有一种「唔啊,好讨厌啊」的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只是那种事情如果真的在现实中发生的话,感觉会没有办法处好关系呢。
如果,外交官夫人的「学习会」,跟『白色巨塔』里头女人们的集会差不多的话,我还真是从心底里感到同情。
虽然你我都是女校出身。感觉上应该已经对女性的集团很熟悉了。 我的话,从工作上的对象那里听到的其他人的看法是,「女性的花园啊。女校,总感觉有一种『阴暗恐怖的世界』的印象。不会觉的很辛苦么」。但是,感觉实际上并不像说的那样呢。
当然,人际关系之类的确实有很多麻烦的地方,但是那些问题不止是在女校,男校和混校同样会有这样的问题,再进一步说的话,就算是离开学校外也一样吧。而且在学校里因为只有女性,不用在意男生的视线,大家反而更放的开(虽然不能否认确实有过度开放的倾向),「期待男性的活跃(或者说是依存)」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以不管是体力活还是文化祭的运营这些,全都理所当然的由女性协力完成。「阴暗可怕的世界」之类的想法,我并没有这么觉得。
就像是电视剧『白色巨塔』里头所描绘的那样,见到教授夫人会觉得讨厌,只是因为把男性社会的地位还有立场,这些东西都考虑进来了所以才会这么觉得。丈夫出人头地自己也会跟着沾光。换句话来说丈夫的地位就是自己的地位,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另外,包括丈夫在内,周围的人都默默的抱有同样的看法,认为这就是「内助该有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在我看来女子学校这种单性的世界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也就是说,真正「阴险可怕」实际上是权利构造。厚颜无耻的行使权力,理所应当的将权利构造带进这里的人(无论男女)才是真正阴险可怕的吧?
不过说到底,权利构造这种东西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我只是个自由职业的女性而已。
既然小花说了想要听我说说自己的情况。那我就借你的话,写写自己的近况吧。
我现在,是个自由职业者。采访取材一些内容,然后为杂志写成报道。并不是美容类的报道哦。那类内容需要的专业知识还挺高的。需要亲身去尝试大量的化妆品还有美容方法才行。如果不是本身就对美容有着特别爱好的话,很难从事那类工作。
遗憾的是,我对「美」的探求心并没有那么深。不过对工作,当然也不能那么挑挑拣拣,所以除了美容和艺能之外,基本上只要有我就会接。像是热议的场所还有甜点,对新书刚发售作家的采访,周刊杂志的商谈还有构成(不是经常能看到有那种对社长或者明星的访谈,顺便兼做公司宣传的文章么?就是那种报道)。
总体来说,算是一个踏实,土气的工作吧。不过因为能与各种各样的人见面,从这点来说的话倒也挺刺激有趣的。这其中也有很难相处的人,像是面对采访不怎么说话的人,这种时候工作就会变的很困难。感觉相比起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停说话的人,反倒会比较好应付。
隔了这么就才回复你的邮件,就是因为采访的原因外出去了。利用三连休的时间,去了东北太平洋沿岸的小渔村,之后又辗转去了好几个地方。因为见了一个人之后,又拜托对方介绍了其他人,结果三连休结束了取材还没有完,预定时间结束之后又后延了三天,直到昨天才回东京。去了这么多地方,也确实是累了,今天一觉醒来时间都已经是下午了。
围绕着渔村转圈,其实并不是为了为了要给杂志写报道。应该说是单纯出于个人爱好,或者说是兴趣吧。一直都在一点点的取材,要是什么时候能够整理成册就好了。休息日出去旅行的时候,因为很难得就顺便取材,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觉。必须要完成的原稿在这些之前就已经完成了,所以就算要延长行程也没关系。可以轻松的变更计划个行程,这就是自由职业的好处。虽然在抱着好几个马上就要到截止日期的原稿时就一点一不轻松了,只能在自己家面对电脑不断发出悲鸣。对于我的悲鸣,为五郎则总是充耳不闻。「嗯嗯,真不容易呢」像这样的感觉,只管自己去吃晚饭。
至于我会去渔村的理由,契机是因为我接受了一个杂志特辑想要采访人烟稀少村落的工作。那个时候随着渐渐接近大山中央的村落,居民的年龄也以迅猛的气势增长,村子里头就真的只有老人。不管是在地里干活还是去医院都非常困难,越是到大山的深处,就越是荒凉。居住在城市里的我,看到那样荒凉的场景非常震惊。
但是,随着去到各种各样的村子取材,也有不少开心的事。像是风景很漂亮,遇到了豪迈的老人,还有关心与村落状况的政府人员。虽然难以解决的为题非常多,围绕着村子的时候,思考了很多要增加「多样性」的方法。如果只是住在街上的话根本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么多,每一片土地都各有各的不同,每片土地上都有其对应的习俗和文化。如果放任这些东西随着老龄化逐渐消逝,最终连记录都没留下来的话,不觉得很可惜么。
所以,才会去各种各样的村子,尽可能的跟老人们的搞好关系,向他们询问以前的事情,以及对现在各种各样东西的=看法。顺带的还会拍下照片哦。村庄的景色,聊天的对象,房屋内的样子,以及过去使用过的东西。因为只是为了留作记录,所以完全谈不上摄影技巧什么的。
记得高中的时候,小花参加的是写真部呢。记忆中又回想起了你拿着照相机的样子。你所拍摄的照片中,总是充满了平稳清净的光。
在往返于各个山村中的时候,我对「交通」有了一些看法
现在这个时代,巴士,铁路还有飞机都已经很普通了,因为进入车辆社会,所以对于某个地方交通的便利或者不便的判断,基本就是依据能否乘坐某种交通工具到达来作为依据。在交通像现在这般普及之前,徒步翻越尾根,乘坐小船度海,人们都是凭借着胆量,走在难以分辨的道路上(这里指的是当时的「道路」),与隔壁村子的人进行贸易交流,或者是缔结亲属关系。
就算是像纪伊半岛和房总半岛,这种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似乎也是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有了交流。两地有共通点的地名非常多。人们似乎是驾船,乘着海流来往于两地的。我在纪伊半岛取材的时候,就听村子里的老爷爷说,「现在在千叶县那边还有很多亲戚」,也是从那开始我对海上的道路有了兴趣。那大概是在三年前左右。
从那之后,我就不再去山村而是只去渔村取材了。东北的太平洋沿岸,三陆那边的里亚斯型海岸①,海岸线错综复杂,可以说是由无数个海湾拼接而成。虽然现在已经可以坐车来到里,但是在道路铺好之前,各个海湾的渔村还是依靠船来交流。因为那是速度最快最方便的交通手段。跟知道当时这些事情的人谈话,亲身去向他们询问这些。
你觉的怎么样?我的工作就是与人见面,聊天,然后汇总成文章。虽然是跟小花现在从事的国家还有外交这些完全没有关系的工作,不过还是多少有点相似的部分呢。与人见面。倾听对方说话。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工作就完全没办法开展。
哎呀,为五郎的样子越来越不高兴了呢。因为在为了取材外出旅行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把他置之不理了呢。因为为五郎是不会料理的男性,我长时间不在家的时候,总是拜托附近的婆婆照顾他的饮食,每次旅行归来,他都会对我摆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呢。感觉就像是在说「把我晾在一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虽然没有出声,不过那副表情,毫无疑问就是在这么说。对方不顺应他的想法马上就会闹别扭。明明我每次抱怨的时候都当做没听到。
所以就这样,这边已经是深夜了,接下来我就稍微去陪为五郎玩一会了。我会有对男性看法改观的一天,真是想想不到啊。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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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海峡与江河入海口形成的三角洲等地形交杂而形成的复杂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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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野野真是的
日期:2010年3月27日12:42:36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那个为五郎,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从包含名字在内的信息来看,感觉上比较守旧(因为你电脑会自动变换,所以我也能用复杂的汉字)。真不像是野野啊。至少料理要能自己做啊,不去稍微教育一下么?
算了,我的丈夫也是完全不会家事,我也没有立场说你什么。
总之,野野为男性做家事什么的,绝对不要!!!印象都崩坏了!
我希望你一直都能保持那副毅然的样子。只是因为工作一周没有回家而已就不高兴,为五郎太不成熟了。讨厌,我本身没打算说他坏话的。
啊啊,必须要赶快出发了。今天要拜托乔恩开车,跟丈夫一起去棕达的农村视察。然后还要在村里住上一晚,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厕所啊。或许没有。还是不要期待了。
我是属于那种就算只有草丛也要一定把事情处理完的人,但是在棕达这边,稍微偏离道路一点的话就可能会埋有地雷,一点都不能大意。上厕所会很麻烦呢。
那么,我出门了。
为五郎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就要跟你绝交!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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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为五郎的真面目
日期:2010年3月28日22:15:21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你已经回到首都达塔的公馆了么?真想听你说说有关那边农村的事情啊。
为五郎是只猫哦。这么多封邮件,你是真的没有注意到么?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呢。我明明都已经给出了那么多提示。
为五郎的年龄推测大概是三岁。身上有着黑白的花纹。感觉有点胖。「你还是稍微减下肥会比较好哦」,说着我就稍微减少了他碗里猫粮的分量,为五郎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也不知道到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吃的,结果还是逐渐变成了丰满的体型。大概,是在外面有好几个爱人吧。肯定是用这样的方法得到的食物。虽然我觉得我应该是正妻,不过没准就只是爱人之一。
本来的话,是觉得只在家中饲养就好了。但是,总感觉那样好可怜。迷茫了一阵之后,就给他做了绝育手术。这样的话,在外面跟别的猫打架的概率也会减少。而且要是他带小猫回来我也养不了。只不过,因为这种原因去给猫做绝育,或许这就是人类的专断吧。
为五郎专用的们,是改造我家玄关的门做成的。在我外出取材的时候,给为五郎喂食的大妈,其实就是公寓的房东。因为她也很喜欢猫,所以非常干脆的就同意了我想要设置猫门的请求。
也正是因为这样,为五郎才能每天早上都悠闲的外出。或许他是从什么地方看到了,每次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为五郎也会回家。我在家里工作的时候,白天他会频繁的回来确认我的样子,不过,他偶尔会在外面过夜。虽然说猫都很随性,但是没有想到居然会随性到这种程度。
话虽这么说,我们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为五郎会长胖似乎是因为很擅长狩猎的样子,知了,甚至麻雀他都能抓到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还会把抓到的东西拿过来给我,真的很困扰。晚上他一般会在我脑袋旁边蜷成一团睡觉。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迷糊了,大晚上有时候会用脚踩我的肚子。猫的这种行为,一般都说是在寻找母猫的乳房呢。虽然性情反复无常,但是对爱情却非常直率。真是多么可爱的生物啊。人类也是,虽然会强行让自己的行为举止变成「大人」,但我们或许本来跟猫是同样的生物呢。反复无常,对爱情却又无比重视。
我与为五郎相遇,是在五月一个很普通的晴天。
当时的我,作家的工作好不容易开始进入正轨。通宵一整夜都趴在桌子前,到了早上六点时候。准备转换一下心情,顺便买点面包,就出门去了便利店。
通宵之后,不是总会莫名其妙的觉得兴奋么。这种情况下一点想睡觉的欲望都没有,大脑也会处在飞速运转(空转?)的状态。从录音带中整理出来的采访,应该要怎么汇总成原稿。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脑子里还在不停的思考,周围的景色完全没有办法进入视野。但是,那个时候我感觉到周围非常安静。平常的话,路早上应该会有很多人。像是去上学、上班的人,或者是带着狗散步的人。但是那一天,路上只有我一个人。行驶的车也没几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还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从住宅区里头穿过去的话,正好有一条可以直接到便利店路。因为是条近道,所以只要不是大半夜那种时间,我都会走那条路。而且春天的时候,住宅区内两旁的樱花树也会很漂亮。但时间毕竟都已经到五月下旬了,樱花树上都已经长出了绿叶,在地面上投下了阴影。住宅区里,果然还是很安静。是不是发布了戒严令,这个时候我终于开始怀疑,还四下张望起来。清晨白色的阳光下,散发出淡水色的天空。住宅区整齐的窗户。平静的气氛中,不知为何感受不到一点人的气息。
就在那个时候,为五郎从东方出现了。
大概出生三个月左右的样子,还只是一个刚刚断奶的小猫。但是,他却毫不胆怯的,堂堂正正的走在林荫道的正中央,笔直的向我走来。空荡荡的街道上。他背着阳光向我走来。
就像是面对威严的国王一样,我情不自禁的站到了道路一旁。为五郎迈着威严的步伐从我身旁走过,那个时候,他的视线看向了我。仿佛在说「不用在意」。
我想我们大概对视了两秒。然后我继续沿着林荫道前进,离开了住宅区,向便利店走去。回过头再看的时候,他早已经不知去了何处。虽然很傲慢,不过因为是小猫反而感觉很有个性。穿过马路,走进便利店,店内播放着应该是唱片销量排行榜上有名的曲子,店员又是往便当的货架上码放商品,又是为购买了罐装咖啡和体育新闻的客人结账,看起来很繁忙的样子。
看起来不像是发布了戒严令。一边这么想着,我伸手拿起了面包,然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操纵着一样,我又伸手拿起了猫粮罐头。
从便利店中走出来,面前的景色变成了跟平常一样的清晨,人和车辆从自己的面前经过。刚才的那份安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那安静的,仿佛就像世界上只有我和那只猫一样。而且,为什么我会买猫罐头呢?那还是我第一次买宠物食品。我从来就没有饲养过宠物。
我再次向着住宅区走去。回家的路上,我的双眼还在寻找着那只小猫的身影。脚下快步的向着公寓走去。就像是在被某种感觉驱使着一样。
结果,小猫他就在那里,我所住的公寓,他就坐在玄关的绿植前。看到我回来,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叫,仿佛是在说「太慢了啊」。我小心翼翼的抱起小猫,把他带回了公寓一楼,我自己的房间。
这是为五郎跟我相遇的经过。大概这就是命运吧。为五郎这个名字,当然是取自「惊讶为五郎」①。不过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为五郎会先一步回到公寓等我。只是偶然么。还是说他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了。如果是事前就知道了我,主动选择我成为他主人的话,那就太高兴了。
伴随着朝阳一起出现在东方为五郎,为我带来了幸运。每当丧失干劲的时候,就会想到为五郎的事情,「不工作的话,为五郎和我就会没有饭吃」,这么一想,我就又能面对面前的电脑了。托他的福,工作也顺利走上了正轨,采访取材的时候也开始有编辑指名要我担任作者。现在的我可以稳定接到工作,也算是能够养活自己了。
公寓的房东是个喜欢猫的婆婆,虽然也有考虑过安全问题,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有狭窄庭院的一楼房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看来那仿佛就是在为了日后迎接为五郎而做的准备。
作为小猫的为五郎,在庭院里头四处玩耍。把我利用闲暇时间打理出来的花坛给弄的一团糟。在我除草的时候,他在我旁边咬着细长的杂草吐出毛球。虽然有看过「猫的饲养方法」这本书,也学习了不少相关的知识,但结果还是弄出了食物中毒的事情,当时我还抱着为五郎,一脸要哭的样子跑找房东。
现在的话,为五郎喜欢的猫粮牌子,哪家店正在打折我都能清楚的记住。为五郎也长大了,不光是在院子里,他还会一脸神气的,像是在巡视自己领地那样在附近溜达。
就像这样,我们关系良好的生活在了一起。虽然自己没有孩子,我也没有打算把猫当做是自己的孩子来疼爱,不过,「我差不多,也快到了能生孩子的最终期限了啊」能在这种时候遇到为五郎,我觉得真是太好了。
虽然一个人也能正常的吃饭睡觉,但是想要真正意义上的生活却很难。能够为了自己之外的某个人而过着,或许只有那样,我们才能真正感觉到自己「活着」。这里的某人,并不仅限于人类,动物或者植物也行。或许只要有实体,什么东西都行。通过这样的方式,与社会产生联系,感受到在这个社会中确实存在自己的位置。
只有在由人类组成出来的社会中,自己,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人类还真是麻烦的生物呢。
猫就不一样了。对他们来说似乎并不存在社会,我行我素,自由奔放的他们一个人也能活下去。不,或许猫也有猫的交际圈,也有他们自己的价值观,或许还会有自己的苦恼,不过就我所看到的,为五郎平常就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随自己的心情出去散步,完全没有孤独或者烦恼的感觉,随心所欲的生活着。
这样的为五郎,为了他,我将倾尽全力。如果为五郎夸耀的把知了摆在我面前的话,就「哎呀,真是厉害」尽情的称赞他(在为五郎没注意到的时候,我会把可怜的蝉埋葬在庭院里),如果他表现出「这个脆生生的,已经有点腻了」的话,「没能让你满意真是抱歉」,我会去为五郎去寻找口味更好的猫粮,还有厕所里的猫砂,只要我在家的话也会注意,尽量迅速的更换。等为五郎一出来,我就会拿着装沙的袋子过去,每次这种时候他就会露出讨厌的样子。诸事万端,想要揣测王的心意,对缺乏想象力和实行力的我还是太困难了。
毕竟为五郎陛下可是非常随性的,不管是行动还是喜好都没有规则可循。
就到这里吧,再见。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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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在1969年的节目《巨泉×前武ゲバゲバ90分!》中ハナ肇的搞笑台词,以及因受到欢迎而制作出来的滑稽音乐和喜剧电影系列,算是个暴露年龄的梗,现在说出来会很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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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万岁!为五郎!
日期:2010年4月3日17:12:08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
知道了为五郎的真面目,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就送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野野跟男性生活在一起!我就冷静不下来。但是这太奇怪了。你跟我在一起,明明就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立场可以对你说什么。而且我自己,也已经跟丈夫结婚这么久了。
我们夫妇之间,也没有孩子。虽然因此还有过很痛苦的回忆,但是我已经记不得了。那些事情我已经忘了。丈夫的母亲那边,还专门跑过来说我的坏话。外交官的家族,自己的儿子都已经成为了杰出的外交官,却还没有孩子!家族的香火要断了!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虽然她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唯独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办法。想要侧室的话又不是不行(婆婆她就在极力劝自己的儿子去找爱人)。
甚至还说我,是不是对自己的丈夫没有爱了啊。如果只靠爱就可以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那就轻松了。但是我,就算被这么说也没有办法反驳。自己心中,作为爱的定义基准,心情,过去的经验,与这些对比之后,也确实是觉得自己对丈夫的爱有些不足。
但是请不要误会。现在的我也明白。虽然缺少激情,但是我确实是爱自己丈夫的。丈夫他也一直站在我这边。他还曾经对着母亲怒吼过,「说什么蠢话」。性情温和,就算是对待家人也像是在外交,冷静而又绅士的丈夫。我能跟这样的人结婚,真是太好了。
野野所说的话,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跟丈夫一起在国外生活,跟各种各样的人交流。我也会去做一些事情,因为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感觉虽然很繁忙,却也生活的很快乐。
上周,我不是写了要去农村视察么。我们去了棕达北部的几个农村。距离首都达塔大约有五百公里的距离。驾驶着四驱车行驶在相当恶劣的路况上。多亏了乔恩高超的驾驶技术,总算是没有发生事故平安的回来了。因为音响的声音很大,在车内几乎没有办法交流,我和丈夫一路上都死死地抓着扶手(?)。车窗附近的那个扶手,你能想象出中年大叔抓着那个东西的画面么?中年大叔就算是坐在轿车里头,也一定要像坐电车那样抓着什么东西,或许是因为不那么做就总感觉静不下来吧。在来棕达之前我一直都是那么想的。
但是现在我觉得,那个扶手,绝对有必要!
伴随着扬起的沙尘,车子行驶在热带的稀树草原上。不过比较遗憾的是,大象、斑马还有长颈鹿这些都没有看到。出于保护的目的,那种大型动物现在都生活在国家公园里。为了获得外汇,棕达政府虽然在发展狩猎旅游业,不过住宿设施之类的东西都还在建设中。但是,再过十年的话,肯定能让全世界的人都见识到棕达美妙的自然景观还有动物。
就算是在国家公园之外,道路(虽说是道路但其实并没有铺装)两旁的风景,也非常厉害。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远处的天空中还可以看到漂浮在低空的云朵,仿佛插在地上,金针一样的树木,还有随处可见的绿色草地。天上还有看起来既不像是鸽子也不像是麻雀的鸟类飞过。巨大的鸟类,轮廓看起来有点像是秃鹰,还有大概是鹤一类的鸟所组成的群体,成群结队的在天空中飞过!
知道了野野实地去拜访日本的村落之后,我就一直想把我这边的景象传给你。就算是遥远的国度,或许也会有什么共通点。说起来,邮件的附件是一张鹿耷拉着脑袋的照片。那是一种叫做科尔佩达的小型野生鹿。因为邮箱的容量很小,照片被压缩(?)了不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清?
棕达北部的村子是半农半猎的生活方式。晚饭我们吃的是烤科尔佩达的肉,还有煮木薯这样的料理。肉虽然感觉有点筋,但是味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腥。木薯感觉上跟山芋味道差不多,不过稍微带着一点独特的泥土味,我还挺喜欢的。只是,这边不管什么料理味道都很淡。这也让我意识到了,在棕达,光是能用各种各样调味料来制作来的料理就已经很奢侈了。不过控制盐分摄入对身体也有好处。
在棕达这边,人们也非常重视老人和孩子。老人们会利用倒下的树木,灵巧的制作木碗之类的器具。不光拥有丰富的药草知识,而且对魔咒还有传说之类的东西也知道很多,在村里老人说话的时候周围就会围过来很多玩耍的孩子。适当的照顾一下,适当的听听对方说的话,似乎也很有趣。
内战的时候,最开始似乎只有男性参与了战争。大概这是各个部族都有的规矩,把「非战斗人员(女性小孩还有老人)」卷入战争是非常无耻的行为。但是,随着外国的介入,粮食生产陷入停滞,内战逐渐变得焦灼起来。最后非战斗人员当中也出现了想当数量的死者。
最后各个部族之间总算是缔结了和平协定,成立了新的政府,棕达终于走上了复兴发展的道路。从村里就能感受到,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开朗了起来。虽然有日本人帮忙挖掘水井的村子(就是在那里吃的科尔佩达还有木薯做成的晚饭),但是当然也会有不知道这些的村子「日本?那是什么东西」,最初非常警戒的注视着我们。
但是因为有村长、政府官员还有开发支援的民间团体的人向他们说明,他们是跟那些在各个村庄挖水井的人从同一个国家来的人(因为有他们周全的准备,我们才能顺利的去当地视察)。听到这些说明,村里人的态度感觉就变成了「哦哦,是这样啊」。大概是因为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在我们周围笑着跑来跑去的原因,场面也变得缓和了。
村子里的女性们身上卷着五颜六色的布匹跳舞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会觉得很厉害。平常这里女性的穿着一般都是T恤加短裤,应该是只有在接待客人的时候才会穿上传统的服装吧。围绕着篝火,裸脚踩在地面上。手脚还有节奏的打出拍子,做出复杂的动作。这么说会比较好吧,感觉比日本的盂兰盆舞还要更有节奏一些。
就是这样,虽然因为路况恶劣而很是烦恼,不过很开心,视察也非常顺利的结束了。不过丈夫在那之后,肚子又吃坏了,这段日子都是带着呻吟在上班。似乎今天才终于彻底恢复。「是因为科尔佩达的肉消化不了么」。是因为肠胃很弱么。听到我这么说,他就苦笑着回应道「你似乎比我更适合做外交官呢」。或许吧。我不管吃什么肚子都不会有问题。不过,只是胃口好而已,是没有办法成为外交官的呢。真是遗憾!
哎呀,斯莉在叫我了。外出视察的时候斯莉没有跟我们一起,所以我之前跟她约定好了要给她看在村里拍摄的照片。旅行回来之后一直都在忙于各种事情,直到今天都没能抽出时间。科尔佩达的照片,跟孩子们在一起游玩的照片,都想让她看看呢。
如果你能给我发来为五郎或者日本村庄的照片的话,我想不只是我,棕达这边的人应该都会很高兴吧(斯莉和乔恩都对日本非常感兴趣),不过这边的网络环境不太好,比较大的邮件经常要花上好几个小时才能收到。这点还真是抱歉。
相对的,我会全力发动想象。威风凛凛的为五郎。尽力照料为五郎的野野。两个人(一个人加上一只?)快了的生活。嗯哼哼,光是想想就感觉要笑出来了。为别人尽心尽力的野野!但是,对象如果是为五郎的话,会这样那也没有办法。在看了你们两人(一人和一只?)的相遇过程之后,我也知道了那是一只非常神秘的猫。我想对野野来说,为五郎应该就是你的福猫吧。
虽然我也是从小就想要养猫,但结果没能实现。因为父母调职的实在是太频繁了,这也没有办法。看到你会把心思沉迷在动物身上的时候,我就在想,时间还真是会改变一个人。不过,是个好的变化呢。野野寂寞的时候,我也会寂寞。野野满足的时候,我也一样。我有这样的感觉。
呐,野野。请再跟我说更多,更多有关你的事情吧。我们已经相距了这么遥远的距离,至少失去的时间让我们尽力填补吧。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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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值得一提的东西…
日期:2010年4月5日23:56:13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啊啊,小花!还请不要说这种扰乱我内心的话!我们两的人生,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我倒最后也还是没能得到与我共度一生的伴侣,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概也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吧。你所感受到的痛苦,与伴侣之间微妙的感觉,因为我的经验不足和无谓枯燥的性格没有办法完整的想象出来,感觉好烦躁,心理觉得也有些羞耻还有些后悔。
大概是我已经用完了吧。追求恋爱意义的热情。向某人寻求,以及传达的决心,能够比任何人都强烈的,感受爱的精神。
因为过早的遇到了自己命运的对象,我没有力量,也没有经验去面对命运的压力,只能默默的看着你从我身边离去。
命运的对象根本就不存在,或许有人会这么嗤笑吧。亦或者是,命运的对象不止有一个,只要再去找到其他人重新开展恋情就好了。只是十几岁时候的恋爱对象而已,就认为是自己的全部,那肯定是错觉,或许也会有这样的意见吧。
但是,我对这些的回答,全部都是「不对」。会说出这种话的人,肯定都还没有遇见过自己命运的对象。灵魂被吸引,连接在一起,没能感受过那美丽的瞬间。真是太可怜了。
没有年龄,性别,时间或者场所的限制,命运会唐突的降临。完全不会考虑对方有没有做好准备,所以才说命运是残酷的。
与命运的对象相遇,那就如同「死亡」一样,唐突而且残酷,就算是在年幼的时候会遭遇也没什么奇怪的,就算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时期,也会稍微有所感觉。
跟你相遇对于我来说就是「死亡」。因为与你相遇,让我感受到了无上的爱与喜悦,但是当你离去的时候,我永远的失去那股热情还有爱。
但就算这样我的生命还在继续。我明白了,就算是失去了你,就算恋爱方面已经彻底失去了热情与活力,也不会对实际生活造成任何障碍。人不仅仅是为了爱而活着。哼哼,不如说因为烦恼减少了,反而能倾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自己的工作还有生活上。
而且,恋爱的记忆还残留着。一想到甚至有人一生都不曾品尝过恋爱中那股高扬欢喜的感觉(嗤笑着说命运的对象根本不存,不就等同于是在说自己一次都不曾品尝过真实的恋情么),果然我还算是幸运的吧。毕竟那份璀璨还有闪耀的回忆已经永远的存在于自己的心中,哪怕自己被爱的就只有一个瞬间。
也正是因为这样,直至今日,我仍旧没有想要找一个伴侣这样切实的愿望。
不过请安心。「杀死我内心的是你」我这么说并不是在责怪你。
我只是觉得「像这样一个人生活下去也很好」而已。虽然我也跟好几个人交往过,但是,女性果然还是很难啊。「果然还是想要结婚,想要孩子」这样说着,最后还是无论如何都想要跟男行结婚的人也有。哎呀,真是苦恼呢。不管我怎么写,感觉都像是在对小花抱怨一样。但真的不是那样哦,真的。
悦子她只爱女性,因为她决定自己只去爱女性。她不希望自己恋人的嫉妒对象里头还有男性。我也一样。不,准确来说,我既不想要嫉妒也不想被嫉妒,现在的我觉得,自己就算不去跟别人交往也挺好。
重要的不是要不要与人交往,能否真正的爱上一个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小花或许会这么说吧。
爱的话,我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倾注的,十二分的爱,还有被别人爱。
那应该不是我的误会吧?
野野原茜
追加。科尔佩达,真可爱呢。而且,看起来好想很好吃。真是吃吃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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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值得一提的东西…。其二
日期:2010年4月7日00:34:09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矶崎花样
只有周末,小花才会有时间能坐到电脑前。这些通过你之前那些邮件的发送日期就可以推测出来,所以我就又给你发了一封。顺着你上封邮件里的要求,我准备写点自己这边的事情,至于回信你就随便写就好了。
虽然上封邮件里就已经稍微提到了一点,悦子你应该还记得她吧?(都说了回信你随便写就好了,但还是用了疑问句)她跟我到底怎么样了,我想我应该要告诉你。
悦子她是个年龄比我大很多,非常有魅力的人。感觉只要在她的面前,我就一直是在装成熟。因为不想让她认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直到现在,也还是这个样子)。想要成为大人。想要让自己能配得上她。
或许是知道了我内心的想法,悦子她还是个非常会撒娇,很可爱的一个人。就像是一个年龄相差比较远的姐姐,或者是一个认真的老师,教会了我跟多东西。但是同时,看着悦子把嘴唇压在我的锁骨上,安心入睡。每当这种时候,我又会感觉她就像是个小女孩一样。
「姐姐,想睡觉。摸摸」,听到她什么说,我半捉弄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悦子就笑着说「好了好了」。但是,我并不会离开她的身旁。自己爱着的。能够让比自己年长,非常聪明又凌然的人安下心来,一想到自己有这种能力,就觉得非常自豪。
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好。在那个,有着阳光房的家里。在那个将走廊改造,扩建出来的阳光房里,永远都充满着绿色。悦子还会时不时的买回花苗和观赏植物,毫不厌烦的增加花盆的数量。她似乎非常喜欢这样的种植活动。将新发的植株从花盆中分离出来,向叶片上喷水,摘掉已经枯萎的花朵,她一直都在非常开心的照料着植物。
因为我会专门跑去阳光房看书。偶尔她会让我帮忙给花浇水,我偶尔浇过头,或者没浇够,亦或者漏掉了某些没有浇的时候,悦子就会很生气。
「小茜啊,说你是虫子但却是书虫呢。不过偶尔也要有点虫的样子,稍微把目光放到花上啊」
「『是』我已经吃过苦头了」
这种时候,我就会特地用别有含义的话来回答她,悦子就算是闹别扭或者是嫉妒。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魅力,非常可爱。
自从搬到悦子家之后,我就几乎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母了。
我的父母,不是还对我有些期待么。觉得我总有一天会进入大企业上班,或者成为国家公务员,坚实、稳定的工作,然后跟一个能挣钱的好男人结婚。大概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而且也不想打扰我学习,所以对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关于这点,大概我的父母也没想到吧。毕竟在我们还是学生的那个时候,经济还很不错,到处都能找到好的就职地点。
我没有告诉父母,自己靠着奖学金进到了大学院。为了学习比较文学。为了学习这个跟赚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东西。
那个时候能够住在悦子家里,真是太好了。房租还有餐费,悦子什么都没有向我收取。托她的福,我能专心于大学院内的研究真是太好了。父母在知道了我的专业是比较文学之后,『那种东西,出了社会一点用处都没有』对我非常生气就是了。所以不管是正月还是盂兰盆节,我都没有回到自己父母所在的那个家。
直到现在也还是跟父母很疏远。虽然还是会时不时的通过电话说上几句就是了,虽说上了年纪,不过精神似乎还很不错。进入大企业或者成为公务员,他们对女儿的这些期待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比起以前,现在双方都能够更冷静的交流了。
只是,因为近期可能就要面对照料父母的问题…,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心情都很沉重。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父母到现在也还是对我抱有期待。希望女儿能够照料父母的期待,还有希望。不仅仅是父母,社会和世间各种东西加起来,就算什么都没说,但却还是在无形之中感受到了压力。
我拼命的工作,所挣的的钱,最终消失在照料依存于我的父母身上,一想到这就是我的命运,我就想要大叫出来。这也是命运。只不过跟上一封邮件中所写的,甜美的命运,感觉应该是不一样的。
以前,小花在信上写到过的,「不会感觉到窒息的场所」我想起了那个词。我们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到底要去往何方,才能自由的呼吸呢。就算是一瞬间感受到了自由与喜悦,也马上会像是云雾一样消散。
真正的自由,或许就是充满了寂寞、不安,让人感受到窒息的东西吧。就像是完全没有灰尘的清净空气就只存在于实验室中那样,没有人能够在那种地方生活下去。
「偶尔也跟父母联系一下呗」悦子她绝对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虽然跟家族之间还是会时不时的有一些没有办法的事情或者感情,我想她应该也很清楚。但她只是默默的,在物质和精神两方面支持已经成为研究生的我,作为恋人陪伴在我的身旁。仿佛她才是真正的家人。
小花应该觉得很不可思议吧。悦子她,到底是什么人。看起来也没有在工作的样子,她到底是怎么维持生计的呢。
真是奇怪,我当时其实也抱有同样的疑问。因为悦子她是在是太飘忽不定了,就算说她是用晚霞当做主食,只需要敲一下口袋就能掉出无尽的金钱,「原来如此」我想我应该也能接受吧。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对这件事情一点都没有在意,毕竟我还很年轻。还没有出过社会,对于赚钱养活自己这种事情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悦子的父亲是跟服装相关企业的一代目这件事情,那是在悦子去世的时候。
悦子的父亲在她三十岁之前就已经去世了,作为遗产,悦子获得了大笔的金钱和股票还有那个带着阳光房的屋子(作为遗产继承的时候,那里还没有阳光房,只是一个单纯的走廊)。在年轻的时候,悦子就像个嬉皮士一样的在世界中四处游荡,继承了父亲的遗产之后,就更加没有工作的必要了,所以就早早的在那个家中过起了隐居的生活。将走廊改建成阳光房,与绿色的植物成为了朋友。
听到了这些之后,真是轻松的身份啊,当时的我或许是这么想的。不过也确实如此。公司早就已经由悦子的兄长还有母亲继承并继续经营,需要悦子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只要不去挥霍,现有的金钱就足够过完一生了,不管是坐在屋里还是躺着睡觉,股票的分红都会为她带来收益。那栋房子所在的地段,土地也具有相当的价值。而且那个时候,经济泡沫还没有开始。
但是,我想悦子应该是孤独的。不过跟没有钱的孤独比起来,她这已经要好太多了。
悦子所拿到手的父亲的遗产,实质上就是家人给她的赡养金。相比于父亲构筑起来的莫大资产,悦子所拿到的钱还有那间老旧的小房子,应该也算不上什么(不过对我这样的平民来说,那已经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一笔财产了)。
那个家,似乎就是悦子的父亲出生的家。家人中会疼爱悦子的,就只有很久以前就已经去世的父亲那边的祖母。从家人手里拿到那间祖母曾经居住过的房子,非常重视的修缮旧屋的悦子,就算是现在,一想到这些我还是感到不能释怀。
悦子在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几乎就与家里断绝了关系。不管是父母还是哥哥,都说过「别让我看到你」,虽然从话语的细枝末节中大致了解到了她跟家人之间的关系不太好,但是详细情况我没有问。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我想悦子喜欢女性应该是原因之一。
「要我听从父母的安排结婚,那种事情对我来说不行呢」
曾经听悦子说过这样的话。
那个时候月子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中,看不出一点焦躁或者无奈的影子。强大聪明的她就算一个人也能活下去,但就算是生活在自由环境中,而且还是擅长处世的悦子,与家族之间的矛盾也经过了长时间的无视和不干涉,才稍稍有所缓解。自己身边人对自己的莫不关心,无法被家人所接受的痛苦,应该可以想象出来吧,这种事情就算不是性少数派也有可能会发生。我想,当时悦子应该已经有五十岁了,但是少女时代被家人所刻上的伤痕,还是会隐隐作痛。
缅怀悦子的时候,对我来说同时也是在思考「爱」和「教育」的意义。不管是爱还是教育,都有着在不知不觉中就转变成暴力的危险性。
我从小的时候就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跟父母好好相处。但是,我也并不觉得自己的父母不爱我。只是我所追求的爱和父母所倾注给我的爱,似乎稍稍有些不太一样。
如果将小时候的我,比喻成是种植在一个大花盆中孱弱的苗木的话,那我的父母就是向着花盆的一端,而且每次还都是同一端浇大量的水。「啊啊,根都还没有长到那边去」,「虽然根稍微长大了一点,但是这样浇水的话根会腐烂的」就像是这种感觉。
但是这种事情,不管是什么样的父母与子女,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际关系,都很常见吧。只向对方期望的,最正确的地方,倾注正确分量的水(而且还会按照需要添加营养素),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吧。心理已经知道水量不足或者过剩,所以会心烦意乱的说「才不是那样的!」,因为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当我们站在向别人倾注爱的立场上时,才会努力去按照对方的想法去思考。但是非常遗憾,就算是这样往往还是会把水浇到不正确的地方。
就我的父母来说,他们尽了他们最大的能力让我接受教育。虽然动机中混杂了一些私心(「受到良好的教育就能获得经济实力,自己也会因此而跟着沾光」打着这样的算盘),不过让我有了能够获取知识的机会这点,我还是要感谢他们的。
就算拿自己去跟别人相比也没有意义,这种行为偶尔还会显得很傲慢。但是,硬要说的话,悦子她成长的环境要比我优越的多。不用为金钱发愁,有父母和兄弟(家里甚至还有帮佣的样子),也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她,唯独缺少了爱。双亲如果要跟她说有关教育的事情的话,那就是要借着教育的名义强迫她或者对她施展暴力,这似乎就是悦子的认知。
但就算这样,悦子还是爱上了别人,成为了有着正常思考的大人。我想,到达这一切的道路一定非常辛苦吧,就像是缺少了地图和指南针的旅行那样。
悦子她,直到最后一刻还在亲身实践着自己的爱情。正是因为认识到了「自己没有从家族中获取到爱」,她才更加愿意向别人倾诉爱意。
但是,有很多人在不知晓爱的情况下,就失去了前行的力量而倒下了。应该会有什么人去责备他们吧。在恶劣的环境中到底能忍耐到什么程度,当然会受到个体差别的影响,只是无法忍耐下去而已当然不应该受到责备。需要被责备的,是没有给与适当爱的环境。没有浇水,或者给了过量的水导致植物枯萎,这种情况下应该被责备的当然不是植物。
悦子的努力,信念,以及向着理想不断前进的强大精神。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愈发感到惊叹,对她的尊敬和爱也愈发深沉。然后,我希望我也能变得像她一样。
不是永远盯着那自己已经无法得到的,而是去寻找新的,自己想要给与爱的人。就像悦子那样。
总感觉没有办法好好的表达出来呢。关于悦子的事情,我这还是第一次告诉别人。
花,写了这么长真是抱歉。一想到这封邮件会被你看到,我心底里就鼓起来勇气。
后面还会继续。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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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值得一提的东西…。其三
日期:2010年4月13日22:15:12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矶崎花样
这个周末,因为没有收到你的邮件,内心感觉有些烦躁。明明自己都已经写了,不追求你的回信,我还真是奇怪。
是不是因为我写了悦子的事情,所以让你的心情变坏了呢,内心这个想法也是我烦躁的理由之一。不过像这样为了无意义的事情担心,本身就很奇怪呢。
「没什么,不管是谁的事情,都可以自由的写上来哦」,大概,在回信中你会这么写吧。
那么我就接你的话(虽然是我擅自想想出来的「你会说的话」),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写邮件的后续内容。当然,本职工作我也有好好的完成,还请放心,毕竟我有为五郎在一旁帮忙。
因为邮件异常的长,所以就用附件发送了。自己的工作就是写作,写出来的邮件也这么长,到底是有多喜欢写文章啊!但其实也已经有点腻了。事实上,我并没有多喜欢写作。虽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不过我想,我一直有很多东西——想要告诉别人——告诉小花。平常的我就算是坐在电脑面前,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在发呆。
*
当时,我正在写研究生的论文。因为已经获得了教授的认可,题目也已经提交给了大学,剩下需要做的就只是在期限之前把论文写完。但是,实际做起来却很艰难。论文没能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展开,应该已经收集的非常充分的资料仍显不足。一不小心就开始逃避现实,看起了毫无关系的的书。
总之就是非常努力。我还减少了书店打工的时间,每天都窝在图书馆里搜集资料,或者坐在自习室的桌子前双手握着稿纸。那个时候,论文还都是用手写的。现在看来还真是难以置信呢。
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活许只是认真的在扮演,「正在专心写论文的自己」而已。事实上,成为研究者的品味、实力还有欲望,我根本就不具备这些,自己心底里的某处也隐隐约约的明白。
为了不打扰到我,从走廊走过的时候悦子会放轻脚步,本身应该是我做的家务也被她分担了很多。悦子所做的料理还是老样子,自我主义特色浓厚的创作料理。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跟往常一样的吃着她做的料理。然后到了深夜,我终于下定决心从桌子前离开,在自己的屋子里,钻进被子时候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在我白天去大学图书馆的这段时间,悦子甚至还帮我把被子晒了。
悦子对我这无微不至的支持还有鼓励,我想要感谢她,但是又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感谢才好。而且,注意到的这些反而成为了阻碍,结果自己反而没办法直率的面对她。每当这种时候,悦子就会微笑的对我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连抚平自己心情的余力都没有的我,自然也没能发现悦子身体状况的异变。
从秋天的时候开始,悦子就对我说她稍微有一点贫血的感觉。确实,感觉她「稍微有点瘦了」,实际上我也确实问过她「没有问题么?」。悦子每次给我的回答都是「没事没事」。
「一定是苦夏的后遗症。而且到了这种年纪,吃饭吃不多也不可能长胖。我跟小茜不一样啊」
「是是,就像你说的,我不光不知道苦夏而且还很胖。总是吃那么多真是抱歉」
跟平常一样,我们轻浮的结束了对话,现在每次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好后悔。因为我的怠慢。在自己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时期没有为她提供关心。
听起来或许像是我在为自己找借口,悦子后来还是恢复了精神,我也专心的准备着十二月份论文提出的事前工作,我们两人过着跟之前所说过的一样的生活,「应该不会有问题」自己的内心已经擅自接受了这件事。
但是,刚进入十一月的一天,傍晚的阳光房里,悦子疼痛的蹲在了地上。想要冲杯咖啡的我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了这一幕,我吓了一跳慌忙跑到她的身边。「怎么了!」我抱着她的肩膀询问,但是悦子已经连说不出话来了,她紧紧的咬住牙关,身上还在不停的冒汗。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终于想到了自己应该去叫救护车。不,或许时间也就过了十几秒而已。在这段时间里,悦子的状态变得稍稍能说出话来了,
「抱歉,肚子突然就痛了起来。最近感觉有些便秘」
她这么说。
「等到了明天。绝对会去医院。不去的话,连话都说要不出来了」
事后在回想起来,悦子应该是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有疼痛的感觉了,只是被她隐藏了起来而已,因为不想让我担心,不想让我感到不安。
悦子她,一直都很会照顾别人。当我很晚还在自己屋里修改论文的时候,她就会拿着梨子之类的东西过来给我。那个时候,悦子会非常感兴趣的看着我手下压着的原稿用纸还有厚厚的书本。
「小茜会成为大学的老师么?」
「嗯~,谁知到呢。我感觉应该办不到。如果是真的想要成为研究者的话,我想应该还需要更努力的学习」
「去做不就好了」
悦子她似乎是真的相信我有那样的才能,非常自然的在劝我。「只要小茜想的话,不管需要多少都行。你看我,不是还挺有钱的么」
「那些钱请为你自己已经迫在眉睫的老年生活好好存起来」
「人家也偶尔想要表现一下善意么,真是讨厌的的孩子」
故意做出闹别扭样子的悦子好可爱,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因为我非常强硬的态度,第二天,悦子直率的去了医院。大概就算她自己不去,我也会强行带她过去吧。悦子拒绝了我作为「看护人」同行的要求,她基本上是个非常特立独行的人。
我没有去图书馆的心情,就只是待在家里等着悦子回来。双眼埋在原稿用纸当中的我,展现出了往常无法比拟的集中力。
上午就出发去医院的悦子,直到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我的内心充满了焦躁,而这股焦躁渐渐转变成了对自己的愤怒,「果然我也应该跟着她一起」,终于听到了玄关传来了开门声。我快步飞奔了过去,
「怎么样!」
我询问她。站在玄关门口水泥地面上的悦子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脸上却还是挂着跟往常一样的笑容,
「说是胃溃疡~」
她回答我,「因为想着可能需要拍片子或者做肠镜之类的,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没有吃东西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那就,先喝钡剂吧』去了医院马上就开始做检查。然后,就查出了出问题的是胃」
「然后呢?」
「所以说了,是胃溃疡哦。啊~啊,本身就已经有便秘的问题了,因为钡剂的关系好像现在更严重了」
我摇晃着正在脱鞋子的悦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胃溃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要做手术么」
「不会,不会。只需要吃药,然后平常注意饮食就没问题了」
花,虽然你可能觉得难以置信,但我当时是真的相信了悦子所说的话。心里还觉得太好了,「这样啊。那就必须要静养了」我当时天真的这么说。
简直就像是个绝世的傻瓜。
在那之后两周左右的时间里,悦子每天出去买东西,在阳光房里看书或是眺望着植物,看起来跟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也跟以前一样,整天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在吃晚饭的时候才会好好的看着悦子的脸。她似乎还是没什么食欲的样子,而且在吃饭前后都会喝从医院开回来的药物。
「怎么样了?」
我吃着悦子做出来的料理。向她询问。料理中满是香辛料的味道,还是跟她以前一样的创作料理,这种料理对胃的负担算不算小真是个疑问。
「嗯,感觉好多了」
悦子这么回答。
然后,十一月中旬左右的某天。悦子突然对我说。
「我要稍微出去旅行一下」
我当然很吃惊,也阻止过她。事情这么突然,而且悦子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与其说是还没恢复,不如说感觉她更消瘦了。
「但是,要怎么去医院?」
「前天去过了哦。已经好很多了。而且药的话。只要带着,不管是在地球的什么地方都一样能吃,不会有问题的」
「就算你这么说,旅行这种事…。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我更加吃惊了。虽说悦子身上依旧残留着嬉皮士的气质,是个非常自由的人,但是这也太突然了。
「到底是为什么,要去什么地方」
「以前四处游荡时候,在新加坡认识的朋友,前段时间跟对方久违的通了一次电话」
一边说着,悦子从起居室的沙发上站起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我跟在她身后,然后眼前的景象让我越来越吃惊了,一个大大的银色旅行箱就放在房间的正中央。悦子她连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了。
「我说要沿着马来铁路去旅行。对方就说要陪我一起到吉隆坡。这边也开始越来越冷了,我觉得这种时候正适合去东南亚那边悠闲的旅行」
「悠闲,你准备去多长时间」
「一个月左右吧。我打算是年前就回来的」
悦子说着就从抽屉里取出了护照还有药盒。「抱歉呢,小茜。明明你正在忙着写论文,我却一个人悠闲的一个人跑出去玩」
「这倒是无所谓…」
本身就是我借住在她的家里,从正式开始写论文的时候开始,我就更受到悦子的照顾了,这些我自己当然清楚,所以没有办法特别强烈的表示反对。「新加坡的那个人,是女的?男的?」
悦子转过身靠近我,轻轻的捏了捏我的脸颊,「小笨蛋」她笑着对我说。
「是女的哦。不过我们只是朋友」
当我我内心怀疑的还是,是真的么。自己到底天真到什么程度啊。明明就还有其他更值得怀疑的事情。
当晚。就像是瞅准了我关灯的时机,悦子钻到了我的被子里。平常,我们都是在悦子卧室里那床大被子里睡觉的,但是自从开始写论文之后,我用的就一直是铺在自己房间里的被子了。
「不会很挤么。还是去小悦的房间吧?」
「不了。这里好暖和,而且我也已经困了」
悦子把身子向我靠了过来,透过睡衣,在我的小腿附近感受到了她指尖冰冷的触感。我们两人抱着对方,躺在同一床被子里。就记得当时自己抱住的悦子的腰,是那么的纤细。
「悦子。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更大一点的医院看看吧。医生这么说了?」
「哎呀,不是的不是的」
明明说自己困了,悦子说话的声音却很清晰。「我之前不是去的坡道那边的前田医院,而是新宿的T医大医院哦。抽血检查什么都有好好的做了,前天医生跟我说的结果。也就是在胃壁完全恢复之前,要控制饮酒之类的」
「这样么。那就好。」
我慢慢移动自己的手掌,轻轻拍着悦子单薄的后背。「就算是出去旅行也不能太放松哦。啤酒还有重油重辣的东西都不要沾。啊,腹带带了么?虽然不是很清楚那边的气候,但如果空调太厉害的话也一样会冷吧」
「简直跟妈妈一样」
「是小悦太让人担心了吧。这段时间你明明都不怎么精神,现在却突然又说要出去旅行」
「才没有」
在昏暗的房间中,悦子眯着眼睛看向我。「『太过放松』这种词①,现在的年轻人应该都不会用这个词了吧?」
「真是的!」
我嘴上说着,就装作睡觉的样子背过身去。只是因为空间狭小所以很难完全背过去就是了。
「晚安。明天你一个人去机场么?」
「嗯。因为是『轻松』②的箱子,我一个人也拉的动,而且我数准备叫个出租车的」
对了,在写下这些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悦子会管那种带轮子的旅行箱叫做『轻松』。而她管那种老婆婆推着买菜用的,像婴儿车一样的小推车也叫『轻松』。
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在写下这些的时候,自己的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悦子的声音。文章,还真是奇怪的东西呢。仿佛是能够连接过去和那个世界的咒文。
「到了那边记得联系」
在昏暗的房间中我感受着悦子的体温,小声的呢喃着。
「是是」
「就算是在旅行中,也要不要忘了给我写信还有打电话」
「小茜,你还真是喜欢担心呢」
悦子她把额头按到了我的背上。我们就像是书上说的,躺在海滩上晒太阳的海豹那样,并排躺着,度过了一整夜。
第二天我站在玄关门口,目送着悦子拉着轻松箱走在大路上。在拐角的地方悦子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像我挥手。而我也同样向她挥手,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悦子。她的脸上带着笑容。
之后我们还通过几次电话。内容大概都是些「我到新加坡了」,「顺利的跟朋友再会,还在酒店的游泳池里游泳了」,「从明天开始就要去坐马来铁路了,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会没办法跟你联络」。虽然我每次都会询问她,身体状况怎么样,但悦子的回答一直都是「没事没事」。
现在回想起来,她所打来的电话中完全没有那种旅行该有的「气味」。如果是在海外的话,那么空气中肯定会充满大街上嘈杂的声音。但是电话的另一边,悦子的身后一直都是静悄悄的。「因为一狠心,住了比较好的酒店」悦子是这么解释的。
那个时候,持有随身电话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而且也没有邮件什么的。在外国乘坐铁路移动的悦子,我根本就没有可以跟她取得联络的办法,精神完全没办法集中到论文上。就算是去图书馆或者大学,只要内心一想到悦子可能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打来电话,自己就会想要赶快回去。说起来那个时候无人接听的电话还都是录在电话机附带的小磁带中呢。最近这二十年技术的进步还真是惊人。平常的话还只是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吧」,这些都被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随着时代的变化,通过邮局邮寄信件逐渐被传真取代,现在都变成电子邮件了。那些出生在江户时代,比较长寿的人甚至还能完整看到用快马送信被一步步转变成了现在的电子邮件。感觉在这二十年间,技术进步了能有三百年。
…….我刚才到底在说什么。不不,我当然还记得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要把这些写下来实在太痛苦了,一不小心就逃避到了别的话题上。
自从她说去做马来铁路了之后,我们的联系就中断了,我在不安中度过了两周。终于,悦子打电话回来了。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冬季清晨。
「你现在在哪里?」
我向她询问。
「天国」
悦子的声音是那么的遥远,但是话语中却依旧能感受到她的笑意。「一个像天国一样的地方,南方蓝蓝的海洋。还有大量的鱼在海里游来游去」
不用担心,悦子对我说。我马上就会回来。
我静静的等待着。肯定,有些晒黑的悦子,会带着跟家里挂在墙上的那些装饰差不多的,照片还有贝壳之类的特产回来吧。但是,时间又过去了一周,悦子还是没有回来。
我开始感到不安,还去向很多人询问。话虽真么说,但我跟悦子共同认识的,也就只有书店的人。悦子的朋友,书店的社长也非常担心。他似乎连悦子出去旅行了这件事情都不知道。听到我找他咨询,
「最近,都没有看见她,我还在想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说,顺便还四处去调查。但是,却完全没有找到有关悦子的线索。
悦子到底去了哪里呢。她又是从什么地方打电话过来的呢。然后又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的内心充满了担心和不安,论文什么的都已经无所为了。我还在玄关的门前,贴上了给悦子的留言,「马上就会回来,请在屋里等一下」,我每天都漫无目的的在街上四处游荡。寻找着悦子,新宿还有涉谷到处都去。但是不管怎么寻找,也还是没有找到悦子。
自从悦子出发去「旅行」,时间已经过去了超过一个月,转眼马上就要到年关了,终于,悦子的哥哥从自己家里过来了。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知道。悦子住进了都内的医院。因为胃癌,虽然做了手术,但是已经太迟,一周前她就去世了。
简直无法相信。我知道悦子跟家人之间的关系不太好,之前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哥哥,所以坐在起居室沙发上那个五十岁后半的男性是否真的是悦子的哥哥,以及他所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我都心存怀疑。就算他真的是悦子的哥哥,也不能否认他是为了让我个跟悦子分手而故意来骗我。
我已近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下去了,悦子的哥哥见我陷入了沉默,他对我说。
「想要多少」
过于唐突的话,让我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则是继续说下去。「悦子已经把遗言放到了律师那里。内容是,股票和现金归我和母亲所有,这个家留给你。现在因为葬礼才刚结束情况还有些混乱,但手续之后肯定还是要办的」
就算他这么说,也只是让我的内心更加混乱。悦子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在我的内心一点实感都没有。
看着我一直保持沉默,他的哥哥大概认为,我是个头脑不怎么聪明的女性吧。比起对只与女性恋爱的悦子感到同情,更多的应该是对自己妹妹跟这样的女人「同居」而感到生气,轻蔑,想要敬而远之吧。他没有碰我端出来的茶水,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我还会联系你的。不过我先说明,家里的人都觉得,应该把这座房子拆掉,土地转卖出去。如果你想要按照她的遗嘱要求这座房子的话,那么我们也会通过法律去争取,还请好好的考虑清楚」
我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的时候,我终于在没有开灯的屋子里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间,钻进了被子。
包裹在悦子最后一次睡过的被子当中,就像悦子哥哥所说的那样,我开始考虑了起来。
悦子已经死了,这大概是真的吧。为什么,悦子什么都没有告诉我。遗产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想要。也不想被别人问,「你想要多少」这种问题。
咕噜咕噜咕噜,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脑海中翻滚,我就这样在被子中蜷缩着过了两天,既睡不着觉也吃不进东西,只是偶尔会起来上个厕所或者喝口水。当然,我既没有哭,也没有笑。就像是一尊没有表情的石像,只是躺在被子中而已。
第三天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在浴室中把身体清洗干净。然后,我去找书店的社长,把事情告诉了她。当然,社长也是一脸惊讶,默默的听我说完这一切。突然听说自己多年的朋友去世了,应该没有人会不吃惊吧。
我不知道社长是怎么分析从我这里听来的情报。但是最后,社长这么对我说。
「那么,野野原准备要怎么办」
那个时候,我内心才真切的感受到,悦子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要,或许只能搬出去了吧。但是如果那样的话,悦子一直重视的那些植物,还有那个家就会消失。我不想看到事情变成那样。
那之后,社长马上就开始联系所有跟悦子有关的人。而我,也寻找着悦子遗留下来的信,开始跟她的朋友还有认识的人联络。在家中寻找的时候我才发现,悦子的房间早就已经收拾的非常干净了。大概,在她出发去「旅行」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吧。笔记还有信之类的东西,全部都整理好了放在抽屉里。我委婉的向他人传达着悦子已经去世的消息。
悦子的朋友还有熟人,一个接一个的前来拜访。还收到了很多从国外的联络。老幼男女,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最年轻的,是车站前鱼店家的小女孩。只有五岁。悦子每次去买东西的时候,都会友好的和她说话。她的父母也跟一起来了,他们带走了悦子一直很珍视的迷之木雕(应该是非洲的民间工艺品?)还有悦子种的兰花。
最高龄的,是菲律宾的老婆婆。「都已经八十岁了,居然还会收到这么悲伤的通知」信上用英语写着这样的内容。是她的孙子代笔替她写的。我从悦子的首饰盒中,选了一个串琉璃的项链和玛瑙的胸针,通过邮递的方式寄给了他们。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分发了悦子的遗物给来访者们。阳光房中的植物,还有悦子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那些奇妙的东西,渐渐的减少,它们全部都被交给了会认真保存它们的人。
在空荡荡的家中,只有我一个人静静的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悦子大概是因为顾虑我,所以才什么都没说,静静的从我面前消失,虽然理性上思考能够理解。但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她的死一点实感都没有。潜意识中总是情不自禁的向玄关走去,心想着她会不会一脸平常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那么走进来。
过了两个月之后,她的哥哥打电话来了。
「我什么都不要」
这是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只是,请告诉我悦子的墓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
过了几天,一张朴素的明信片就寄了过来。上面简短的写着灵园的名字,还有希望我在四月之前从屋里搬出去。
悦子她被埋葬在东京郊外一座大型灵园里。那并不是她家族的墓。在那崭新的墓碑下面,就只有悦子一个人。我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中,围巾一直裹到下巴,站在她的墓前。
埋在地面上的墓石。外国的电影中不是经常会有么。就是那个将已故之人喜欢的诗刻在上面的,像金属板一样的东西。上面刻着悦子的名字、出生的时间,还有死去的时间。
我低头看着那黑色的石板,
「你真的在这里么?」
我低声呢喃着。当然没有人回答。我虽然献上了鲜花,但是却没有点上线香。因为悦子不信仰任何宗教。坐落在山丘上的灵园中,吹过了寒冷的风。树叶飘落,景色非常凄凉。
既然你没能进入家族的墓,像这样一个人沉眠于此的话,那么就由我来照看吧。悦子的这座坟墓,就有我来照看。这样也好,因为这样的话,总有一天我也能跟你一起,待在这里。
我想,这样或许也好。悦子不相信死后的世界。坟墓什么的,有没有对她来说都无无所谓吧。只不过要是跟完全合不来的家族,一起待在同一个石头下的狭小空间里头,果然还是会觉得痛苦吧。像这样悠闲的,单独一个人,对悦子来说或许反而比较好。这么一想,我感觉内心有了些许的安慰。像猫或者象那样,在察觉到自己死期将至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离去,感觉确实很像是个性高傲的悦子会做的事。
花,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相信悦子已经死了。内心的某处一直在想,或许某天,就会在什么地方的街角突然遇到她。不,或许我只是在内心这么期望着吧。
悦子肯定会说着,「好久不见,最近好么?」跟我打招呼吧。或许还会邀请我一起去喝茶什么的,两人说着在互相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各自都做了些什么。然后,面带笑容的道别。「那就再见了,保重」,定下之后再见面的约定。
我心中甚至觉得死亡就会是这个样子的。
就算是现在,一想到悦子最后对我展露的笑脸。她在街角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我那个时候的表情。根本不像是要永别,那表情,仿佛就像是在期待着下次再见。并不是来世再见,也不是说自己今后会在别的什么地方活着的意思。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好好的表达出来,「只是还没相见而已」。就像是在出生之前,我们还没有相见那样,跟死去的人也是,感觉就只不过是还没想见而已。
从灵园回来之后,我离开了家,没有拿任何跟悦子相关的东西。因为我觉得总有一天还会再见到她,所以不需要这些有形的东西。悦子给我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记忆。那些记忆会永远存在于我的心中,在我喜欢的时候,我随时都能把它们取出来,眺望,倾听。所以有形的东西,我不需要。
只是,准确来说,我还是从她的哥哥那里收到钱了。由他的部下带过来,强行放到我这里的。三百万圆。一想到对方要拿这些当做抚慰金我就非常生气,想要强行返还回去,但是,书店的社长却不知道为什么阻止了我。
「野野原小姐,钱还是收下比较好。小悦她本身是想要把那个家留给你的吧?但是你却离开了。就算只事土地金的一小部分也好,你还是收着吧。毕竟那个家族也不可能会全部给你」
话这么说倒也没错。我后来用那笔钱作为本金,,跟大学的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小的编辑部。是一家通过取材,编写报道,制作书籍还有杂志的公司。
研究生论文?我姑且还是写出来,提交了。因为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为悦子失踪的事情而担心。因为这个原因,也因为自己的实力不足,论文写得非常惨不忍睹。不过总算还是拿到了及格分,我一点都没有要继续进修博士的打算。虽然有些迟,但是我非常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不适合去搞研究。
开办编辑部倒是进展的很顺利,虽然繁忙,但也能赚不少钱。因为那个时候,经济状况还是一片大好,有很多人都在从事自由职业,觉得就职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再考虑都行。各行各业都一片大好。我也开始了在现在这间公寓里的生活,从早到晚,几乎不休不眠的工作。
在那之后过了五年,我将编辑部全权转让给了一起工作的朋友,作为自由工作者独立了出来。虽然觉得要是再继续待在编辑部里,像那样工作下去的话人就要死了,但是独立出来之后,接不到委托生活就没办法继续,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繁忙。不过能有这样的生活也挺值得庆幸的。我也不年轻了,虽然想要一个人孤零零的活下去,但是「孤零零」还真是挺难的。
我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全部都要感谢悦子。悦子,还有她留给我的那三百万。
悦子的墓,我每年都会在她的忌日前后去一次。大概是悦子的其他朋友也去了吧。每年,墓前都被摆满了鲜花。
结果到最后,我都没有哭。
因为悦子对我说过,不要担心。我马上就会回来。
虽然去新加坡乘马来铁路旅行的事情是骗我的,但是她说马上回来这句话,我想应该不是在说谎。悦子是真的准备要回来。所以她才会去医院。
因为悦子绝对不会背叛我,也绝对不会做出让我伤心的事。所以没有什么好哭泣的。
那个家被拆毁的时候,我没有去看。因为我不想看到。我不知道现在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在我心中,那个家现在还在那里,还跟以前一样。
**
要是因为附件文件夹的原因,这封邮件你没能收到怎么办。但是,那样或许也好吧。我还是第一次像这样把悦子的事情转化成有形之物。感觉心里突然就舒畅了。明明这些都跟你毫无关系,我却还是通过邮件发给了你,要让你觉得困扰了的话那还真是抱歉。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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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野野原茜之前那句话用了个比较旧的语法,还有下面日本因为辞书大部分由民间出版,再加上出版物众多,导致语言演化速度相较于其他语种要快不少(一般认为,如果一种语言被分割在了两个不相往来的区域,那么百年左右就会演变成两种不同的语言,方言实际上就可以认为是演化中的语言亚种。只是现在因为网络的关系很难再见到这种情况,而且因为中国的网络兴起,中文的演化速度其实也挺快的),这种做法虽然可以加快语言的进化,但同时也造成了比较多的‘死语’。
②她给这个带滚轮的箱子起的外号,直译过来的话应该是‘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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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Re:值得一提的东西…。其三
日期:2010年4月26日12:22:36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啊啊,野野!
你的语言,你的声音,全部都传达给了身处遥远棕达的我。你写给我的邮件,我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里现在是四月二十五日,周日的深夜。抱歉,一直没有办法给你写邮件。棕达国内现在稍微有点不稳,所以大使馆这边也很忙。最近发生了很多日本那边的报道上没有写的,小事件。关于那些,我之后也会写给你。
看了野野发来的邮件,复杂的感情在我内心翻腾。各种各样的感情,有悲伤,也有喜悦。但是最强烈的,应该是嫉妒吧。悦子到底给野野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她到底有多么重视野野。然后,野野又是如何,深爱着悦子。这些都清晰的传达给了我,所以我会嫉妒。
我比不上悦子。我想要更加的去爱野野!要是当初的我能更珍视你就好了,就像悦子那样。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要是能更长一些,等到我们都长成了大人之后还继续待在一起的话,那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关系呢,现在的我总是情不自禁的去思考这些已经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啊,我也感觉到了自豪。野野果然是知道爱的。我所爱的人,是一个值得去爱的人。通过你,我再一次知道了悦子的事情。我很自豪。因为野野。因为悦子。还因为,爱着野野的自己(我很无耻吧。因为很羞耻,所以这句话只能小声的说)。
也是要反省。感觉我这个恩,每天都过的浑浑噩噩的,对周围的人和物,还有爱,都有些过于迟钝。
野野,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不知为何,现在的我感觉内心很满足。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代我告诉悦子。是她给了我思考这些的契机。现在的我,变得能够向周围传播自己的爱了。感觉自己内心的什么东西受到了净化。如果没有这些的话,我们没有办法生存下去。内心也不会抱有希望。
看了野野发来的邮件,我就像是洗净了被阴云遮挡的目光,能够用充满希望的内心去重新看待周围的一切了。
啊,「洗净被阴云遮挡的目光」,这句话本身是棕达这边的谚语。因为发音很难,所以自己说的时候总感觉有点不太对,不过斯莉还是听出来并告诉了我这句话的意思。听她的解释,感觉意思比较接近「虚心坦怀」。「从各式各样的烦恼中解放出来」其中有着这样的含义。
因为棕达这边有很多尚未铺装的道路,灰尘非常大。稍微被风一吹,首都达塔就会飘起漫天的沙尘,看起来就像是染上了淡茶色的晚霞一样。而且因为空气湿度比日本低,这样的状况会更加严重。鼻子、嘴巴、眼睛里全都是细小的沙尘,每次从市场回来之后,洗手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连眼睛之类的其他地方起洗一遍。所以,
「这句话说,深有体会」
斯莉听到我这么说之后,
「太太,这句话不是那个意思哦」
她笑着对我解释。这我才知道了这句话正确的含义。
我想应该是来自『Amazing·Grace①』吧,「虽然过去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现在能看见了」里头不是有这样的歌词么。当然,原因是由于神的恩赐。棕达的国民大约有九成左右都是基督教徒,所以我想,「洗净被阴云遮挡的目光」会有这句话,多少也是受到了一点宗教的影响吧。
虽然据斯莉所说,这句谚语的发源是「棕达这里,一双美丽的眼睛,不论男女都被看做是美型,善良的象征」
「美丽的眼睛,指的是什么样的感觉?像是眼白的部分没有血管浮现,或者眼瞳完全漆黑,这种感觉?」
「说的也是呢,不过最重要的应该还是曲线吧」
「是指眼睛的外形?」
「不。眼球的曲线…,应该说是张力或者强度吧。从侧面看的话,眼球外形所绘出的弧度,看起来要像『新月②』那样」
斯莉指着路上经过的人跟我举例,「只是几乎没有人能达到这样的标准,硬要说的话就像那个人吧」,「还有刚走过去的那个男性也是」,虽然在市场上的时候看了几个例子,但是到现在我还弄不太明白棕达人所说的,「如新月一样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而且,把眼球的轮廓当做是判别美的基准这种事,也太细致了,感觉都跟恋物癖差不多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说的「脚型很漂亮」,「鼻梁挺拔」,仔细想想不也差不多么。
感觉话题跑偏了。我想说的是…。我想说的是,什么来着的。虽然没有办法很好的表达出来,如果现在我们能再会的话,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再像当年那样,把那股热情、信赖、还有爱付诸实践么?
嗯,肯定就像是埋藏在沙土中遗迹那样吧。就算是将遗迹从沙土中挖掘出来,遗迹也还是遗迹,纵使能看出当年的光辉,但却再也无法取回往日的风采。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是通过电影,或者CG技术,暂时还愿当年的景象而已。
我的内心还是会不断回想起来,那座埋藏在沙中的遗迹,你所构筑起的神殿。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再次回到那里。挖掘出坚硬的的砂石,就算是指甲剥落也无所谓,我想再次回到那座遗迹,躺在冰冷的岩石地板上。你是如何碰触我的,又是如何在我耳边低语的,就让我怀抱着这些回忆,沉睡吧。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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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说‘奇异恩典’这个名字应该大家应该就都知道了吧。
②原文实际上是‘三日月’,一般大部分都会翻译成新月,但实际含义跟‘新月’略有不同,‘三日月’这个词的限定范围要比新月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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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Re:Re:值得一提的东西…。其三
日期:2010年4月26日17:11:23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花,发生什么事了?你发给我的邮件,好像从中间断掉了。
我偶尔也会,去探寻内心中的遗迹。跟你一样,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石地板上。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些与你一起度过的时间,渐渐的地板就变热了。在我的神殿里,如果扫去沙尘的话,现在还能看到尚未褪色的壁画。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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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抱歉!
日期:2010年5月2日19:24:48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原茜样
哎呀,野野,抱歉!
上次,我好像不小心摁到发送的按钮上去了。本身我只是想把写的东西先保存下来,邮件虽然用起来很方便,但是也有不便的地方呢。
我真是的,到底在邮件里头写些什么不明所以的东西啊。真是羞耻。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真的非常感谢!…我,是不是有点双重人格的感觉?还觉得自己给你发了一封像诗一样的邮件,一整周都在兴奋。
那边现在是黄金周吧。不过因为野野是在家工作的,所以跟你没有关系啊。还是说,你去了东北的渔村,又去见那些老爷爷老奶奶们了么。
黄金周什么的,我这边当然没有,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每一天。现在是周日。好不容易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以轻松的坐在电脑面前。
因为失误发给你的那封邮件,因为在写的时候棕达这边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零点,日期都变成了周一。想要赶紧去睡觉,但是忍不住又想写下去,结果就变成了「深夜情书」那种莫名其妙的内容。只是不小心稍微碰了一下按钮,邮件就非常干脆的发送了出去。电子邮件真是讨厌。如果是用书信的话,只要站在邮筒旁边等待取信的回收车,还有办法把丢进去的信再取回来。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曾经跟你写过的那些信(准确来说,是满满的塞在纸箱中的「山」)被我再次拿出来看了一遍。第一分别的时候,我还给你的那些。第二次分别的时候,你又给了我的东西。我们至今为止所交换过的全部信件,现在还在我手边保存着。
虽然跟着丈夫的调职,我也在跟着到处跑,但是这个箱子我一直都非常珍重的呆在身边。也是因为这样,这个由信组成的山跨越了大海,现在在棕达这里。我久违的打开箱子,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高中,大学时候我们的笔记,当时的我们还真能写出这样的信呢。好怀念。
然后,我就看到了曾经自己写在纸上的「写信真是好急人啊」。虽然都是我自己写的,「要是有更快捷的通信手段,能让写出来的东西一瞬间就传到对方那边就好了」。「这种事情也只有超能力者才能办到吧」我当时还这么说。
真是好好笑。二十年前左右还认为只有超能力者才能办到的事情,现在的我们居然就理所当然的使用着。甚至还会抱怨。「邮件真是不方便。只是不小心错摁到了送信的按钮上而已,就丝毫没有挽回的办法」。还真是奢侈的烦恼呢。就算是技术进步了,但是人类自己却一点都没有进步。总是在不停的犯错。
上回的邮件有些诗的感觉,是因为我自己内心也不知道,要怎么写才能把自己的想说的东西传达给野野。
我想我的内心应该非常动摇。看了野野发过来的邮件,嫉妒悦子跟野野的关系。或许我自己心中还有一种你我之间的爱是永远的错觉。所以才会感觉被你背叛了。
但是,我们之间的事,早就已经化作了记忆,作为遗迹被埋藏在内心的沙土之中,这些我都明白。就像是宝物那样,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挖掘出来,永远的沉睡在那里。
野野,我啊。都没怎么跟丈夫在一起睡过。我们这样的夫妇,大概没有多少吧。
我并不是说我们的关系不好。丈夫也没有过在外花心之类的事情。而且就算想要花心也很难,丈夫还有工作,必须在世界各地到处移动(而且每次在外赴任我都会跟着),他大概根本就没有跟异性去做些什么的时间或者精力吧。啊,要说同性的话,我想应该也没有。因为我自己有过经验,知道恋爱的对象并不仅限于异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麻烦。因为一旦认定伴侣花心了的话,就必须同时警戒异性和同性。
丈夫跟我就像是战友一样的存在。在晚饭的餐桌上关系良好的说着当天发生的事情,如果某一方陷入危机的话(像是吃坏肚子之类的)另一方会全力守护。在这异国他乡,信赖是相互的。不管是大使馆的职员,家里的帮佣,还是在这边认识的朋友,只有从心底里互相信赖,相互理解,大家才能共同生活下去。
这样的情况,只是在日本生活的话应该不会遇到吧?如果跟丈夫吵架了,就跑出去见朋友,背后说他的坏话。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就稍微对丈夫抱怨几句。「那样不行的话就这样」,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地方都可以逃避呢。
但是,丈夫跟我不一样。丈夫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很少会跟别人抱怨。如果说一个人从来不向别人抱怨,那是因为他没有朋友。最好的例子就是我。我也跟他一样生活在棕达,能够用日语交流的朋友一个都没有。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跟丈夫商量,互相分享着痛苦和喜悦,夫妻共同解决事情。
所以说我们即是战友,也是同志。
丈夫很忙,因为精神集中在工作上,所以我想他应该是没有精力来做爱吧。那么,我呢?为什么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状况就好了呢。
迟迟没有孩子,跟丈母娘的关系不好,也没有想要跟丈夫上床的欲望。丈夫似乎也站在他的角度,顾虑着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之间构筑起了这种战友一样的关系,「没有就没有吧,没有也挺好」他用这样的话让我安心。虽然没有互相确认过,但是我想,丈夫他肯定也有着跟我一样的想法。
但是啊,野野。老实说,我完全感受不到刺激。激烈的感情,全部都在跟你恋爱的时候用光了。所以,就算没有跟丈夫做,内心的想法也只是「无所谓」而已。
我也不是孩子了,我当然知道,并不只有仿佛要将人燃烧掉的激烈感情才能称之为是爱情。我跟丈夫之间,现在确实存在着平静而又安稳的爱。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爱。但是,在我的心中有一座被埋藏在沙砾之下的遗迹,一直在冷冷的向我投来激烈的目光。
现在的你,在狭小破旧的家里,点燃了暖炉的火。认为那一团温暖的,静静燃烧的火焰就是爱。但是,真的么?你应该也明白才对。沉寂在你心底里的我,只有那沉寂在遗迹中的记忆,才是你人生中唯一的真实。而现在的你,正在拼命的向暖炉中添柴,努力维持着那小小的火焰,但是你真正应该维持的东西,是那如今被砂砾所掩盖的爱,它现在正在你心底的遗迹里,沉睡。
我听到了声音。野野的声音?我的声音?过去我们所发出的声音?我不知道。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但是我很清楚,那是很久以前就已经结束的东西。
救救我。好痛苦。我知道那些已经过去的东西再也没有办法取回,心中难以忍受的痛苦。
但是又毫无办法。只能在吹过遗迹的冷风中颤抖,为了驱散寒冷,拼命的向暖炉中加柴。维持着自己跟丈夫那,平稳、温柔的爱。
简直像个傻瓜!「夫妇不就是这样的」「那不就是幸福么」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根本就没有切身体会过。那股激烈的,令人发狂的,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破坏掉的感情。跟那个瞬间相比,平稳、信赖、还有温暖的爱根本就狗屁都不是。
这么一想,我是不是欲求不满?因为丈夫什么都不向自己索求,所以感到不安?不对!跟丈夫没有关系,现在这样的状态我很满足。我根本就不想性交。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不想让野野抱有无谓的期待,我就在这里明说吧,我没有跟你再次坠入恋情的想法。要让我再体味一遍那样的痛苦,开什么玩笑。
我啊,野野。自从爱上了你之后,我似乎就没有办法再爱上其他人了。而且现在就算面对的是你,我大概也没有办法再展露出从前那样的爱了。大概是自己内心中的什么东西已经被消磨掉了吧。
如果长时间没有人去使用的话,水井不就会干涸么?我的爱也是一样。我内心的爱,已经被那掩盖在沙尘之下的寒冷遗迹给吸走了。心中剩下的就只有「无」。
所以,看了野野的邮件之后,虽然内心会嫉妒,但同时我也安心了。你那口充满爱的水井,似乎并没有干涸。你还能爱上我以外的其他人。那成为了支撑你活着的希望。我也想要拥有。纵使我这么想。但是,肯定做不到吧。
作为爱的替代,我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你知道了的话一定会惊讶吧。总有一天我会写出来。就像是面对神父告解那样,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并不是想要寻求原谅,只是为了让我自己能明白这一切。
想到这封邮件或许会被丈夫看到,我就稍微有点犹豫。但是,我还是寄出去了。这次我没有摁错,我会这么做全部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
矶崎花
追加。结果到最后都没有时间来写棕达的现状了。现在棕达这边,感觉随时都像要发生小冲突的样子,稍微有点不太安稳的感觉。因为内战,那些被刻在人内心的怀疑还有不信任,只需要一点契机就会不断扩大。希望一切都能平稳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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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单方面的
日期:2010年5月8日07:08:35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
终于到周末了。终于到了可以安安静静享受自己时间的周末!虽然我在电脑前打开邮箱检查了一遍,但是似乎并没有你回复的邮件。我一遍又一遍的点着那个接受的按钮确认邮件。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对自己的气量之小感到厌恶。
棕达这边,并不像日本那样有着健全的邮寄邮政制度。不过,如果只是首都的话,国际邮件还勉强还能送到(只是经常会发生信件丢失,而且就算平安送到了,也会比正常时间晚上非常多)。然后就是FedEx①了呢。那个就厉害了。这个世界上,不管什么地方、什么东西,都能够送到。
也是因为这样,公馆这边也会收到信和包裹,但是我没办法直接去收取。因为如果里头是炸弹之类的东西不就麻烦了么?所以都是由守卫代收,检查过里面的东西有没有异常之后我才能拿到手。感觉就像是机场里头那个用来检查行李的装置的简易版。前几天,我悄悄偷看安保室的时候,正好目击到了守卫把自己的手伸到机器里,「喂喂,骨头都照出来了」,在拿机器来玩的场景。②
他们注意到了我之后,就满脸害羞的把手缩了回来。但是,我也很贪玩啊。「让我也试试」说着就把手神了进去,结果就照出了骨头和结婚戒指。「哦哦」的跟守卫一起笑了起来。
先不说这个了,「今天有没有送来什么东西」,我一天去安保室问了好几次哦。每次在检查结束之后,守卫就会马上把信和邮包拿出来,明明稍微悠闲一点也没关系。在这种奇怪的地方着急,是因为在意我们么。收到了邮件之后,只要邮箱还没满出来就放着不管,这样才能成为气量大的人啊。
既然野野没有发邮件过来,那我就单方面的往下说了(跟信比起来,写邮件要轻松不少,一不注意就会越写越长这点还真是麻烦!)。我推测,你大概是利用黄金周的假期出去旅行了吧。
上回的邮件里,我好像把丈夫写的很窝囊。但是呢,其实并没有那么回事。外交官这个职业,不管是对公还是对私,有个伴侣总归是好的(最近女性的外交官也增加了,所以不能笼统的说「伴侣=妻子」。虽然至今还没有见过带着同性伴侣出席part 的外交官,不过类似的事情当然也有听说过)。我眼中的丈夫(大概丈夫眼中的我也一样)对我来说是一个「好搭档」,想要比较好的说明这点,直接向你解释外交官的妻子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应该会比较快吧。
我们在棕达这边的生活,以前我就有写到过吧。能跟丈夫一起到海外赴任,对我来说反而比较开心。
那么,当丈夫呆在日本,或者是去美国那种有很多外交官的地方赴任的时候,作为妻子我都在做些什么呢。那可真是不容易啊。
丈夫待在日本的时候,我也在日本享受悠闲的「主妇生活」。偶尔,外交官的夫人们会自发的举行集会,一起喝茶赏花或者学习之类的。如果不想出席的话,只要编个差不多的理由就能拒绝。但是,对我来说主妇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学生时代,我就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勤勤恳恳的工作」,而且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能成为对公司或者组织有用的人才(因为我气量这么小)。
而且,只是待在家里做家务等待丈夫回来的生活,从性格上我就没有办法忍耐。心理总是想要去跟更多的人说话。如果有孩子的话,需要忙的事情增加,情形或许会不一样吧。
然后,当丈夫去设立在大国的大使馆赴任的时候。作为妻子一起同行的我也会有很多事情要做。
野野以前,不是写过「就像是『白色巨塔』里头那样?」,虽然电视剧还有原作我都没看过,也没办法比较。但是,我想肯定有相似的部分。
我就举丈夫在华盛顿大使馆工作时候的例子来说明吧。那个时候我才三十岁刚出头。
首先,是每个月一次的,在大使公馆地下一楼举行的「夫人会」。光是住在华盛顿大使馆的官员妻子就有将近八十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家还是会一个月聚集一次。
至于聚在一起做什么,那当然是情报交换。在外国生活,肯定会有很多不方便和困扰的事情。像是哪家店在卖什么样的食材,类似这样的情报,只要见面大家就会自发的交流起来。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共享从各国外交官太太那里得来的情报。作为女性们的交流网络,重要的情报意外的很早就会流入哦。像是A国大使的女儿好像结婚了,B国大使的母亲去世了之类的,这些跟我的生活有这密切关系的情报。根据这些情报,马上给别人送花或者发吊唁的电报之类的。
这种事情重要么?至少我觉得是的,外交果然就是人类之间的交流。这些平常生活中不经意的举动,只要依照对应的时机去做恰当的事情,外交也会变得顺利。虽然以前野野在邮件里批判过,世俗所说的「内助的功劳」,实际上并愚蠢哦。
男性说到底,不是都不怎么机灵么?(我这已经是用了比较含蓄的表达了)虽然表面上大谈经济还有政治,但是对方背后有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亦或者对方作为个人正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又在为什么事情高兴,这些他们都不会注意。所以在这种地方就需要我的协助,因为有了我的协助交涉才能圆滑的进行下去。
夫人会,同时也有着加深妻子们交流的目的。大使夫人们也只有在夫人会这种地方才有机会见面。妻子之间如果能搞好关系的话,丈夫们在工作的时候也会比较轻松吧。虽说是大国,但是交流的圈子说到底也还是只有那么一点。
不过在这些妻子当中,确实有那种觉得「丈夫的地位就是自己的地位」的人。在这一点上,就跟野野所指出的一样。夫人会上的座位顺序,大使夫人是最上坐,其次是公使夫人,再然后是参事官夫人…,因为是由丈夫的地位来决定的座位顺序,所以自然会有人心生误解。当然,大部分的人都是,「这种时候,应该送花会比较好」之类的,非常亲切的教导别人,只不过既然有为人温和,尊敬别人的人。那就肯定也会有一部分,比较奇怪的人。
为了让自己的丈夫升迁,去讨好坐在上座的夫人,或者对丈夫地位比自己丈夫低的人颐指气使。
我?我只是觉得,「那种人,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啊」,带着微笑看着这些而已。我不想为了给丈夫谋求地位就去巴结别人。丈夫的地位,根本就无所谓。只要他能在内心记得,自己的工资就是国民所缴纳的税金,然后为了国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这才是公务员吧,只要能做好这一点,能不能升迁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毕竟升迁的人又不是我。
在外务省,当然会有外交官挪用公款消费这种事情。不过,会做这种事情的只是极少数的一部分人,如果大家都遵循自己的私心,那国家早就灭亡了。大多数的人都是在认真工作,努力与其他国家搞好关系。不如说,在这么严格的规定还有监管之下「真的还有人会做那样的事情么」,就像连续剧中所展现出来的那样。再者说了,既然能当上公务员,那肯定都是本性认真正经的人。就算是那些被说为人轻浮的外交官,在我的眼里看来,大部分情况下也会觉得「哇,好认真」。
就比如说我的丈夫在吃茶泡饭的时候,绝对会先在茶碗里盛好饭,把鲑鱼、芝麻之类的东西在碗里摆好,然后才倒入茶水。我的话就没有这么讲究顺序了,经常会往已经倒好了茶的碗里盛饭,在丈夫看来简直就是难以置信的行为。为人正经学习又好的人,总体来说都有一种头脑顽固的感觉,或者说是无聊吧……。不不不,我什么都没说。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总的来说,像那种外交官还有外交官夫人,只是极少数,不过也确实不能否认这种人存在。然后,这种场合非常适合面带微笑观察其他人哦。
我不是说过夫人们的排序是按照丈夫的地位么?也就是说,年龄比自己小的女性在夫人会上坐在自己的上座,这种情况也是会有的。虽然不能明说是哪个国家的,五十岁后半的大使,娶了一个连三十岁都不到的后妻。而且女方的出身,也同样令人瞠目结舌。她在银座当坐台女的时候被大使看上,然后就结婚了,总之就是态度非常蛮横,面对年龄比她大上许多的太太也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发出各种命令。她在银座的时候也是头牌么?虽然内心这么想,不过因为害怕所以没有问出口。
或许,正是在银座没能成为头牌的怨念,驱使着她在夫人会上做这些吧。能成为第一的女性,就算是面对同性应该也非常坦然,或者说为人机敏更好吧。想要在店内长久的立足,肯定不能缺少同性的支持还有协助,难道不是么?不不,其实我也不清楚。这些都只不过是我的想象。
「以她的为人,往好了说也就只能当个第二吧」所以从这里开始,我就假定她的名字叫二子了(我也真是坏心眼,哼哼)。二子她一点外语都不会,平常买东西全部都交给帮佣去做。想要买名牌包包的时候,她就会邀请其他官员的妻子一起。让对方来当翻译同时兼做拿行李的。不过我每次都是找个适当的理由拒绝掉了(因为居然是包包?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虽然大家都很不情愿,不过似乎还是有人会去陪他。这种事情,就算让大使夫人高兴,也不可能会反映到丈夫的工作上去。
像二子这样的,为了与外交官(而且还是很有地位的那种)结婚,而积极展示自己的女性偶尔也会出现。为了寻求邂逅而在外务省打工,或者是在银座接客创造接近的机会。真是厚颜无耻……。
外交官不仅工作繁忙,而且作为公务员工资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工作上的很多方面还会需要妻子的协助,我倒觉得不是什么条件特别好的结婚对象。如果只是想要找个收入高的对象结婚,然后轻松生活的话,那么能赚钱的独立医生不是更好么。当然,「无论如何都想要跟外交官结婚!」虽然有抱着这种想法接近过来的人,但大部分外交官的妻子还是会专心支持丈夫的工作,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积极的给与协助。像二子这种的只是极少数的例外。
父母是外交官或者商社职员,自己也在海外生活过很长时间,绝大多数的外交官妻子都是这样的。这样的人应该更适合成为外交官的妻子吧。不过也确实有一些不明就里,有着选民意识的人③,这点要注意就是了。
而且有一部分太太自己也跟外交官一样,有不少政治和外交方面的知识,同时还具备相当程度的社交能力。有当过女主播或者运动选手,履历比较华丽的人。也有出身在普通家庭,只是交往结婚的对象碰巧是外交官而已,朴素而且坚韧的人。
夫人会,确实有种像是待在女校的感觉。就像是在私立学校,聚集着一群在类似环境中长大的人,但是当然,学校内会有各种小波澜。毕竟学生各有个的性格,样貌,大家思考的东西也不尽相同,会这样也是当然的。这样的女生大量聚集在一起,场面当然会非常嘈杂。
夫人会也是一样。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每个人家里都是什么样的状况大致都能推测出来(毕竟,丈夫都是同样的职业。工资之类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像这样,有着各种各样特点和能力的女性们互相协同,为丈夫的外交活动提供支援。不过于显眼,尽量保持良好的关系,偶尔也会吐露真实的想法或是抱怨,以提高互相之间的认同感。重视这些。感觉就像是一个「女性社会」吧。
在夫人会上背后说二子的坏话,因为她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异端,所以带着半看笑话的心情看着她。就像野野说的那样,「以和为贵」的女性社会里,原封不动的将男性社会的金字塔制度导入了进来。不过就算是将金字塔式的制度导入了进来(以「大使夫人坐在上座」为代表的的金字塔制度),也还是需要保有一定的节制,这就是女性的思考方式。所以说就算是大使夫人,就算是坐在上座,也必须要注意周围的气氛,平等的对待其他夫人。
对了,「平等」这个词,在女性社会里很关键哦。就算是大使夫人,如果太过蛮横,做的太过分的话,「那个人,有点….」在女性社会中同样会被排斥。如果不注意这些,还按照男性社会里头的那一套,最后肯定会自取其辱,就像二子被大家所排斥了那样。「丈夫有现在的地位,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吧」。女性可是既认真,又洁癖的生物。这么一想的话,莫非女性比男性更适合成为公务员。
而且我,因为在女校锻炼过,这种女性社会的生活就跟喝茶倒水一样轻松(「像喝茶倒水」这种比喻,现在的年轻人也都不会说了呢。被打击到了)。除了每个月一次的夫人会,还有每周一次会把大家集合起来制作简报(在夫人会上分发的情报纸),大使公馆来客人的时候,当天轮到的那个人还需要准备插花,向美国人展示日本文化也是夫人们重要的活动之一。
稍微有些上了年纪的夫人。
「哎呀,矶崎太太,感觉你最近是不是变性感了?」
在被别人带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的时候,
「大概是胖了三公斤。所以看起来更丰满了吧」
我就像这样带着自嘲的语气轻松的回答。就像野野记忆中的那样,我以前是跟丰满完全扯不上边的飞机场体型(现在的孩子似乎连「飞机场」这个词也不会使用了。都是用「贫乳」这词。「贫乏」什么的,真是多余!)虽然从高中之后体重就再也没有变过了。不过在这种时候,事实是什么根本就无所谓。这样的交流在女性之间尤为重要。
如果真的像那位夫人说的那样,我变性感了的话,那肯定是因为欲求不满。在没有孩子的状况下丈夫还在一心忙工作,对于我们夫妇来说,那段时期我们都感觉,「算了,就算不做爱也无所谓吧」。互相都在顾虑这对方,然后就越来越不知道要如何跟对方接触,双方变得越来越笨拙。现在这种笨拙已经变成常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怀着轻松却又强烈的感情拥抱对方。
我跟丈夫长年都是带着,「要孩子」的念头在做爱。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大觉到「似乎怎么都没办法造出小孩」的时候,心情就逐渐变成了「那么做爱还有意义么?」。随着年过三十,性欲慢慢减弱,两人的关系也安定下来,变成了「家人」。事到如今也没有了去贪图那份快乐的欲望,除了做爱以外通过别的手段同样可以得到内心的安宁。像是在一起聊天,牵着手睡觉之类的,而且这样还能更长时间的感受到安宁。
回想起以前迫切想要孩子的那段时期,感觉自己都变奇怪了。每天早上起来量体温,做柔软体操,听说有利于怀孕还吃了不少南瓜和花生。
做完了之后还会尽量的保持横躺的姿势。感觉那样的话进入体内的精子能更容易遇到卵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虽然需要躺在床上的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不过丈夫他也会仰面朝天,一动不动的躺在我身旁,如果有神从天上看到了这幅场景的话,一定会以为,「看样子是在专心回味刚才的余韵呢」。只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两个人都只是在想,「不知道这次结果如何啊」。
虽然毫无意义。但是,却很认真。如果没有了这件事情的话,那么要怎么寻找夫妇的共同目标还有话题呢,我们不知道。
野野,我啊。觉得自己能跟外交官结婚真是太好了。因为能给丈夫的工作帮忙。夫妇一起去到各种各样的国家,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能在一起。如果我只负责家事,丈夫只负责工作的话,那我想,我们这对夫妇肯定早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就像是,肉店或者书店那样,不是有那种夫妇共同经营的小店么。两个人从早到晚都在一起工作,就算是回到家,也还是跟同一个人在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这样就不会觉得厌烦么,就不会觉得喘不过气么,我一直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且,去买东西的时候还经常能见到店主夫妇吵架的场景。
但是现在,我也站到同样的立场上的时候,我却非常能明白这些。「不分公私的伙伴」这种存在非常重要哦。为了维持「两人的关系」。不光是在工作方面,也不光是在家庭方面,并非单纯的顾及某一方面。而是在两方面,双方都能好好的理解对方,这样一来,就算没有孩子生活也能顺利进行下去。两人一起看向同一个方向,以同样的速度前进。
这么一想的话,在夫妇之间,孩子或许就像是一个可以逃避的场所。如果两人都只看着对方,观察着对方想要索求的是什么,思考着自己要给与对方什么,那样感情就会太过于浓稠,以至于让人疲惫。但是如果有孩子这个第三者存在的话,力量就会被适当的分散,感情也不会太过于强烈。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母亲(或者是父亲),将本身应该给与伴侣的感情,全部注入到孩子身上的话,孩子也会痛苦到窒息吧。因为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去回应那份感情。
毕竟孩子不是伴侣。不是能跟自己看着同一个方向,以同样速度前进。总有一天,孩子会向着别的方向离去。这就是孩子,而父母要作的,应该是守护这些,并且静静目送孩子离去。
明明没有孩子,却思考这些的我是不是很奇怪?结果,正是因为没有孩子,我才会去思考这些,关于孩子的事情,关于父母的事情,还有关于夫妇的事情。
刚才,丈夫从房间里跑过来看我了。
「还不睡觉么?明天你准备怎么过啊」
他这么对我说。这个周末非常少有的没有开part的预定,感觉能悠闲的度过。
「不是要整理庭院么?必须要修剪草坪了,还有要顺便种点花,我觉得泳池也最好打扫一下灌上水会比较好」
「真是重劳动啊。明天帮佣还休息」
「如果我们连自己能做的事情都不去做,什么事情都拜托别人的话,不太好吧」
「明明好不容易有了帮佣,却没有办法自然的指挥人家『去做一下那个,去做一下这个』」
「没办法啊,毕竟我们都是日本的中产阶级出身」
「○○国的××那个人(抱歉,因为不能泄露情报所以这里不能说),就跟王侯贵族一样一点都不知道害羞哦」
「因为那个人真的就是贵族吧」
说到这里我们两个人都露出了坏笑。××这个人似乎在棕达的风评不太好。跟棕达本地的人都没有过什么交流,而且跟我们这些亚洲人也同样没什么交流。本人似乎很努力的在工作,但是他平常的言行举止,该怎么说呢…。那种人,应该非常少见。为什么那样的人会被任命为驻棕达大使呢。我想大概是因为「朋友的关系吧」。
丈夫跟我,「对那个人都有什么样的看法?」,对于其他人的看法我们两人非常相似。在part上的时候,我感觉「这个人有点讨厌啊」的时候就悄悄的看向了丈夫那边,然后就注意到丈夫也有同样的感觉,轻轻的点了点头。在那个时候,我内心就安心了,「太好了,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这么觉得」。
那就像是在女校一样呢。单凭自己的些许的好恶去评判一个人这种事情。丈夫多少也还有点少女心呢。对于人际关系,如果不能像这样细致的把握(既不褒义也非贬义),大概就不适合成为外交官吧。当然实际上要做到超脱于喜欢讨厌的感情(或者说是隐藏起自己的内心吧),还有就是,能够面不改色的与对方交流的精神力和自制心当然也是必要的。
或许正是因为他内心有这样少女的部分,我才能跟他在一起吧。
但是啊,话虽这么说,跟男性在一起果然还是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就比如说在日本的时候,丈夫大学时代的恩师去世。丈夫参加完葬礼回来,
「一场好的葬礼,这么说感觉很奇怪,不过是一场好的集会哦。老师寿终正寝,而且还就为的见到了以前的朋友」
他是这么说的。
然后我又问了他很多诸如,老师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家族成员的构成是什么样的,朋友们的近况如何之类的问题。但是,丈夫的回答却都是「谁知到呢」,正经能回答上来的问题一个都没有!他跟许久不见的朋友在一起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对老师的事情完全不知道就去跑参加葬礼,那不就只是双手合十站在那里发呆么?不觉得很蠢么?
丈夫却说,「我觉得那种事情都无所谓吧」,一点都不无所谓好吧?我非常吃惊,这或许就是男性跟女性之间的差别吧。如果是女性的话,只是参加一场葬礼就能搜集到八百条左右的情报。从老师有多少个孙子,到朋友中有没有人不伦,通过观察还有对话,这些问题都能有大致的了解。
唉~真是排不上用场。所以我才会出席夫人会还有part这些场合,为丈夫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都想要让他感谢我了。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他应该要带头整理庭院,然后说院子里的草我一个人就全部都除完。
总之就是周末要打理庭院,我们说到最后达成了共识。丈夫在一旁悄悄看着电脑的屏幕,
「你好像写了不少东西呢。是给谁的?」
他问我。而我用双手挡住屏幕,
「秘密的对象」
我这么说。「骗你的骗你的。是野野哦。就是那个人,野野原茜。我们不是见过面么?」
「……啊啊,就是那个跟个老婆婆住在一起的,长得很漂亮的人啊」
一想到悦子的事,各种各样的东西就堵在我的胸口隐隐作痛,听到丈夫说你「漂亮」,我觉得很自豪。不,这种时候应该要嫉妒才对吧?但是,我应该嫉妒谁呢?哼哼。
「因为知道了联络地址,所以最近经常跟她发邮件」
「连上网络真是太好了」
「就是啊」
如果在还没有网络的时代,来到棕达这里的话,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大概,会感觉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吧。……不,还是有点区别。如果这么说,感觉棕达就像是世界的尽头一样。但事实肯定不会是这样。因为在棕达这里生活过,所以我很明白。从棕达的角度来看,日本还有美国这些地方才是世界的尽头(说道日本,棕达的人甚至连日本这个国家的名字都没怎么听说过。就像是日本人就算知道棕达这个名字,也还是不清楚那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一样)。世界的尽头给这里带来了经济上的滋润,同时也影响着棕达的经济,还有军事。像风一样,像海浪一样,从遥远的远方传来这里,偶尔还会转变成暴力。
不得不让人感到这一切是这么的「不讲理」。只是经济贫弱,没有力量而已,世间就会变得如此不讲理。虽然所棕达自己也有责任,但是棕达又不是自己想要变成这样贫弱的。只能默默忍受着从遥远的世界尽头吹的风还有海浪。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但是,肯定没有关系的。棕达的人民有着自己的荣耀,他们也在一点点的前行。重视自己的文化,每天都在向着和平的生活迈进。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话,我一定会去做的。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个国家。从斯莉还有乔恩这些人开始,我已经喜欢上了棕达这里的人们。
诶,我开始在说什么来着的?对了,是网络有无的问题来着的。就算没有信和其他的通信手段,也没有关系。真正重要的,是我现在能像这样跟野野交流。
因为长时间没有办法跟你取得联络。在这段期间我就跟死了一样。因为现在能给你发邮件,我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到这些。我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孤单一人的存在。能够与你联系在一起。就算我们又吵架了,意见再次发生了分歧,只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就会觉得很高兴。
能够通过文字,与你交流。侧耳倾听着你的思想、声音还有心灵,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你的邮件,感受着你传达给我的感觉。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感觉到自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话说回来,我还真是写了好长呢。自己好可怕!
矶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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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美国联邦快递
②虽然我想应该没什么人会在现实中有机会这么做,不过还是提醒一句。高放射,强致癌,为了生命健康请勿尝试
③‘选民意识’这个词出自圣经,大概是形容有着一股莫名优越感的意思,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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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单方面的其二
日期:2010年5月9日08:11:33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
你果然是出门去了呢。今天也没有收到你的回信。虽然感觉就像是我一个人在不停的自言自语一样,尽管非常羞耻,不过我还是要写。
今天跟丈夫一起整理了庭院。但是要怎么说呢…做的太潦草了。棕达的人总体来说太不注意细节了。
「太太,草坪我已经修剪好了」
虽然一脸自豪的向我报告,但是那剪的也太不整齐了!明明都是用机器修剪的,为什么会这样?反过来说能做成这样应该也算是一种才能把。不过我还是面带笑容的回答了,「谢谢你,帮大忙了!」。要是连这种事情都斤斤计较的话,在棕达根本就生活不下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整天我都跟丈夫在庭院干活。今天天气有点阴真是帮大忙了,不过就算这样,还是有点被晒伤了。明天还要忍受肌肉酸痛。年龄的增长还真是可怕。
说是草坪,但实际上也就只是在走廊能看到的范围内种植了一小片。这里不像日本那样,只要打开水龙头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出来,要维持草坪可是很困难的。但是,因为要在公馆里举办part,所以也不能完全没有。
在丈夫推着除草机在庭院里来回走着的时候,我在椰子树的下方种上了花。虽然因为干燥和炎热,花朵马上就蔫了下去,不过庭院里还是有点花会比较好吧?那之后我们两个人,又把泳池里的水洒到了草坪上。说是泳池,但实际上感觉就是个稍微大一点的圆形浴缸。因为很长时间都在偷懒没有打扫,里头的水相当浑浊。
把剩下的一点水清理掉之后,我们用刷子清洗了内部。这个泳池并不是为了游泳而准备的。实际上的作用更像是我们的贮水池。因为棕达经常会停水,这个泳池就是为那种时候准备的。所以必须要尽量保证水的干净。
还有呢,之前也写到过,棕达这里的情势稍微变得有些不安稳。虽然首都达塔这边现在还很和平,不过东部似乎已经发生小冲突了。毕竟这里还残留着内战留下的记忆。
用棕达这里的话来说就是,「浸染了憎恨的土壤,随风迁移」。仇恨就是这样一种,容易传播,而且极难消失的东西。
现在,棕达似乎再次吹起了传播憎恨的风。虽然政府拼命的呼吁国民保持冷静,但是不管是军队的装备还是政府的人手都严重不足,就算能靠着经济发展来暂时减少人们的不满,但想要根本解决还是太过困难。贫困的人们为了谋求工作不停的流入城市,但是却没能在哪里找到工作,结果就随着这样的情况,治安越来越差。甚至还有传言说有人通过农村迁移到其他国家,加入过激组织,甚至还在暗地里走私武器。
像斯莉和乔恩这样的,大多数的棕达国民都期望着平稳的生活。而我也相信这才是事实。只是有一部分心中充满了不满、不安还有愤怒的人,他们除了暴力之外没有任何手段可以诉说自己的诉求。棕达也只是在近十年才获得了暂时的和平,国民大部分人都经历过内战的年代。就算战争已经结束,人们也还是迟迟没有办法阴影中走出来。
每次看到庭院里那个泳池的时候,我都会在想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做的。棕达这里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种生活方式。无论是修剪庭院的草坪,还是灌满清水的泳池,他们大概从来都没有见过吧。
在不讲理的环境中中。不讲理的风诞生出新的暴力。
有没有办法能阻止这些。难道就只能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么?就像是蛮横的神从头顶上经过,我们就只能像小鹿那样,蜷缩着身子静静等待这一切过去?不,那也太奇怪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同。因为,那些不讲理的向我们袭来的暴力,造成这些的并不是命运或者神,这一切全都是由人们自己造成的,这一切全部都是人类自己孕育出来的。所以,人们应该做的不是怯懦的静静等待这一切过去,而是为了平息这一切采取某种行动才对吧?
我们,还真是像中学生一样呢。说到底还是处在安全立场上的人。就算棕达真的发生了什么危险的状况,不管是大使馆的日本人,还有在棕达工作的日本人,肯定都能乘坐日本政府所出借的旅行客机,退避到海外吧。但是,留在棕达的斯莉还有乔恩,大使馆的守卫们,他们的家人还有朋友要怎么办呢?他们没有办法一起逃走。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内心痛苦。我衷心祈祷事情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但是,要向谁祈祷呢?明明无论怎么在我的内心寻找,也可能找的到能够献上祈祷的神明。
最近,我经常回忆起在法兰切斯卡度过的那段时间。明明上过了那么多宗教的课程,也听了那么多主的教诲,但为什么到最后,野野和我的内心里也还是没能萌生信仰。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被逼到必须要祈祷的境地么?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危及生命的危险,也未曾忍受过饥饿,是因为我们一直都过着不需要在乎这些的生活么?
大概,不是的。因为我们不想要停止自己的思考。只要祈祷内心就会变的轻松。只要认为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就好了。但是事实上,几乎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跟神的旨意没有一点关系。全部的全部,都是由人类自己引起的。纷争也好不讲理也好憎恨也好,这些丑陋的东西,全部都是人类自己引起的。所以我们必须自己思考,行动,不能一味的把这些交给神明。
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没有选择相信神明。
写下这种东西,野野肯定会为我担心。不过没关系,现在这个阶段,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虽然吹过首都的风中多少带着一股臭味,但椰子树的树叶还是跟往常一样摇荡。泳池的那宛如漂浮着碎冰水面,闪烁着耀眼,美丽的光芒。庭院整理结束之后,我跟丈夫坐在泳池边上,卷起裤腿,双脚浸在水中,一边还喝着加了冰块的茶(制作冰块使用的是矿泉水)。
野野的黄金周是怎么度过的呢?如过你能抽空给我发来邮件的话,我就很高兴了。
那么就这样,再见了。晚安。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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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回复晚了真是抱歉
日期:2010年5月13日23:49:51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哇,小花简直都已经可以靠写文章来谋生了!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办法看邮件,现在才给你回信真是抱歉。你发给我的邮件,我花了不少时间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我也很担心棕达的情势(虽然小花都已经说了不用担心)。但是因为距离那么遥远,完全没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这点让我很烦躁。但是,我相信你你的想法和做法。我不会相信神,但是我相信你。只不过,还请将自己说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应该没有人会把这种行为说成是以自己为中心吧。
关于夫人会的事情,我看了之后觉得非常好笑。不过感觉好像也挺开心的!我也非常清楚的了解到,小花跟矶崎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很好。而且还稍微有点嫉妒。跟你不一样,我嫉妒的对象非常明确。你应该知道吧?哼哼。我们两个,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能做的事情?如果矶崎他,偷偷看了我们两人邮件的话,那要怎么办?
而且,还说我漂亮。矶崎他还真是,没有完全没有将时间的因素计算进去,只是将记忆中的事情经过美化之后好好的保存下来了啊。小花,我啊。虽然对保持住体形(跟以前一样贫乳)的你很难开口,但是比起学生时代我长胖了哦!虽然勉强维持在了五十公斤以内,但是已经明显能感受到自己「胖了」。乘车的时候感觉到位置变窄了,从桌子旁边经过的时候大腿还经常会撞到桌角。明明自己还呵斥为五郎说他「吃太多了」。不,如果只是说饭量的话,我现在的饭量大概就只有学生时代的三分之一。但是结果却……,年龄的增长真是讨厌啊。
正如你所想的,黄金周期间,我去东北地区旅行了。因为住宿在一家很旧的温泉旅馆,所以没有办法看邮件。
我住的地方,就在因为芭蕉①的俳句而非常有名的松岛旁边。与其说是旅馆,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家附带温泉的小民宿会比较确切。旅馆的名字非常直白的就叫「松岛」。感觉光是在那同一个湾就有大概三十家左右叫同样名字的旅馆。旅馆是一对老夫妇在经营,因为晚餐的菜单中有大量新鲜的鱼贝类,所以有很多常客。话虽这么说,住宿的客人中,大部分都不是观光客,而是到近郊来钓鱼的人,有种「内行都知道」的感觉。在黄金周前我才好不容易定下这次的工作目标并打去了电话,然后非常顺利的定到了房间。
我以「松岛」为据点,驾驶着租来的汽车在沿岸四处游览。宫城县那里有几个我曾经去过的小渔村,我跑去那里跟那边的老爷爷老奶奶们打招呼。如果不时长去跟他们打一下招呼的话,「你是从哪里来的。来做什么的」他们一旦把我的事情忘掉了,我就又要从头开始说明了。
不过这是骗人的。我只是,单纯的想要见见他们而已。不过就算见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只是在一起聊聊天,帮忙一起制作干货,然后吃晚饭,一起坐在走廊上喝茶。有时候还会跟婆婆一起坐在防波堤上,眺望映映射出太阳的大海。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老人们总是会自然而然的开口说起来,「以前都是那样的啊」,而我会将他们所说的这些话记在本子上。东北取材的时候我一直都是用的一个,藏青色封面的,小号记事本。
实际上,我实在不觉得这样的事情能算作是「取材」。在「松岛」吃过早饭(早饭也很美味。有非常多充分沐浴过阳光的干货),我驾驶着租来的汽车就出发了。向北沿着海岸线,走访那些坐落在江河入海口处的小村落。握着方向盘,一边还轻声的哼着歌。说是取材,但其实应该是一场快乐的旅行吧?
我也去体验了一次松岛的观光船。虽然已经来在「松岛」住过好几次了,但是却没有真正去松岛观光过。而且很遗憾的,「松岛」客房里是看不见海的。「松岛」坐落在距离海岸非常近的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上的树木长得非常茂盛。虽然我觉得要是能稍微修剪一下就好了,但是旅馆的主人却,
「对我们来说那都是看惯了的风景啊」
他还说。「如果想要看海的话,只需要散步的时候稍微往海滨那边走一点就好了」
芭蕉应该也会感叹,难得的风景胜地,这样就根本看不出来了吧。但是,旅馆的夫妇,他们其实非常爱松岛这片土地。每天都会去港口挑选新鲜的鱼,在料理上大显身手。据说在驾驶着轻卡从港口回来的时候,他们也会顺便在驾驶座上眺望大海。
小花以前去过松岛么?
在弯曲复杂的海湾中,零零星星坐落着许多种长着松树的绿色小岛。附近的山上还有好几处展望台,站在那里俯瞰海湾,感觉就像是美丽的箱庭一样。养殖牡蛎的棚子,来回穿梭的小船,这样的景色不管怎么看都不会觉得厌烦。然后就是,在岛屿和岛屿之间,平静的,闪烁着金色光辉的群青色海面!
乘坐游览船穿梭其中,感觉就像是亲身走入了美丽的箱庭一样。因为是黄金周,船上有许多观光客,非常热闹。有带着家人一起出游的,也有老人们组成的团体。在甲板上拍照,眺望海面的人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开心。
让我在意的,还有在船内售卖的海鸥饵料。因为有下孩子买了,所以我就在一旁悄悄的观察,透明的塑料袋中装满了看起来跟河童虾②一模一样的东西。用手指捏住,或是站在甲板上向空中丢去,跟在船尾,成群结队飞行这的海鸥(也有可能是海猫。要分辨这两种鸟类太困难了),就会用嘴接住食物。当然,那应该是野生的鸟群,不过他们似乎已经记住的船的外形,举动就像是在等待游览船的到来一样。
海鸥那跟杂技一样灵巧的动作,引得船上的游客们一阵阵欢呼。看到这幅情形,我也开始想要试试,虽然觉得有些羞耻,但还是买了饵料。孩子们在中间给我让出了一块位置,我站到了甲板的扶手旁。犹犹豫豫的举起了拿着饵料的手…,海鸥马上就注意到了,灵巧的从空中滑降下来。在近处看,海鸥还真是大呢,而且目光犀利。感觉有点吓人呢。
好几只海鸥都向着我的手突进了过来,灵巧的叼走了河童虾。不过其中也有不那么灵巧的,因为没有对准位置,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寂寞的回到了上空。海鸥也有着各自的个性啊,我不禁这么想。既有块头大行动积极,运动能力也很高的个体,也有飞行能力不足,甚至都没有办法足够接近船身的迟钝个体。
想都不用想,我肯定是后者。我运动神经有多差,小花你也是知道的吧?虽然矶崎似乎说我「漂亮」,但那肯定是他大脑对记忆的自动修正。不管再怎么努力,我也只能说是「土气又不起眼」而已。这样的我,感情渐渐的向那些迟钝的海鸥倾斜了。但是啊,不管怎么样想要把饵料投给那些飞不太好的海鸥,都没办法做到。它们被那些强势的家伙追赶,连靠近船身都要花上好大一番功夫。
看到这些,我不禁想,不管是海鸥还是人类,活着都一样辛苦啊。我,真是越来越像个大叔了。精神没有向大妈的方向发展,反而越来越靠近大叔,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继续像这样下去的话,我感觉我会完全变成大叔。
或许有果敢的接近船身,却因为碰撞而伤到翅膀的海鸥。或许有海鸥想要尝试,却又缺乏勇气和能力,只能忍受不断增强的空腹感。或许有海鸥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呆呆跟着大家在一起飞行而已。
我啊,如果要我放弃思考还有感情,跟着大多数人向着暗云飞去的话(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放弃,只是在发呆的话),那么我宁可遭遇痛苦的事情,宁可忍受徒劳的无力感,我也要凭自己的意识,乘着风,向自己想去的地方展翅。自己所见的东西,所感受到的东西,全部都要凭借自己的头脑去咀嚼,去体味。
就算是夺取河童虾失败的海鸥,心中肯定也不会后悔。而是在体会那空挥之后的感受,以及海风中独特的甘甜。我觉得这样不是也挺好么。至少比那些什么都没有在想,只是漠然的跟着大家一起飞行的海鸥要好上太多了。
游览船向着海湾的出口前进。虽然在海湾里风平浪静,但是靠近外洋的地方却暗流涌动。我一直脸色铁青的死死抓着扶手,担心船会不会翻。游览船相比于船身的宽度,纵向不是特别高么?我觉得这样的船身平稳性肯定会很差,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乘客基本都是面带笑容,船员也是一副「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似乎在担心这些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身体感受着从遥远的彼方传来的,海浪的力量,游览船非常顺利的调转了方向,回到了港口。我一直都是这样。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无谓的担心着各种问题。
这次既见到了渔村的老人,也观光游览了松岛的风景,真是有意义的假期。
在黄金周中(准确来说应该是黄金周结束之后的那个周末),我还去了另外一趟有意义的行程,那就是圣法兰切斯卡的同窗会。
在此之前的同窗会,我一次都没有去过。虽然也有大家都不知道我的联络方式,没有人来邀请过我这个原因在里边,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我并没有特别想要与谁见面。我,还真是薄情呢。明明在学校的时候,跟小村和小忍关系还都挺不错的。
……不过老实说,其实我心底里还是有想要见面的人。只是,心中却也同样不想见她。如果见面的话,心理的感情一定会满溢出来,虽然不知道那份感情究竟是憎恨,还是爱。或许,我是在害怕,害怕那份感情已经变成了「怀念」吧。我不希望被人告知,那份感情已经变成了过去。
我说的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这次,因为你在棕达绝对不会出席,所以我可以放心。再加上,小村用邮件给我发来了通知,于是我就决定去同窗会看看。
那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你想知道么?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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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松尾芭蕉是个很有名的些俳句的人
②基本上可以认为就是我们说的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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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Re:回复晚了真是抱歉
日期:2010年5月16日08:41:02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你,真是坏心眼!居然在那种地方结束邮件。我当然想要知道啊!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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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同窗会
日期:2010年5月19日21:35:27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矶崎花样
哼哼哼,你着急了吧。
本身是准备在小花回信之前就马上写后续内容的,但是因为工作那边搞的时间有些匆忙。黄金周有点悠闲过头了。写原稿的时候也迟迟找不到状态,再加上休息结束之后校样(为了最终确认文章的校正版)一口气都寄过来了,邮件和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这连续的几天,实在是忙的晕头转向。
为五郎则还是为五郎,在这么忙的时候还去抓麻雀回来!还一脸自豪的摆在我面前给我看,我只得内心的「烦躁」称赞他,然后在用猫曲奇吸引走他注意力的空档,把麻雀救出来。幸运的是麻雀似乎只是昏了过去而已,在我打开窗户的同时它就从我手上飞走了。还请保重…。
不是为了吃却还去狩猎,他这么做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不过这就是为五郎的习性,或者说是他的兴趣吧,倒也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肯定在叫我赶紧报告同窗会的事情的对吧?
同窗会那天,是五月九日(周日),白天的时候在樱木町那边的酒店宴会场举行的。说是同窗会,但其实就只有跟我同学年的人参加,而我连组织者是谁都不知道。小村,她或许就是组织人之一吧。
宴会场采取的是站食形式,大概有五十人左右吧。学年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都出席了。大家还真是闲呢。
不好,不好,一不小心就开始挖苦起来了。不过我也出席了,所以应该也算是闲人之一。
同窗会是很无聊的活动。我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朋友太少了么?跟不是那么亲密的对象在一起,微笑着吃东西,附和对方的对话。大家,都有好好化妆,头发和指甲都精心的打理过,穿着正式的套装,或者靓丽的连衣裙。完全就是「贵妇人」的感觉。几乎所有人跟高中时代比起来都变得更瘦更漂亮了。然而我却胖了五公斤!不过既然会来同窗会,那肯定是生活上有余裕,所以才会有闲心打扮自己吧,「来看看这样的我」肯定净是这样的人吧。哎呀,不好,又开始挖苦起来了。
似乎一多半的人都已经结婚并且有孩子了。C班的沢田你还记得吗?听说她跟小村一样,孩子都已经上高中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仿佛时间被停止了一样…。自己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大人啊,感觉好遥远。
小村在会场里四处移动,取放料理,顺便跟大家聊天,非常活跃。小忍也来了。看她的样子,根本想象不住她已经有了一个正在上初中和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女儿,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一个文静的少女。只是,她的身材看起来消瘦了不少。虽然感觉像是身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过看她吃起东西来豪迈的样子,再加上手指根部的伤痕,大概是过食感①吧,手指上的伤痕大概是吃过东西之后催吐留下的。虽然有些担心,不过我也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所以就装作没看到了。
冷血?确实这多少也算是理由之一。
「小花怎么样了?她现在应该正在非洲吧,光是想要取得联系就很困难呢」
有人这么问我。
「嗯,偶尔会跟她发邮件」
我口头上这样回答。但是内心却躁动了起来。感觉就像是有人踏足了只属于我们两人的领域,想要挖掘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有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样。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很不擅长应对小忍的那种旁观者眼神,那种完全不展露自己的内心,只是默默的看着周围的目光。所以,我也只是冷淡的维持着表面功夫上的对话。
与你之间的记忆,对我来说就像是被冰封的花朵一样,美丽而又脆弱。我不希望那些被任何人触碰。如果被人触碰到的话,不消片刻就会变成细碎的残骸。
还真是沉重啊,我。久违的与高中时代的同学再会,我是不是连内心都回到了那个时代呢。不,比起这些,肯定是因为跟小花不停的发邮件,我的内心才会被渐渐的带回到年轻的时代吧。不想看到自己变胖的样子,想要追寻高中时代留下的那一点点余韵,或许是为了这些,我才会去参加同窗会吧。但其实这一切,我早就已经失去了呢。自己还真是越来越像个大叔。
稍微让我觉得有点意思的,是大家所说的那些话。听着那些,让我再次感受到。圣法兰切斯卡,果然是大小姐学校啊。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保持着贫穷的,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个人?像是利用闲暇时间跟家人一起去迪拜或者摩纳哥旅行,住在代官山租金两百万的公寓(不是年租金,是月租金哦,月!),因为丈夫的事业很忙,自己总是被晾在一边,太闲了所以就开始经营美容相关的店铺,现在夫妇的收入加起来都有三亿圆了之类的,全都是类似这样的对话。跟自己所在的世界实在是差别太大,光是要忍住不笑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就算在说着这些,大家脸上还是看不出有讨厌或者自满的样子,非常的直白。只不过实际上还是在自满吧,不管怎么注意也还是会感觉到有些讨厌就是了。
「好厉害呢。夫妇都是实业家。公司的规模应该也挺大的吧?
「嗯~,倒也没有那么回事。年收入的话两个人加起来……(←悄悄的糊弄过去)大概有这么多吧。但是很忙,一点闲暇时间都没有了。现在都想要回归专职主妇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不是三千万哦(光是这个数字就已经非常的厉害),是亿啊,亿!在旁边的小村,「刚才说的,单位是什么来着?」她没有多想就发出了询问,「亿」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小村几乎都要倒下去了。
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的有这种感觉,不过有钱的地方就是有钱啊。人类并不平等,这个严酷的事实,也是我在那所学校里学到的。她们出生就是富裕的家庭。因为家里有钱,所以在开展事业的时候资金也会非常充裕,再加上父母和祖父母两代积攒下来的人脉。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非常有利,就算本人再怎么不行也能稍微有点成就,因为性格中缺少贪婪的部分,所以更容易被别人喜欢、信赖。而且,同样也可以选择成为一个坦率的人,按照父母的期望早早结婚,生下孩子,迈入「完美的人生」。当然,结婚的对象也是家境良好的公子哥,既有钱,长相也不赖。这不是很完美么?
但是,一切都能得到的完美人生,并不能说是幸福。我啊(大概你也一样)是知道这些的。无论物质多么丰富的人生,无论受到多少世间的眷顾,我们都没有办法变得幸福。除非能够找到真正理解自己,爱着自己的人,然后,自己也去理解并爱上对方。
那是比获得力量和金钱还要更加困难的事情。所以我们,不,不止是我们,就算是那些看起来似乎已经获得了一切的人们大概也一样,生活中一直都怀抱着那股空虚感,永远无法得到填满的。
我还听到了另一个,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表情的话题。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而感到不快就好了…。或者说,小花你已经知道了?
与田似乎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那是谁?」请你不要这么说。那是我人生的污点。我直到现在都还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上床。真想狠狠的打一下当年做出那种蠢事的自己。事实上,我想我已经因为那愚蠢的行动而受到了巨大的报应(我并不是想说「所以请原谅我」这种话。花,请不要原谅我。「啊~,现在回过头来看,那还真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啊」,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听到你这么说)。
虽然只是在其他人谈论的时候,偶然在一旁的我稍微听到了一点而已。不,其实应该是我非常注意的竖起了耳朵,仔细确认着会场里其他人的对话。
与田他在被法兰切斯卡赶出去了之后,似乎辞掉了男校的工作,在预备学校担任讲师。然后又跟妻子离婚,和自己在预备学校认识的学生再婚了。至于他辞去学校的理由,还有跟妻子离婚的原因这些,因为对话中没怎么提及,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他会选择教授别人知识的职业,目的就只是为了寻找性交的对象这一点,我倒是非常清楚的明白了。
真是不像样的人生!感觉都要吐出来了,所以我慌忙从她们身边离开,一个人躲在会场的角落。
听说他是生病死的,但是具体是什么病,我却没有听到。所以在参加完同窗会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象。与田是在痛苦中死去的么?还是说,他对自己的恶行感到后悔,向神忏悔了这一切,宛如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圣人,意外的在安详中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刻么?
「感觉要吐出来了」我是这么写的,但实际上我只是背靠墙壁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眺望着同窗会的会场而已。看着那些手上拿着玻璃杯,或是装有料理的盘子,脸上露出开心笑容的女性们。
到了结束的时间,「那么就再见了」笑着打完招呼,回到了自己家。或许她们会觉得我的态度有些心不在焉,当然我不是在为与田的死而感到吃惊,当然也不可能是在悼念他。
只是,我没有办法不去思考这些。与田的喜悦、悲伤,那些到底都在什么地方呢。虽然我觉得他的人生肤浅、空虚,但是与田他应该还是从中获取到了某种满足感吧。利用自己身为教师与学生之间立场上的关系,把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女性当做对象,虽然我完全不觉得这样的事情会让我感到开心,或者幸福。
如果说与田会将他的那种「扭曲」当做子弹发射的话,那么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被那子弹所击中过吧。
装作有在爱着什么人的样子,但是很多人在得到真实的爱之前生命就走到了尽头。我也是其中之一。那些在同窗会上,委婉的向别人展示自己生活优渥的女性们也也一样。
工作、赚钱、恋爱、结婚、孩子,这些到底算是什么?一切都是那么的空虚。这些不都是会不断产生烦恼的源泉么。装作自己过的很充裕的样子,在那个会场所聚集的人,到底有几个人是真的感到了满呢?如果能好不怀疑,打从心底里相信自己「已经满足了」,那还真是值得恭喜。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真正所期望的东西——最重要的人对自己的爱还有理解——能得到这些的人,几乎不存在吧。
在无法得到这些的状况下,总有一天就会死去。
既然这样的话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我们现在不会再说那些幼稚的话了呢,我想不出来(因为青春期早就已经过去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干脆出家去好了。按照佛教的教诲,真真正正的领悟「一切皆无」的理念。这样的话,那股仿佛是「第二青春期」的感情,还有我内心的烦躁,或许就会稍微有所缓解了吧(莫非我所说的,「第二青春期」其实是更年期?讨厌讨厌)。
思考这些问题的自己,感觉好空虚。同窗会也好,与田的死也好,一切都是那么的空虚。
能让生命变得充实的,到底是什么呢。不,我其实是知道的。那是对爱的理解。如果缺少了这点, 无论有多少钱,无论自己的身边聚集多少人,也还是一样的空虚。
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在工作上找到自己的价值,在家族和恋人身上找到爱情与信赖,「自己的存在并不是毫无意义」他们大概是如此坚信的吧。但是实际上,不管什么工作都总会有能够替代自己的人,爱情和信赖那更是接近幻想的存在。
但是我不行。我没有办法像他们那样轻松的思考自己的价值还有意义。工作虽然很开心,自己也有在认真的对待,但是那无法成为我内心的支柱。心里总是在想着要在什么时候结束这些,而且说到底,只要没有委托自然就结束了。爱情还有信赖也是(就算只是幻想)我就连可以产生这样想法的对象都没有。寻找特定的伴侣也好,组建家庭的愿望也好,这些我全部都没有。
结果到最后,我就仿佛是一辆燃烧着化石燃料,暴走的列车。将失去的爱所留下的记忆化作动力,不断前进。过去那些闪耀着光辉的钻石,现在却化作了漆黑的炭块,成为我的燃料。或许认为那曾经是钻石的人,也就只有我了,而且实际上那或许那真的就只是普通的石头而已,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方法可以确认了。
而我到死为止,都紧紧的抱着那正体不明的黑色物体。
呐,我突然想到。如果夏天去棕达那边玩会怎么样呢。
为什么事到如今,我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呢,还真是不可思议。我已经是大人了,也有在工作,现在的我可以自由的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我不想就这样呆呆的度过每一天,然后在事后在回想起来的时候,「那个时候要是有那样做就好了」再感到后悔。
为了见你,去棕达。不会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我想要去看看,你在邮件里告诉我的,那个在卖已经枯萎了的花的市场,我也想试试棕达的料理(就是那个山芋和像是鹿一样动物的肉?)。一定会很有趣吧。在小花有空的时候,我们还能一起坐在椰子树下说着悄悄话。讲述过去的回忆,还有在我们分离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如果这样的话,我觉得就算是化石燃料也能被打磨出光辉。看啊,果然是钻石。这不是还在我的心中闪闪发光么。
果然很沉重啊,我。都有点讨厌写下这种东西的自己了。「长路漫漫,欢迎到来」就算矶崎会欢迎我的到来,我也不想见到你跟矶崎关系要好的样子,这种事情还是只留在梦中就好了。
化石就让它保持化石的样子,只在心中,保存着它曾经闪烁过光辉的记忆就好了。
同窗会,我大概再也不会去了吧。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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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大量进食后产生了罪恶感,进而主动催吐,算是心理疾病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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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我想见你!但是…….
日期:2010年5月23日09:13:06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
我应该要怎么写好呢。
之前回国的时候,因为时间正好赶上了,于是就出席了同窗会。所以,野野向我报告的,会场的那种气氛,我非常明白。圣法兰切斯卡的同窗会,一直都是那样的感觉。说起来确实是「那样」啊……,无意识的自满,然后在攀比中虚荣心得到满足。
说起来,那种东西我倒也不讨厌。外交官的夫人会也是,有些类似的地方。我想,大概就算是男性之间的交流,也差不多吧。大多数的人,都没办法逃出这些自满、攀比还有虚荣。在社会上生存,大概就是这样的吧。虽然感觉很蠢,不过我也挺喜欢观察这些「开始了开始了」。只是总感觉做着这种事情的自己,反而也有了无聊的虚荣心。
与田老师去世了的这件事情,我并不知道。听说了这些之后心中倒也没有什么感慨。野野应该也是明白的吧?那件事情很久以前就已经过去了。野野和我之间的事,不,就连与田老师的存在本身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他的长相,还有他所上的课,在我的记忆中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只是,感觉有些可怜。真是一个空虚而又可悲的生物。
回想起二十年前,确实那份回忆宛如钻石一样闪耀着光辉。那些与你在一起,分享笑容、痛苦还有愤怒的日子。但是当时的我们,并没有感觉那样的日常是如同钻石般的存在,不是么?不如说当时的我们反而觉得那无聊的时代吧,宛如漆黑的煤炭一样。或许时间就是打磨记忆的研磨剂吧。这份经过精心打磨,闪闪发光的记忆,如今的我们能够拥有这些,应该要感谢对方。
话虽这么说,我一点也没有想要回归高中时代的想法。我想野野大概也跟我一样吧,我并不想带着怀念的心情,生活在过去。在之后的生活中,也会跟高中时代一样,有好的事情,也有讨厌的事情。但是,总有一天这些都会成为过去。仅此而已。
所以对我来说,与田老师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就算他没有在现实中迎来死亡,在我的心中他也早已跟死人无异。
野野来到棕达!
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好兴奋。但是,我想你还是不要来比较好。
请不要误解。并不是因为我不想见野野,让我犹豫,并且不希望你来棕达的原因,有好几个。
其中之一就是,形式不安定。棕达国内的紧张感正在日益增加。首都达塔的治安水平也在不断下降。大使馆旁边有一所国际学校,最近这段时间学生的数量也在不断减少。商社人员当中,已经开始有人让妻子先回日本去了。
最近这段时间,我也没有怎么去市场。要是被诱拐之类的话就糟了,大使馆工作人员的家人们也都被要求尽量待在家里。感觉就像是笼中鸟一样,好无聊。不过也确实,毕竟我既不会武术,也没有开过枪。
斯莉则会代替我去市场买东西。司机乔恩也会带着枪与她一起,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守卫也会跟着他们,两人一起保护买东西的斯莉。当然,一般的棕达人是不可能会有这种待遇,光是有守卫跟着一起,基本就已经是在向外界展示斯莉的身份是,「外国人家里女仆或者某个大使馆的帮佣」。虽然我觉得这样也很危险,但是身边如果有带着枪的强壮男士的话,一定程度上也能给周围的人以震慑吧。
据斯莉说,去市场买东西的女性比起以前减少了非常多。特别是一个人外出的女性几乎已经没有了。大家都非常迅速的在购买东西,脸上僵硬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人与人之间基本没有了语言的交流。为了能抓到反政府组织的人,现政权对告密者基本上是持奖励的态度,所以大家才会保持警惕,什么话都不说。
因为这些原因,大家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内战所留下的记忆越来越多的被挖掘了出来。如果连在市场普通的打个招呼都没办法的话,大家就愈发不会互相理解,人与人之间也不会产生信赖。这不是恶性循环么。但是,没有人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打破现在的这种状态。
就像野野所说的,对爱的理解比什么都重要。确实如你所说。只是,我想或许只有在和平的前提下才能那么说吧。在棕达,现在就连能产生这些感情的机会也在逐渐减少。这一切都是因为暴力。准确来说,应该是暴力的预兆。
大使馆前的守卫们也是,现在都拿着来复枪站在门前。以前的话,就算拿着来复枪大部分时候也都是当做手杖撑在地上,几人待在一起抽烟聊天。
第二个理由,则是大使馆内的事情。现在大家都疑神疑鬼的,根本就不是能接待个人客人的气氛。
实际上呢,丈夫在办公房间的花瓶里找到了窃听器哦。我这里没有写成暗号,是因为这只是一般的邮件,所以也不会写的很详细。这种事情会是谁做的,大概也能推测出来(在窃听器被发现了之后,马上就有一个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不来上班了。她是棕达本地人,据说有很多子孙,大概是金钱上有困难吧)。
像这种事情,其实还有不少。特地在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放上窃听器,意思就是在说「你们的动向,我们随时都掌握着在」。双方都在打心理战,给对方压力,真是讨厌啊。
这次的事情,丈夫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是哪个国家做的。只是他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因为棕达国内已经有了内战的征兆,做出这种事情大概是想要探查其他大国的立场,或者自己的同盟国想采取什么态度吧。
所以因为这些原因,就算野野来了,我也没有办法正经的带你参观棕达国内,就算让你住进公馆,也只会因为现在这神经过敏的气氛而一点都感受不到快乐。
今年夏天,会不会回国接受定期健康检查都还很难说。要是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棕达发生什么了的话就不得了了。如果没有办法回到棕达这边的话,在立场上就会变的糟糕,所以丈夫似乎已经调整了行程不准备回国的样子。他还担心我,对于我说「你还是回去一趟会比较好」,真是不能理解。
我要回哪里去?我可是跟外交官结婚了。丈夫在的地方,丈夫赴任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宿。这并不是什么义务感或者对丈夫的爱情。我也有我自己的职责。就算丈夫是出于爱对我说出这种话的,但就算是丈夫也没有剥夺我职责的权利。
就像是要表达歉意,丈夫抱住了我,「花,谢谢你」。在那之后,两人就笑了出来,感觉就像是「悲剧的女主角和男主角一样」。一没注意自己就喝醉了,还真是不好意思。
明明就不是能喝醉的场合。就是为了不让悲剧发生,丈夫才会在拼命的工作吧。交涉、交流、调整、调停。使用武力以外各种各样的手段,努力为人们,还有国家,营造出能够相互理解的条件。
我也陪在丈夫身边,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斯莉还有乔恩。桐还有梅。从日本来棕达这边工作的人们。以及在这个国家遇到的人们,我非常喜欢他们。我想要待在他们的身边,思考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呐,野野。或许我们不要见面会比较好。保持现在这样的距离,或许只是通过邮件交流反而会比较安心。
或许,有很多人都是这样,怀抱着如同钻石一样的回忆在生活着。我们靠着幸运和努力,才终于获得的那些东西。
我不希望钻石被刻上裂痕或者染上阴霾,你或许会说我胆怯,但是我觉得像这样保持慎重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矶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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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反省
日期:2010年5月27日23:37:04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花
看了你的邮件,我对自己天真的言行感到反省。
爱与理解。这种东西要说出来或者写出来是很容易,但是,确实有的人身处于无法实践,无法期待这些的环境中,我到底是有多么的空想主义啊。和平白痴应该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
该怎么说呢,注意到了自己已经落到了小花身后,我感觉好羞耻。我一直都是这样,像个孩子一样。害怕变化,重视怀中抱着的重要的过去,难以向前迈进。
相比之下(哎呀,不好。又说了「比较」这个词),我再次感受到了,你是一个在不断变化的人。不管是环境、状况、还是周围的人际关系,你总能冷静的把自己,精确的融入其中。你一定拥有一颗柔软而又坚韧的内心吧。
在学校的时候,还觉得学校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是,成为了大人之后,当年的那些朋友基本都不会再见面。因为过于繁忙,都没有时间跟其他人说话。环境、状况、还有周围的人际关系,大家都各有各的不同,无时无刻都在发生这变化。大概就像是本身应该完美嵌合的拼图块,因为潮湿还有干燥的区别产生了变形,没有办法再正常的嵌合在一起那样。
如果只是因为变形而没办法准确嵌合的话,那倒也还好。但是在看了你的邮件之后,我越发的觉得。随着今后的变化,总有一天我们会变成无法契合的形状。你在我无法想到的地方,浮现出美丽的图样。我非常害怕发生这种事情。
就只有我,还跟高中时代一样,宛如一个坚硬的碎块。周围的人都在逐渐发生变化,就是有我还在顽固的维持着过去的形状。会变成这样,或许就是因为我跟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契合吧。知道了这点的我,非常害怕。在自己完全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就与周围那些发生了变化的人产生了「区别」,然后被大家孤立,完完全全的变成滑稽的存在。
啊啊,好羞耻。躺在被子里的我翻来覆去的,思考着这些事情,被子上躺在我旁边的为五郎。在我翻滚的时候似乎被压到了。「呜呀~」的发出怪叫的他蹬着腿,慌张的爬起了身子。
不过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受伤。不过说到底,我都已经跟他说过了不许上床和桌子,会发生这种事情,绝对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堂堂正正跑来跟我一起睡觉的为五郎的错。
猫长大一些了之后,也不怎么玩老鼠的玩具了。这让我深刻感受到了,会成长变化的不止是人类。或许我都已经被为五郎甩在身后了。但是同时,看到一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再次跑到被子上的为五郎,让我感到非常安心。总有长不大的部分,这点也跟人类一样。至少,跟我是一样的。只要是生物,不管多少岁,都会本能的寻求温暖和安宁。
愿棕达也能拥有这如同猫一样的和平。
现在有网络,我想如果尽量去收集棕达的情报,或许就能发现有什么自己能做的事情,但是很悲哀的,我并没有「能够阅读英文」的语言能力。不管系统再怎么发达,那也只是对有能力使用的人来说的呢……。
明明纷争的火种已经在棕达愈演愈烈,但是在日本却几乎没有什么报道。面对这样的现实,还真是让人焦急,同时我也很害怕。想要知道,但却没有获取情报的方法。「发生在遥远过度的事情」,大概没有人会去注意吧。
反正与自己无关。无论发生多么悲伤多么残酷的事情,只要不会直接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大部分的人就会马上把这些遗忘。顺着大众的情势,「好可怜」装作悲伤的样子,「好过分」装作对残酷的事情感到愤怒。当然这些人也包含我在内,总之大家就只是在「装样子」。
我想,正式因为有这些「装样子」,日常生活才能成立,才能正常运转下去吧。这么说来的话,我们的日常生活才是最没神经,感觉最迟钝的呢。
突如其来的感觉到自己内心中的什么部分,一直在直欺骗自己。明明感觉恶心反胃。但还是在内心对自己说,「今天就这样吧」,吃过晚饭,躺在舒服的床上入睡。为自己找借口说,反正残酷的事情又不会延伸到自己这里,于是就「装作」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暴力或者不讲理的事情。继续安稳的度过自己的日常。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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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关于洁癖
日期:2010年6月5日07:19:01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
已经有超过一周的时间没给你发邮件。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很好。不光我,还有在大使馆工作的大家都很好。
至于我没有给你发邮件的原因,是因为之前盗听器那件事情的后续。所有职员全体出动,调查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也被安了窃听器,还调查了电脑有没有被劫持,感觉一点都没办法安心呢。连我自己的个人笔记本电脑,也为了以防万一,也被技术人员拿走去调查了。
虽然很担心要是我跟野野之间互发的邮件被看到了的话该怎么办,但就算检查应该也不会去那么细致的去看文章内容吧,「这些,都是什么啊」大概只会有这样的反应吧,算了不管了。反正那种东西也没有偷偷摸摸藏着的必要。
然后,终于在昨天,我的笔记本电脑被还回来了。说是没有被入侵的痕迹(这也是当然的。就算偷看了我的电脑,也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这下终于又能发邮件了。检查完的电脑,是丈夫拿来还给我的,拿到电脑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会在意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区别,我想,技术人员应该没有看邮件的内容吧。或者说,也有可能是看了,但是没有对丈夫说。「哎呀?大使的妻子,好像跟女性的朋友关系非常亲密的样子」虽然这么想,但只要是心里有点良知的人,就算知道了嘴上也不会说出来。哼哼。
安装盗听器的人,就是在大使馆负责打扫卫生的,棕达当地的中年女性,基本上不会有错。似乎已经从很多人那里都得到了证言,说看到她跟某国的驻棕达大使馆的官员有过接触(写的就像是新闻的原稿一样)。顺便一提,指使她安装窃听器的,那个某国大使馆官员,据说是个年轻帅气的男性。虽然之前以为她是为了金钱才犯下这种事,但实际上或许是因为美色。
只不过关于这部分的真相就无从得知了。那个阿姨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去故乡的村子去了,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啊,放心,应该不是被杀了。出入大使馆的人,暗中被其他国家的大使馆相关人员收买,在馆内偷偷放置窃听器这种事情,其实相当常见。对方应该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就杀人灭口。
「等事情过去了,应该就会回到达塔这边赚钱了吧」丈夫这么说。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花店老板娘那样,棕达的女性都非常可靠。没准以后什么时候就会在市场偶然的遇到那个打扫卫生的阿姨,没准她还会向我露出一个难堪的笑容。
要是能那样就好了啊。真希望棕达的治安能早日恢复正常,像之前那样,聚集了非常多女性的,热闹的市场。
内心中有点洁癖的野野,对这样的处置方式是怎么想的呢?对于设置盗听器的嫌疑人,别说给与惩罚了,甚至都不会被追捕。
但是,就外交的角度来说,像这样含糊的处置方式反而比较好。对于那些在当地招聘来的工作人员,如果施加了严厉的刑罚,或者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质疑他们的话,很容易引来当地人的反感,正常的业务也会变得更加难以开展。而且,如果将安置窃听器的人抓回来,顺着其背后的关系必定会牵扯出某个特定的国家。这样的话又要怎么办呢?向对方抗议?不。如果这么做的话,事情肯定会演变成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大问题。
一般情况下,都会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而且双方都一样。不过当然,为了让交涉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的话,必要的时候还会利用这些,「窃听器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目前可还是没有说出去哦」像这样暗示,相当于卖对方一个人情。而某国那边,「你这是在说什么呢,我完全不知道啊」刻意做出暧昧的态度。如果狐狸跟狸猫变化成人交流的话,大概就会像这样吧。
以前,去其他国家赴任的时候,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个大使馆职员的行动让人感觉非常可疑(日本男性),然后周围的人就问他,「最近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然后那个人居然带着哭腔说,「我被某国威胁了,『成为我们的间谍吧』」。据说他跟当地认识的女性在交往,然后那个女性跟某国有着很密切的关系(也就说,她是某国的女间谍),「如果不想让跟那个女人交往的事情暴露,就把日本那边的情报告诉我们」,男性就这样被某国给威胁了。
之后那个男性马上就被调职,回日本去了。跟可疑的女性交往的事情,被别人当做把柄拿来威胁,然后过于苦恼的他干脆就自己把全部都说出来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得以从某国的手掌中顺利逃脱。毕竟,让秘密失效的方法之一,就是把秘密公开。
如果继续把秘密藏在心里,一个人烦恼,而且最后还屈服于了某国威胁,将自己这边的情报溜出去的话,那他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作为外交官的生涯也会就此结束,而且更终要的,作为间谍的生活实在是太痛苦了。但是如果把秘密吐露出来的话,自己就不用涉足危险的境地,也不用跨越那条界限。
有没有人看起来正在为什么事情烦恼,有没有人看起来像是正在犹豫,在平常生活中注意工作人员的言行还有表情,也是我平日的工作之一。为了避免他们因迷茫而陷入深渊。或是因为被人威胁,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守护着他们不要走上痛苦的道路,这也是我的职责。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次扫除阿姨的事情,我也有非常大的责任。居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我平日里到底都在注意什么,我甚至都怀疑,自己平时真的有用眼睛在看么。
不止是棕达,现在整个非洲大陆,都有大量来自中国和欧洲的企业。日本的行动甚至可以说都已经有些迟了。他们的目的是稀有金属还有农作物,在企业的背后,就是各个国家的政府。尚未被完全开发的非洲,有着非常丰富的潜在生产力,简直可以说是一块埋藏着宝藏的土地。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从大国来到非洲从事从事商业活动的人们,都在盯着其他人的举动。现在因为棕达国内情势再次陷入动荡,互相之间的情报站更是愈演愈烈。大使馆内会被安装窃听器,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我啊,觉得非洲要是能充满活力就好了。在这片土地上所诞生的财富,能够被分配给他们,用来造福于非洲的人民们的话就好了。但是很遗憾的,就听到的信息来看,变得富有的就只有那些从外界来到非洲的人们,本地人根本就没有获得什么恩惠。
真正的清晨,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造访这片伟大的土地呢。外来人为了自己的欲望而让这片土地染满鲜血,我想这种事情肯定是不会被允许的。不过我这只是在说漂亮话而已吧?
在棕达这边,也已经开始发展养殖业,建造海水淡化工程,沿海地区也已经开始发展期起了大规模的种植业,进行着各种各样的尝试。这些事业中,日本的NPO也有参加·协助。并不是为了让外国人赚钱,而是在为了棕达的人民发展畜牧业和农业。无论内战的时候是敌方还是有友方,大家都在一起工作,互相加深对对方的理解,努力淡化那充满杀戮的过去。卖掉长成的猪和农作物,生活一点点变得富裕起来,孩子们也有机会去学校上学。引导棕达的人们一起协作,这些是非常重要的事业。
但是,现在这些事业都已经危在旦夕。憎恨再次取回了它的力量,恐惧与猜疑在棕达人民的心中扩散。
野野,我很害怕。我感觉到某种无法被理性压制的巨大浪潮,正在向着棕达的日常迫近。就像野野所说的那样,对于不想看到的东西我只是装作没看见,这虚伪的安宁,只需要一瞬间,就会被不讲理的暴力吞噬。
棕达现在的状况,不觉得很野蛮么?杀死自己身边的人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什么的,棕达的人们就只知道猜疑还有暴力,不觉得这根本就是一群「未开化」的人类么?
但是,当然不是那样的。虽然我记得我之前也有写过,大部分棕达人都非常悠闲,而且还很温柔。当然,也有很多非常有教养,充满知性的人。和外国的人相比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因为过去曾经在棕达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因为连锁反应而引发的憎恨,就宛如还在冒烟的灰烬,迟迟无法完全熄灭。些许这么说感觉有点恐怖,但真的就只需要一点点的谣言或者猜疑火焰就能被从新点燃,感觉憎恶随时都会爆发。或许只要是人类,不管是哪个国家,不管处在什么样的立场,不管具有多高的理性和教养,只要有一个偶然的机会,就能轻易的陷入这样的精神状态。恐惧、愤怒、憎恨还有猜疑。这些感情就宛如是气球一样,在身体里不断膨胀。
因为我们是迎合气氛的生物。所以在做出与周围人同样举动的时候,「装出来的样子」不知不觉间就会变成自己真正的样子。明明没有憎恨对方的理由,却还是打心底里憎恨对方,只需要有一点小小的契机,杀戮就会开始。
将日常生活说成是在「装样子」,对野野的想法还有言论,或许会有人觉得是过于洁癖。「生活,就是这样的。平常的生活中大家多多少少都会带一些演技」,没准还会对你洁癖的发言嗤之以鼻。
但是,我对你的想法是赞成的哦。日常就是这种迟钝、没神经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气氛就被决定,而我们则顺着这样的气氛,「装样子」。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继续坚信「应该不会有事,平静的日常肯定还会继续」。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生活中,度过每一天。这样的情况下,不远的前方突然就出现了,狂暴的,暴力之风…。
过去曾经在棕达发生过的事情,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再次发生。不管是棕达,亦或者是在棕达以外的什么地方。
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些,等注意到的时候,破灭就已经到来,那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啊,到底要怎么才能回避这些呢?
我想答案只有一个。
就是像野野那样抱有洁癖,拒绝跟随大家一起「装样子」,冷静的看清现实,保持思考。不停的思考。这应该才是最重要的吧。
虽然我不擅长思考。但是,我会去努力的。
矶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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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不安
日期:2010年6月7日20:32:17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花,谢谢你的邮件。
在等待你回信的这段时间,我们天都在网上关注外务省的信息。
虽然跟你说这些感觉有点多此一举,但是看着地图上棕达地区的标记,涂成黄色代表「谨慎考虑出行」的地区逐渐减少,橙色「请延期出行」的地区越来越多。
在这一周,光是看到橙色我都会觉得不安。就算只是在超市里见到柑橘类的水果都会引发我的联想(明明就一点关系都没有,感觉对柑橘类很抱歉)。
我又在想,或许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国家上,都存在一定程度的「危险地区」,所以我又去看了欧洲、美洲大陆还有亚洲,非常多国家的标记。就举例来说,意大利在地图上就什么颜色都没有,一片纯白。看着那张地图,这个地球上还有哪些地方处于纷争,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纷争跟经济状况,存在着非常紧密的关系呢。
不禁让我联想到了「大富翁」那个桌面游戏。在那个游戏里,只要成为过大富翁的话,就很难会输掉游戏。富饶的国家越来越富有,而贫穷的国家内部的纷争还有流血事件不断。这样的世界,难道不奇怪么。
我一直在思考。
确实,就像小花说的那样。在直接的暴力面前,思考或许毫无用处(在被强盗杀死的瞬间,就算去思考「这个人为什么会当强盗」,也没有办法挽救自己的生命)。但是,能够对抗不合理的方法,也就只有思考了吧。
我能做到的,就只有祈祷,希望你还有那些与你亲近的人能够平安,我觉得非常焦急,但又毫无办法。不过至少我的内心会永远跟你在一起,不断的思考下去。
野野原茜
*-*-*——*
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老是停电
日期:2010年6月21日04:35:44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
时间终于空出来了~。
最近这段时间,达塔这里跟以前比起来停电更加频繁了。网络也跟为五郎的心情一样(抱歉,为五郎),反复无常,难以掌握!
外务省的「请延期出行」指示,其实还挺长见的,但是,「那么就出发吧」也不能小看,无视警告肯定是不行的。大家还是要好好的听从警告,延期出行。但是在非洲这边,有非常多被涂成红色(「撤离警告」)的地区也是事实。来到棕达之后,这种事情都已经遇到好几次了,「又出现『请延期出行』警告了啊….」感觉就像是这样。这还,真是不好的「习惯」呢。
大使馆这边还没有收到回国的命令,商社人员还有ODA、NPO的人们也是一样的状态,跟平常一样在照常在工作。不过,我已经做好了准备,重要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随时都能拿走。
你知道那是什么么?就是野野跟我曾经写过的那些信哦,数量非常多。从你那里收到的,还有我寄给你的,我全部都保存着在。不管丈夫去什么地方赴任,我都会带着这些重要的信一起。那是我的热情,也是我曾经的记忆。
请放心。我没有要把这些寄给野野的打算。要是看到自己的寄出去的信被人看完了之后又送了回来之后,野野满脸通红的倒下去就麻烦了(感觉就像是诅咒的信一样呢…。而且数量还跟山一样多)。如果真到了万一的时候,我准备把这些送到妹妹小绿那里去临时避难。
没关系,妹妹她是不会擅自看信的内容的。只要把信装进袋子里,再塞进箱子,然后在正中央放上一张字条,「请不要看里面的内容」,她绝对会照做的。
很难相信对吧?就像是奥菲厄斯神①话或者「鹤的报恩」那样,被人说了是「不可以做」,结果反而更想做了,这或许就是人类共同的天性吧。但是小绿的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太过直率而缺乏好奇心,只要听人说了「要是做了这件事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的话,「这样啊,嗯,我知道了」,她就会一直遵守下去哦。那孩子,莫非根本就不是人类。
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对于其他人的事情没有兴趣。你看,我妹妹她就是那种上进心很强,或者说野心很大不是么?认真到吓人的学习态度,还进入了东大。甚至还说过「因为姐姐不行,所以就由我去成为外交官,继承爸爸的志愿」。父亲虽然对她说,「外交官又不是世袭制的,而且你还是个女孩子,不用那么努力也没关系」,我想,他大概也对妹妹有所期待吧。
然而,那孩子却在毕业之后马上就结婚了哦!对方是法学部(算合适么?对东大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的毕业生!对方在毕业两年之后通过了司法考试,当上了律师。妹妹也趁着那次的机会辞掉了商社的工作,当上了全职主妇,成为了三个孩子的妈妈。长男的话今年就要上高中了。次男还在上初二。而年纪最小的女孩才刚刚五岁哦~。看起来照料孩子的事情好像永远无法结束,感觉很不容易,不过本人似乎乐在其中。
而且有趣的是,明明小绿自己当初那么认真的在学习,对自己的孩子却不会催促他们「赶紧去学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外甥还有外甥女都在好的意义上,非常自由奔放,性格开朗。
妹妹早早的就结婚,还从上班的公司辞职这件事情让我很生气,不过,她似乎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在丈夫通过司法考试之后就辞掉工作,就职的时候还选择了一家鼓励因婚辞职的公司。我至今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是为了什么才那么努力学习考上东大。获得了教育机会的人,难道不应该用自己所学的东西报效社会么?
那个时候的我还是太年轻了啊。明明自己根本就没有就职,早早的结了婚,却还在心中抱着莫名的义愤。现在的话,已经能接受了。小绿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对象在努力奋斗,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不同样也能说是「对社会有用」么。不,这大概不是有没有孩子的问题。任何人,只要寻找到适合自己生活,追求对自己来说最幸福的生活方式就好了。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女性还真是难啊。不管是工作还是不工作,不管以不以家庭为中心,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就算实际上没有人说什么,自己也会情不自禁的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变得畏畏缩缩起来。而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因为立场上细微的的差别,就算同为女性也没有办法敞开心扉。那些愚蠢的,细小的东西,不断划分着我们。这份生活上的困难,男性大概很难能感受的到吧,无论是生活上的艰辛,还是无法表里如一的痛苦。
为什么我们,没有办法消除这些细小的差别,手牵手寻求理解呢。
……我本身是在说什么来着的。对了对了,总之,小绿她的话,对于学习以外的事情基本上都没什么兴趣,所以安心吧。就算是信的小山送过去了,她大概也不会打开,只是放到孩子们看不到的地方藏好吧。
啊,刚刚电又停了一下。幸好我用的是笔记本电脑。如果自己刚刚写好的邮件消失了的话,那就太打击人了。野野的工作就是写作,所以肯定会经常备份吧,但是我的话,就不会想到要备份什么的。我很不擅长操作机械。
虽然还有其它想要写下来的东西,但是今晚就先写到这里吧。
矶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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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希腊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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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抱歉连着给你发邮件
日期:2010年6月27日12:32:18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
你现在应该是在忙工作吧。也是好事。
没有等你的回信,连续给你发邮件真是抱歉。因为晚上经常停电,用蜡烛代替电灯,所以每天晚饭的晚饭都像是在跟丈夫一起做弥撒一样。如果习惯了的话其实还挺有趣的。就算餐桌上只是普通的料理,身处这样的环境也会有一种贵族的感觉。
因为这些原因,我在白天的时候就抽空给笔记本电脑充上了的电,因为电脑屏幕发出来的光也可以用来充当照明,这封邮件是我在睡觉之前一点点写出来拼凑在一起的。
其实我一直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
野野虽然称赞我。说我很诚实,随着年龄和经验的增加,性格也在向着好的方向在变化。但是,那跟其实并不是事实。之前我就有好几次都想要告诉你,但是最后都蒙混过去了。直到这次我才终于鼓起勇气写了出来。
我啊,其实是外交官夫人会的女王。
不,并不是SM女王的那个意思。但是,我就像是被仆人们围拥在中心的贵妇一样,作风变得任性、高傲,实际上,从享受被仆人们追捧还有喜爱的这种感觉的角度上来讲,或许我的内心确实有这种成分。
在只有女性的社交场合,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有人气。不过现在因为到了棕达这边,包含日本在内的,各国外交官还有相关人员的数量都非常少,「那样的事情」已经不太会有了。但是当去有大型大使馆的国家赴任的,或者是待在日本国内的时候,「哎呀哎呀?」像那样的事情经常会有。
外交官的妻子,经常会自发的组织学习会,学习茶道还有插花之类的,以前我不是写过么?在那样的场合碰面,肯定会有意气相投的人,关系变得亲密起来。以前年轻的时候,我就经常会被四五十岁的夫人邀请,「矶崎太太,要不要来我们这边?我们这里也设有茶室,如果想要学习更多的话,还请一定要来」,经常会收到这类的邀请。
而这其中有一个人,就假定名字是A吧,我感觉她是个非常好的人。A的丈夫在外务省里有着很高的地位,如果拒绝她的邀请,处境就难免会变的很尴尬,而且A看起来也很优雅,为人很安稳的样子,我觉得没问什么问题,就去她家拜访了很多次。那是坐落在山王的一栋公寓,客厅的一角还被特意改造成了茶室。
最初,我们只是普通的在练习茶道。A的丈夫当然总是在忙于外务省的工作,她似乎有两个孩子,但大概是都上大学了。「总是在外面玩,晚饭都不怎么在家吃」A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去了几次。每次在她家里吃点心的时候,A总是会用手指擦拭我的嘴唇。跟我说「残渣粘到上面了」。啊啊,是这样啊,我微笑着向她道谢,然后同样面带微笑的A就会微微歪过头,舔舐自己的手指。
之后的事,就算我不说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在那之后不久,我的丈夫就去美国赴任了,那段是时间,每次跟A见面的时候,比起茶道的练习,我们热衷的反而是另外的东西。我根本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会影响到丈夫的升迁。简直不可理喻。
A和我,大概都很无聊吧。我想A她大概是因为,生活突然一下就便轻松了了。养育孩子的事情告一段落,丈夫又因为工作繁忙不怎么回家,待在日本的时候,外交官的妻子也没什么事要做,比较清闲。A就只能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公寓里,看着自己的年龄一点点增加。她大概是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吧。
我啊……,大概是想要确认某种东西。虽然跟丈夫做过了。但是,我却没有孩子啊。感觉自己的心中像是缺少了一种需要燃烧的东西。莫非自己不适合他,这样的疑问渐渐在我的心中萌芽。男女之间的性交。虽然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的愚蠢。又不是只要感受到了那股燃烧的东西,就能生出孩子来。
总之就是,对于跟女性做那种事情,我的内心一点抵抗都没有。虽然没有那股跟野野恋爱时的那股高昂感。啊啊,不过至少我也算是确认了,或者说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男性还是女性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在这个世界上,异性恋者和同性恋者之间被分割的很明确,甚至还有人会为这种事情生气。跟两性都可以做什么的,简直是不可理喻。但是对我来说,这样的说法我并不认同。强烈的认为,性交对象必须是异性或者同性其中之一的人,实际上就是只在自己的内心产生了根深蒂固的印象「这才是性该有的样子」,同时也强制其他人也接受这样的印象。但是对我来说,跟男性和女性都能做这种事情。我并不觉得奇怪,至少在跟A见面的时候,我就完全不会想到丈夫的事情。
我跟A之间并不是在恋爱。我也不讨厌自己的丈夫。只要不暴露的话,跟其他人做过爱这种事情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对我来说这种事情根本就无所谓。那个时候的A需要我,而我也不讨厌她,所以就跟她睡了。仅此而已。
你的丈夫要是花心的话,你肯定会生气吧。自己都讨厌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要做。肯定会有人这么说吧,不过我至今也不曾发现过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花心过。所以,就算他真的做过那种事,对于我来说也跟没有一样。如果花心被发现了的话,等到了那个时候,想要发火、嫉妒或者离婚什么都行,对双方来说都是一样的。对我来说,贞操观(这个词,也已经很老了呢)也就不过如此。
在跟A分别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串珍珠的项链。「在参加part或者葬礼的时候就戴这个吧。这是我年轻时候的戴的」。那串项链我也带到棕达这边来了,一直收在壁橱里。现在也还会时不时的被我拿出来。这件事情丈夫丝毫没有察觉。就算两个女性关系非常要好,也不会被人怀疑两人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哼哼。
在跟某国大使馆相关人员的女性交往的时候,我就感慨「原来如此,真的很热情呢」。就假定她是B吧…….这么说好像也有点奇怪,明明是外国人。那就假定她叫芭拉拉吧。芭拉拉她一直管我叫安娜。似乎是因为「H」的音总是发不好。「啊啊,安娜。你为什么这么美好。在我的人生中,居然还能与你这么可爱的人相遇,真是不敢想象」她一直都是这种感觉。因为实在太奇怪了,所以我总是会忍不住笑出来
「算了,也不知道安娜到底是害羞还是坏心眼」
在她像这样闹别扭的时候。我就会拼命搜索自己脑内的「撒娇词语清单」,
「抱歉,芭拉拉。因为至今为止,从来就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而且,如同闪耀的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什么的。也太过了,被人这么说肯定会害羞啊,你能明白么?」
我就像这样回应她。
我在跟芭拉拉分别的时候,稍微发生了一点事情。但是,如果真的发展成丑闻的话对双方来说都很不好。而且无论是芭拉拉还是我的丈夫,都会因为工作的原因而经常会被调往各种各样的地方。就算内心不想,迟早也会分离。干脆的切断联系,让时间把这些渐渐转变成「美好的回忆」,然后我就能跟芭拉拉再会了。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个国家。不过就算两人相距了地球规模的距离,我们也有很高的概率能够再次相见,这也是作为外交相关人员「附带的」好处之一。对了,为了防止误解,我在这里说清楚。不想分别的人是芭拉拉,不是我。
我想,到这里野野差不多也厌烦了,开始感觉到不愉快了吧,不过我曾经还有一段时间,跟年纪比我小的,年轻的太太走的很近。就称她为C吧。她跟我之前交往过的女性都不一样,虽然她内心对我抱有好感,但是却又说她绝对不会踏下最后一步。所以,直到最后我们也就只是悄悄的牵手,接吻,还有互相抚摸头发而已。可能我要是再主动一点,更进一步的话会比较好。C就像是幼犬一样爱慕着我,现在我每次我回到日本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总会主动联系邀请我「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跟她见面,两人微笑着坐在一起说话,就仅此而已。
我时不时就会有像这样的「朋友」,但是在夫人会中我却没有什么负面评价,为了保持这样的状态我也下了不少功夫。丈夫的地位就是自己的地位,跟那种夫人会上锁覆盖的秩序不同,那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力量。
那到底是什么呢,来到棕达之后我就时常会思考这些。就像是在高中时代那些特别华丽显眼的人,在成为大人之后身上的光辉就以惊人的反差暗淡了下去,这种事情不是挺常见的么。在学校内所发出的不可思议的光芒,那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引力,在从名为学校的磁场离开,来到了外界的世界之后,不知道为何就急速的衰减了下去。
我想,或许也会有相反的情况。
我在学校的时候,也没有特别显眼。跟大多数的人虽然关系不错,却也没有特别要好,所以像是在情人节的时候收到低年级学生送的巧克力,或者被人问「能不能叫你姐姐」这种事情,一次都没有发生过(虽然我也觉得,那种且情节就只会在漫画中出现,但是在女校的话,确实偶尔能在现实中见到)。在人群中,会认真看着我,爱上我的,就只有野野。
然而,在外交官的夫人会上,这个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跟学校类似的封闭空间中,我就仿佛是突然有了能够吸引他人的光辉。一部分的女性,非常明确的(或者说是悄悄的)对我投来了视线,一点一点的靠近过来,尝试引起我的注意。虽然你可能觉得这只是我的自我意识过剩,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我也思考了很多,并且想到了几种假设。
夫人会,就是将男性的「组织理论」完全套用过来的世界。丈夫了不起的话,妻子也同样了不起。如果是身处高位的太太,自然就会有人前来奉承。拼命想要进入她们的圈子,顺便为丈夫争取更高的地位,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这样的人确实存在。
但是啊,我觉得这种事情并不现实。因为说到底,女性并不是那种习惯于金字塔排序的生物。不要完全跳出圈子,而是在人群中横向排列,这才是在女性世界中保持安稳的秘诀。但是,夫人会中确实已经混入了男性社会的「组织理论」,所以这个圈子大概也已经产生了扭曲吧。
在那其中大家所追求的,就是像我这样的女王。大概。要说到为什么会是我的话,可能是因为我对女性的想法更加敏感吧。在只有女性的世界中,采取什么样的言行能让对方开心,这些我光凭感觉就大概能够知道。大概是因为我曾经上过女校吧。虽然除了我以外也有其她出身女校的太太。
还有另外一点,我觉得比较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会认真去听其他女性所说的话。不是经常说,女性总是自说自的,不会注意对方都说了什么么?虽然我不能百分百的同意这个观点,不过,我倒也不觉得这句话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我啊,倾听别人说话的能力似乎挺强的。或许这就是我在一部分的太太中具有高人气的原因吧。大部分的女性,大概都因为「对方根本就不听自己说话」这一点,对丈夫和孩子抱有不满吧。这种情况下,如果面对一个会听自己说话的女性,就会感觉对方比自己的丈夫还要亲密。
而且再此之上,我对于跟女性接吻,以及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都不怎么抗拒。只要对方向我寻求,我就会回应(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她们能够从我这里获得安心感,满足感,心灵能够再次振翅翱翔。
对于已经感到麻痹了的她们来说,我就像是一片绿洲,或者是避风港一样的存在。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因为我已经感受过了自己一生的爱,剩下的就只是一点残渣。不管再怎么分割,真实的爱也不会有所减少。
现在在棕达,也不会有人来像我寻求什么,我对于爱的分配活动也暂时中止了。
怎么样?幻想破灭了么?或许野野并不想知道这些。但是,这就是我。
我最近就在想,能够保持美丽的,大概就只有回忆了。人类能够拥有的,最美丽的东西,并不是宝石,也不是鲜花,而是记忆。
这还真是寂寞。
我啊,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并不后悔。不过我觉得我之后大概也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但是,随着我继续思考。我觉得对我所做的这一切,总有一天,会有相应的报应降临在我身上。总有一天,我会因为活用那些被我封存起来的记忆所做的事情,而受到报应。
我到底在说什么呢。
我跟你之间的事情,也就是,我相信那些封存在我心中的美丽记忆。在我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些一直都是为我指引方向的指针,是它们告诉了我应该选择哪条道路。还请不要忘记,在我心中,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那些记忆至今闪耀着光辉。那些光芒所指引的,就是我前进的方向。
虽然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不后悔,我却还在这里向你乞求原谅,感觉很奇怪,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到你的回答。
野野,你就算知道了我是女王,也不会对我轻蔑,原谅我么?
因为停电而一片漆黑的夜晚结束了,岛上再次热闹了起来。再过不久,黎明就要到来了吧。
矶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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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我该要怎么想好呢…
日期:2010年7月7日23:16:39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矶崎花样
我在这里就直接的回答。我原谅你!
到底该原谅你的什么,还有你到底做了什么必须寻求我原谅的事情,不管我反复看了多少遍邮件,我还是没有办法确定,但就算这样我还是原谅你。你的一切我都会原谅。
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了,但是抱怨自己的妻子被别的女人抢走了的男性,我至今还没有听说过。女性之间的爱,还有行为,他们根本就不会认真看待吧。从社会的角度看来,那种事情就只是夫妇之间的问题。对于这类事情,社会上并不会说什么。夫妇之间的问题,就让夫妇之间自行解决就好了。
事实上呢,看了你发来的邮件,我都笑出来了。还真像是小花会做出来的事啊。你还真是一个自由的人!分配爱什么的,这措辞用的还真是好。我甚至联想到了你用手臂挎着跟小红帽一样的藤编篮子,里面装的是白雪公主继母拿出来的那种红苹果,一边走一边分发给其她人。不管分出去多少,装在篮子中的苹果也不见减少,你的脸上还微微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这么晚才给你回信,是因为看了你的邮件让我觉得很受冲击。不,请不要误会。并不是因为知道了你是女王的这件事情让我受到了冲击。我会受到冲击是因为我的内心几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无论是嫉妒还是愤怒。把你我分隔开来的时间还有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
如果,现在我正在跟你交往的话,肯定会很生气吧。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而去责备你。嫉妒这种感情,就是从占有欲,或者说是从独占欲中产生的。这么一想的话,你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属于我了。不,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你都不曾属于我。我想,我大概是又一次认清了这个事实。
但是,也并不能说你对于我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形同「他人」的存在。在我的内心里,确确实实有你的存在。一直以来你都在我的内心,发出明灭的光芒。用你的话来说,那大概就是「美丽的记忆」。而我也觉得这样就挺好。
也正因为因如此,我才能原谅你所做的一切。超越善恶,允许你的一切、拥抱你的存在本身。如果我们还是恋人关系的话,那么我肯定没办法做到这些这些。
分别,也不全是坏事呢。现在的我永远都会接受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我能明白,你对于某件事情你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具体,你所下定决心的到底是什么,我却没能读出来,这让我很是焦躁。
就像你所说的,记忆就是支撑我们活下去的粮食。回首思考过去,绝不代表着向后倒退。现在的我就时常会觉得,自己至今为止所感受到的爱,给与他人,以及他人所给与我的那些爱所留下的记忆,是那些支撑着我们向前迈进。感觉就像是你的一部分在我这里,而我的一部分又留在你那里,化作美丽的结晶寄宿在内心的深处。我相信这些记忆所发出的光芒,指引导着你前进的道路。我也是一样,只有正视那股光芒才能继续前行。
在日本,今天是七夕。每年的这个时候天气都差不多一样,今年的七夕不出意料的也是阴天,根本看不见星星。棕达那边又是怎么样的呢?
花,我真的好想见你啊。我内心还在想象着,如果跟你见面了的话,我们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不过大概,什么都不会改变吧。互相沉默着看着对方,露出含蓄的笑容。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互相说着那些在没能见面的这些日子里所发生的的事情。无论说上多长时间都不会觉得厌烦。
我非常期待那一天能够到来。
还请注意身体。如果形势变危险了的话,请马上逃走。「那种事情我做不到」,或许听我这么说你会生气吧。但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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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联系我!
日期:2010年7月10日09:46:24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花
今天早上看到新闻,反政府军正在进攻首都达塔。外务省已经把棕达全国列为禁止渡航区域。
请联系我。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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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我很担心
日期:2010年7月18日00:32:11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花
我这边真的能获得的情报太少了,心里焦虑的不行。昨天,广播播报了有关棕达现状的特辑。还通过电话连线了现在身处棕达当地NPO的人,听说武装势力已经从达塔撤退了,感觉稍微安心了一点。虽然知道你那边现在应该很不容易,不过可以的话还请跟我联络。
还请一定要将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考虑。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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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没关系!
日期:2010年7月25日06:11:21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这里没关系的!
大约两周前,反政府军进攻到达塔这边来了。话虽这么说,现在的情况已经弄不清楚到底谁是政府军,谁是反政府军了。
虽然在那之前,达塔的治安状况一直还在维持着,但是当东北部的民兵来到首都之后,一时间就引起了大家的恐慌。说是反政府军,但其实就是一群聚集在一起,手持武器的民间人士。(虽说是民间人士,但其中大多数都是经历过上次内战的人,非常熟悉武器的使用,所以应对起来很困难)。而他们的主张,大概就是「经济上的繁荣就只集中在达塔,这样的不公平需要被矫正」,不过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因为对话持续了没一会,政府军就开始驱散了。
坦克的炮声在棕达的夜晚轰鸣,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啊,自己可能会死」。肚子发出了声音。炎热的空气中,明明都已经关上窗户屏住了呼吸(空调当然也因为停电而无法使用),但是火药的气味却还是随着风传了过来。似乎是什么地方的大楼在燃烧,淡茶色的烟雾向着高出飘去,东方的天空也被染上了赤红。就像是太阳在东边落下了一样。给夜晚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现在,民兵们已经从达塔撤离了,正驻扎在距离这里三十公里左右的地方。丈夫他对棕达政府的应对方式表达了批判。他说,一下子就拿出机关枪和坦克,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僵。现在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听取对方的要求,解散内阁然后举行总选举,通过民主的手段去解决问题。他似乎在努力工作,与各国协力,希望棕达政府能够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只是,民兵们也有着相当的武装程度呢。背地里肯定是有某个国家(或者是组织)在为他们提供武器。居然还有教唆人流血的组织。还真是可怕呢。
已经有情报说,在农村地区,大量的非战斗人员被卷入战争,造成了大量的死伤。联合国、红十字、还有NPO都在提供支援,但人手似乎严重不足。就连驻棕达的日本大使馆,也在把从国内拿到的药品,向各个地区派送。接连几天我都在帮忙分配救援物资,但是至于最后能不能顺利送到需要的人手上这点就…。本身道路状况就不好,再加上到处都有山贼和武装势力出没。
前天的时候,司机乔恩跟红十字的人一起,去给自己故乡的村子送药品了。万幸的是,乔恩故乡的村子,目前似乎还很平稳的样子,但是沿途经过的村落,有不少都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影。似乎是因为害怕被武装势力袭击,所以就临时舍弃了村子,逃到附近的山里去了。
我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了。绝望似乎终于还是降临到了棕达。人们就连开启对话之门的手段都找不到。
听乔恩说,在回到棕达的路上,看到了好几具民兵尸体。城市内,在放置的尸体旁。生活就像平常那样从新开始了。但是,外出的人就只有男性。女性还有孩子们都怀抱着内心的不安,继续躲在屋里。
这样的情况,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而最糟糕的,莫过于人们之间产生的分歧根本就没有明确的理由。经济状况,住的地方,没准就还因为所属的部族不一样。
达塔的市民们都在害怕。现在住在达塔的外国人和政府高官,等到了万一的时候,肯定都会逃到国外去吧。但是,剩下的市民们却无处可逃。达塔之外的地区,已经变成是敌阵一般的存在,大家都在害怕自己会遭遇不好的事情。只是,在那些住在达塔之外地区人的眼中,他们全都是享受都市生活的特权阶级吧。这份隔阂,到底要怎么办呢。而且再加上,达塔内部也有很多细微的经济差距,来自不同部族的人还都住在同一个城市里。
能成为火中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形式早就已经非常危险了,就算会发生自燃也不奇怪。
但就算这样,日常还在继续,这还真是奇妙,「没关系!」我会这么说绝对不是在骗人。就算情况已经发展到了命悬一线的紧迫状态,我的(还有住在达塔的人们的)生活,表面上也还是保持着稳定。
战争,或许就是这样的东西呢。人们渐渐变得麻木,等注意到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发展到了,残酷、悲伤而且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丈夫他,已经让我先整理行李了。说是最好是只把最低限度,必要的东西塞在小包里装好,他是这么说的。而我就按照他说的那样,在单手就能轻松拿起的小包里,塞满了贵重品、内衣、还有药物,放在了自己的枕边。丈夫的分,还有我的那一份。如果发展到必须要尽快乘上救援飞机的情况的话,就随时都能拿着小包向机场跑去。护照则是一直装在有小口袋的腹带中,贴身保存着。
但是啊…,有件事情让我很担心。
斯莉她,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回故乡,而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太太,就算我回到故乡,那里也没有人在等待着我。」
斯莉这么对我说。「双亲、丈夫、孩子,大家都已经死了。现在对我来说,家人就是太太您」
啊啊,这是何等坚强的内心!亲身经历了那种我根本无法想象的悲伤之后,斯莉依旧还是那么的温柔、坚强、开朗,努力支撑着他人,每当看到她的身影时,纵使知道我们会引发愚蠢的争执,但我还是相信人类是值得信赖的生物。
虽然斯莉跟我出生在不同的国家,成长的环境也大不相同,但我们却感觉像是姐妹一样。跨域两人之间的差异,互相认可,关系变的要好,个人与个人的话很容易就能做到,但是为什么在变成集团的时候,表现形式就会变成暴力呢。大概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吧,单纯的愿望,有时候听起来就会像是虚无的故事一样,还真是痛苦。
在棕达一时间回归稳定的这段时间里(当然,大家都期望这样的平稳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各国大使馆都雇了专机,准备将本国的公民从棕达撤离。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商社人员的家人们都已经回到了日本,而这次终于是轮到他们自己了。毕竟在这种状况下,根本就没有办法安心的从事经济活动呢。包括ODA和NPO在内,从日本来到棕达这边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了。
飞机的准备,还要配合其他国家进行调整,丈夫似乎非常繁忙。似乎连为了帮助基础设施建设而来到这里的自卫队,也在寻找合适的撤离时机(毕竟如果他们被卷入战争的话麻烦就大了),现在这里就只剩下几个人还跟大使馆的职员一起还留在这里。队员中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跟日本的民间人士一起回国了。达塔之外的地区现在一片混乱,近乎是无政府的状态。完全没办法挖掘水井或者铺设道路。之前好不容易与棕达当地人民相互理解,那些为建设和平安定的棕达所做的努力,现在全都白费了……。为了商量退避国外的事项而来到大使馆的队长,似乎非常遗憾的样子。
最近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各国的飞机都来了,各种各样的民间人士都乘坐飞机离开了棕达。作为厨师在这里工作的泰人夫妇,桐和梅也一样,准备回自己的国家了。
因为棕达这里几乎没有泰国人滞留,所以桐和梅只能跟随日本的包机一起飞到迪拜,然后自己购买机票回家,虽然旅费和平日的工资,都已经以美金的形式打入了他们的银行账户,不过在这种时候,还是通用性强的现金会更好一些吧。
桐和梅两个人都很认真而且有礼仪,对于只有自己先回国这点,两人还面露难色。
「我们要是离开了的话,那各位的饮食要怎么办」
他们这么说。我笑着回答。
「哎呀,教给桐日式高汤做法的人可是我哦。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因为两人脸上还是非常担心的表情,所以我必须更强硬的说服他们。「桐和梅两人的料理,从各国来的人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如果日后还有机会举办part 的话,肯定会马上通知你们的,到时候就拜托了」
这样他们才算是终于接受了,现在两人也已经开始收拾行李。能够遇到这样热心诚实的料理人夫妇,真是太好了。正因为在棕达生活过,所以才能跟这么多重要的人相遇。就像野野以前说的,我或许真的实现了自己在高中时描绘出的那个梦想。在海外四处旅行,与来自各个国家的人相遇,然后关系变得亲密的。那个梦想。
虽然很慌张,而且充满了紧迫感,不过我现在每天过的都很精神,所以安心吧。我还会再跟你联络。
矶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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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这哪叫,没关系啊!
日期:2010年7月26日23:58:09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花
真是的,这那里叫没关系啊!你也乘那个飞机,赶紧回日本来!
虽然这么说了,不过就算我说也没有用吧……。小花在某些地方还是挺顽固的。嗯,大概跟顽固还有点不一样。一旦做出了「要这样」的决定,你就一定会贯彻到底,是个非常有自己信念的人,明明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呆呆的,感觉像是棉花糖一样的人。
哎呀,抱歉。那说到底也就只是高中生时代留下的印象。现在的你或许已经变成了凌厉成熟的女性了呢。虽然完全想象不出来就是了,哼哼哼。
软绵绵的,又甜又美味,梦幻般的点心。在我的心中,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形象。而且觉得,自己的想象,大概百分百没有错。柔软又温柔。但是却贯穿着一根坚硬的芯(就像是棉花糖中的,那根木质一次性筷子)。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担心。棉花糖只要一不注意,就会被风带走,不知道消失在何处。
你说你有「正在思考的事情」,那到底是什么?还请不要乱来。我会一直为小花的安全还有幸福祈祷。
你那里现在应该很不容易吧。回信什么的不需要。只是,请一定不要出事。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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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Isozaki Hana
标题:再见了part
日期:2010年8月10日06:06:04JST
收件人:Nonohara Akane
野野
棉花糖啊~。已经有多少年没吃过了呢。或许已经有上十年了吧。不过我是苹果糖派的。久违的突然就想要吃了。
你那边也差不多要到盂兰盆节了吧。野野又准备要去东北取材了么?不知道会不会有庙会呢。如果有机会了,真想跟你一起在露天摊上买东西吃。摇晃着手上装有金鱼的袋子,跟野野一起漫步在夜晚的道路上。
虽然我已经见识过了好几个国家的,好几种祭典,但是那些都跟日本的庙会感觉完全不一样。在昏暗的神社境内,露天摊的白炽灯发出暖暖的光芒,虽然路上的人很多,但是却静悄悄的。大树的树梢在有些凉意的夜风中摇摆,透过漆黑的树叶缝隙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天空中那小小的,闪着银色光辉的星星。各种各样的角色面具,颜色看起来感觉有毒的刨冰,空气中还混杂着酱汁和小蛋糕的香甜的气味。伴随着台子上传来的伴奏声,盂兰盆舞开始了。
还真是不可思议呢。离开家乡的是时间越长,那份记忆就越是鲜明。
上周,在公馆里举行了桐和梅的送别会。大使馆的职员们也聚集在了一起,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宴会。话虽这么说,制作料理的人正是被大家送别的桐还有梅。当然我也稍微帮了一点忙。食材是桐和担任司机的乔恩从市场买回来的。最近这段时间蔬菜尤其稀少,住在达塔的人也为此感到困扰。
在大使馆工作的棕达人,还有泰人的桐和梅,大家都已经彻底的喜欢上了日本料理。明明在最开始闻到酱油和味噌的味道时,他们还说「不觉得有些臭么,太太」。在送别会上,桐也端出了他拿手的味增汤。里头加的材料是,莫洛(棕达当地的一种蔬菜。感觉像是介于小白菜和大白菜之间的东西)。虽然菜单看起来很没有part的感觉,但是却桐说什么都想要最后再做一次味增汤。他说「因为这是太太教给我的料理」。听他这么说我觉得好高兴。
大家聚在一起,用温热的啤酒干杯。桌子上摆着用科尔佩达(小型的鹿)肉干们还有豆子制作的棕达风炖煮料理。
就像是要把离别那股寂静的气氛吹散一样,大家都笑了,一边聊天一边吃着料理。为了表示一直以来的感谢,职员们向桐和梅赠送了写满寄语的卡片。丈夫也向他打招呼,
「一想到今后就只能吃妻子的料理了,我就感觉很绝望。期待以后还能有机会再吃到桐和梅你们所做的料理」
他这么说。真是的!不过算了。因为他的话大家都笑了。
正好也是个不错的机会,我就把自己带来棕达的宝石一类的东西,分赠给了桐、梅、斯莉还有乔恩。我所拥有的那些宝石,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正适合在这种时候向他们表示感谢。毕竟接下来还不知道情势会变成什么样子,感觉真到万一的时候,贵金属之类的,要比现金有用的多。也算是为了感谢他们一直全心全意认真的工作,只是,「都已经收到工资了,就不用这些了」他们并不想收下。
之前提到过的,从外交官夫人那里收到的珍珠项链,也被我拆开成珍珠分处去了。此外还有一些小号的胸针,镶嵌有小号宝石的项链和耳环,18K金的手镯之类的。这种时候要是有镶嵌钻石的订婚戒指就好了(在我所持有的东西中,那个上面镶嵌的钻石是最大的。丈夫啊,谢谢你),但是因为没有带的机会,所以就被我留在日本了。
虽然四个人都说,「不能再收下这些宝石了」,但是我强硬的塞给了他们「拿着吧」。我说「如果用不到的话,就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我就好了。不过,如果感觉有需要的话,还请不要顾虑,把这些东西当现金拿去换取必要的东西就好了。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个从外交官夫人那里收到的珍珠项链,好像具有相当高的价值。啊啊,野野!有这种才能的自己真的好可怕!),我觉得也不抵不了多少钱就是了」。
因为这样,现在我所持有的贵金属就只有造型朴素的白金结婚戒指。然后,就是那个很久以前跟你一起购买的四叶草的戒指。虽然只是银的,但是因为精心护理过,所以就算经过这么多年看起来也还是闪闪发亮。
对我来说,只要有这两个就够了。现在,结婚戒指还跟往常一样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而四叶草的戒指则是用绳子穿着挂在我的脖子上。所以丈夫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我的衣服里面,胸口前还挂着一个小小的戒指。
桐和梅就这样,跟着日本的商社人员一起乘坐飞机,离开了棕达。那天早上,虽然在玄关前跟他们道别,但是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不停留着眼泪,默默的拥抱对方。
现在,这个居住者大多是外国人的大使馆公馆附近,日子非常的清闲。撤离到达塔郊外的反政府军这段日子也没了音讯,枪战的声音也消失了,最近这段时间的夜晚,安静的都让人感觉害怕。
在这样的夜晚,我经常会一边喝着茶,一边跟斯莉聊天。用来代替电灯的蜡烛,在桌子上发出摇曳的光芒,烛光下映照着我们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在黑暗中人所发出的声音也会情不自禁的变低。斯莉的眼睛就像是黑曜石一样,在夜晚中闪烁着光芒。虽然对棕达人作为美丽基准的「眼球外形」,我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斯莉那如同寂静湖面一样澄清的眼睛。在我看来就非常的美丽。
斯莉的故乡,是棕达东部的一个村子。虽然有情报说那里之前被反政府军占据,但是现在详细的是个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
「虽然很遗憾,不过大家都是早就在内战中习惯了这种情况的人,肯定马上就会逃到山里,应该都没有事吧」
斯莉这么说。我也从心底里希望事实能跟她说的一样。
据说那是以个养羊,种芋头的闲静村子,斯莉在十六岁的时候跟一个自己从小就认识的男性结婚。对方个非常温柔的人,她之后还生下了一个男孩,日子过的很幸福,斯莉语气平静的对我说着这些。但是,村子被卷入了上次的内战,丈夫在战斗中身亡。而关于那个幼小的孩子,斯莉虽然没怎么提及,不过我想,大概是因为食物不足,染上了什么病而死去了吧。那种放在发达国家马上就能治好的疾病……。
「日本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呢?太太小的时候又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斯莉面带微笑的问我。是啊,我也思考了一下。现在的日本,是个和平的国家。虽然也有很多问题,不过不会像棕达这样发生战争,也不会有人因为战争而在被饥饿和疾病折磨,大概是那样的一个国家吧。但是,就算是物质上获得了满足,也不能说就一定会幸福,人类还真是不可思议呢。不过要是对棕达的人说这些,他们肯定会笑话我们说那是富贵病吧。
「那个啊」
我这样对她说。「在十五岁之前,大家肯定都会去学校上学。在那之后,大部分人也会继续去高中还有大学学习。不过,倒也不全是在学习,人们也会玩或者谈恋爱。倒不如说大家对于这些事情反而更上心」
斯莉笑了。
「如果能去学校的话,我想我肯定也会变成那样。太太也有跟人恋爱过么?」
「有过。那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我从那个人身上,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各种各样的感情,还有想法,就算到现在我都还觉得,自己言行举止,还有说话方式,或许全都是那个人教给我的。我们影响着对方,感受对方给与自己的刺激,当时的我们甚至觉得我们两人连灵魂的形状我们都完美的契合在一起。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但现在我依旧感觉到她似乎就在身边,我仿佛甚至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野野,不记得我又没有跟你说过。现在,我也还经常能在梦中见到你。在梦中,你跟我一起旅行,我们又回到了高中那个共同笑着的时代。那个梦是那么的鲜明。明明平常的梦醒来之后就会被忘记,但是在那个梦中,你的形象是那么的真实,手指的形状还有头发的质感,就仿佛是我真的跟你见面了一样。对,野野就是这样的,梦中的自己,不知不觉间就怀念了起来。
「或许有人会嘲笑那只不过是年幼时候的恋情,不过对我来说那就是我的一切。一生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很多人甚至一生都没有办法品味到,那种高密度的,丰富的经验」
「啊啊,我能明白」
斯莉这么说。「太太,那种打从心底里爱着一个人的感觉,我也感受过。但是,你应该也同样爱着你的丈夫对吧?」
「当然。不过话虽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断言,因为我已经不太明白那到底是不是爱了。毕竟我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是,我年轻时候恋爱的事情,一定要保密。要是让他嫉妒就不好了」
「嗯嗯,这我当然知道。关于恋爱的话题,是只属于女性之间的秘密」
野野。其实我啊,一直在想要跟丈夫分手。不,并不是因为关系不好,也不是因为讨厌自己的丈夫,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不如说正好相反,因为我不想给他添麻烦,所以才想要离婚。
一直以来,每次跟随丈夫一起去海外赴任的时候,我都会把没有填写的空白离婚申请单放在包裹的最深处。当然来棕达的时候我也带着了。丈夫完全不知道这些。毕竟外表看起来就跟贴在厨房墙上的,「家内安全」或者「小心用火」之类的东西差不多。
要说为什么需要那种东西…。嗯,到底是为什么呢。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有什么在不停的躁动。追求自由的羽翼,这么说的话感觉好像很帅,不过那才不是那么美好的东西。那就像是潜藏在地底,能够引起地震的巨大鲶鱼。或者是反复无常的雷电,有着着惊人的速度与伴随着巨响的闪光。我有预感,那些麻烦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在什么地方迫使我做出某种行动。
自从我懂事以来,这些东西就一直伴随着我。就连跟野野在一起的时候,那些东西也确实存在于我的内心,只不过是藏了起来而已。因为那段时光实在是太开心,太幸福了,让我不禁沉浸在了那甘甜苦涩的感觉中。
但是在那之后,平稳的「生活」开始了,那些东西也蠢蠢欲动了起来。或许也跟年龄的增长有关系。也许应该说是我没有办法再压制住它了吧。人生走过了一半的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住我了(就算有孩子也一样),那么我干脆就遵从这股冲动,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去生活不就好了,最近这种自暴自弃的任性想法也开始增加。
离婚申请书上,我已经填好了自己的那一栏,印章也已经印上去了。昨晚,我旁敲侧击的跟丈夫提及了这些。离婚的话也好。丈夫呆呆的这么说,「赶紧睡吧」。对我在说些什么,他大概根本就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吧。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这么突然。
我静静的躺在被子里。时间已经不多了。再找这样发展下去的话,迟早我们这些大使馆相关人员也会被送回国。在那之前,我要尽可能的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我已经喜欢上了棕达这个地方。我在这个国家所遇到的人还有发生的事情。我没办法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个人回到日本去生活。
我想要在地球上四处游览的梦想,并不是因为我想要优雅的去旅行。不管是谁,都怀抱着真实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留下自己内心所追求的,不要的东西就全部丢掉,让自己保持轻松。在某种意义上,只有追求超脱了优雅轻松的生活,才能算是自己中心真正的动机。
时间不多了。我的内心已经做出了决定,一定要用剩下的时间向丈夫说明,并且让他接受。我不想让他悲伤、混乱,也不想让他内心抱有罪恶感。
我,要追求我自己的道路。
野野,你就像是苹果糖一样呢。
虽然有些坚硬而且难以咬进去。在那漂亮通透的外皮之下,是如同燃烧着的太阳一样,火红的球体。那就是你的灵魂。用自己的头脑思考,打从心底里爱着别人,一个人生活的,你的灵魂。用牙齿咬破那层外皮之后,甘甜的味道就会在口中蔓延开来。那是你的温柔。一直以来所经历过的事情,在经过思考和感情的过滤之后,就连灵魂的内部也已经变得跟蜜一样了吧。
呐,野野。你知道么?我啊,想变得跟你一样。一直一来,我都是这样期望的。然而,或许是我太笨了,觉得跟男性恋爱然结婚这种事情很「普通」,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跟在海外工作的人结婚,自己的梦想也能一并实现,这不是一石二鸟么,感觉我的想法好像绕了很大一圈的感觉(那个时候我并不觉得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而且就算是现在我也不想那么认为)。
不,如果说那是在绕远路的话,那么对在那段时间与我相遇的,包括丈夫在内的所有人来说都很失礼呢。大概,我是幸运的。能够在各种各样的国家生活,与各式各样的人相遇,开心的事情,讨厌的事情,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并不是在绕远路。虽然没有跟丈夫经历过激烈的爱情,不过我也因此知道了,爱有着各种各样的形状和颜色。我很重视自己的丈夫。就这样说再见什么的太寂寞了。我觉得未来我肯定会为这件事情感到后悔。
但是,这样就好。我准备再一次,倾听自己内心真实的声音,遵从那个声音活下去。就像当初无法抗拒的被你吸引,爱上你,觉得无论失去什么都无所谓的那个时候一样。
不过那个时候,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失去呢。虽然当时的我感觉好像失去了很多,毕竟那个时候自己还只是高中生。
但是现在,如果我听从内心的声音,事情就会很糟糕。我擅自采取行动的话,那丈夫的面子要怎么办,已经年老的父母还有妹妹一家也都会受到外界的非难吧,我心里充满了担心还有不安。但是,同时也觉得这些都无所谓。感觉就跟那个时候一样,虽然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但实际上却自己什么都没有失去。
说到底,本身我就什么都没有呢。除了这具身体和自己的内心。既然这样的话,那么遵从自己内心发出的声音活下去不就好了么?多么简单而又单纯。
我决定,不要再做软绵绵的棉花糖了。我要把苹果糖作为自己的目标。
请祈祷我跟丈夫的谈话能顺利进行下去。我也一样会为野野(还有为五郎)的幸福以及健康祈祷。
永远永远,永远。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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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啊啊
日期:2010年8月13日22:56:08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看了你的邮件之后,这几天,我完全没办法工作。给你写了信又删掉,然后又再写,总之就是很混乱,内心焦急的双手都在颤抖。
听我说这些,小花大概会悠闲的说「为什么野野会这么着急啊?」。因为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啊!
如果只是想离婚的话,那么离就好了。矶崎怎么样,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是你,离婚之后到底准备要干什么?莫非,你想要留在棕达么?
拜托了,花。请一定要回到日本。那些事情,请等你回来了之后再静下心来冷静的考虑。如果想要离婚的话,我会尽全力帮你的。以前我也有找专门处理离婚问题的辩护律师取材过,想要找那个人咨询的话我也可以帮忙。如果你真的是在想奇怪的事情的话,拜托了,请赶快停下来。
……抱歉,看来必须要冷静下来的人应该是我。写到这里,我也充分明白了。小花,你并不是为了从什么东西(结婚生活,或者是什么我不知道的问题)里逃离出来,才会说出离婚这种话来。而是有想做的事情,感觉到自己不去做就不行,对吧?因为你感觉到,如果自己现在不做出决断的话,以后绝对会后悔。
但是,就算这样我也还是要说。如果事态发展到连大使馆的人也必须回国的话,请你也一定要一起乘坐飞机回来。拜托了。
花,我不希望你痛苦。我也不希望你遭遇不测。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最特别的人。无论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么遥远。
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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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怎么样了?
日期:2010年8月16日23:13:49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花
怎么样了?
你那里的状况应该没有办法轻易的连上网络吧。上次发的邮件,还有这次的邮件或许你都还没有看到。但是,我还是发送给你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忍着什么都不做。
在我这边,也看到了关于棕达情势的报道。反政府军再次向着首都达塔发动了攻势。数以万计的难民们,带着自己的家财,穿越国境线,逃向邻国。地方的村落也发生了零散的武装冲突,粮食状况恶化,详细的状况还有受灾的实际情况现在都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看到了火箭弹击中达塔茶色大楼的影像。新闻上全都是这样让人不安的内容。
总之关于有没有办法去棕达这点,我调查了很多。但是,去往棕达的民航似乎全部都已经取消了,航班一架都没有。虽然网上说可以从周边国家,乘车越过国境线,但是对我这样完全没有经验的人来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
为什么,我不是已经习惯于前往纷争地区的战地记者呢。内心的焦虑真是难以忍受。明明我是那么的想要去见你,但自己却不具备能做到这些的能力。
盂兰盆节期间(今年的盂兰盆节是在周六,大家都抱怨休息日因此少了一天),接下来的话还请保密,虽然我一直坐在电脑前,不过我做的是工作以外的东西。
没想到,圣法兰切斯卡居然还有同窗会邮箱清单。有人按照毕业学年的不同,制作了这些东西,只是我因为没有兴趣,所以完全不知道。跟小村邮件联络了之后,我就也加入(?)了进去。我期待着这里会不会有人知道关于小花或者棕达的情报。
曾经同年级那些人当中,似乎也有人看了棕达的新闻,对小花的事情感到担心。你还真是挺有人望的呢。如果是我的话,我想大概会被人回复「那是谁来着的?」然后就结束了吧。
但是,似乎没有人知道你现在的状况。知道了你只对我说了你在棕达的生活,还有你心中的想法之后,让我觉得很高兴。虽然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不过不可否认的,我心中确实产生了优越感。
我还会给你发邮件的。原因是因为我没有打听到你的电话号码。而且,那边现在的状况,应该也没有办法正常接的听电话吧?
我也会祈祷的。希望你能没事。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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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我忘了说了
日期:2010年8月17日03:01:26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花,今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回到卧室我发现为五郎在床上吐了,看样子应该是中暑。
为什么不到开了空调的工作室里来呢。明明出入都是自由的,是因为猫也会顾虑别人么。为五郎这个家伙,明明就那么贪吃。
我急忙拿出保冷剂放到他身边(购买熟食菜肴时候附带的),在运动饮料里头稍微掺了一点盐给他喝,看到他精神恢复了不少我也就安下心来了。要是有打开卧室的空调就好了,抱歉啊,真是对不起。为五郎又变的跟平常一样,一脸目中无人的样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那个样子就是在说「抚摸我,直到我满足为止」。
因为这个原因,在卧室的冷气生效之前,我们一起待在冷气尚未消退的工作室里,一边给趴在膝盖上的为五郎提供服务,一边再次坐到了电脑面前。
每当在这种长夜漫漫难以度过的时候。我就深刻的感受到有一只猫——嗯,有为五郎在真是太好了。
为五郎的体温,柔软的毛发,微微能感受到的心跳,随心所欲生活着的感觉,但是又稍微有一点笨拙,不懂得照顾自己。完完全全就是为爱而生的生物,只要有他在身边就让我觉得安心。
花,刚才那封邮件里我忘了说了。
我也跟你一样。我也是,想要成为你。一直以来。对像猫一样可爱的你,你的自由、温柔、奔放还有强大,我一直一直都憧憬着这样的你。像你那样出生在一个好的家庭,重视自己的家人还有朋友,同样也被自己身边的人所重视。无论何时都能开朗,快乐的生活下去,要是能那样的话该有多好啊…。
我才是,真切的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你。这样的话,我与你的爱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大概我们之间连界限都会消失吧,不仅仅是身体,连心灵都仿佛要溶解在了一起。
我啊,其实是知道,我同样爱着爱上了你的自己。同时,我也知道自己跟你之间存在着绝对没有办法消除的差异。曾经的我对于这样的事实感到绝望,感到气愤,但是事到如今,这些我都已经明白了。
我憧憬着你,爱着你,想与你融为一体。但是,也正因为无法融为一体,让我我更加的爱你。让我我打从心底里重视你。正是因为你与我不同,才让我们珍贵的爱得以萌生。
正式因为我们之间存在差异,我才能从你身上学到什么是真正的爱。
现在,我已经不再有想要成为小花的想法了。但是,我并不觉得我们就因此疏远。我将作为我自己,让心灵与你永远在一起。全身心的为你的幸福祈祷。就跟你为我祈祷一样,永远永远,直到永远。
花,我最重要的人。
虽然我不想去思考那些事情,但是万一,全副武装的反政府军成员攻入了日本的大使馆,看到你电脑里的那些邮件,他们会怎么想呢。如果他们看到了我写给你的这些,充满了我对你感情的邮件。
不过他们当中肯定没有能看懂日语的人吧,对他们来说这些只不过是排列起来的,意义不明的文字而已。他们会毫无顾忌的对着屏幕开抢,或是用火炎放射器将一切燃烧殆尽吧。还是说,会被误认为是大使馆的公用电脑,为了解析日本政府的行动方针,而被带走呢。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不会作为语言被他们所理解吧,只会在暴力中化作虚无。
但是,我同时也在想象。发出青白色光芒的画面,我们所写下的这些文字,伴随着发出些许热量的光芒呈现在屏幕上。虽然读不懂内容,但是反政府组织的人还是坐在画面前,感受着上面的意义。手上拿着机关枪的他们,伸出一只手,合上了你的笔记本电脑。轻轻的,就像是在触碰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然后我们所留下来的这些记录还有记忆,随着电力逐渐的消失,静静的沉睡在炮火横飞的街道中。没有任何人打扰,也没有被人偷看。
这大概只是个甜美的梦想吧?甜美。只是,如果真的能像那样就好了,我内心漠然的这么想着。当然,这些都是以你已经从棕达离开了作为前提。
为五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做出了那样的动作下巴都没有脱臼,还真是不可思议。晚安。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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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暑假①
日期:2010年9月5日02:08:01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花
从八月末开始一直到今天为止,我利用暑假去了东北地区。明明不管是棕达的情势,还是小花,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却还在说暑假的事情,还真是悠闲啊,但是,就算整天都闷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能做的。
夜晚回到家之后,为五郎的心情似乎又不太好,虽然拜托房东阿姨代为照顾他,但似乎为五郎还是不开心。原因大概不是房东阿姨,而是我买回来的猫粮。因为想到要让他看家,明明刚刚都已经下狠心开了添加有鲔鱼粉的高级罐头。满满的塞了一整碗,但是为五郎却去自顾自的跑去睡觉。明明我现在就坐在电脑前,而为五郎却完全不靠近我,自己独自在客厅露出肚皮毫无防备的睡着。感觉就像是因为妻子不在家所以就闹别扭的大叔一样,真是讨厌。
去东北的时候,住的地方还是以前的那家旅馆。明明是松岛,但是却看不见海的民宿「松岛」。那边比起残暑,感觉早早的就已经进入了深秋,早晚如果不披件衣服的话感觉还会有点冷。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把「松岛」作为据点,驾驶着租来的汽车前往各个小渔村,已经熟悉了我的婆婆一下就发现了我,「看起来没有精神啊」。
「是被男人甩了么?」
虽然还对我开着这样的玩笑,但他们还是温柔的听我说了我的事情,如同铁壁一般的,我的内心似乎也稍微有点融化了。
「朋友现在在棕达那边,总是没办法跟她取得联络」
我说了这些。
而老婆婆们,
「棕达,就是那个最近新闻老是提到的国家吧」
「那确实是会担心啊」
她们就像是面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我说。
「但是啊,也不要想的那么严重会比较好哦。如果真的很危险的话,国家肯定会派飞机去接人回来吧」
我感觉自己都要哭了。听了婆婆们真情的话语,内心也多少也平静了一点,然后,我就越来越感受到了,自己还真是没朋友啊。
当然,因为工作的原因而变得亲近的人有不少。但是,那些在人生(这么说好像有点太过了)中所产生的烦恼还有喜悦,我几乎没有能够倾诉这些的对象。不过本身,我自己就是不怎么喜欢跟人谈这些就是了。
对我来说能够谈论这些,在一起度过时间的人,就只有你和悦子了。你们两个人都是我无法替代的朋友、恋人、家人。
是朋友的同时也是恋人,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毕竟这样的话,在恋情终结的同时,友情也就结束了。
不,不一样。就算是友情也会有迎来终结的一天,就算是家人也有可能会疏远(现在的我,就跟父母几乎没有了交流)。也就是说人际关系本身,就具有容易发生转变的性质。人的内心是会变的。同样会变的还有环境、思考方式以及感觉。都不需要什么理由,或许只是因为迟迟无法取得联络而已,像这样常见的理由还有很多。
那些有着许多朋友的人,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可能会一成不变,所以才会作为保险去交很多的朋友呢。就算跟A疏远了,也还有B和C在,自己依然不会寂寞。
虽然我曾经觉得那样「广而浅」的交往方式很愚蠢,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现在觉得那样做也有一定的道理。
我就只有我一个人。现在我内心的不安、焦虑还有苦恼,根本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为什么我没能成为一个更据社交性的人?「广而浅」不是也挺好的么。
明明现在是那么的需要小花,还有棕达的情报,而我却像是一个人坐在孤岛上一样,应该不会有比我更愚蠢的人了吧。
啊啊,我真想把胸中的这一切倾诉给其他人。「小花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单纯的『朋友』。而是更加重要的存在。所以,如果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的话请告诉我」。如果有能说出这些话的对象的话,那我的心情会是多么的轻松。「是这样啊,一个人烦恼这些一定很痛苦吧。我明白,我也会试着跟小花联络」。能对我说出这些话的人,如果有这样的人在的话……!
但是,已经到这种时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去寻求过能够真心交流的对象,就连为数不多的,能够敞开心扉交流的人也都已经离我而去了。
现在,我正抚摸着为五郎。感觉到睡眠被人打扰到了的为五郎,像我投来的猫拳。对于我,他到底是怎么看待的呢。不过能确认的是,他肯定没有把我看做是主人。下仆么?
住在在民宿「松岛」的时候,我也会在晚上打开了电脑。感觉到你的邮件要来了的我,不停的摁着信箱的更新按钮。只是在没有网络的民宿里,就算再怎么摁也没有用就是了。早晨和晚上,我都会盯新闻,检查那只有几分钟的,有关棕达的报道。
小的时候,不是会感觉暑假是那么的漫长而且无聊么?不止是暑假,感觉时间过的都是那么慢。觉得自己拥有的时间是那么多。
但是现在,几天的假期一瞬间就过去了。对渔村的调查取材也没有办法太深入,回到民宿之后也因为连接不上网络而焦急的不得了,明明只打算待上一天就会东京的,但是等发觉过来的时候,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距离上次给你发邮件,时间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明明自己不想发呆。明明每分每秒都想要思考着你的事情。
嘴上这么说,但是距离上次给你发邮件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大约三周(其中还包括了暑假的那几天),我跟平常一样的吃饭,写了好几本原稿寄给出版社,排泄和睡眠也很正常。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非常平静的在生活。
花,我好害怕。感觉再这样下去你就会距我越来越远。而且不仅仅是物理层面上的距离,我非常害怕你会从我的内心中消失。高中时代,你请假没有来学校的时候,我不是就半发狂的给你写信,还向你家里打去电话么?那个时候就连在梦里我都会留着眼泪寻找你的身影。
但是现在的我,在如同流动的风一样快速流转的时间中,过着平淡的日常,伴随某种豁达的心情,我只是在等待着你的联络。我的精神也被磨平了啊。我总是这样,半途而废。
就算是知道只能动手去做,我也没有办法完全下定决心,然后突然又因为想到了你的事情,就像是过境的狂风一样让我焦躁不安。真正让我痛苦的,其实是我根本不知道这样的状况到底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莫非我们已经永远没有办法再见面了么,等待着一个根本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的对象,真是无比的痛苦。我甚至觉得,如果地球被陨石撞击,所有东西都在一瞬间燃烧殆尽反而会更轻松。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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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日本就算是上班族也有暑假,一般就是在盂兰盆节的假期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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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看到新闻了
日期:2010年9月10日09:46:28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花
啊啊,怎么会这样!
我看到新闻了。残留在棕达的最后一批日本人,终于离开了。民间人士还有自卫官,以大使为首的日本大使馆职员,总计三十来人。从棕达离开,向着日本出发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飞机的影像。
花,拜托了请联系我…!虽然我也知道那很困难。但是,对于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实在是担心到不行。你跟矶崎现在怎么样了?你也乘坐那架飞机,回到日本了么?请告诉我你回来了!
棕达已经陷入了全面内战,报道上说,首都达塔光是昨天就有三百人因为炮击而身亡。虽然光看这个数字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类比一下的话,我现在这附近的中学因为少子化的影响,学生数量就只有三百人左右,这是我以前听房东说的。这个死亡人数,可是相当于整个学校被毁灭啊。
虽然说联合国会有行动,但是在杀戮之中会有人倾听别人说的话么。大国们也没有表态或是采取行动的样子。
花,请赶快回来。让我安心。我想要见你。
野野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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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Nonohara Akane
标题:啊啊…….
日期:2010年9月13日23:58:37JST
收件人:Isozaki Hana
花,你到底在哪里?
包机已经回到了日本。据说飞机成功起飞后不久,达塔的机场就遭到了封锁。
我的眼睛瞪得就像碗一样(诶诶,我真就像我描述的这样),盯着新闻中那些从机场出来回国的人们。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旅途劳累,精神上很疲劳吧,对于记者的提问大家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向前走着。亦或许是内心在想着那些在棕达认识的,当地人的事情吧。
我没有看到你的身影。
但是看到了像是矶崎的身影。他身上穿着有点旧的西装,虽然脸色看起来很糟糕,但是表情非常毅然。不过因为跟他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有可能会认错。新闻上似乎说,矶崎在先回了一趟外务省之后,马上就前往首相官邸报告棕达的现状了。明明才刚回国,却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大使的工作还真是不容易呢,这么想的同时,我也不禁联想到了,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小花。
如果,你回到日本了的话,应该会马上回复邮件给我吧。一想到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联络我,我就感觉胸口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今晚,我才第一次真实感受到,这样的表达一点都不陈腐。
野野原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