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04 报应轮流转

赌上性命的捉迷藏还没完。

下了屋顶冲过巷弄就会被无数士兵包围,跑在大路上又会被民众指指点点,进入贫民窟则会被想赚悬赏金的小混混追杀。

如今这个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状况,比起早上的威胁信和那名少年的言语带给芙兰姆更多精神伤害。

体力当然也严重消耗。毕竟打从开始逃之后过了两小时,芙兰姆都一直在跑。

「哈啊……绝对……哈啊……不让你们、抓到啦……!」

整双腿逐渐失去知觉,跑起来速度也变慢了。

但芙兰姆也有『绝不输给那种卑鄙小人』的志气。

一定要击垮他们的奸计,再度回到那个家中。

只要在心中这么发誓,肉体的疲劳根本算不了什么。

「哈啊……呼……」

芙兰姆走在人少的路上。

「就是现在!射!」

头顶传来声音。

连忙转往声音的方向时,屋顶上的几名士兵已射出箭了。

「到手啦!」

「想得美!」

芙兰姆靠著前滚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射来的箭。

接著双手抽出噬魂紧握,振臂一挥往屋顶扔去。

「嘿呀!!!」

士兵们眼见利刃高速旋转飞来,连忙离开原地闪避,但有一人因脚滑逃慢了。

噬魂就这样刺进他的后脑勺,把头的上半部砍飞,眨眼间脑浆四溢。

结束任务的史诗装备化为光消失,芙兰姆的手背重新浮现花纹。

「又被杀了……我们非得做到这个份上吗!」

士兵们见到尸体,内心产生动摇。

这是她杀的第几人了?

既然都开了杀戒,两人或十人也没差了。

反正打算取人性命,就应该做好随时丧命的觉悟。

也拚了命求生存的芙兰姆,早已决定不去思考「谁才是错的」这种复杂的事。

不过她并非乱下杀手。

只要牺牲越来越多,士兵们就会开始对自己的行为起疑。

有必要遵守命令到这个程度吗──那名队长值得自己这么做吗──应该会萌生这种疑念。

实际上,士兵们追杀的步调逐渐缓慢……感觉上是如此。

并没有明确证据,或许只是芙兰姆的一厢情愿。

只不过心情也因此轻松不少。

背对替同伴之死哀伤的士兵们,她再度跑了起来。

(慢慢接近中央区了!)

尽管一路上都在死命狂奔,仍不忘用上不太灵光的脑袋。

边寻找敌方防御薄弱之处,边一步步靠近目的地。

接著当芙兰姆终于靠近西区和中央区的界线附近──发现到聚集在那边的一群男子。

看似戴因同伙的他们正和疑似商人的中年男子交谈著。

芙兰姆看到中年男子的打扮,想起了买下自己的那名奴隶商人。

实际上,商人的背后的确站著几名面无表情,刻著奴隶印记的孩子。

这些孩子有的断手,有的跛脚,有的脸部烧伤,所有小孩的身体都有部分缺陷。

「哎呀,真的太感激戴因先生啦。不只替我们的同伴报仇,还愿意购买我这的瑕疵品,请替我向他本人转达谢意。」

商人搓著手掌这么说。

(帮同伴报仇……难道他和买了我的那个奴隶商人有关系?)

戴因真是不容小看的男人。

不只是军方,还利用对芙兰姆的恨意和在中央区活动的商人们搭上关系。

「能帮上其他人的忙再去死,这些垃圾们也能满足了吧。」

「小鬼们都有准备好吧?」

「那是当然,已经做好随时随地都能爆炸的准备喔。」

孩子们腰际都系著皮带,上头绑著袋子。

袋子边黏著小颗的水晶。

听著商人们交谈,芙兰姆猜到袋内装了什么。

(难道那是火药?就算是奴隶,竟然把小孩子当成炸弹……那群家伙到底多没人性啊!?)

满腔怒火的芙兰姆气到想马上冲出去砍人。

但假如真的冲出去,那些孩子们仍会被当成炸弹,没办法拯救他们。

加上这条路被多名男子堵著,应该过不去。

芙兰姆决定放弃,转往其他路线。

◇◇◇

往其他路线走后,等著她的是王国军士兵、戴因的手下和身上绑炸弹的孩子。

无论哪一边,通往中央区的路通通被挡住了。

看来戴因为了夸示自己的力量,动员了旗下所有战力。

「找到啦!杀了她!!!」

又被发现的芙兰姆继续逃下去。

这种状况还得重复多少次啊?她的表情上难掩疲色。

从反抗心的缝隙间逐渐浮出「放弃」两个字。

就算摇摇头想甩开这种念头,或许是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连这点事都办不到了。

不想再受苦了,乾脆就在这停下脚步吧。

如此想法掠过脑海之际,一条死胡同彷佛在回应她似的出现在眼前。

(糟糕,走错路了……)

专注力已经消失。

周遭的墙面高耸,想蹬步跃上屋顶是不可能的。

加上后方追赶的人数众多,似乎难以靠噬魂强行突围。

「这下没戏唱啦。」

本次的主谋装模作样地出现在芙兰姆面前。

时机算得真准。

简直明白芙兰姆会在这里犯下失误。

「戴因,没想到你会亲自出马啊。」

「本来以为再看到你时已是尸体,还挺能撑的嘛,芙兰姆。」

「没头没脑地跑出来没关系吗?这个距离的话,我有自信能杀了你喔。」

「好恐怖喔。但很可惜的,我好歹也是A级冒险者,不觉得会输你啊。」

「那这次为啥用了这种麻烦的手段?」

「确认军方那群家伙有没有用,然后和中央区的奴隶商人打好关系。不过最重要的理由是想看你被逼上绝路的样子啊。」

戴因此话一出,聚集的伙伴们纷纷拍手大笑。

芙兰姆根本不晓得到底哪里好笑了。

「如何?累了对吧?这边也有人已经腻了。要是士兵再被杀,我这也会有麻烦,差不多该了结啦。」

「我拒绝。」

芙兰姆勇敢回应,并将拔出的噬魂指向戴因。

面对眼前的敌人,她挤出最后一丝力气燃烧眼眸深处的斗志。

「真年轻呢,但属于年少轻狂的那种。」

戴因做作地拨起头发。

「就想让我用力量把你压垮,让你扭曲,告诉你什么才是现实啊。」

「真的有你这种只把对自己有利的状况称为『现实』,让人看了头痛的大人耶。」

「真幼稚的反驳,还在叛逆期是不是?」

「那是指你们吧?连十岁小孩都不想玩这种当流氓耍帅的家家酒了好吗。」

「你这黄毛丫头真烦人啊。继续耍嘴皮子的话,我可不让你死得轻松喔。」

「我本来就没打算死得那么简单!」

芙兰姆直直瞄准戴因冲去。

不过在抵达他面前之前,一名少女像保护他似的挡在中间。

少女并非勇敢的士兵──而是名没有右臂,已经算不上商品的奴隶。

腰际被绑著疑似炸弹的袋子。

「看到这种小孩就想救对吧,芙兰姆妹妹?」

「……!」

「我懂,我懂的,你正值那种年纪啦。自以为行侠仗义,誓言铲奸除恶,结果做起事来半吊子,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你就是这样,才连一个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啊。」

「你对米露吉特做了什么!?」

「对对对,就是那家伙,那个包著绷带像怪物的女人。现在大概已经被凌虐、强奸到死了啦。毕竟都是你对她好,才让那家伙产生留恋啊。我想她正在哭喊『为什么不保护我啊主人!』呢。」

「戴因!你这家伙!!!」

「喔~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呢。喂,你们也这么觉得吧?」

包围的男子们面露下流笑容,齐声回答「好怕喔~」。

他们的言行举止明显从容不迫。

胜负已分,再来只差要怎么料理了──他们一心想著这点吧。

「好啦~我可不想继续玩到让你找出逆转的机会,该叫这边的小鬼动手啦。」

「你打算干什么?」

「所谓的殉情啊。社会弱势族群在相拥之下惨死,多么悲怆凄凉的戏码呀!」

少女步履蹒跚地靠近。

果然她脸上也面无表情,简直像刚遇见米露吉特那时一样。

表示只要有人对她伸出援手,就能同样恢复感情。

但如今少女得到的却是腰际绑著的炸弹,以及将她的死当成喜剧观赏的,男人们卑鄙无耻的欲望而已。

「啊,难道你想救她?」

「……」

「不说话啊?代表肯定。那么,让好心的我给你一个建议吧。把绑在她腰上的炸弹拿下,你自己被炸死就好啦。那这个女孩就不会死,只是我不保证接下来她会怎样就是啦。毕竟这里有一大群性欲高涨的男人,我还真的料不到她的下场耶。何况不是每个男人都想干这种骯脏的奴隶啊……一、二、三、四……顶多五个人吧?哇,这下伤脑筋了,洞只有两个,不够用耶!」

「戴因哥,没有洞就挖几个出来啊。」

「用那把刀子?你也太会了吧~哈哈哈哈哈!」

男子们和戴因一起爆笑起来。

为什么恶人都喜欢让人挑选死法啊?

拿悲惨的两个选项逼人选择真有那么愉悦吗?

芙兰姆并不迷惘。

靠近少女后跪地,解开她腰上绑的炸弹。

从死亡中获得解放的少女仍然面无表情。

以空虚的眼神看著芙兰姆,微微歪过头。

恐怕是失去任务,不知该如何是好吧。

愣在原地一阵子后,突然转过头看向戴因。

「太棒了,那个姐姐救你脱离炸弹了喔。她帮你选了被这些哥哥们用爱的大棒棒插到子宫破掉的死法呢。那是很痛苦的,比被炸死更痛苦喔~你可要好好感谢她呢。」

芙兰姆已经不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人渣是同一种生物。

传来的话声大概是怎么解读都无法理解,一阵阵连在一起的噪音罢了。

即使进到耳中,也在脑中阻挡下来。

「那炸弹上有水晶对吧?只要在上头灌输一点魔力就会爆炸,火药量虽然不多,威力也足够炸死一两个人啦。」

包含少女在内,戴因一伙人与芙兰姆拉开距离。

袋子上的确附有水晶。

只要往这边灌输魔力,里头的火药就会炸开──她的身体将焚烧,炸开,变成坑坑洞洞,一团烂泥吧。

痛楚肯定和刚才刺进身体的箭完全不能比。

就算做这种事也拯救不了少女。

戴因和他的党羽并非说笑,会照刚才所说的侵犯再杀掉奴隶少女吧。

不是出于仇恨之类的理由,而是失去手臂的奴隶就只剩这点价值。

不过即便继续留在商人身边,等著少女的也是像芙兰姆和米露吉特当初在地牢所受的折磨一样,被当成玩具欣赏后丧命。

没意义,也没价值。

就算选了也没有活路──如果芙兰姆是个普通人。

「呼……」

用右手拿著炸弹,接著手臂平举,尽可能远离心脏。

戴因明白这么做也于事无补,因此并没有特别要求做法。

围观的男子们也一样确定芙兰姆难逃一死,露出卑鄙笑容等待那一刻来临。

拿著袋子的手碰触到冰冷的水晶。

闭上双眼,集中意识。

魔力流动到手指的同时,手臂微微一颤。

戴因扬起嘴角,少女则瞪大双眼──碰磅!火药应声炸开。

白色闪光垄罩眼前视野。

爆炎将芙兰姆的手臂到右肩部分彻底炸个粉碎。

脖子和脸部也受冲击,肌肤被烧得焦烂。

整个身体被爆风炸飞到半空中。

冲击波传到戴因等人的脸,让毛发跟著倒竖。

「嘻嘻!」

打在脸上的风格外舒适,加上人肉烧焦的独特臭味,令他不禁发出愉悦笑声。

「唔喔喔喔喔喔!!!」芙兰姆的身体重重摔到地面后,男子们欢欣鼓舞地大吼。

杀了伙伴的罪人终究得到公正的制裁,失去性命了。

他们几乎是欢天喜地,有人跳起舞来,有人脱下衣物,有人则马上推倒奴隶少女准备享乐。

「唉,你们这群家伙还是一样蠢耶。」

「说是这么说,戴因哥你不也在笑吗?」

「毕竟我不讨厌这种吵吵闹闹的庆祝会啊。有酒的话就更赞啦,芙兰姆的尸体会成为美味的下酒菜。」

「好,马上叫人送来。」

本来只是半开玩笑,结果手下真的这么回应,往酒吧跑去了。

「还给我当真咧……也罢,在这里喝酒的确会很痛快啊。」

吵吵闹闹的男子们似乎开始动起芙兰姆尸体的主意了。

脚踹,拳打,刀刺,切割,肢解──即使只是具尸体,也有很多享受的方法。

到今天为止,他们同样把反抗自己一派的家伙这样当成玩具玩弄。

这次要用什么方法玩才好?男子们包围芙兰姆,开起没品至极的会议。

当戴因在一旁看著时,一名男子冲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不是派你到那边去了吗?」

戴因一见到男子便皱起眉头。

那名男子是袭击芙兰姆的家──也就是米露吉特那边的部队成员之一。

「已经结束所以过来参一脚吗?那你来得正好,我才刚杀了芙兰姆……」

「不、不是的,戴因哥!」

男子脸色铁青,身体也不停颤抖。

「脸色怎么那么差,发生啥事啦?」

「那边……失败了……」

一听到这句话,原本心情愉悦的戴因脸色大变。

「啥?连那样的小丫头都逮不著!?」

大分贝的怒吼让围在芙兰姆周遭吵吵闹闹的男子们同时往他看来。

「我、我们突然被大量的水包围住啦!回过神来大伙都被冲走,现在连人在哪都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蠢话──」

戴因报告才听到一半,突然被打断了。

「嘎啊啊!」

现场响起其他男子的叫声。

众人的视线这次通通转向声音的来源。

──男子的喉咙被切开,喷出大量鲜血。

「什么……?」

没人搞得清楚状况。

一阵混乱当中,黑色剑光又砍开其他名男子的脖子。

「好痛。」

使剑的是身体复原,再度起身的芙兰姆。

「痛死了。」

她为了夺取敌人性命,以十分有效率的方式行动。

以最短的距离,最小的动作,只瞄准脖子出手。

「看著人受苦还给我在那嘻嘻哈哈……」

不断瞄准脖子。

「──你们这种人渣通通给我去死。」

脖子,脖子,脖子,脖子──有时大剑一挥就同时砍飞了三人的头。

彷佛要将至今为止体会到的郁闷、疼痛、苦难、愤怒、憎恨发泄掉似地大开杀戒。

「你这丫头……不是死了吗……为啥还能动!」

「这点程度我怎么可能死!」

明明已不是用三言两语能带过的致命伤,但对芙兰姆而言无疑是「这点程度」罢了。

「根本不正常吧你……!」

戴因至今为止都在笑。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中首次浮现出恐惧。

那么,现在该芙兰姆笑了。

扬起嘴角,努力挤出笑容,眼神中却充满憎恨及杀意──一心只想著赶尽杀绝。

「臭怪物……不对,难道是附魔的效果!?」

男子们开始远离芙兰姆。

另一方面,戴因则对她拿的武器使用扫描。

没想到上头显示的全是百害无一利的负面效果。

「这是什么鬼!?根本不是正常人能用的玩意啊!?」

在公会那时,若不看扁芙兰姆只是普通奴隶而好好看她的装备,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

这次明显是他的大意导致的失败。

戴因没有蠢到不清楚这点,所以他才恨起轻敌的自己,深刻反省后马上转换思绪。

「啧!快撤啦你们!摸不清那家伙的底细啊!」

他冷静地发号施令。

不过跟著他的男子们终究只是群头脑简单地认为人数上还占优势的小混混,没有乖乖听从指令。

「可是戴因哥!那家伙杀了那么多人,不在这解决她我们的面子挂不──嘎啊啊!」

另一方面,尽管敌人陷入混乱,芙兰姆也没有暂缓攻击的速度。

「住、住手──」

「谁理你!你也给我去死!!!」

不管求不求饶,只知道把眼中所见的男人一个个砍死。

附近一带沾满血腥味,噬魂的剑刃也因沾了大量体液闪闪发光。

当死者超过二位数时,他们才总算清楚自己这方占下风,主动开始撤退。

「还没完啦啊啊啊!!!」

芙兰姆仍未就此停手。

即便已经背对著她逃跑,也毫不留情地挥剑砍杀。

(多惊人的气势啊!这样下去在场的家伙都会……连我都被吓到了!可是为啥明明穿著诅咒装备却能复活?而且刚才被水冲走也是,怎么都发生莫名奇妙的鸟事!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的……该死!该死!该死啊啊啊!)

明明处于绝对优势。

为什么现在得转身背对猎物逃跑?

戴因正面迎战的话,从能力值来看应该不是赢不过的对手。

可是,直觉在说『别现在硬碰硬』。

他决定顺从直觉,吞下懊恼,专注在逃跑上。

「是军队……王国军来支援啦!戴因哥!」

跑在旁边的手下高兴比向前方。

的确能看到前方有一群士兵正往这来。

人数超过十人,要对付芙兰姆可说绰绰有余。

但是,样子看起来不对劲。

个个脸色铁青,与其说在追人,不如说像戴因一样正在逃离某种东西的追赶。

「请、请饶了我们!我们只是听队长命令、嘎、嘎啊啊!」

「咿、咿!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那是怎样?」

宛如「血蛇」般飞来的物体陆续连同铠甲贯穿士兵们。

虽然芙兰姆仍紧追在后,戴因等人却只能停下脚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穿白色军装的女子。

「谁啊?那丫头的同伙吗!?敢动王国军士兵,以为能活著回去啊!」

戴因身旁的小混混如此叫嚣,却没有效果。

「哼!」女子只一笑置之,并用佩剑的剑锋指向他。

「问我是谁──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啊,这位坏蛋先生?」

「你是……」

戴因认得她。

应该说,住在这座王都内的每一位正常人都该知道这号人物。

「副将军奥缇丽耶,前来维护姐姐大人的名誉,以及和芙兰姆一起制裁罪人喔。」

没错,她正是运用被称为「虐杀规则」的剑术,王国军的第二把交椅,奥缇丽耶•弗凯尔比。

◇◇◇

时间回到几十分钟前。奥缇丽耶拜访芙兰姆的家。

虽受到米露吉特招待,她仍因为要找的人不在叹起气来。

「看来我错过了呢。芙兰姆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不晓得。主人通常都在处理完公会的任务后,大约傍晚时回到家。话说回来,请问您怎么知道这里是主人的家呢?」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只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了喔。」

但反过来说,要是不特地去查,奥缇丽耶就连芙兰姆成了奴隶,现在住在这里的事都不知道。

没错,她正是为了见芙兰姆才特地来到这里。

虽然昨天对芙兰姆说「近期一定要来找我」,但奥缇丽耶后来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很常不在城里。

再加上,如今的芙兰姆基于许多原因,不太好进城露脸。

想到这里才决定早点主动来见她。

「……有两根钻头。」

从二楼走下来的艾塔娜一看到奥缇丽耶的发型就如此低语。

「你、你是……艾塔娜•琳巴乌!?」

「是啊,怎样?」

「你还问咧!讨伐魔王之旅呢!?」

「太麻烦了,所以我脱队啦。」

「那么随便!?」

听了比芙兰姆还随便的理由,奥缇丽耶险些晕倒。

「不只芙兰姆,连你都脱队的话……小队根本支离破碎了嘛。」

「我想迦帝欧近期也会脱队喔。」

「你们几个,包含芙兰姆在内真的都很随便耶。」

「因为我们又没有欠王国什么,大家不想干的话应该都会离开吧。」

艾塔娜一边说,一边在奥缇丽耶的对面坐下。

结果米露吉特迅速准备好茶,端到她面前。

「谢啦,米露吉特。所以奥缇丽耶你来有什么事?」

「来和芙兰姆聊天的。不过我也稍微安心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还在想说她自己一人住在西区会很辛苦。不过既然有两名同居人,其中一人还是你的话……嗯,不安归不安,但总比没人陪好吧。」

「你为什么犹豫了一会才说?」

艾塔娜同样也是个无法全面信赖的人──这是奥缇丽耶的评价。

实际上,她在生活方面相当懒散,常常得靠芙兰姆和米露吉特替她收拾善后。

「话说回来,这个包满绷带的奇特女孩和芙兰姆是什么关系?」

「我也不太清楚,似乎因为同样都是奴隶,感情才变得要好呢。」

「与其说同伴,应该说我成了主人的奴隶。所以主人是我的主人喔。」

看得出从绷带缝隙间隐约露出的脸颊稍稍泛红

她面对芙兰姆时的表情明显不是普通的奴隶。

「……的确不太清楚呢。」

「看到不是只有我这么觉得,我就安心了。」

「和她的关系等之后再问本人……」

话说到这停顿下来后,奥缇丽耶的眼神瞬间变了。

「艾塔娜,这个状况你怎么看?」

被问到的艾塔娜脸色也略多了几分严肃。

「我就是在意才下楼的。」

「我就知道,像你实力这么坚强的人不可能没注意到气息。」

「不知何时被包围啦。」

「人数挺多的呢。」

「咦、咦?」

艾塔娜和奥缇丽耶虽听得懂彼此在说什么,米露吉特却是一头雾水。

「现在我们分头去……」

「不,芙兰姆拜托我保护这个家。这点程度的人数有我就够了。」

「那我该怎么做呢?」

「我想这些家伙是盯上芙兰姆,一个叫戴因的男人的同伙。他们应该不会只攻击米露吉特,恐怕芙兰姆现在正被他们追著跑吧。希望你看到时帮她一下。」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我就照你的指示做吧。」

当奥缇丽耶站起身,米露吉特也不安地问:

「请问……主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要紧,那副身体没那么容易死。」

「我会马上找到她,所以请你放心等著她回来吧。」

「那、那就麻烦您了。」米露吉特虽没有完全相信对方,仍深深鞠躬。

几分钟后,壮硕的男子们陆陆续续聚到家门前。

手上拿著简易式火焰瓶的众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站在中央的头头使了眼色,全部人一点头,同时朝插进瓶内的布条点火,扔了出去。

火种就这样呈拋物线轨道靠近房屋。

一旦全部的瓶子碎裂,里头的燃料洒出来,木造的房屋眨眼间将会陷入火海吧。假如就这样烧死了也没差。

而假如米露吉特逃了出来,戴因下令要他们「上个过瘾再杀掉」。

期待快乐的瞬间来临,家门前的每个男人都兴奋不已。

但事情并不会如他们所愿。

「水墙。」

坐在屋内椅子上的艾塔娜朝窗户举起手这么咏唱。

结果地面突然涌出大量的水,高高喷起形成一面高墙。

火焰瓶通通被弹了回去,还一一在男子们的脚边破裂,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哇哩……!」

有人二话不说拔腿开溜。

「唔喔!?烫烫烫烫死人啦啊啊啊!」

有人出脚想踢回去,反而把瓶子踢破。

「水、水、水啊啊啊!」

另外更有人为了找水往水墙里冲,被弹得远远的。

艾塔娜单手拿著茶杯,隔著窗户望著这幅景象。

另一方面,米露吉特则将手交握在胸前,显得不知所措。

「这难道是魔法!?我可没听说有那么强的魔法师啊!」

即便看到疑似领袖的男子这么哀嚎,艾塔娜仍没暂缓攻击步调。

对于这群想单方面对无力的米露吉特施暴的男人,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艾塔娜转动平举的手,将掌心朝上。

接著彷佛挑衅动作似的弯动食指。

结果水墙变成一颗大球,缓缓飘到男子面前。

「怎么搞的……?」

水球就宛如气球般,在恐惧的男子们面前炸裂开来。

喷出的大量水流直接吞噬他们,流向远方。

「开什么玩笑……别、别过、嘎噗!嘎噗噗!!!」

几乎陷入溺水状态的戴因手下们就这样不知消失到何方。

等到不见他们的踪影后,家中又再度恢复平静。

「那些人去哪了呢?」

「谁晓得?不是被冲进下水道就是王都外了吧。运气差一点的话可能会没命啦,你担心吗?」

「不……毕竟是一群想伤害主人的人,我并不担心。」

「也是呢。啊,可以再倒杯茶给我吗?」

「好的!我马上去!」

米露吉特拿起茶壶往厨房走去。

整栋房子在眨眼之间,已经变回一如往常的和平。

◇◇◇

「哈……哈哈……骗鬼啊?副将军奥缇丽耶?为啥这女人会帮助奴隶啦?不管怎么想都太怪了吧!」

突如其来的大人物让戴因狼狈失措。

「怪的是你的脑袋吧?竟然为了追一个女孩动员那么多人?不过这也到此为止啦。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你继续为非作歹喔!」

「奥缇丽耶小姐!」

追上来的芙兰姆一看到她,双眼顿时一亮。

终于有人和她站在同一阵线,而且还是相当可靠的同伴现身了。

如今奥缇丽耶来了,戴因就没办法再自由操控西区的士兵吧。

「你真是被一个怪人盯上了呢。」

「是啊,烂透了。」

「可恶!竟然以为你们已经赢了?我可还没放弃啊!」

「那由我来让你死心吧。虐杀规则──血蛇咬!」

奥缇丽耶挥舞佩剑。

结果从剑尖射出的血液化为蛇型,迅速往戴因咬去。

她的剑是特别打造的。

剑柄的部分藏著被称为血液弹匣的血库,而她正是利用这股力量施展剑招。

这是一种和迦帝欧已在使用,芙兰姆只学会一招半式的骑士剑术共通点甚多的招式。

如同骑士剑术将充满身体内的体力变换为普拉纳来放出招式,虐杀规则是靠著血液中的能源发射利刃。

「戴因哥!」

一名挡在戴因面前的男子,替他成为血蛇咬的牺牲品。

奥缇丽耶的血从造成的伤口进入男子体内,不只会带来伤害,更能限制对方的行动。

这就是虐杀规则的特性。

倒地的男子连哀号声都发不出来,只有身体在微微抽搐。

「替我挡招吗……可恶,那我更该平安逃走啦!」

只见戴因把穿著小圆盾的左臂高高斜举。

接著将勾著小圆盾中横线的食指一弯。

横线一遭扯动,藏著小圆盾内的机关有了反应,「啪咻!」一声迅速射出钢索。

前端的金属块撞上屋顶,随著「喀啦!」一声像花瓣般张开,变形成钩子。

然后他又弯起缠著别条线的拇指,钢索便开始收缩。

戴因的身体同时跟著悬空。

「净会耍小聪明耶!」

「休想逃!」

芙兰姆扔出噬魂,奥缇丽耶也再度朝他放出血蛇咬。

两人的攻击虽掠过戴因的身体,却没办法完全挡下他,只能看著一脸痛苦的他在屋顶的另一侧消失。

「可恶!逃得也太快了吧!」

「看来那家伙不是只会动歪脑筋呢。」

就算杀了戴因的伙伴,他本身脑袋灵光,实力也算不错。

「话说回来,真亏你知道我人在哪。」

「我稍微逼问了那群士兵,他们马上就招啦。」

毕竟是副将军的命令,士兵们当然不得不从。

话虽如此,既然干出这种勾当,遭到处分是在所难免。

「我的部下给你惹了大麻烦呢,真的很抱歉。」

奥缇丽耶深深鞠躬。

若是平时,芙兰姆会叫对方不需在意,但是──

「这次实在说不出『我不在意』呢……」

这次她真的碰上让人笑不出来的生命危险。

如果不请奥缇丽耶想办法防止类似状况再发生,她应该无法再相信军方。

「我想想喔,该怎么补偿你呢?当然我向你保证会严惩包含队长在内的那群西区士兵们。其他你还需要什么吗?」

「虽然感觉需要很多啦……」

芙兰姆的脑海中浮现在家中等著她的少女的笑容。

「现在我只想早一点看到米露吉特的脸呢。」

「……原来如此,这的确很重要呢。」

听芙兰姆亲口这么说,奥缇丽耶稍微理解她们的关系了。

恐怕跟自己和姐姐大人类似吧。

「不过在这之前──先穿上这个吧。」

「咦?」

她竟脱下象徵军方干部的白色大衣,让芙兰姆披上。

「你的衣服惨不忍睹啊。」

芙兰姆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打扮。

虽勉强遮住重要的部位,但已经算不上是件有用的衣服了。

被箭射得坑坑洞洞,尤其受爆炸波及的右半身肩膀到胸口更是连块布都没留下。

「啊~……啊哈哈,谢谢你。」

看了自己的模样苦笑几声后,芙兰姆穿上大衣并动作迅速地扣上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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