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她一见到主人出现就抱了上来,并把脸埋进对方的胸口。
芙兰姆也回抱,并温柔摸起她的头。
「对不起喔,不只让你担心,也给你添麻烦了。」
「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主人没事就好。」
米露吉特不停用脸颊磨蹭过来。
如今连这股挤压感都令芙兰姆舒服。
「感情真的很好耶。」
听了从芙兰姆身后稍稍探出头的奥缇丽耶以略带羡慕的口吻说,在米露吉特身后的艾塔娜点头表达同意。
◇◇◇
之后四人移动到客厅,围著桌子坐下。
芙兰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艾塔娜和米露吉特。
包含被强加莫须有之罪,遭士兵追杀,以及眨眼间被当成通缉犯,险些命丧戴因一派手下的事。
目前奥缇丽耶已下令让驻留城中的士兵去收拾善后,相信骚动很快就会平息。
只不过想化解所有西区居民们的误会仍是件难事。
芙兰姆应该得过上一阵绑手绑脚的日子。
就算实在没道理,唯有这点已是莫可奈何之事。
「话说回来,这未免太过分了。虽然我知道你和他们敌对,没想到这么严重吗。我更希望你早点找我商量了。」
「对不起,我也没料到会被他们穷追猛打成那样。」
「一般来说根本想不到吧。没想到他们竟用丑闻当筹码来掌控西区的士兵们,真是太丢脸啦。」
具体来说,就是以指挥官为首的几名士兵有在嫖雏妓。
不过那些未成年少女其实和戴因是有关系的。
讲白一点就类似仙人跳。
「主人在那种状况下仍平安回来了呢。」
「因为米露吉特在家里等著啊,我拚了命也要回来喔。」
「主人……」
米露吉特的脸颊微微泛红。
事实上,没有这股思念支持的话,芙兰姆早就死心了。
「噬魂的再生能力也是关键呢。」
「翻转装备负面效果的能力没错吧?打从出生以来,我第一次听到诅咒装备有拷问之外的用途呢。」
「我自己也是直到最近才发现的啦。」
「在旅途中没注意到实在太可惜了。这样你就不会被卖掉了。」
「不过我最近开始觉得自己被卖掉反而比较好喔。」
艾塔娜显得一脸错愕。
「啊,我并不是想被卖掉啦,真的!只是我在想……我之所以被召进那个队伍里,会不会就是因为我有这种力量啊?」
「的确,不然能力值为0的你被召来根本不对劲。」
「代表教会渴望那股力量吗?这样的话,直接把芙兰姆带走就好啦。」
「或许有非得前往魔王城不可的理由吧。」
虽然还不晓得到底是什么理由,但毕竟是教会策划,肯定是在动歪脑筋吧。
「要是在旅途中学会用这股力量,教会或许会更加限制我的行动。不过我没打算说一切都多亏了吉恩啦。」
「那是当然。」
至今芙兰姆仍恨到想杀了他。假如下次再度碰面时,打算狠狠痛揍、狠踹、猛砍他一顿。
「话说回来,你们……」
在一旁听著的奥缇丽耶略显讶异地开口。
「是在怀疑教会吗?」
「……啊、呃……这……」
就算教会和军方的关系再怎么一言难尽,身为副将军的奥缇丽耶与虔诚信仰奥里金教的国王走得很近。
芙兰姆不禁慌了,她们怀疑教会的事或许该保密才对。
「喔,希望你们别误会,我也不是很喜欢教会喔。所以才会像这样前来调查西区的。」
「奥缇丽耶小姐也是?」
「军方和教会的关系你也清楚。王国统一大陆南半边后,除了魔族外已无其他敌国。加上三十年前的人魔战争中军方败给魔族,影响力严重衰退喔。国王陛下也不再信任军方,改为投靠教会,要说当今掌握王国实权的是教会也不为过呢。」
「教会的控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米露吉特不安地说。
「是啊。」奥缇丽耶应声,继续说下去:
「正因为是这种状况,教会的情报几乎传不进军中,就连身为将军的安黎叶特姐姐大人也没有足够的权力抵抗他们。不过,唯有这点非常清楚──」
她愤愤握拳,懊恼地挤出话。
「教会暗中进行著某些实验,打算获得更庞大的力量。目的是再度侵略魔族领土,讨伐魔王之旅也是其中一环喔。」
芙兰姆听了之后垂下头,喃喃自语:
「那趟旅程竟然……」
「嗯,其实隐约猜到了啦。」
是遵从「奥里金的宣告」才筹组这支小队的──当时的说明怎么听都太可疑了。
「实验的蛛丝马迹肯定就藏在王都的某处喔。姐姐大人对于无法揭穿阴谋的现状忧心忡忡,我才想尽可能替她分忧解劳啊!」
昨天在教会与芙兰姆重逢的奥缇丽耶被问到为什么会在这里时,她是以「替姐姐大人办事」的回答来搪塞。
看来这也不算在说谎。
面对她的热诚,芙兰姆看了艾塔娜和米露吉特一眼。
似乎是用视线讨论该不该将艾尼齐德的事告诉她。
奥缇丽耶能够信任──如此判断的两人点了点头。
「奥缇丽耶小姐,其实我们曾在一座叫艾尼齐德的小镇附近碰上了教会制造出的怪物。」
「你说什么!?」
于是芙兰姆说起在那个地方发生的一连串经历。
奥缇丽耶无比认真且专注地听著这些故事。
「竟有这种事……」等到全部听完后,她一脸错愕地往椅背瘫去。
「我觉得教会拥有好几个研究团队喔。你们说的那里应该是其中之一所使用的研究所。」
「那种地方还有好几个吗……」
或许芙兰姆打算面对的是远远超乎她想像的庞大对手。
奥缇丽耶虽也认为教会可疑,但在听到怪物真的存在后,整个人哑口无言。
似乎在想些什么的艾塔娜则眯上眼喝起茶来。
米露吉特不安地盯著主人。
房间中充满沉默。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茵可走下楼的声响。
「艾塔娜,米露吉特,我听到芙兰姆和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耶,她回来了吗?」
「我回来了喔,茵可。」
「欢迎回来!那另外那个人呢?」
奥缇丽耶一见到茵可就僵住了。
无论是谁,只要看到她被缝住的双眼都会有相同的反应吧。
「这、这女孩是……」
「她在小巷内被戴因的手下袭击。原本好像是从某处逃出来的,却忘记地点,我才会收留她。」
「我是被收留的~」
举起手的茵可很开心地说著。
自从她睡醒后变得越来越有精神。
看来在这个充满新鲜感和温暖的家中生活,让她幸福得不得了。
「茵可,你过来这里一下。」
「……嗯喔?」
起身的艾塔娜走近茵可,从背后将手伸进腋下将她抱起。
就这样往楼梯走去。
「哇~我浮起来了~!啊,为什么才刚下楼又要上去了?我口好渴,想喝点东西啦!」
「水的话爱喝多少我都让你喝。」
「咦~那是魔法的水对吧?想到是从艾塔娜你变出来的就不太想喝耶……」
「你别任性了,比其他的水更乾净又安全啦。」
「可是总觉得隐约会有你的味道……」
「哪可能。」
两人斗著嘴回到二楼去。
离开前,艾塔娜对芙兰姆使了眼色。
大概是要她趁机和奥缇丽耶解释茵可的事吧。
虽然把茵可带去听不见讲话声的地方有点过度呵护就是了。
「芙兰姆,那女孩她……」
「她叫茵可•利斯克拉夫特。据她本人的说法,似乎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
「就算眼睛生病了,一般来说也不会缝成那样喔。她是受了虐待吗?」
「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耶。」
现在还没听茵可提过她遭受暴力虐待。
她之所以离家出走,似乎也是因为与同住的某人之间产生误会。
「我问了教会的朋友,没听说孤儿院内有孩童失踪,公会也没接到委托。」
「你是不是怀疑她和教会的研究有所关联?」
芙兰姆以复杂的表情点了头。
虽然如今茵可并没有全盘据实以告,还没办法下定论。但看她眼睛那个样子,芙兰姆只能那么认为。
「据她所说,是和四名小她两岁的八岁孩童,以及称为『母亲』的保护者,加上称为『爸爸』的人物同居。」
「『母亲和爸爸』是吗?明显在隐藏名字,但我并没听说过呢。」
「这样子吗……」
「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我不觉得艾奇朵娜和达斐兹会用那样的假名啦……」
「艾奇朵娜?达斐兹?」
「在大圣堂和王城内出入的研究者喔。正因为有他们,我才认为有复数个研究团队。」
「既然连名字都知道,只要追踪那些人就有可能追到『母亲』的线索吧?」
保持冷静的奥缇丽耶回答芙兰姆满怀期待的问题:
「随便追查的话,可是会从人间蒸发的喔。」
「什么……!?」
芙兰姆哑口无言。
这既非威胁,也非玩笑话。
恐怕有人真的已经落得这般下场。
「事情没有那么单纯喔。可能的话我也想追查他们,但要是被国王发现,天晓得会被强加什么莫须有之罪处决呢。」
「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对堂堂副将军……」
「现在的王国就是『不管怎么样』都会出事的状况喔。所以姐姐大人才在感叹啊。」
教会的势力已经膨胀到就连将军如此高阶的权力者都感叹束手无策。
「再说,他们比较常待在王都之外,应该和这次的事件没关系吧。」
「那为什么奥缇丽耶小姐会来调查西区呢?」
「消去法啊。假如教会在王都内也进行著某些实验,我觉得他们最可能挑中尚未好好整治,存在许多隐密地点的西区。何况以我的立场也不能频繁离开王都啊。」
中央区和北区人潮流量多,而东区也如赛菈提及的,若出状况将可能动摇国本。
因此想藏东西的话,除了西区外别无选择。
「只不过没想到竟能碰上同样对教会抱持怀疑的同志呢。往后我也打算靠我自己的做法调查教会,希望能和你持续交换情报,你愿意答应吗?」
「当然!有伙伴加入对我来说也更能安心,而且还是奥缇丽耶小姐,那就更不用说了!」
两人在桌上握起手。
即便艾塔娜具备足以被选为英雄的高超实力,只有她和芙兰姆的话,战力上仍不太安心。
就算想招揽赛菈,她终究算是教会的成员。
芙兰姆不希望赛菈因为过度勉强而害她失去自身的立场。
正因如此,奥缇丽耶的协助真是帮了大忙。
两人结成同盟后,为了处理及回报这一连串的事件,奥缇丽耶差不多该回城里去了。
芙兰姆和米露吉特走出玄关目送对方回王城去。
奥缇丽耶本来已经走了一段距离。
「啊,忘了告诉你重要的事。」
却边这么说边跑回来找芙兰姆。
确认完四下无人后,不知为何奥缇丽耶还是压低声量说:
「看来除了我和你,还有其他人在到处打探教会呢。」
「其他人?不是军方的人是吗?」
「不是我们的人呢。而且似乎不只一人喔。毕竟不能保证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你最好留意点喔。」
丢下这句话后,身穿白色大衣她才真的离去。
◇◇◇
天空染上橘红色的傍晚时分。
今天赛菈也来到芙兰姆家,且不知为何还和茵可一起洗澡。
事情的原因在于放松休息的赛菈不经意地说了「上次吃饭的时候回去的比预料中晚,差点没洗到澡哒。」这句话。
茵可一听之后,突然提议说「那你在我家洗就好啦!」,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看来已经把这里当自己家的茵可,适应能力不是盖的。
「唉唷!好痒哒茵可!」
「对不起喔,我眼睛看不见嘛。」
「哇呜!不对,这已经不是眼睛看不见的问题哒!?」
听著浴室传来的声音,厨房内手握菜刀的芙兰姆有些无奈地笑著。
「结果来说,她们两个同年纪的变得要好,所以没关系吧……?」
「呵呵,赛菈小姐也来的话,家里真的很热闹呢。」
站在锅子前的米露吉特也显得格外开心。
不过她的话,不只因为听到茵可和赛菈的嬉闹声,还因为和芙兰姆一起做料理感到高兴。
「波尔肉切成块状就好了对吧?」
「是的,因为要加进炖菜里。大小请主人照自己的喜好决定。」
「那我切大块点好了。毕竟糖果波尔很难吃到,我想大口大口咬啊。」
糖果波尔是体型巨大的C级山猪怪物。
除了力气大得很符合外貌,也一反庞大体型敏捷得惊人,讨伐起来相当困难。
虽然具有只能直线冲刺这项弱点,它却会用广范围的地属性魔法来辅助,是不容小觑的家伙。
而之所以会被取名「糖果」,是来自它会破坏砂糖原料的甘蔗田。
不只甘蔗,特别喜欢甜食的糖果波尔也曾被目击撞下树上的蜂巢,舔食蜂蜜的模样。
或许受了这种影响,肉和脂肪都不辱它「糖果」之名,可说是又香又甜,在波尔种的怪物肉中属于高档食材。
「可是C级怪物的肉很贵吧?而且我记得王都周遭没有糖果波尔栖息耶。」
「老板说保存期限快到了所以半价卖。虽然还是不便宜……会太奢侈了吗?」
「我觉得很好啊。半价的话比山羊或公牛肉都便宜,何况糖果波尔的肉那么好吃啊。光是看到生肉都让我饿了。」
「直接吃生肉太危险了。」
「哈哈,我才不会真的吃啦。」
两人和乐融融地分工合作。
煮著煮著,赛菈和茵可也洗好澡出来了。
当茵可还没擦乾就想走出脱衣间时,一只手拿著毛巾的艾塔娜不知从哪冒出来,抓住了她。
「喂,你还湿答答的。」
「晚餐在等我啦!」
「还没煮好,你乖一点。」
这副景象看起来……有点像照顾人的姐姐和调皮的妹妹。
虽然其实两人年纪差距大到能当母女就是了。
「偶感受到强烈的年轻气息哒……」
一脸疲惫的赛菈慵懒趴在桌上说。
「要是连赛菈都说什么年不年轻的话,我们要怎么办?」
「我想比起年轻,茵可小姐应该只是在嬉闹喔。」
在这个家中的生活,都是茵可人生中未曾经历的事。
每分每秒都在刺激著她的好奇心,才让她不禁那么兴奋吧。
「啊~闻起来好香喔!肚子饿了!」
「茵可,头发还没乾啦。」
「不能等等再擦吗?」
「不行。马上就好了,待著别动。」
「好~」
艾塔娜用毛巾擦起茵可的头发。
没想到她如此懂得照顾人,这对芙兰姆来说算是个意外的发现。
不过回想起来,在那趟旅途中,艾塔娜也隐约关心著芙兰姆。
有气无力的口吻及大剌剌的个性,加上一身魔女打扮才让人容易误会,但或许她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
桌上排著糖果波尔的炖菜,沙拉,以及长棍面包。
全部人都就定位后,四人齐声合掌说「我开动了」。
茵可则稍慢一拍才有样学样地跟著说。
虽然比起昨天的菜色简单一些,满足度倒不相上下。
尤其炖菜的威力更是惊人。光咬下沾著炖菜汤汁的一口大小肉块,波尔的脂肪参杂又浓郁,又甘甜的多蜜酱汁薰满整个口腔。
稍微用舌头压迫,肉块纤维就瞬间化开喷溅出肉汁,更加提升了甘甜美味。
都还没吞下去,芙兰姆已忍不住「嗯呼~」扬起嘴角。
接著撕碎长棍面包,沾了炖菜。
在面包上头放上一小片波尔肉后,虽知这样吃有点没礼貌,仍大大张嘴扔进嘴中。
每当用牙齿咀嚼沾满炖菜的面包,就会不停溢出浓郁美味。
面包本身的香气和少许咸味混在一起,和单独吃时的口感又变得不同。
「嗯?这是……」
「豪好粗多!」
「没想到世上竟存在著这种东西,文化冲击啊……!」
不只芙兰姆,艾塔娜、茵可,以及赛菈都双眼一亮,对炖菜赞不绝口。
看著这幅光景的米露吉特也露出幸福洋溢的表情。
比起自己吃,更喜欢看到别人吃自己煮的料理──她似乎是这种类型的人。
此时,芙兰姆忽地和米露吉特对上眼。
「请问您满意吗?」
听她这么一问,芙兰姆竖起大拇指回答:
「嗯,棒极了。米露吉特能够成为世界第一的老婆呢。」
「比起嫁人,我更喜欢煮给主人吃喔。」
「那米露吉特从今天起就是我的老婆啦!」
「咦!?怎、怎么突然说……啊呜……」
米露吉特羞得满脸通红。
虽然只是在开玩笑,但她似乎蛮开心的。
「嘿嘿~」地笑出声的芙兰姆再度用汤匙舀起炖菜。
◇◇◇
饭后,当大伙都放松休息时,赛菈不安地问起芙兰姆和艾塔娜。
「话说回来,两位之前和玛莉亚姐姐在一起对哒?」
玛莉亚姐姐──指的就是一起旅行的玛莉亚•艾芬杰斯。
因为同样属于教会,赛菈相当仰慕她。
「嗯,算是吧。」
「如何哒?她还好哒?」
「我没和她说过几次话,不太清楚呢。」
「我感觉她在瞒著什么。」
「……瞒著什么哒?」
赛菈并不显得多惊讶。
彷佛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和偶不一样,玛莉亚姐姐很伟大,所以会知道教会的内情哒。」
「该不会玛莉亚小姐已经知道我们在艾尼齐德看到的那个吧……」
「有可能。不如说既然连主教层级都知道,她肯定知情吧。」
「姐姐知道那个怪物的事哒……」
赛菈的脸色黯淡下来。
在她心目中的玛莉亚既和善又温暖,无疑是一位符合「圣女」名号,堪称修女典范的人物。
难以想像这样的玛莉亚会与不惜牺牲人命的研究有所挂勾。
不过真要说起来,教会本身也是一样。
赛菈清楚教会表面上是拯救人命的组织,暗地里却逐渐扩张势力。
「……到底谁在说谎,谁说的才是真话,偶越想越想不透哒。」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只能靠自己的手去找出真相。」
「真相……」
肯定远比芙兰姆她们所想像的更加残酷。
没有一点是知道后会带来好处的事。
但要是在什么都不知道之下任凭光阴流逝,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偶只能……放手去做只有偶才做得到的事对哒?」
「并没有逼你一定得做。也有些事情不要知道会比较幸福。」
「偶没办法接受那样哒。偶一旦怀疑的话,不查个水落石出不会罢休哒。」
「那就只能放手去做啦。」
「……果然是这样哒。嗯,偶不会气馁,明天继续去到处调查哒。」
「别太勉强喔。」
「姐姐才是哒。偶听说戴因依然下落不明哒。那家伙或许还在打鬼主意,会再来找麻烦哒。」
虽然戴因已经负伤,但考虑到他死缠烂打的个性,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乖乖等死吧。
何况西区是他的地盘,藏身处要多少有多少。
「对啊。而且麻烦的是即便找出藏身处并且交给军方,戴因也可能不会被问罪呢。」
「为什么哒?」
「因为那家伙没有亲自出手杀人,只是在旁边煽动。再说没有留下他本人参与的明确证据,连奥缇丽耶小姐都觉得手法真熟练而不禁叹息喔。」
「简直毫无破绽哒。」
芙兰姆和赛菈也忍不住叹起气来。
或许正因为他如此狡猾,才让势力扩张得那么庞大吧。
话虽如此,这次的事件应该对戴因造成严重伤害才对。
军方会加强警戒来压制戴因的党羽,如此一来愿意帮他们的人也会逐渐减少。
如今最担忧的──只剩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他会不会胡搞瞎搞这点。
◇◇◇
「哈啊……哈啊……没想到、我竟然……输给那种黄毛丫头,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
此处是戴因一伙位于西区的据点。
戴因一个人藏身当中。
附近一带对他而言形同自家庭院,想抵达这里并非什么难事。
不过在逃走之际,芙兰姆和奥缇丽耶造成的伤口比想像中更深。
尽管只有擦过,毕竟是被能限制肉体行动的「虐杀规则」及旋转的大剑伤到,想想也是当然。
何况受伤的部位还是大腿。
就算出血量多,也因为不能拜托教会,无法接受治疗魔法的医治。
现在虽靠著绷带和违法药草止血,勉强保住一条命──但他脸色苍白,全身也冷汗直流。
还加上头痛及目眩,似乎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那群家伙……绝对、不饶……」
不过他的斗志尚未消失。
即便只是恼羞成怒,『一定要击垮芙兰姆』的意志仍变得更为坚定。
「军队已经不管用了。但我还有……还有许多伙伴啊。不过是一两个臭丫头,怎样都能解决的……!」
戴因的脑中已经开始建构起下一套策略。
这并非突发奇想,而是以前进行的计画上的延长线。
原本躺在地上的他扶著墙壁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房间出口。
现在没时间睡大觉,得马上召集伙伴展开下一套作战计画才行。
当他就要碰到门的前一秒,门外有人先转开了门把。
门打开后,外头出现的是戴因的手下。
「原来你在这啊戴因哥,我可担心死啦。」
「喔喔,你们来找我是吗?谢啦。马上准备开始下一套计画啦……唔!」
眼看戴因重心不稳,手下随即出手搀扶住他。
「抱歉啊。」
「不会,小事而已。话说戴因哥,你说下一套计画是打算做什么啊?」
「集结全部战力攻击……不,在这之前,这次把那群家伙也拉拢进来吧。」
「你打算实行那个吗?记得当初计画时估计得花上更多时间对吧?」
两人边说边慢慢往据点出口走去。
「我已经准备到一个段落,真做起来也不是办不到。」
戴因说著的同时,狂妄地扬起嘴角。
呼吸急促,双眼圆瞪,看得出他对芙兰姆恨之入骨。
「目标是教会!我要把那群人纳入我们的控制下!然后这次一定要把芙兰姆•艾布利科德彻底摧毁!」
戴因大声咆哮。
但是手下的反应却很薄弱。
「这样啊……要是办得到就好了呢。」
「啥?」
据点的出口开启。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排排从中央区派来的士兵。
「你这小子该不会……」
这个瞬间,戴因完全理解了。
「把我卖给军方啦!?」
曾是手下的男子阴险一笑。
「戴因哥,我们终究是群混混。靠的不是羁绊这种无聊的玩意,而是利害关系相连罢啦。可别期待我们会忠心耿耿呀。」
当然,并非所有手下都背叛了。
尤其是和戴因走得近的跟班们,至今仍拚命寻找他的下落──不过被称为「一派」的大半数小混混都已经背叛。
「开什么玩笑……」
「就是没在开玩笑,看清楚现实才这么做的啊。竟然输给那种丫头,那么你也没价值啦。往后呢~到了乖乖听军人大爷们的话,活得光明磊落的时代啦。」
「我操你妈的啊────!」
受伤的野兽有时会发挥意外的力量。
本该已经遍体麟伤的戴因迅速拔出刀子,刺进手下的右眼。
「好、好快!?嘎啊啊啊!!!」
男子的惨叫声高声响起。
士兵们慌忙地打算压制他,但戴因已经靠著钢索勾逃到屋顶上了。
生存本能短暂消除了肉体的痛苦。
「嘎……哈……呼、呼……我一定……一定要成功!脖子洗乾净等著啊,芙兰姆•艾布利科德!!!」
莫名针对芙兰姆的怒火滚滚沸腾。
紧紧握拳到渗血,恶狠狠张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在街上奔跑起来。
然而戴因仍不知情──他的这股决心,将是扣下通往深邃破灭的扳机的愚蠢行为。
◇◇◇
隔天,迎来和平到彷佛昨天的骚动都是幻觉的早晨。
芙兰姆在从一楼传来的做菜声中清醒。
揉著眼走下楼一看,穿著围裙的米露吉特道早安的笑脸迎接她。
芙兰姆出去检查家门外的邮筒,确认没有被贴谩骂纸条后才放下心中大石。
过了一会,艾塔娜和茵可也起床了。
从昨晚开始,在茵可「一起睡太害羞了啦,我已经十岁了耶!」的主张下,两人分别睡在不同房间。
虽然除了当事人之外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正是十岁的孩子会提出的要求,但众人都识相地没说出口。
吃完早餐后,各自度过悠闲的时光。
或许是昨天碰上了那种事,芙兰姆浑身疲惫,压根没打算去公会。
她和米露吉特面对面坐著,天南地北聊著天。
窝在自己房间内的艾塔娜似乎在调查些什么。茵可则在她旁边时而吵闹,时而安分地打发时间。
中午用完餐,芙兰姆和米露吉特前往中央区采买。
艾塔娜和茵可过著和上午相同的行程。
两人形同约会的采买行程顺利结束。这天家里没有访客上门,用完晚餐后便上床就寝。
就这样,名符其实度过了平安无事的一天。
若往后都能像今天这样过著和平的日子就好了。
躺在床上的芙兰姆打从心底这么希望。
◇◇◇
当天深夜,当民众都已熟睡的时间,男子粗哑的声音响彻西区的巷弄。
「别、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年纪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岁上下。
见他披著披风,身穿皮铠,不难想像是一名冒险者。
男子虽举起背在身后的单手斧面对敌人,但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应付逼近眼前的威胁。
若是人类──或者怪物或许都有方法能对抗。
但对手却只是眼球。
还不是眼球外形的怪物。
不停滚动著靠近男子的,正是人类的眼球。
而且数量实在多得惊人。
别说巷弄的地面,甚至围绕四周的墙面和屋顶上都挤得满满,而这些眼球通通盯著男子看。
已经无路可逃。
当不断往后退的男子背部撞上墙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确信自己只剩死路一条,瘫坐地上哀嚎起来。
恐惧导致他失禁,裤子湿成一片。
但或许是本能想保住性命吧,仍乱挥斧头做垂死挣扎。
噗啾。
有一些眼球因此被砸烂,喷溅出透明液体并弹飞,但也形同杯水车薪。
终于,含带湿气的温热球体碰触到了他的身体。
从脚尖到膝盖,膝盖到大腿再到腰部,接著通过躯干抵达肩膀后──竟无声无息地钻进体内。
没有痛觉。
「呜、呕、咕……嘎、咿……!」
面对浑身发痒和异物进入体内的诡异感觉,男子只能剧烈喘气,闷声哀号。
当眼球完全进入体内后……该处竟突然「咻唰!」地长出新的手臂。
有感觉──想动的话就有办法控制手臂。
这无疑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啊……啊啊……!」
完全搞不清楚。
这名男子是戴因的亲信。
确信对方绝不会背叛的戴因在逃出据点后,便和这名男子会合。
然后命令他去吓吓教会相关人士,看他们有啥反应。
威胁本身进行得很顺利。现在男子为了报告正要返回新的藏身处。
但从他在路上发现一颗眼球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成定局。
在他逃离滚动逼近的眼球途中,数量变得越来越多,回过神时已多到足以淹没整条街道。
拚命想甩开眼球的男子随便转弯乱钻,但气数已尽。
被逼进死巷的他不知不觉间已遭眼球包围,钻进体内──长出一条手臂。
从头到尾都没办法理解。
「我到底在和什么东西交战?」
即使自问自答几十次仍想不出答案。
在这期间眼球仍持续转动,攀上且钻进他的身体。
并不会痛。但这才让男子比什么都害怕。
不如让他觉得痛,痛到叫出声来,还多少能缓解恐惧。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右手拇指变成两根。
脚变成三只。
腹部莫名肿胀起来──不,应该是某种内脏变成两个了吧。
连心脏跳动声也噗通、噗通、噗通不规律地响起,感觉同时有好几个在跳。
接著眼球更侵入脖子──
「呜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声齐唱起来。
原来这次连头都变多了。
新的头颅宛如树枝般从脖子中间长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并排。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已经不知属于谁的,连想爬地逃跑的自由都没了。
假如这就是威胁教会人士的报应,赎罪应该已经够了才对。
「拜托住手啦!」
「杀了我啊啊啊!」
「不要!我不想死啊!」
「在我还是个人时杀了我啦!」
明明如此,还是没停下来。
大量足以覆盖男子全身的眼球袭来,并且进入他体内。
只见头颅陆续增加成三个、四个,连自己是谁,正感受到什么都变得模糊不清──到了最后,他整个身体、整颗心,一切的一切都变成异于人类的物体。
◇◇◇
过了一夜,前去找教会相关人士的伙伴仍然没回来。
听到报告的戴因难得亲自动身找人。
虽然也包含著出外活动能让身体舒服点的用意。
可能在和手下会合后接受了治疗,伤势恢复得相当良好,已经不必人搀扶就能自力走动了。
「找不到耶……难道被那些家伙做掉了吗?不,手法太粗糙了。挑在去教会之后下手,等于在宣称『是我们下的手』啊。」
下落不明的斐鲁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大概是在回程途中找人吵架,结果反被撂倒,不知昏睡在哪边的路旁吧──戴因这么认为。
「只不过,『教会下的手』这个剧本倒也挺有看头的啊。」
教会绝非善类这种事他当然清楚。
所以戴因才认为行得通。
让几名修女染毒,或沉迷男色。
不然就是接近教会骑士或神父,略施美人计来拉拢成同伴。
腐败将会传染、扩散开来,总有一天能让他染指到大圣堂。
其实已经有数名教会骑士和神父叛变到戴因这边了。
接下来暂时从教会抽手,改将触手伸向有生意往来的商店和供应商品的盘商……本来打的是这种算盘,但如今事态紧急,不能再慢慢吞吞了。
才会决定跳过一个步骤,派斐鲁去威胁教会干部。
「虽然风险也不小就是了。」
假如教会是一个符合一般神职人员印象的清廉组织,或许他也无机可趁吧。
但假如他们残忍到杀人不眨眼,将更容易找到机会趁虚而入。
尽管戴因应该替失去的伙伴哀悼,但也能等事成后再以「你们是我城堡的基石」这样的形式到他们的墓前献花。
「……哈,要是让斐鲁随便被人干掉,他也不会瞑目啊。再认真找一下好了。」
说完后轻声一笑,戴因手插口袋,慢慢走在骯脏的街道上。
小巷内明明没刮风却尘烟弥漫。环境差到东区的高级贵族走在路上,不出几十分钟就会闹喉咙痛。
然而,习惯脏水的鱼已经无法在乾净的水中生存。
不,戴因的情况是根本没这个打算。
与其像贵族那样戴上面具,过著在意谎言与面子的日子,不如和那群毫不掩饰自我的蠢伙伴们一起为所欲为更合他的意。
「……嗯?」
当他走过离西区教会不远的街道时,停下脚步,动鼻子嗅了嗅。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臭味。
虽然像尸臭味,又有点不同。
也闻不到血腥味。
真要说的话,类似厨余臭味,但彷佛还参杂了人类的体液──
戴因靠著自己的鼻子前进,在弯过某处转角后,看见了那个。
「那是啥……」
眼前是令他不禁脱口而出的诡异物体。
肤色和每个部位的确都是人类。
手是手的外形,脚是脚,也有脸。
但是这些都没有待在该有的位置,数量也乱七八糟。
讲白了就只是在一团肉块上加了分别加了几十个手臂、脚和头颅──如此怪物竟然活著,而且正在蠢动。
戴因摀起嘴,倒退三步。
不过当他看到肉块上长的头颅,发现到一件事。
「不是吧……难道你是斐鲁!?」
肉块上的头颅和自己在找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喂,斐鲁!是我,戴因啊!发生什么事了!?快回答啊斐鲁!」
冲过去拚命对著疑似头部的部位喊话,却没有反应。
眼前的这玩意与其说是人类的头部,更只像是个从口鼻眼流出体液,并从喉咙发出「啊、啊……」无意义噪音的排泄器官。
「戴因哥,原来你在这……呃……」
从后方追上来的其他手下一见到肉块便停下脚步。
「咦、咿~~~!?这怪物是怎么搞的啊!?」
「我走过来就发现在那啦。然后你看看他的脸。」
「看脸?这家伙的吗?就算看了又怎么会知……啊?斐鲁!?是斐鲁吗!?」
「虽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但看来教会那群家伙比想像来得更不好惹啊。」
「你是说这是教会干的好事吗!?」
「怎么想都是吧。」
已经超过残忍的极限。
没想到竟玩弄人类的身体,制造出这种怪物。
戴因从腰际拔出刀子后压制住一根根蠢动的手脚,把刀刺进肉块中。
「戴因哥!?」
手下虽惊慌失措,戴因仍冷静地切开肉块确认内部。
一拔出刀子,大量人体器官跟著血液从切口中溢出。
手指、脚、两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还有其他多到数不清的器官。
这些东西啪哒啪哒不停从伤口喷出,把地面弄得湿答答。
「心脏有两个。这是在增生吗?」
尽管皱起眉头,戴因仍冷静分析。
伸手抓起心脏并用了扫描,上头显示出斐鲁的能力值。
接著随手一扔,改看起其他部位。
最引他注目的是数量特别多的「眼球」。
感受到强烈厌恶的戴因没有去碰,而是保持距离使用扫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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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应
属性:origin
力气:origin
魔力:origin
体力:origin
敏捷:origin
感官:origin
─────────────────
诡异的标示让戴因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是啥鬼?根本疯了吧?欸,你帮我扫描这颗眼球好吗?」
然而,转过头的戴因看到的是幅诡异的景象。
手下把头弯了九十度,就这样僵住不动。
「你搞什么啊?在秀你身体多软是吗?有这种闲工夫还不快扫描?」
「那、那个,戴因哥,我……现在怎么样了?脖子和右手都动不了,应该说分不开耶?」
他的右手和头部的确靠在一起。
但仔细一看,不只是相碰而已。
整只右手腕竟埋进头颅内。
刚才戴因背对他时,他只是想用右手拨个头发。
结果手在那个瞬间就动弹不得,整颗头也彷佛被手吸过去似的弯曲。
「怎么露出那种表情啦?欸,戴因哥,我怎样了!现在情况如何啊!?啊、痛、痛……有够、痛耶!咿、嘎咿!救、救我、戴因哥!戴因哥!!!」
在戴因错愕看著的期间,症状越来越恶化。
连手肘都被头部吞噬,头盖骨的外形也随著「喀啦!」一声扭曲。
脖子的角度已超出人体极限,几乎就要断裂。
「咿呀、嘎!咿嘎、嘎、嘎叽、喂……什、偶……叽、叽……咕嘎!」
只听又一声低沉的「喀啦!」,男子的脖子彻底断裂。
眼睛、鼻子、嘴巴流出透明液体,弄脏了上衣。
失去力量的身体瘫软倒地。
然而,该称为「同化」的现象并未停止。男子就这样在戴因眼前被越摺越小。
到最后,见到手下只剩下变形后的头部,即便是经历过大大小小生死关头的戴因也动弹不得。
「……什么啦!这到底是怎样啦!难道是想说接触教会是禁忌吗!?」
发现到这点时已经太迟。
──噗啾!
听到这股声响,让戴因抬头看向正面。
一名没有脸的少年站在眼前。
取代脸部的是肉的旋涡。
螺旋状蠢动的肉块中滴出血一般的红色液体,弄脏了白色衬衫。
从肩膀到胸口染得红通通的少年动也不动,就这样盯著戴因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戴因硬挤出的苦笑响彻巷弄。
一看就知道不是赢得了的对手。
面对压倒性的强者,已经不只无能为力,甚至只能笑了。
「哈哈……既然有这种家伙,什么伙伴,什么权力,连钱都……通通没意义不是吗。」
少年的魔手就这样伸向悲叹的戴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