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 after 第4章【亲爱的你与自动手记人偶】

翻译:橘子冰淇凌

制作和整理:banila

某个陆军驻扎营。一名陆军上校正在写信。

除他以外,空无一人的房间,他面对桌子而坐,凝望着雪白的便笺。手里紧握的钢笔从几分钟之前开始没有动一下,无声地沉默着。

从房间里向外望去,窗外寒风呼啸。

他本该住在南方国度。在南方,即使是秋天,景色也远没有如此寒冷和萧索。这里是极寒之地。确切地说,这里是与他,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宣誓忠诚的莱登沙弗特里希相隔千里的北国,也是曾经的敌国。

他正身处于这个为从中牵制而存在的驻扎地中。

军营生活疲于奔命,为他的眉间添上了皱纹。

“……”

咔嗒咔嗒。风敲打窗棂,发出激烈的声响。基尔伯特的视线不由得被吸引,暂且将钢笔放在桌上。信没有一行进展,或许是时候放下笔休息,转换一下心情。他将已经开始变冷的红茶一饮而尽。发出一声叹息。

“……”

今天,他终于从繁忙的军务中脱身,有了一日假期。是休息。是闲暇。没有人会来打扰,美妙的一天。而且他现在是独身,没有妻子。这时他能做的事有很多。可以出门,也可以懒散地待在房间里。但他没有选择任何一种,而是极力去寻找一件更有意义的事去做。那就是写信。

他的挚友一定会这么说。

“你这个人,如果不是我带你出来,再就是有正当理由的社交……你早就变成连玩乐都不会的无聊男人了。你总要找一个你自己的兴趣吧。”

很遗憾。基尔伯特连一个称得上是兴趣的兴趣都没有。

可能该说没有拓展兴趣的时间。他成长在家教严格的家庭,年纪尚轻就成为了一家之长,将青春献给了战场。

难免他在思考要做什么的时候,会像为了不被谁训斥一样,本能地去寻找“有意义”的度过方法。虽然是这样,但并不代表他厌烦写信。他有想要通信的对象,也有想要传达的心意。

他最爱的人。他在此生中时时牵挂着的人。那名美丽的自动手记人偶,如今也在这世上的某处。

聚少离多的两人,在基尔伯特来到这片驻扎地时,这种关系就更甚。

这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关于远距离的恋人们的故事。

致薇尔莉特·伊弗加登小姐:

许久不曾提起笔了。我们因工作分隔两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我已经接受,但总是无法平静。于是我写信给你。

上一次,是你写信给我,而我向你回信。

希望比起那时,我的遣词造句有所提升。

你的文字很美,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你。

不知不觉间,你已经能掌握很多词语,比我更多,能写出饱含感情的信件。发现这一点时,我很惊讶。正如之前告诉你的那样,感谢你的来信。

这样无法相见的日子,每当我看到你的信札的时候,对我也聊有慰藉。

如今,我每天都往返于各地观察,无法离开莱登沙弗特里希。

外陆有武器输入。没有缔结贸易条约的国家派来间谍。这类纷争琐碎地增加。像从擦伤处渗出的血。

应战后的赔偿条件,北方接触武装,并移交他们的技术手段。这笔账经年现出了其影响。北方已经不具备军事力量,当有必要以武力介入的时候,我们应当插手。

莱登沙弗特里希是南方最大的军事国。这类事态以后也会不断发生。

我对此并没有怨言。

因为并不是毫无预测。

我的父亲曾说,所谓战争,认为它早就结束的时候,却只是开始。

同样,在我的心里,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这或许理所应当,我向它献上了我所有的青春时光。

……原本我想写成给你的情书,可总是不得要领。

看来我没有写信的才华。

霍金斯曾问,是否要在退伍之后纂写一部自传。我很庆幸那时我慎重地拒绝了他。

你那边的夏天也即将结束。

天气很快会变得寒冷。请别忘记义肢的调整。

我一直牵挂着你。愿你安好。

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

致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大人:

夏日将尽,在月色也愈发寒凉的时候,您过得怎样?

我从没想到能收到您的来信,我被难以言表的惊讶与欢喜笼罩。

您的字有少许颤抖,是因为过于寒冷的缘故吗?

如您所说,我在天气变得更冷之前,也应该预备调整我的义肢。

我难得收到您的来信,却因我在长期出差,取到后已经有一些时日了。现在我才能给您回复,我诚挚地请求您的原谅。

从地址来看,您现在正在北方的营地。

如果您将信件寄往伊弗加登家,或C·H邮局,我这边就能切实收到。当您那边有所异动,又该怎样才好呢?是否要向您那边派遣敝社的邮递员呢?

只要支付出差费用,贝内迪克特应该能准确到达地点并把信件送达。是否需要拜托他呢?不,这只是预想到以后可能的往来,而进行确认罢了。如果您很忙,请您别在意这些话。承蒙您在忙碌之中,抽出时间写信给我,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我数年无休地运行。

如果我有幸收到您的下一封信,还希望您用往常的语气。这不是我第一次从您那里收到使用敬语的来信。但恳请您,一切如常。

敝社预定于明年春天开设分社。我继续出差代笔的同时,会前往分社帮忙。贝内迪克特即将担任分社的社长。他会一手包揽信件配送、手续办理等工作。

像霍金斯社长一样,贝内迪克特也会在社内安置。回归后,我的主要工作是帮助贝内迪克特搬家。没有酬金。

因为我的这双义肢,我能协助体力劳动,但是我对房间的装修陈设毫无建树。就像贝内迪克特所说:不行。如果交给你,就会变成牢房。你的穿着打扮和房间装修都交给别人了吧。

确实是那样。我不会我自己挑选物品。一直以来,我只是将别人挑好的物品穿在身上。我会将此事作为课题,希望我和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能像您与霍金斯社长一样,在衣着等方面有高雅考究的品位。

十分抱歉,这本来也应该是我写给您的情书。可是我书写下来,只提出了课题。

我也会将您给我的来信视作支撑,继续努力。请您务必不要勉强你自己。

您需要我的时候,请您随时呼唤。您的盛情厚意,我会时念在心。

薇尔莉特·伊弗加登

致薇尔莉特·伊弗加登:

感谢你的来信,愿你一切康适。

你的信件寄来这片营地,十分不可思议。

此时我切身感到,你已不再是那名少女兵,而是自动手记人偶,我的爱人。

万幸你的信件没有经过审阅。我事先叮嘱过属下,寄给我的信件不需要开封,直接交给本人。最近有可疑物品进入军营,总有一些风声鹤唳。

你告诉我不必使用敬语,我照做了。

有没有让你感到有少许冷淡?

这样写成文字之后我才发觉,我平时的语调有多么冷漠……

只要你希望,无论什么,都如你所愿。

你的要求让我心情很好。你是我的恋人。你需要什么,或想做什么,请尽管来提。

分社的事,我从霍金斯那里听说过。明天春天开业,很快。

那个金发青年的名字,你在文中提到了很多次。他有随意差遣你吗?

我听说,他似乎将你看作义妹。那么那些杂物应该雇佣别人完成。你在休假时理应好好休息。

如果态度强硬,你总不会拒绝。说是我……使你变成这种性格,也不为过。所以,我没有立场对你提出请求……我只希望你不要轻易接受来自男人的要求。

你有着崇高的品格。但是有些人不明白。当然也有你不自知的缘故。薇尔莉特,你值得被珍惜。请你务必爱惜自身。

关于通信,近期内填写军营作为收信地址就没有问题。我要求通信部门,如果出现变动,就立刻进行转送。

有关日常用品,霍金斯似乎对此吹毛求疵。不交给他,是说明喜好有所不同吗?

在学校时,为了低价买进放在宿舍的陈设,我知道一家同学们经常去的家具店。姑且将地址记在后文。应当更贴进他的风格。

我同样很少有机会选择自己的贴身物品。父母对我管教严格。既然知道他们的要求,我该做的只是入手那些。

人的价值观与审美嗜好只属于自己。你只要遵循你自己的步调,慢慢去构筑就好。无论是怎样的你,都是我爱的人。愿你珍重。

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

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

过得怎么样?基尔伯特。

我入手了一些不错的酒,分给你一些,放在包裹里了。

你那里物资匮乏吧。

你的性格冷淡这点我倒是早就知道了……但你也太不够朋友了。我从薇尔莉特酱那里听说,我都快被吓死了。你一声不响地就跑到了北方,我可没接到信儿。

不是,我懂啊。

那种事基本上都是突然拍板的。我以前在军队里待过,所以我知道。

但你在走之前至少告诉我一声吧。

我原本想着休息时间如果对上了,就和你一起出去逛逛……我正在找最近流行的店呢。你倒好,想都不想我,就去那边工作了?

真够冷漠的……你有心吗?

你不爱我吗?

不,你是爱着我的,对吧?

我难道做了啥?

喂,我说,基尔伯特。

明明都发达了,还到处上山下乡,你不是坐了冷板凳吧?

你这样还是新任上校吗?

我可是受伤得很。我有一肚子疑问想向你发泄呢。

就像习惯了丈夫不管家的妻子一样,准备向你抱怨呢。

……那些是玩笑话。你是特殊部队出身。总是去火药味儿浓的地方也没办法。

同事还都是一些比你年龄大的老爷子。是考虑到要进行实地调查吗?

理由随他的便好了。一天也行,你可以回来一趟吗?

我想看一眼你的脸啊。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忠诚?我和你不一样吧。

我可是明确向你示爱了。

然后,怎么样?你能回来一趟吗?

我还打算叫你来参加新分社的开业仪式呢。

那条别着“庆祝开业”的卡片的丝带,我还打算让你剪呢。

不过你肯定会拒绝。

久违地喝一杯吧。因为有些事如果不喝酒就问不出口。

你如果问是什么事,还不是薇尔莉特酱的事。

之前没怎么打听,是我出于大人的顾虑。

但你们再次见面之后,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这个监护人怎么可能不关心。

我估计伊弗加登家的老爷和夫人也很关心。那么你家里的人呢?是不是也是这样?

像我这种自由主义的人,还情有可原。你堂堂布甘比利亚家的家主,一把年纪了还没结婚,社交界都传出一些闲话了。

如果你们成了恋人,就公开宣布一下啊。

这点很重要的。和藏着掖着后来突然曝光比起来,还不如清白地公之于众。这样才能把舆论引到你的那边。我都这么说了,你就相信吧。你别小看我的人心掌握术。

而且我也明白你的想法。

你不是一时兴起和她交往的。你不会中途逃跑。你现在就是打算先不去理会这种经营吧?

因为肯定要被指指点点。

也难怪。她以前是你的下属,年龄差了那么多。如果有人刨根问底地问薇尔莉特的过去,你答不上来。你还有那么多妹妹。你的母亲还健在吧?

连我在那时都有疑惑。那些人的反应,就不难猜了。

你现在可能是,就像蜜月一样,没有别人碍事,只有你和她两个人……之类的感觉。

但你最好还是狠下心公开。我家的亲戚里还活着的都是一些女性,怎么说,很八卦。虽然这点挺可爱的,但如果得罪她们,就可能事事不顺。所以一开始要尽礼数。如果瞒着她们,之后反而要被议论。

表面上是与伊弗加登家的联姻,问题不大。

而且是和无可挑剔的名门大小姐。

唉,你是不是开始感到头疼了?

我都能看到你的表情了。不要紧。

你们走到现在,已经跨过了很多障碍,有很多同伴。

最重要的,你们之间已经有了爱。只剩下如何解决了。别退缩啊。

算了,这些话也不该我说。

哈哈,毕竟我是她的监护人兼老板。平时你们两个不经常见面,可能是因为我的指示。唉,真是抱歉。

关于这点,我打算慢慢减少她的预约。

我会这么做的,信我。但是基尔伯特。

她是自动手记人偶当中的明星。

从我当老板的角度看,她是我们家的招牌,很忙。

本来委托就多得数不过来。

我反省……没给她放什么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多亏……

呃……该不该写这个呢……

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虽然不至于生气,但总觉得不好。

但是我考虑到你们两个的关系,如果我不说,就显得很没诚意。

那个,听我说。

薇尔莉特酱……最近说是有点变了,还是别的……

感觉不太安定。

可能是因为我们公司最近正在人事变动之类的,她……感到不安。

薇尔莉特会不安,很少见。

平时她都显得若无其事,虽然有些时候会为难,但是因为很有气魄,实际上没什么事会让她不安。

可能是因为作为士兵,那些感情是不需要的吧。

然后,就是……前一阵子,薇尔莉特酱她……哭了。

她哭是因为一个梦。她说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不知怎的,在开服装店,我拒绝雇佣她。虽然她知道是梦,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非常非常悲伤,那孩子就哭了。

对吧,变得很不安吧。是啊,她不是会为那种梦哭的姑娘。

因为事是我做的,就像是我把她惹哭了。虽然是那样,但是心里真的很难受。

我觉得,薇尔莉特酱已经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女孩子了。

但在平时,一不留神,她还是会变成那个少女兵。

她是个不安定的孩子。因为太可靠,总会让人忘记这点。那孩子真的很特殊。

在以后的人生里,在薇尔莉特的身边最近的人一定是你。你别忘了。

对于薇尔莉特酱来说,她最需要的是某个确切的东西。

那个东西并不是结婚之类的。可能,也不是工作。

而是你。

我好像写了很难为情的话。

总之,尽快给我回信。

如果你没回,你下次来莱登沙弗特里希,我会用酒瓶子打你的脑袋。

我可是言出必行的男人。等着瞧吧。

克劳迪亚·霍金斯

致克劳迪亚·霍金斯:

别来无恙。

我有很多想说的,但首先感谢你的来信。

霍金斯,你是我的母亲吗?别想那些奇怪的。如果你要想,就想想我收到你的信,满怀欣喜地拆开,看完内容之后抱着头的我。

你担心的事,我按照顺序给你回答。

这份工作不是闲职。退伍的人增加之后,执行命令的士兵一时人手不足。同样曾在组织里,你也应该知道,从整体来看,能出动的人员实际上减少了。北方驻扎地的脱队倾向本来就很高。如果形势进一步不稳,那些人会立刻离开。

这片驻扎地的负责人接连自杀。虽然是作为监察介入,但从我这方提出了留下。不方便谈详细的情况,似乎是因为渎职、桃色事件、与当地人发生冲突等事端引起。从北方立场来看,我们是支配方,很难受到欢迎。

在这片土地上安身立命,对于士兵来讲,十分困难。即使如此,也有不少为居民们鞠躬尽瘁的工作者。加上被派来驻守的人大部分是年轻人或棘手的对象,需要有人统率。如果放任不管,本地士兵很无辜。他们正在以另一种形式,继续承担这场战争的苦果。

军队内部还需要进一步清扫。但终有一天会结束。总之在以后,我会返回莱登沙弗特里希。

关于薇尔莉特的事不用担心。当家是我。我和谁结婚,我不会让他们有意见。

但是,我明白你的顾虑。

一个月后,我的妹妹尤莉亚将举行婚礼。对象是我的同事罗拉斯·修瓦茨曼上校。

视薇尔莉特那天的安排,我想问她是否能为我空出几个小时。坦白说,我并不想带她。她会被过分关注。我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携带过女伴。这个行为本身,就会产生意义。

亲属们会理所当然地将薇尔莉特视作我的未婚妻。

与其循序渐进地安排单独会面,不如在一次之内,一瞬间直接解决。训练时肩膀脱臼,你这样说过:一口气去做。

说真心话,我不想让薇尔莉特附属于任何一方。

我不愿意去报告我和她的事。无论向什么地方,无论向谁。

不过,你或许可以。你和伊弗加登夫妇,就足够了。

薇尔莉特是否明白结婚的意义这点,尚且存疑。但如果我希望,她即使不懂,她也会点头。她就是那样的人。所以,只是形式上。

无聊至极。如果我这么说,可能是对婚姻制度本身的侮辱吧。

……我想要珍惜她。我的“爱”很明确。

我只有和她在一起时,只有那时,我才能从心底畅快地呼吸。

即使不用手触碰,只是在我的身边,就能让我感到何等的幸福。

弥补分离的时光,这段蜜月太……太过美好。

我甚至不想找回理智了。这么说,你可能会笑我吧。你的学生时代,说什么喜欢,什么爱,你和女性约会的次数令人咋舌。现在我才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只想两人一起。

我为了与别人增进理解,举办的所谓的准备会、商讨会,我经常觉得很麻烦,想逃避。

但薇尔莉特,是以怎样的心情与我重逢。

我对薇尔莉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开。我又有多么地爱她。

没有人知道真相。

我自问:为了她的自由,我放开手,现在我难道又要将她束缚吗?

如果能描绘我的世界,那将会是这样。

遮住她的眼睛。捂住她的耳朵。让她远离一切可能的伤害。

可让她受伤的原因是我。怀抱着这种念头的我,多么愚蠢。

愚蠢如我。她却说,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即使这样,她也愿意在我身边。

我没有想过将过去地行为正当化。我只是,想成为不辜负那份容赦的人。

只要活着,就会有所牵涉。我与军队,她与世界。只有我和她,去某处远走高飞,这是不切实际的梦话。实际上,我和她不可能远离痛苦。

不幸随时随地都在发生,无法预防,如果到来,只能任其宰割。我能做的,只是为了对付它做好准备,然后迎接它的洗礼。丢下未完成的责任仓皇逃走,这种事,我不会再做。

不必你来担心,我会以她为最优先思考,尽到我的职责。如果中途出了什么事,我希望你比起我,选择站在她的那边。拜托了,霍金斯。

我无法见证你的最重要的场合,我在此致歉。祝你生意兴隆。保重身体。

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

亲爱的哥哥:

哥哥,最近过得好吗?

现在我每天都在为准备婚礼而忙碌。虽然亨莉艾塔和黛安说,哥哥可能不会用普通的信回复,但是现在不是战争期间,我还是怀着希望写信给你。

谢谢你好好地寄回了婚礼请柬。

你只要写给我一行以上的回信,我就很高兴了(我这么写是为了挖苦你)。

在同伴那一栏,你没有填名字。因为是哥哥,我觉得可能是你的学校的朋友。

虽然我那样想……

但罗拉斯先生说,你可能会带着你的恋人一起来。

罗拉斯说,哥哥你已经有心有所属的对象,现在正在交往。

我还听说,要向家人保密,因为那位也是军队里的人。

这是秘密吗?对不起。

请你不要过多地责备罗拉斯先生,好吗?是因为我一直向他撒娇,我才知道的。

罗拉斯先生爱着我,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会告诉我的。

他的这一点,我真的很喜欢。

因为,我能感觉到他重视我。

既然我生为布甘比利亚家的子女,女性就是道具。

大家,我总感觉大家可能都是这样……哥哥也是布甘比利亚家的道具,迪特弗里特哥哥虽然逃走了,但是归根结底,迪特弗里特哥哥也是布甘比利亚家的道具。尤莉亚……我也是。

我对于哥哥来说,可能只是道具之一吧。为了扩大军阀势力而使用的一个棋子。

是这样的吧?哥哥。

呐,哥哥。

哥哥,你受伤了吗?我第一次写下这些话。信,真是不可思议。

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写出来。

是因为信纸是一片空白吗?因为空白,所以想填一些什么进去。写着写着,笔尖就开始滑动。

哥哥,尤莉亚有一些生气。我不说迪特弗里特哥哥,基尔伯特哥哥会好好地听我说的吧?尤莉亚有一些生气哦。

你明明把我当成棋子,成功之后,就反悔了。

你不是应该只考虑你自己的吗?

哥哥你的脑袋明明那么聪明,但是有一些时候看起来又很愚蠢。对不起。

哥哥,尤莉亚……尤莉亚觉得罗拉斯先生就可以了。

虽然是哥哥出于各种考虑,介绍给我的,我明白。

你是为了进一步扩大陆军的地盘,才利用我的,是这样吗?虽然布甘比利亚家一直处于被优待的立场,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靠祖先留下的庇护。父亲和哥哥代代相传,就必须采取各种各样的行动。是啊,很好的判断。

但是,哥哥。

你对我的婚姻并没有插手。

那时有亲属想介绍我相亲,这件事,我后来从母亲那里听说了。

你想母亲谈过。那位先生的夫人跑了,为了代替,在寻找新夫人。是第四次结婚。和我门当户对的,好像都是那样毫无魅力的对象。那些人和罗拉斯先生相比,差别就像一大捧玫瑰和一根野草一样。

那位先生是有钱的名门之后。想让布甘比利亚家的家底更稳固,应该选择那边。

哥哥是当家,可以命令我那样做。

但是你没有。你做的事,只是随便某一天,与罗拉斯先生,我和我的朋友一起骑马。后来的邀请也是罗拉斯先生的意思,哥哥没有任何引导。那一天什么日子都不是,但是我真的很开心。哥哥。

罗拉斯先生是很好的人。尤莉亚很快就喜欢上了他。哥哥能明白我的喜欢,我很开心。

但是更重要的,我长大之后,哥哥还能陪我一起玩。我真的很开心。

我很开心,非常开心。然而关于相亲的种种也在一点点进展。于是我察觉到了。

哥哥,你在守护我,对不对?为了回绝相亲,用现在进行的交际作为借口。哥哥是在做这种准备,对不对?但是因为是哥哥你,你会不会就此产生把罗拉斯先生拉拢过来的想法呢?

如果是这样,没关系。只是这种程度。

你是不是一点都没有想到,我们会真的结婚?

我并不是考虑到哥哥的打算才这么决定的。最初,我想着:真是的。哥哥是不是想操纵我呢?所以说布甘比利亚家的男人啊。但是,对自己重要的东西,总要好好挑选持有人吧?

我们,布甘比利亚家的人,藏着很多秘密,想虚假的亲人。

你在看吗?哥哥。哥哥也有你自己的想法,对吧?你选择向家人隐瞒恋人的事,也是这样,对吧?我的婚事按部就班进行时,哥哥也可以隐藏你自己的事。嗯,是这样的吧?

我并不是为了谴责哥哥才写这封信的。

我是想向对方表达我自己的想法,然后大声宣言的。

哥哥,我选择了在我的世界里,最大的幸福。

如果我被别人说什么,我也不在意,让别人说吧。

哥哥,你从布甘比利亚家,从本家疏远,躲起来,你是为了什么呢?

你来自于必须战斗的家庭,你是布甘比利亚家的孩子。所以,请你为那位战斗吧。

尤莉亚会保护的。我会保护那孩子。不骗你,我会保护她的。

有一位支持你的伙伴在,带她来仪式上,可能会稍微轻松一些吧。

哥哥,我再说一遍,尤莉亚在生气哦。你再多依赖家人一些啊。

回想起来,哥哥总是一个人承受着一切。明明很聪明,又那么笨拙的一个人。

因为写信才能说出来。我如果在真的面对哥哥的时候,可能说不出口吧。

哥哥奔赴战场时,我什么都做不到。

哥哥失去一只眼睛和一只手臂时,我什么都做不到。

尤莉亚是不中用的妹妹。我明白。但是现在,我想告诉你。

哥哥。如果哥哥打算和意中人私奔,我会帮忙的。就算不是这样,也请放心地拜托我。

虽然有点傻,但是人们都说,女性在结婚之后,就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但是在结婚之前的我,又是什么呢?

一半的人?

女性如果不结婚,难道就是一个不完整的人吗?

女性如果不能生孩子,就会被剥夺人的身份。如果是那样,女性又是什么呢?是幽灵吗?

虽然和妈妈那时比起来,变好了很多。但是,女性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世界里。

但是我打算利用这些,我结婚了。

我也拥有了把人称作物品的立场和权力。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任何欺凌哥哥的意中人的行为。

所以哥哥你带她来吧。

无论那位小姐是谁,她都是让哥哥坠入爱河,像深深珍藏进宝箱里一样藏起来的女性。

我绝不会伤害那颗宝石一分。

哥哥,尤莉亚虽然又任性,又骄傲,对于哥哥来说,不是你喜欢的兄弟姐妹。但是我没有忘记,我小时候,你经常带我玩的样子。

哥哥。无论是我小时候,还是现在,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温柔。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返还给你。

一定一定,要带她过来。你诚挚的妹妹。

尤莉亚·布甘比利亚

亲爱的尤莉亚: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复你,多次作废重写。原谅我回信稍迟吧。

当我发现和我相差数岁的小妹妹已经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女性的时候,我惊讶的同时,我也注意到我自己的行为多么像个小孩。

下文要说的事,总有一天会被所有人知道。首先是你,尤莉亚。

我的恋人,名叫薇尔莉特。

薇尔莉特·伊弗加登。

她是伊弗加登家的养女。她现在在莱登沙弗特里希的邮局当自动手记人偶。她的年龄小我很多。

你看到这里,你可能会想:那又怎么样呢?只是年龄和出身的问题。

那只是真相的其中一层。

我只留下了感觉尚可的内容。

之后我写的内容,对于你来说,绝非有益。

我和她相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她还是少女兵。

她是大哥从荒岛捡来的。

可能在那之前,她也同样作为少女兵活着。她经历了很多场战斗。谁被杀死,自己被杀死,她的脑袋里全是这些。她几乎没有她年幼时的记忆。那些记忆可能被强行抹除了。

大哥束手无策,把她转交给我。大哥说,她是武器。

确实,她就像武器一样。

给她下命令之后,不管是什么,她都会去杀,像魔法一样的武器。

这种事很难让人相信。但她是个武器。

可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在我眼中只是一个少女。

我接受她,我觉得让她待在我的身边,比待在大哥的身边要更好。

那个人十分复杂。胆小。也有拐弯抹角的温柔。

大哥如果和她待在一起,可能……对于大哥来说,很困难。

我,如你所知,是个对命运听之任之的人。

她被大哥托付给我。我决定使用她时,我就发誓,从今往后我作为共犯活着。

不管怎么看,我和她的关系都很糟糕。使用者和被使用者。

如果某一天,她的自我意识觉醒,我可能会被她杀了吧,我想。

即使是那样也没办法。我无法放她走,我使用着她。只有用我的这条命担保。但在那之前,我想为她尽己所能,于是我教给她各种知识。

语言、文字、生活习惯。一切。

她很聪明。第一次,对,她第一次对我说的话,是“少校”。那一刻,我很高兴,可又感到悲哀。深切的,难以言喻的悲哀。

那份悲哀伴随了她的成长。

你如果见了她,你会惊讶的。很美的女孩。

珍稀到好像不是来自这个世界。她无垢又残酷,很温柔,又无来由地显得悲哀。

然而她又那么强大。我是特殊部队的队长,但我敌不过她。

我随时都有可能毫无防备地被她扭断脖子。本该是这样,可她一直没有。

她那蓝色的眼睛,经常定定地看着我,说着。

“请命令我。”

在她眼中,收到命令,然后将其完成,就能得到褒奖。这是对她的肯定。

我将她养成了那样漠然的人。

我和她在无比特殊的环境下,构筑了只属于两人,可能只有两人能理解的关系。

就像满天的雪花落地,我对她的爱一点点累积。同时累积的,还有我无法消融的罪恶感。

我从未如此用心地去爱一个人。

未婚妻与哥哥的婚约不成,无处可去而来投奔我。现在大约在某地住着。

希望与母亲交好的人,是我不得不慎重对待的对象。学生时代,乃至后来从军,我很少动过此类念头。

你说你自己是道具。

我又何尝不是。我的人生,该怎样被布甘比利亚家承认?我作为这个家的男人的身份,该怎样被父亲、大哥、母亲,被你们承认?我只有不停地摸索着这些。

所以,她无条件的肯定像迟效性的毒,延迟了很久之后,终于毒发。

我爱上了那个在战场上无论什么时候转身,都在注视着我的人。

她总是一心追逐着我的背影。我觉得她的感情,是对我的执着,对我的……爱。

这就是爱,她现在也这样对我告白。不过,我觉得是我爱的方式更简单易懂。

我迫使身为孤儿的她成为士兵,成为我的部下。而在此之上,我爱着她。

付诸文字后,简直让人嗤笑,我是一个多么残酷的人。

书信、文字。是如此坦率的残酷。

我向你发誓,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我从来没有碰过她。

我不奢望因此得到谅解,我只是想写下这些罢了。

我向她告白时,她茫然地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爱。在那之前,没有人向她说过这句话。

我……我为之前也没能教给她“美”的含义的自己,感到无地自容地羞耻。

那个瞬间,愧疚击溃了我。我感到可耻,感到可悲。

我是多么愚蠢的人。

我对我爱的人,忽略了去表达爱。多么可耻。

直到那时,我还有去弥补的时间。

一直都有。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拿出勇气,我就能说出口。

可能她不会接受,但她一定会给出她的回答。

但我没有。

是因为无法越过这种上下级的关系吗?

那段时间,她……她受到的对待,无法原谅。

是因为我也曾那样做过吗?

战争结束后,我抛下她,离开了。

但是后来,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在她的面前出现。

重逢后,我为无法挽回的过去,深深谢罪,乞求她的爱。

她……她还是那个奇怪的人。她一直寻找我,爱着我。

终于到了这一天。我和她只是作为简单的两个人,基尔伯特与薇尔莉特,得到了满足。

至此,我和她的故事结束了。接下来我写的,是在此之后的未来。

你是不是想:多么扭曲的一段关系。

母亲一定不会容许。某一方会受到责备。我会站在她的那边。想来对于布甘比利亚家的女眷,就与敌人无异。

只是,你告诉我。

不要逃。去战斗吧。你就是从这种家庭里出生的。带她来吧。

我生于布甘比利亚家,对我来说既是枷锁,也是荣耀。

你在读过这些内容后,是否还抱有不变的心情,我不知道。

如果你还不愿意将我赶出婚礼,那样就好。

为你的尽心尽力,我奉上我一生的感谢。祝好。

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

致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大人:

若我能转瞬之间,跨越千里,从南之国,到达您所在的北之国。

初秋清冷的漫漫长夜中,我梦想着与您相见,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天。

少校,您可因风寒抱恙?您的生活可有不足?

无法相见的这段时间,太过漫长,我总觉得我的周围种种都像梦幻,缺少了实感。

此时,我和您的信件往来,是我唯一的依靠。

这样分离的时间,以前也有。

长长的,长长的,我和少校天各一方的时间,在我成为自动手记人偶时,那段分别的日子。就像那时一样,显得如此度日如年。

我最近,总是不能好好运转。

作为训练,我学着去牵手,然后发现我心中萌生的那份软弱。前些日子,我与霍金斯社长谈论起我之前做的一个梦……关于梦的详细内容,请容许我有所省略,我察觉到我自身正在变得弱小无能。

或许和军人时期比起来,我的锻炼有所不足。少校回到我的身边后,我真的十分高兴……

人类。是的,我成为了人类。

您可能会认为,现在的我很奇怪吧。

原谅我,无法面对您说出口,我只能用信件向您告白。

您邀请我参加您的妹妹的婚礼,我却是这样一个配不上您的人。请原谅我如此向您告白。

即使是现在,我依然认为我身为道具是正确的。我被视作人对待,这种待遇,在我眼中还朦朦胧胧,就像梦一样。

您告诉我您爱我,将我作为恋人相处。我与您见面时,这些确凿无疑地存在于我的心里。可我离开您后,这些就像是我从其它地方读到的故事。

一直以来,我都会处理这些,但是弱化之后……不,故障之后,我开始像人一样思考,变得混乱。

我的脑海中,“你明明是道具”这个声音,窃窃私语着。

……我写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您可能很难理解吧。

我思念着您的每一天,总是让我感到温暖与安稳。但是偶尔,我会像生出某种故障,变得心神不宁。

我经常产生疑问:为什么,您会选择我这样的残次品作为恋人?

虽然我已经从您那里得到了答案。

但即使是那样,我的心。是的,我也有心。

心乱了本身,就很奇怪。

我思考着,一遍遍反复着,不知多少回,我在欣喜与不安的潮水中沉沉浮浮,我变得更加困惑。

不久前,我还只是单纯的高兴。

只是那样。可现在种种那些都变得……

“可怕”。

是的,可怕。我感到了可怕。

还有更可怕的。

战场上,是的,战场上太多了。但那时,我没有感到害怕。

虽然曾发生过很多事,对那些变化,对不安的我,我在野兽与人的一线缝隙之间,只是因此而无可救药地……感到害怕。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可怕的事物存在。我明明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会这么害怕?

我的胸口痛了起来。少校。

我一定是自己刺伤了自己。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攻击我。

没有人会实施暴力。我也不会杀死别人。我不再接受那些评价。

我现在正在不受威胁,安全无虞地活着。不,面对危险,我从没有这样脆弱无力过。因为我的感情增加了的缘故。感情。

我用感情攻击我自己。我在自残。

他们都会这样吗?

和我比起来,更会大笑,更会痛苦,更会愤怒的人们,那些人都会这样吗?

他们会被他们自己的感情摆布,度过不眠之夜吗?

他们会想要寻找依靠,回味和爱人的记忆吗?

他们会向他们自己,不留情地攻击吗?

我能证明强大应当存在。虽然现在不是这样,但曾经是。

强大是重要的。至少对于我来说。我想要取回它。

这不是“我”。

这种想法的背面,那些没完没了的,溢出来的感情,我也同样不想失去。这种念头,这两种念头完全相反。因为您说爱我,一个我已经重获新生。

想回去。不想回去。想回去。不想回去。

两个念头,碰撞,碰撞。

我很累。然后这份疲惫作用在我的双眼。

我哭了。

为什么,眼泪这种东西,会从眼睛里流出?少校。

我不要。

我不需要。

没有意义。

我会变成像失去野心的野兽。

我会变成像不再研磨的刀。

少校,我很少会哭。

我不该这样的。

野兽流出眼泪之后,就没有资格存活。

成为人。原来,会这么痛苦。

我以前作为道具而活着的时候,我没有这些想法。

原来所谓人,是不断追逐幸福的生物。

透过玻璃,看着这个世界的我,该向何处?

您用您的时间,给了我爱。

您将我,变成人类。

变成女性。

变成能接受爱,变成“我”。

我原本应该为这些感到说不出的高兴,但我感觉到了我想逃回地底的冲动。

您要把这样的我介绍给您的家人吗?

即使可能会出现不得了的失态。

我的这双义肢,会吓到您的家人的这点呢?

我以前当兵的事,要让您的家人知道吗?

不是我,而是寻找一位代理人,对于您来说,才更安心,不是吗?

我。我。

我。

我难道,不可耻吗?

对于少校您来说,难道,不可耻吗?

我……我……很可耻。

最近,我终于明白了。

我。

即使是这样,我也无法放开您的手。

如果我被夺走一切,也无所谓。只有您,我想要。

很想要。

只有您,我很想要。

我喜欢您。

一直一直,只有您。

真的,一直,只有您。

从您第一次抱我的时候,从那一瞬间,我就一直地,

喜欢您。

少校,我没能好好地将话语传达给您。

明明,您那么多次真挚地对我说过。

如果我说出口,就像会被别人夺走。

被击中,死掉。

我有这种感觉。一个字也无法说出。

我想守护。

我想守护我的“我爱你”。

但是,就连守护本身,也变得艰难。少校。

喜欢您。

我喜欢您。

我爱慕着您,这份感情盈满了我的心,无法停下。

从很久之前,在您对我说“我爱你”的很久之前。

我就喜欢着您。

在我还不理解这份感情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喜欢着您。

如果您会从我的世界中离开。

这一次,毫无疑问,我会想要消失。

打消我的念头的,只是您对我下的命令,“活下去”。

如果我不依靠您的话语。

如果我不追逐您的背影。我可能,连简单的站着,都做不到。

少校,我是残次品。

如果我能作为更完美,更优秀的女性出生,该多好。

我对我的出生和成长,我从来没有感到过羞耻。

但是当我看向你的时候,透过您,我感到无所遁形。

因为您是我的光。

因为您是光,而我是黑暗。

您在我的前方的时候,我还是那个渴望光明的野兽。我只是不停追逐着光明的野兽。

少校,求您。

求您命令我,让我变得正常吧。

不要动摇,这样棒喝我吧。

如果您这么做,我可能会如我所愿地行动吧。

如果我得到命令,我就会遵循那个命令而去行动。

那是我唯一擅长的。

我如果想到那是命令,无论是消除感情,还是其它事,我都能做到。

因为是您给我的命令。是的,任何事。

如果只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做回那个人偶吧。做回那个道具吧。

不要再为那些感到痛苦。

包括那些不成样子的生活方式。请您。

认可我吧。

如果那样做,我一定。

不会再让您有任何可耻的记忆。

我不想被您讨厌。

我想一直追随着您的背影。

请让我留在您的身边。为此,我什么都会去做。

请您更好地利用我。所以,求您。只是请求。

在令妹的婚礼上,您对我下命令吧。

您对我命令,“用不辱布甘比利亚之名的举止行动”。如果您这样命令我。我一定会做到。

我一定什么都能做到。深爱着您的,

薇尔莉特·伊弗加登

致薇尔莉特·伊弗加登: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赶去莱登沙弗特里希的路上。

我们有谈一谈的必要。

你担心的一切,与烦恼的一切,都是杞人忧天。我见到你之后,我会告诉你。

你因我而痛苦时,我也一样。我甚至无法呼吸。

休息日我会去拜访伊弗加登家。

在两人商量后,我会把从此以后的事全部告诉伊弗加登家的两位。

希望你在前文中提到的旅程没有改变。

总之,我去见你。不要担心,相信我。勿念。

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

致薇尔莉特·伊弗加登:

现在,你在做什么?

很遗憾,我们相互错过了。

同时对于我不请自来的拜访,代替我向伊弗加登家的两位谢罪。

你现在正在西边,对吗?

自动手记人偶的工作很辛苦,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我强人所难地抽出时间来到这里,只能立刻返程回去。我对此有一些懊悔。

我应该留下口信或者信件的。

但是对方是伊弗加登夫妇,我就不麻烦他们了。

总之,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我向你约定。

我更想当面以诚意告诉你。

请你不要忘记,我爱你。

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感到可耻,一次也没有。

我抱有这种感情,主要是为我自己。

哪怕很短,你如果回信,我会很高兴。望安。

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

致薇尔莉特·伊弗加登:

近安。

可能你正在忙碌地度过转瞬即逝的每日吧。

我频繁寄信给你,我很抱歉。

我只是很在意最后一封信为你带来的误解,我在意得没有办法。

我没能做出让你安心的举动。

而且,我明白起因在哪里。

是我让你不安。

至今为止,我总是狠狠地使你伤心。但是我看到那封用悲伤拼凑而成的信,我只是……无法遏制感到歉疚。

明明你是我的全部。

薇尔莉特,我爱你。

我希望你相信,我爱着你。

拜托你,请相信我。

在信里写这些内容的我,在你看来,可能很没出息。

我在你的面前的时候,我总是这样。

我让你看到了很多次我的眼泪。我明明应该比你年长很多。

关系到你,我表现得好像不是我自己。

但是你一定不会说我可耻。

我也是啊,薇尔莉特。

我爱着你,并不是别人,而是你的原因。

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你是我的至爱吗?

你是我的至爱。

我想见你,我想得到你的回答。即使你的回答是沉默,我也接受。

即使只有一句,我也会因为你的回应而欢喜鼓舞。

在我离开的日子里,你一直想着这些,写下给我的这些信,是吗?

为此,我再次郑重地向你谢罪。

我爱你,薇尔莉特。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说。愿你安好。

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

钢铁之马呼啸着穿过黑暗。

撕裂了夜色的钢铁之马,名为“红颜祸水号(femme fatale)”。在那场劫持事件之后,曾一度停运,现在重放光彩。灿烂的车身发着光,载着乘客,载着乘客的梦,向前奔驰着。

卧铺包厢,一等客房内,坐着一名男人。在一阵阵毫无规律的摇晃中,他没有躺在一旁睡觉,只是看着信。

“……”

看了信之后,他将信纸倒扣在桌上,又再次展开,反复确定着信上的内容。从他登上蒸汽火车之后,他就一遍遍重复着这个举动。

他展开信纸,将其中满溢的感情印入脑海。然后,思绪浮向远方。

如此受伤的她,现在又在何处?

他们之间会变得怎样?

为了不失去世界仅此一份的爱,他正竭尽他自己所能。

他会去见她。不论地点,不论手段。

“……薇尔莉特。”

夜幕更沉,无情地把一夜没睡的人抛在身后。

时间也好,人生也好,从不会驻足。

今天转瞬成为过去。过去刺痛了今天。是否能阻止未来,没有人知道。

唯一不容质疑的,是手中这封正在深深伤害着他的信。

信就是真实。就像把人的心封入了这张小小的信封。

面对面的时候,说不出的话语,在信里恣意滋生。

本人不在面前,伤害与示爱似乎都轻而易举。

正因为这样,信才更有杀伤力,也更寂寞。

从字里行间残留的纸与墨水的气味中,首先感觉到“缺失”。

随后,感受到对方为你付出的“时间”。

越恋慕对方,在只能将心意传达给对方的时候,就越失落。

但是,即使只有心意,也想要传达给对方。

所以,人们提起了笔。

——敬启,致亲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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