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目前进入下一战开始前的短暂休憩期间,各共同体的成员都为了调养生息而回到自家的根据地。
久远飞鸟也按照和春日部耀的约定,造访「No Name」的根据地。
穿过裴利别德大道后,有一间看起来有点年代的咖啡厅。
飞鸟来到这间由「六伤」经营的露天咖啡座,充满感慨地点著头找了个位子坐下。
「哎呀……这间咖啡厅也好久没来了。一想到以前曾经在这里讨论下一场要参加的游戏,就觉得满心怀念。」
单手提著一个大包包的飞鸟抬头看了看附近的风景。
刚被召唤来箱庭时的记忆涌上心头,让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明明一开始对箱庭根本还不了解,却跟十六夜他们一起血气方刚地参加了恩赐游戏。
挑战共同体「Perseus」,和星灵阿尔格尔交手。
前往北区的「火龙诞生祭」,迎击来袭的「黑死斑魔王」。
参加南区的「Underwood」收获祭,抵抗强大的巨龙。
(……回想起来,其实现在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
飞鸟双手环胸,脸上浮现苦笑。
从被召唤来箱庭的那时起,他们这几个问题儿童现在依然是问题儿童。
无论面对多么巨大的敌人,三人都毫不畏惧地活出自己,持续奋战,而且也胜利至今。
过去如此,从今以后的久远飞鸟必定还是会以这种态度继续前行。
飞鸟只点了一杯红茶,欣赏怀念的风景一阵子之后,离开「六伤」的咖啡厅。她穿过比三年前稍微热闹一点的裴利别德大道,朝著「No Name」的领地走去。
过去荒废的道路现在已经铺设得相当完善。居然能让那片寸草不生的贫瘠土地复苏到这种地步,飞鸟不由得有点佩服。
她甩著裙襬以轻快脚步来到门前,只见那里驻守著像是门口警卫的女性卫士和独角兽。
(哎呀……这两位是生面孔。)
飞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独角兽。很久以前他们三人曾经从「旱魃」的手中救出独角兽,或许眼前的独角兽也是同族群的一员。
女性卫士和独角兽注意到飞鸟之后,立刻挺直身子并开口询问她的来历。
「来者止步,前方是东区的『阶层支配者』──『No Name』的领地。首先请报上名号,说明你的来意。」
「哎呀,没想到只是暂时离开一阵子,『No Name』就变得这么戒备森严了……我叫久远飞鸟,原本是『No Name』的成员,不过现在已经独立。」
这句话让女性卫士马上收起警戒,她睁大著双眼举起手敬礼。
「抱歉得罪了,您是首领大人的朋友吧?已经收到准予放行的通知,请进。」
「谢谢。」
飞鸟在女性卫士和独角兽的目送下穿过大门。
过去的荒凉景象如今不复存在。
外观美丽到令人赞叹的建筑物鳞次栉比,路旁的整排粉彩色更是赏心悦目。造访此地的每一个行商人都在交易著各式各样的商品。
和三年前截然不同的街景让飞鸟睁著发亮双眼发出感叹声。
「好……好厉害啊!我完全没料到居然可以复兴成这样!」
她开心到忍不住拍手,把周围的居民都吓了一跳。飞鸟赶紧把双手收到背后,轻松愉快地往角落移动。
她再度观察街景一圈,呼出一口长气。
(是吗……那些惨不忍睹的光景都成了过去。)
发白乾枯的树木和荒废凄凉的土地。
还有完全失去生命力,只剩下石头和砂砾的农园。
或许是因为「No Name」被任命为「阶层支配者」让愿意移居来此的居民变多,也有可能是以前离开的「No Name」过往成员也纷纷重回故地。
飞鸟带著愉快心情往前走,这时远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太便宜了!我们对这次的品质很有自信,最少也要『Thousand Eyes』的银币两枚!」
「可……可以的话,最好是银币两枚加铜币一枚!」」
「咦……这个……!爱夏妹妹跟维拉妹妹总是这么敢抬价!」
原来是两名身穿套装的蓝发少女正在跟商人讲价。
飞鸟忍不住因为眼熟的蓝发而发出惊呼。
「爱夏!维拉!」
「嗯?……我还想说是谁在叫我,原来是飞鸟!这些年过得好吗?」
「当然好,倒是你们两个看起来都很适应这里。」
「嗯,要感谢克洛亚先生和耀都非常照顾我们。」
从商人手上拿到货款的两名蓝发少女──分别叫做爱夏•伊格尼法特斯和维拉•札•伊格尼法特斯。
当年蕾蒂西亚在「Underwood」化为魔王,还有后来阿吉•达卡哈在「煌焰之都」大肆破坏时,她们都是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要是少了这两人和「杰克南瓜灯」,十六夜等人恐怕难以存活下来。
「哎呀!真的好久不见!好了,进来吧进来吧!我会立刻叫耀和十六夜过来!」
「谢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做出胜利动作,邀请飞鸟进入店内。
让飞鸟坐下后,爱夏立刻满脸好奇地询问主权战争的详情。
「所以说,太阳主权战争是什么状况?你去参加了吧?」
「嗯,可是我几乎没有表现,世界上的高手果然还是很多。」
「别担心,我想你不必在意。箱庭很广大,总是人外有人。如果光是因为没有表现就必须引以为耻,我在这三年来根本随时都在丢脸。」
维拉的视线飘向远方。可靠的养父杰克南瓜灯已经不在了,身为领导者,维拉想必正在努力撑起共同体。
经商当然很重要,不过箱庭最引人注目的亮点果然还是恩赐游戏。
正因为「Will o' wisp」拥有一流的参赛者,他们以往在北区才会成为少数被另眼相待的共同体。维拉同样是能力够格被称为一流的参赛者,但经验尚且不足,也还有不成熟的一面。
空间跳跃在应用方面具备了顶尖水准,战斗能力更是出类拔萃。
只是维拉在战斗时总是全面依靠空间跳跃能力,因此很容易被抓到破绽。
「春日部小姐和十六夜大概什么时候会过来?」
「可能要差不多一小时以后吧?今天本来就约好要找黑兔一起来开茶会。」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牛跟马抓狂了啊啊啊啊啊!」
在惊叫声中,出现两只失控暴冲的庞大动物。
体型远比一般牛马巨大许多的疯牛和疯马朝著这边冲了过来。
飞鸟反射性地拿出恩赐卡,一个长著兔耳的人影却抢先跳到了两只动物头上。
「好──到此为止喽!你们两个!」
「黑……黑兔!」
唰!黑兔竖起兔耳,伸手拉住疯牛和疯马的缰绳。
虽然她现在的外表成了年幼少女,战斗能力依然具有品质保证。
用娇小身躯瞬间制服两只庞大动物的黑兔擦去发亮的汗水,脸上满是笑容。
「好了好了,你们冷静一点喔……哎呀,这不是飞鸟小姐吗!原来您提早到了!您觉得现在的新街景怎么样呢?」
「看到这里变得这么热闹,我也非常高兴!春日部小姐真的很努力呢。」
「YES!为了让领地的规模扩大,耀小姐很积极地解决各地的纠纷!独角兽之所以愿意担任入口的守卫,也是因为耀小姐帮忙解决了事件!」
黑兔开心地挥舞两手。
飞鸟经常听说春日部耀作为东区「阶层支配者」表现相当尽责的传闻。
她想必是拜访了许多共同体并四处伸出援手,才能让声名远播,也向各地人士展示出自身的力量。
飞鸟带著好奇再加上一丝丝的羡慕与嫉妒开口发问。
「顺便问一下,你们跟那位独角兽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哎呀呀,对飞鸟小姐来说有点难以认出吗?那位就是以前遭到『旱魃』袭击时,被各位问题儿童大人救出的独角兽!」
飞鸟恍然大悟似的敲了一下手掌。
「也就是说,那时帮助的独角兽先生之后又再度造访『No Name』?」
「YES!其实是后来又有缘相见……所以现在耀小姐外出时,都由那位独角兽担任坐骑!」
听到黑兔这句话,爱夏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态度。
「哦……我还没听说过那只独角兽前来『No Name』的理由。感觉很有趣,在耀来之前先讲给我们听听吧。」
「今天还有点心,我烤了夹心甜蛋卷。」
维拉拿出夹心甜蛋卷后,飞鸟眼神发亮地坐了下来。
「夹心甜蛋卷……!让我回想起三年前的游戏,真是开心。」
「哼哼,别以为跟那时是一样的东西。就让你尝尝借用一部分『No Name』农地制作出的特制南瓜奶油!」
众人把红茶和夹心甜蛋卷放到桌上,杯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话说回来,飞鸟那边没有旅途中发生的趣事吗?」
「我吗?我这边没什么……啊,不对,只有一件事。」
嗯哼!飞鸟似乎有点难为情地咳了一声。
接著她挺直背脊以认真眼神看向三人,展现出彷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心的气势。黑兔和维拉、爱夏受到影响,也纷纷端正自己的坐姿。
深呼吸之后,飞鸟才像是在鼓舞自己那般地做出宣言。
「本人,久远飞鸟──已经确定会在三个月后被任命为北区的『阶层支配者』。」
「什么……!」
「咦……!」
「您说什么!」
三人都惊讶到整个人跳了起来。
尤其是黑兔还动著兔耳站直身子,似乎回想起什么事情。
「对……对了!人家想起来了!飞鸟小姐在亚特兰提斯大陆上也曾脱口说出有人邀请您担任『阶层支配者』!」
「那……那时候是因为跟大家重逢一时兴奋才会不小心说漏嘴,不过这次是正式的决定。其实北区和南区双方都来徵询过我,前几天我决定接受北区的邀请。」
「呜哇,真是出人头地了。共同体的名号跟旗帜是什么?」
「我……我还没准备好……」
「这也太前所未闻……!」
维拉和爱夏一时都说不出话。这就代表飞鸟是在几乎默默无闻的状态下被提拔为「阶层支配者」,但是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一定是飞鸟在外出修行的途中建立了什么没有自觉的功绩。
「这样一来,我们一定也要听听飞鸟的旅行见闻才行。既然能让她被拔擢成『阶层支配者』,过程肯定是一桩又一桩的大冒险。」
「YES!要是不请教飞鸟小姐经历了什么样的大冒险,人家的兔耳可没办法冷静下来!」
「好……好啦,我答应你们!但是我想知道现役的『阶层支配者』遭遇过什么事件,可以先告诉我关于独角兽的故事吗?」
「YES!那么在耀小姐和十六夜先生到场之前,就由在下黑兔来负责说明!」
黑兔伸直兔耳,把手放在胸前做出承诺。
接著她中规中矩地在椅子上坐下,稍微清了清嗓子。
「其实──在主权战争即将举办之际,耀小姐曾经失踪将近一个月。」
「什么?」
飞鸟怀疑自己听错了。
被任命为「阶层支配者」后,春日部耀必须负责各式各样的职务。
她是把那些工作全都丢下不管吗?
「这真是……让人好奇的故事。」
「是吧是吧!人家先讲关于独角兽的事件,然后再换成飞鸟小姐!」
面对三名听众,黑兔静静地开始叙述。
距今大约半年前──春日部耀失踪后过了不久。
黑兔和夏洛洛•干达克一起外出寻找下落不明的春日部耀。
(插图010)
「有人在某片山崖的另一边看到可能是春日部耀的人物」。
这就是关于她的最后一个目击情报。
大联盟的盟主,春日部耀失踪后过了一个月。
为了寻找突然不知去向的春日部耀,黑兔和隶属于「六伤」的夏洛洛•干达克一起来到箱庭南部的山岳地带。
长著茂密树木的山岳地带尚未开拓,顶多只能零星看到一些野兽走出来的崎岖小径。此地距离人烟千里以上,光是要前来都不是易事。
黑兔以轻巧脚步穿越山岳地带的森林,来到崖上观察四周。
「记得情报是说在这一带看到耀小姐──」
「等……等……等一下!拜托请等一下!黑兔大姊头你跑这么快,我根本追不上啊!」
唔?黑兔歪著兔耳转过身子。
只见满头大汗的夏洛洛在山腰附近拚命地跟著爬上来。
「哎呀呀……!抱歉,人家有点太著急了。」
「不……这也是正常反应,毕竟再过不久主权战争就要开始了。」
夏洛洛抓了抓猫耳,气喘吁吁地苦笑。
黑兔伸直兔耳,对著她用力点头。
「就是那样没错!『No Name』若想赢得胜利,绝对不能少了身为首领的耀小姐!……没想到她却突然消失无踪,让身为『主办者』兼『参赛者』的我们焦急到坐立不安!」
哼哼!黑兔竖著兔耳大发雷霆。
夏洛洛看到她如此操心,只能苦笑著搔了搔脸颊。
「这个……听起来真是辛苦。总之对我们『六伤』来说,要是缔结了同盟的『No Name』能够赢得主权战争,对『六伤』也很有好处。所以我们一定会鼎力相助!」
「YES!感谢各位帮了大忙!」
夏洛洛伸直尾巴爽快表达协助意愿,黑兔则是竖起兔耳低头感谢。
东区的「No Name」和南区的「六伤」。
这两个共同体的交情从前一代就延续至今,也都是同一个大联盟的一分子。
想必正是因为如此,黑兔才会请熟悉南区地理环境的夏洛洛帮忙带路。
更何况这次她们前来寻找的春日部耀其实是大联盟的盟主。
为了参加太阳主权战争,她毫无疑问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既然无法确定逆回十六夜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春日部耀是现状下可视为最大战力的人物,无论如何都必须把她带回共同体。
夏洛洛爬上目的地的山崖,站在山顶俯瞰周遭。
「……嗯?附近传来水的气味。」
「如果要寻找生物活动的痕迹,是不是该往那个方向前进呢?」
「嗯,基本上是那样。不过还有其他幻兽的味道,我们要慎重一点!」
夏洛洛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春日部耀这个人与其说是淑女,反而该形容成学过文明的野人。据说她过去也曾突然失踪,回来时全身脏得简直会被人当成野生动物。
「No Name」的美丽侍女长看到那副样子,似乎还很遗憾地抱怨春日部耀怎么偏偏像了最不希望跟她父亲一样的部分。
黑兔和夏洛洛放慢脚步,一边观察周遭一边走向湖畔。不久之后她们发现一片极为巨大的植物,不由得同时发出惊呼。
「呜哇……!那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藤蔓形成的牢笼吗?」
黑兔一脸严肃地分析。巨大的藤蔓牢笼非常茂密繁盛,几乎要覆盖住这座位于山沟中的湖泊。
夏洛洛摸著藤蔓仔细观察,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是常春藤,大概是利用某种恩惠来巨大化……但是想让常春藤长到这么大想必相当耗费工夫。」
「或许把这个牢笼当成是一种必须如此费劲的封印会比较好?」
「嗯,要不要撬开看看?」
「别那样做。」
这时,藤蔓牢笼里突然传出声音。
这熟悉的女性说话声让黑兔把兔耳竖得笔直,直接冲向牢笼旁边。
「耀……耀小姐!被关在里面的是耀小姐吗?」
「YES……其实我是受到请托所以来这边帮忙独角兽复兴,却中了盗猎者的陷阱,结果就像这样被关起来了。」
来自藤蔓牢笼内的发言听起来充满懊恼。
黑兔惊讶得不断摆动兔耳。
「怎……怎么会……下层里居然还有盗猎者能设置出足以封印耀小姐的陷阱……」
由于过度惊讶,黑兔甚至说不出话。
被藤蔓牢笼抓住的春日部耀是「No Name」的现任领导人,也是箱庭最大联盟的盟主。到了现在,更是在诸神的箱庭里也被人另眼相待的人物之一。
有能力像这样让春日部耀成为阶下囚的盗猎者根本不可能随地都有。
黑兔思索到这边,牢笼里传出另一个声音──一只独角兽开口说话。
「这次是我们一族给各位添了麻烦,黑兔小姐。」
「哎呀呀!这声音难道是之前的……?」
「是的,我是遭到旱魃怪物袭击时获救的那只独角兽。衷心恭喜『No Name』荣任东区的『阶层支配者』,想必能成为取回过去荣耀的第一步契机。」
「您……您真是太客气了。该道谢的是我们才对,要是没有独角兽的角,就无法救治在对抗魔王阿吉•达卡哈的战斗中受了重伤的十六夜先生!」
唰!黑兔伸直兔耳,对著独角兽表达谢意。
那是极为珍贵的宝物,还在最佳的时机发挥作用。
「得知那东西似乎在各位重建共同体时派上用场,我也万分喜悦。这世上会因为什么事情而串起彼此缘分实在难以预料……但是看来我们这次又给各位添了极大的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独角兽很歉疚地如此表示。由于独角兽的角具备治愈的能力,它们总是遭到没血没泪的盗猎者袭击。明明已经躲到这种山岳地带想寻个安身之处,却还是很快被盗猎者发现踪迹。
独角兽们一定承受了外人难以想像的精神压力。
「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耀大人也不会中了这种耍小聪明的陷阱。一想到就让人满心悔恨,到底该如何表示歉意才好……」
「别在意。也没办法,这次只是对手的陷阱比较厉害而已。」
耀摸著独角兽的鬃毛安慰对方。
夏洛洛搔了搔猫耳后侧,很认真地研究眼前的藤蔓牢笼。
「可是我不懂,春日部大姊头应该有办法轻松打破这种藤蔓形成的牢笼吧?是不是另有什么问题?」
「嗯,你们看看那边,我记得有写明牢笼机制的羊皮纸……夏洛洛或许看得懂?我看不懂上面写什么。」
「由我来看吗?不是交给黑兔大姊头?」
「嗯,因为羊皮纸上的文字跟你以前让我看过的语言很像,所以我想身为猫族(Cait Sith)的夏洛洛或许能看懂。」
原来如此……夏洛洛竖起猫耳往前一步。
据说猫族是熟习众多语言的种族,夏洛洛的血统更是出于猫族中最出名的猫族──「穿长靴的猫」。
大概是因为这样,耀才会认为身为「六伤」主力的她或许有办法。
「听起来确实轮到我表现。请等一下,我会立刻翻译。」
夏洛洛来到藤蔓牢笼前方,放下行李准备翻译羊皮纸上的内容。黑兔靠近位于牢笼里另一边的耀,开口对她搭话。
「耀小姐,幸好您平安无事……人家真的很担心。」
「抱歉,我原本打算再等一天还是没人过来的话就要直接靠实力冲破牢笼……不过这东西毕竟也是恩赐游戏,我想按照规则破解才是正当的做法。」
您说得是……黑兔竖直兔耳。
不择手段也要取胜是弱者才能使用的主张。
身为组织顶端的人物没有那样做的权利。
如果无法断言自身参加游戏时的表现不必自省也无须顾虑,就无法真正掌握人心。身为东区「阶层支配者」的春日部耀有义务在战斗时展现出高度的水准。
或许也是基于这种考量,她才会决定暂时等待救援。
「这种行动很符合耀小姐您的风格,而且这样的坚持才算是我们的首领!」
「谢谢。可是我觉得看不懂的『契约文件』有点奸诈,那样真的可以?」
「可以。在恩赐游戏中,是看不懂规则的参赛者自己不好……不过,这种情况很罕见。因为箱庭世界反向推算史实,应该已经根据『所有语言终将统一』的概念,让『统一祖语之恩惠』使用于各式文字上才对。」
箱庭的世界招揽了各式各样的时代与种族。
原本不可能彼此沟通的各式居民之所以可以相互理解,正是因为这个恩惠随时都覆盖住整个箱庭世界。
人类历史到最后注定会被一个语言来整合。
作为遍在时空、第三点观测宇宙的箱庭从结果论Ω反向推算并进行具体化,最后的成果就是这个「统一祖语之恩惠」。
「也对,要是无法读写,和幻兽的游戏根本无法成立。」
「YES!所以『看不懂的文字』本身其实非常有可能是一种恩赐……结果如何呢,夏洛洛小姐?你有办法看懂吗?」
黑兔好奇地歪著兔耳。
正在研究羊皮纸内容的夏洛洛没有理会黑兔的提问,一脸严肃认真地继续努力解读。平常非常开朗乐天的她很少露出像这样的表情。
夏洛洛多次用手指模仿文字,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
「文字的外型近似凯尔特(Celtic)……可是,我没看过这种象形文字。不是欧甘字母(Ogham)也不是卢恩字母(Runes)。使用了象徵女性的常春藤,由此可以推测术者可能是女性……既然如此,这个文字是『哥德(Goths)』的类似语吗?」
夏洛洛半信半疑地临摹文字。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没反应,这应该是成功解读之后任何人都能看懂的东西。如此一来,这文字是不是具备了打从一开始就无法解读的性质?那么……不……难道……这不是『无法看懂的文字』而是『无法观测的文字』吗──!」
喵喵咪啊!有可能吗!
夏洛洛不断动著猫耳,猛然站了起来。
「等……等一下,大姊头!太……太夸张了!是重大发现!这……这是真正的消失祖语(Lost Language)之一!而……而且还是西元前两千年等级的原始凯尔特语!也就是超超级稀有的文字!」
耀没有回应惊讶到跳来跳去的夏洛洛,只是疑惑地微微歪了歪头。
黑兔则跟她相反,竖著兔耳显得非常讶异。
「消失祖语……?人……人家也听说过!那是不是随著人类历史发展,由于后续时代无人使用才会成为不可观测的人类祖语之一?而且应该还是神治时代成立前后所使用的古代祖语……?」
「没错!现在的原始凯尔特语将西元前八百年的文字定为最古老的文字,但是这张羊皮纸上的原始凯尔特语显然是更久以前的东西!看起来相当于《来寇之书》真正版本的时代!」
箱庭世界有一个「某个存在一旦变成不可观测,零格将随之消灭」的大原则,这种例子俗称为「No Former」。
例如夏洛洛提到的《来寇之书》是指基○教传入爱尔兰后遭到改写的凯尔特神话伪史书。这部伪史书里的凯尔特神话故事因为基○教信徒将自身的宗教信仰导入其中而产生变化,后来的内容反映出基○教的概念。过去春日部耀等人在「煌焰之都」经历过的恩赐游戏「夺牛长征记」就是其中之一。
像这种遭到后世叙事者改变,结果造成真正历史无法被观测的案例──譬如在人类历史中被摧残殆尽的文明和历史,以及不可能到达的未来都符合「No Former」的定义。
正常来说,这些存在一旦消失之后,在箱庭应该会一直维持不可观测的状态。然而──耀看著自身恩赐卡上写著的恩赐「No Former」,不解地侧著脑袋。
「可是所谓『No Former』正是因为无法观测才叫做『No Former』吧?为什么这张羊皮纸还能存在于箱庭里?」
这是非常理所当然的疑问,黑兔也跟著点头。
夏洛洛竖起猫耳和食指,开始针对「不可观测的文字」说明她本身的理论。
「春日部大姊头。看样子这个狩猎游戏制作于箱庭的黎明期,很可能是超古代的遗产!后来不知何时成了消失祖语,失去原本的力量。」
「是吗,然后?」
「我猜……恐怕是因为某个契机导致消失祖语又恢复力量──而且那个契机还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件。换句话说,这个案例或许是『原本无法观测的文字』转变成『能够观测的时间流』。最近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巨大的『历史转换期』呢?」
由于时世变迁,带动不可观测的文字变化成能够观测的文字。
黑兔敲了一下手掌,像是察觉到什么。
「该不会……是我们打倒魔王阿吉•达卡哈的时候……?」
「一定是那样!大姊头们打倒魔王时发生了规模极大的『历史转换期』,时世因而变动成《来寇之书》真正版本会被发现的时代,也影响了祖语的最古老实例!我想现在是因为即将举办主权战争所以时期未定,这张『契约文件』上的文字才会固定在无法解读的状态!」
哦哦……春日部耀发出感叹。
她大概没想到夏洛洛有办法这么快就解出「不可观测的文字」隐藏了什么谜题,不愧是能够担任南区「阶层支配者」的共同体成员。
心跳加速的夏洛洛甩著猫尾,把写有这些祖语的「契约文件」抱在怀里。
「听说古代凯尔特文明是强大女性主导的社会。既然这是从箱庭黎明期流传至今的恩惠,肯定是女神等级的祖灵留下来的『契约文件』!只要拿回去研究,应该能大幅强化我们的主办者权限──『Der gestiefelte Kater(穿长靴的猫之王)』!」
喵呼呼♪夏洛洛•干达克用力晃动尾巴,看起来非常开心。
另一方面,把手搭在下巴上的春日部耀发现一件重要的事情。
「……不,你先等一下,意思是这游戏还是不可解读也无法破解吧?」
「嗯?啊……是那样没错。」
所有人都瞬间陷入沉默。只顾著拚命解读却没能推敲出解决办法,果然新上任的「阶层支配者」终究是个菜鸟。
况且基本上,要是刚才的考察正确,也会得出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解读这文字的结论。春日部耀重重叹了口气,对著身旁的独角兽们开口。
「……对不起,看样子只能连同这个湖一起破坏。」
「咦!」
「你说什么?」
黑兔和夏洛洛都很惊讶,独角兽则是以无奈的声调说明藤蔓牢笼里的状况。
「其实……这个巨大的藤蔓牢笼已经在这片湖泊扎根,一旦受损就会吸取湖水并再生。因此破坏藤蔓牢笼的行动等于是要让湖泊整个乾涸。」
这想必是耀迟迟不愿破坏藤蔓牢笼的最大理由。
原本是为了帮忙独角兽重建,这下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
独角兽居住的地方一定要有清澈的水源。如果放弃这片好不容易找到的水源,它们只能再度踏上流浪旅途。
这时了解状况的夏洛洛伸直猫耳发出豪爽笑声。
「什么啊,原来是这种问题!来我们『Underwood』这边就好啦!毕竟情况特殊,我会帮你们跟大家事先说明!」
「……真的方便吗?」
「当然没问题!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六伤』的主力!不会让任何人说三道四!还能够保护你们不受盗猎者的伤害!」
夏洛洛竖起大拇指。不过独角兽长年遭受盗猎者的迫害,要和他人一起生活果然还是会产生抗拒感。或许正是因为那样,它们之前才没办法找「六伤」商量。
就像是要鼓励这些为难的独角兽,黑兔静静地对他们说道:
「请各位放心。『六伤』和『Will o' wisp』一样,都是我等『No Name』最信赖的同盟共同体,一定会接纳你们成为同志。」
「嗯,其他马类幻兽也住在那附近,大家肯定可以相处和睦。」
耀也跟著附和。
「……我明白了,既然救命恩人的耀大人和身为『箱庭贵族』的黑兔小姐都这么说,我们愿意听从。」
独角兽点了点头,似乎总算下定决心。春日部耀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从胸前拿出「生命目录(Genom Tree)」并鼓起干劲。
「好!事情已经定案,就来轰开这个藤蔓牢笼吧!」
「YES!我们也先退开吧,夏洛洛小姐!」
「知道了!……啊,等一下!大姊头的火力会把『契约文件』也一并烧毁,我必须带著这东西一起走才行──」
夏洛洛抽起羊皮纸。但是她手拿「契约文件」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再也无法移动「契约文件」。
「……咦?」
夏洛洛扯了几下,却完全没办法让「契约文件」继续远离藤蔓牢笼。
另一方面,春日部耀已经让「生命目录」产生变化,进入备战状态。
感觉到灼热的气势后,夏洛洛反而冒出让她全身发冷的预感。
「等……等一下,春日部大姊头!我还在这里啊──!」
夏洛洛放声大叫。
但是春日部耀当作没听到。
除了「生命目录」,右手出现金翅火焰的她还同时拿出另一个恩赐。
那是拥有啃蚀世界树的传说,来自某只蛇龙的利牙。春日部耀举起手摆出像是让两个恩赐交叠的姿势,全身释放出金翅与漆黑的火焰。她大声吼道:
「刚好有这个机会……来试试新武器……!」
「等一下!真的先别急!我还没走啊!还有,这张『契约文件』一旦烧掉就没有替代品了!这是超级贵重的文献,所以拜托你等一下啦!」
「是吗,那你要努力保护它。」
这要求太夸张啦──!
随著这声悲愤的抗议,藤蔓牢笼中升起巨大的灼热火焰。
看起来宛如黑龙,又彷佛神鸟。
夏洛洛被这波把周围树木全数烧尽的强大火焰给牵连进去,虽然也使用了自身的王牌,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同时严重烧伤。勉强留下一口气的她靠著独角兽的角,最后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插图011)
这是久远飞鸟旅程中的一页纪录。
简而言之──就是久远飞鸟收下了挑战书。
此地是著名的花都,由鬼姬联盟负责管辖的大花街。
在这个箱庭数一数二的爱之街里,整个区域都覆盖著如梦似幻的紫色烟雾,来客也能买下跨越种族的一夜幻梦。
这种地方原本跟久远飞鸟没什么关系,但是在她为了锻炼自身而四处漫游的途中,却遭到主张「主人必须更了解什么是女性气质」的阿尔玛特亚强行带来此地。而且不知为何,还可以看到久远飞鸟正在街上不断四处移动。
「呼……!」
飞鸟在铺著瓦片的屋顶上飞檐走壁,打落演奏出风雅响声的银色闪光攻击。一旦停下脚步,这些攻击恐怕就会在弹筝般的优美乐音中斩断她的首级。
在这个梦幻飘渺的区域里违纪作乱的犯人,是一具外观非常精巧的机关人偶。
那是日本传统表演艺术之一的傀儡师,以及身为花街象徵的烟花女们所信仰的艺能之神灵──「百太夫」。
也是在这个得不到神佛加护的花街里,以自身抵挡灾厄,甚至连恐怖的天花也能击退的花街之道祖神。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如今却像这样每晚都在街上现身,到处砍伤路过的女性。
(啊啊!真是的!不该中了激将法,随随便便就做出承诺!)
虽然飞鸟的身体能力已经慢慢提升,现在的她依然无法独自对付眼前的敌人。
只能说真的是运气不好,飞鸟才会被掌管这区花街的豪爽花魁狐相中。一开始只是跟烟花女们稍有争论,却不消多久就被对方以三寸不烂之舌给逼得毫无退路。等到最后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中了激将法……也就是她必须负责打倒扰乱花街到处散播诅咒的机关人偶。
烟花女们躲在安全的室内观看飞鸟的奋战,每当飞鸟差点丢掉脑袋时都会万分紧张地大叫。
「飞鸟妹妹!不可以太勉强!」
「我们都待在结界里,真的不行时就逃进来吧!」
「谢谢大家这么亲切!但是不必担心!」
回应这些声援的飞鸟继续拚命地闪避攻击,还从正面瞪著敌人。
被当成招福摆饰的机关人偶遭到邪物附身在箱庭并不是少见的状况,然而眼前的机关人偶是神灵附体的对象,一般的战士根本不是对手。
它只要摆动头部就会发出伴随著风雅响声的银光攻击,一挥手能够直接掀翻整片屋瓦。想必是出名傀儡师的作品。
在恩赐卡内旁观情势的阿尔玛奚落般地问道:
「看来您陷入苦战呢,主人。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请你不要在别人忙著打架时插嘴!」
「不愧是我的主人,如此精力充沛。不过我还是要顺便自言自语几句……看样子那个机关人偶似乎只能看清自身的前方喔。」
嗯?飞鸟回头观察机关人偶。只见对方的两颗眼球不断转动,随时都警戒地确认周遭状况,想必是藉由左右双眼各自移动来扩展视野范围。
不过反过来说,这代表它只能找出义眼可视范围内的敌人。
「既然是艺能的神灵作为付丧神出现,为了发挥其技艺,必定少不了观众和舞台这两项要素。我想那个机关人偶应该是把主人您当成观众,正在展现自身的技艺……至于要怎么利用这些情报就看您自己了,祝武运昌隆。」
「你还是这么爱管闲事……不过谢谢你,我会稍微改变战法。」
飞鸟从屋顶往下滑向青楼之间的小路,闪过银光攻击后立刻冲往位于死角的方位。银光的攻击范围确实广大,但是既然对手只能掌握前方的敌人,自然能找出好几种攻略法。
失去观众的机关人偶看向小路并连连转动头部寻找飞鸟,然而想要只靠肉眼来找回已经跟丢的敌人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发现无法确定观众会从哪个角度观看后,展现出从任何位置观看都没有差别的技艺是身为表演者的坚持。
机关人偶挥动四肢宛如翩翩起舞,开始让银光射往周围所有方向。
这些银光攻击锐利到旁边妓院的顶梁柱被直接砍成两半。
它的头部急速旋转并摆出阵势,希望观众能好好欣赏这一生一次的精彩表演。
不愧是艺能的神灵,放出银光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优雅地配合了节奏。如果是在华丽的舞台上演出,肯定能获得观众的掌声与喝采。
……然而很遗憾,这片铺著瓦片的屋顶并不是表演舞蹈和技艺的舞台。
而是会让付丧神的感伤成为致命要素的死地。
「──真的很可惜。下次见面时,希望能在舞台上相见。」
「!」
机关人偶带著愤怒看向脚下,但是它慢了一步。
利剑从下方突破屋瓦形成的舞台,瞬间斩断机关人偶的动力部位。
「叽……叽叽──!」
机关人偶发出无意义的怪叫声,机能也随之停止。既然它把飞鸟当成观众,屋顶下方自然是思考的死角,也不能怪它疏于警戒。
飞鸟爬上屋顶抱起已经坏掉的机关人偶,轻轻叹了口气,帮它擦去身上灰尘。
「……我现在懂了,原来你不愿意成为让神灵凭附的媒介。毕竟一旦被供奉起来,就无法展现自身的技艺。」
「──……」
机关人偶的脑袋往下一垂,彷佛是在点头同意。
成为被百太夫附体的媒介或许是很光荣的事情,可是比起这种光荣,它更想要能够让自身发挥所长的舞台。想必是这种意念具体成形,才会导致这次的失控事件。
飞鸟用梳子和手帕帮机关人偶整理好外型后,露出平常的开朗笑容。
「好,我会把你的想法告诉那些狐仙小姐,要让她们知道……你认为自己还是现役,不想被神灵附身!」
看到飞鸟的笑容,机关人偶也露出笑容……起码飞鸟觉得确实如此。
把机关人偶带回去之后,飞鸟跟那位豪爽花魁狐激烈争论了一番,好不容易才让对方承诺一定会为了神灵媒介制作专属的舞台。
过了一年──百太夫和活泼大小姐的故事成为在花街也蔚为话题的剧目,甚至还风靡一时。
不过,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
游戏结束后──
跟在花魁狐后面前进的飞鸟和阿尔玛低声讨论起这次的事件。
「那个……阿尔玛,我们真的可以领取报酬吗?这次原本只是我中了激将法才进行的游戏吧?」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您中了激将法,但是关于游戏报酬的部分我已经找了对方事先谈妥。」
「……什么?」
没听说这件事的飞鸟一脸讶异。
阿尔玛促狭一笑。
「我相信就算自己什么都没说,主人您还是会主动牵扯上麻烦。多亏您的行动,我在提案要进行对等的游戏时谈判得非常顺利。」
飞鸟大受冲击,觉得就像是被钝器狠狠敲了一记。
换句话说,「为了学习女性气质应该前往花街」的建议有一半是谎言,诱导飞鸟参加牵涉到整个花街的游戏才是阿尔玛真正的目的。
发现自己根本被耍得团团转的飞鸟抱住脑袋,满心埋怨地瞪著阿尔玛。
「虽然自己说这种话好像很奇怪……但我当初为什么会跟这种随从订下契约呢……」
「哎呀这话真没礼貌。不过鉴赏期已经结束,还是请您乖乖认命吧。」
阿尔玛掩著嘴笑得非常俏皮。
飞鸟和阿尔玛的契约内容其实极为单纯。
只有「在箱庭创设新共同体,广纳各式各样的修罗神佛」这样的条件。然而为了达成这个契约,飞鸟必须离开「No Name」自行独立。
这个契约对飞鸟可说是正中下怀。因为她原本就预定先待在「No Name」累积实力,将来再找一天自立门户。
「总觉得好像被你巧妙地拱上神坛……不过目前我自己还算乐在其中,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愧是我的主人,您的宽大对应真是让人喜出望外。」
两人相视而笑,像是在享受一场恶作剧。
「看样子你对这次的事情也做了一些安排,我差不多想知道具体的状况了。我的优秀随从是想要获取什么报酬才来到此地?」
「当然是为了寻求主权战争的出资者。」
听到这个答案,飞鸟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在阿尔玛提议要前往北区「阶层支配者」……「鬼姬」联盟的势力范围时,她已经隐约察觉这个目的。不过阿尔玛却摇著食指,换上别有深意的笑容。
「『鬼姬』联盟当然是强大的共同体,不过我的目标还包括另一个共同体。毕竟规则上并没有限制参赛者只能争取单一出资者的协助。」
「是那样没错,可是出资者那边没有所谓的不成文规定吗?」
如果参赛者同时接受两个共同体提供的资金和支援,等于是对双方都做出背信弃义的行为。万一事情曝光,恐怕所有出资者都会因为丢了面子而气得撤回支援。
「没错。但是当出资者之间拥有强大的横向连结或是原本就属于上下关系时,自然可以另当别论。我们这次前来此地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向这个花街的支配者提出请求,拜托对方把我方引荐给监视『鬼姬』联盟的共同体──也就是日本的政府机构『阴阳寮』。」
──「阴阳寮」?飞鸟不解地歪了歪头。
(插图012)
看到飞鸟的反应,阿尔玛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咦……主人,难道您不知道『阴阳寮』是什么吗?那可是到明治二年都实际存在的日本政府机构之一。」
「历……历史上真的有过和阴阳师有关的正式组织?」
「不只有过组织,要知道阴阳师其实是保护国家的公务员!」
「真的吗!」
这回答让飞鸟大吃一惊。
阿尔玛判断这下必须从头好好说明一番,决定利用移动的时间向她讲解「阴阳寮」的历史。
听了「阴阳寮」历史的飞鸟半张著嘴频频点头表示佩服,也藉此了解「鬼姬」联盟成立的过程。
「所以说『鬼姬』联盟其实是隶属于『阴阳寮』的鬼姬们,和出生于极东的妖怪鬼姬们携手建立的联盟共同体吗?」
「是的。我们接下来要拜见的人物是『鬼姬』联盟中掌管『阴阳寮』势力的领导人,请千万不要做出失礼的言行。」
一行人到达豪华走廊的最深处。
眼前的拉门在优美笛音中开启,一位拥有金色尾巴的美丽狐狸女性有气无力地斜躺著迎接两人。
「哎呀……实在是让两位久等了。听说是你们帮忙阻止了那个在花街闹事的机关人偶,真是感谢。」
「万不敢当。追根究柢来说,那也是我方中了激将法才开始的游戏。很抱歉我方主从的态度都有所冒犯。」
阿尔玛代表两人回话。
「哎呀,怎么这么拘谨?我不喜欢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希望你可以再放松一点。那边的人类小姑娘也一样,你大可不必那么紧张。」
「是……是吗?那么我就稍微放松一点了……」
「嗯嗯,自从身体出了状况,每个人都见外到让人受不了。只有我必须忍受寂寞……呜!」
脸上挂著优雅微笑的金色妖狐说到一半,突然很痛苦地咳了起来。看到她嘴边略有血迹,飞鸟和阿尔玛不由得变了脸色。
「对……对不起,如果您不舒服,其实不需要如此勉强。」
「我方在您玉体违和时提出拜见请求,真是万分过意不去。还是改日再来拜访……」
「别在意别在意,小姑娘就是那个飞鸟妹妹吧?看过莉莉的来信后,我一直很想见见你。」
这出乎意料的名字让飞鸟和阿尔玛不由得面面相觑。
金色妖狐提到的「莉莉」应该就是「No Name」成员的狐狸少女莉莉。
「哎呀,你们果然不知道吗?莉莉的祖先以前曾经担任我的『秃(Kamuro)』。结果却有个东方的大狐对她一见钟情,两人演了一出跟私奔没两样的逃亡大戏!后来差点演变成北区与东区的严重冲突,幸好有『No Name』的金丝雀妹妹出来仲裁。」(注:「秃」是跟在花魁身边负责处理杂事,并学习相关事务的小女孩)
「原……原来如此,看样子『No Name』真的是个历史悠久的共同体。」
「可是我听说过莉莉的祖先是『宇迦之御魂神』的狐使女官,换句话说她持有神格。既然您可以让那样的人物担任女侍,那么推测您本身也是著名的拥有神格者是否妥当呢?」
阿尔玛提出更深入的疑问。
飞鸟以略带指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金色妖狐却没有因此感到不快,只是嘻嘻笑了起来。
「这个嘛……你想知道我的身分?飞鸟妹妹怎么看呢?」
「我……我吗?」
突然被点名的飞鸟指著自己,显得满心困惑。
她明白对方其实是有意戏弄,问题是我方表现出的反应肯定会让金色妖狐的态度随之改变。
只是无论思考多久,飞鸟也无法猜出正确的名字。
反正一定会讲错,她只能尽量举出高阶的存在。
飞鸟双手抱胸烦恼了大约三十秒,才竖起食指极为认真地回答。
「您拥有多根如此漂亮的金色尾巴……又是能够统率日本众多妖异的大妖怪……所以我直接推测,您是不是那位有名的九尾妖狐『玉藻前』呢?」
「啊哈哈,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块喔?」
金色妖狐笑著放出怒气,一句话就劈开了周围的三片屏风。
飞鸟整个人瞬间僵住,脸上表情也完全绷紧。
她察觉自己好像踏中让先前友好气氛瞬间消失的大型地雷,却欠缺订正自身发言的正确知识。
看到飞鸟冒出大量冷汗动弹不得的模样,阿尔玛只能叹著气往前一步。
「我家主人误有冒渎,望乞恕罪。若是无妨,能不能由我来回答这个问题?」
「嗯,可以是可以,但是西洋的山羊姑娘会知道我的名字吗?」
「这是当然。拥有神格,与『阴阳寮』关系密切,也和『宇迦之御魂神』互有关连……符合以上条件的人物所剩无几。我想……您是不是那位出名的童子丸,也就是『安倍晴明』的尊堂──狐使女官『葛叶』大人呢?」
哎呀呀?金色妖狐惊讶地拍了拍手。
飞鸟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脸色整个发白。
「葛叶」是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之母,虽然并没有被立像祭祀,依然是著名的「宇迦之御魂神」的神使兼大狐妖。
听到这个回答,金色妖狐的心情明显好转许多,看来阿尔玛精彩地抽中了头奖。飞鸟继续冒著冷汗,阿尔玛则是以严厉的视线怒瞪主人。
(明明给了那么多的提示却还能弄错答案,脑袋里到底是在想什么?九尾狐狸是被阴阳师打倒的敌人!这次前来拜见的大人却是「阴阳寮」的一分子!我刚刚不是才说明过这些事情吗!)
(对……对不起……!)
飞鸟根本无言申辩,只能把身子缩得更小。
有能力担任宙斯奶娘的阿尔玛特亚和飞鸟订下契约时,还提出了另一个条件。那就是在飞鸟能够独当一面之前,她必须听从阿尔玛的教导。
只有在阿尔玛传授知识和给予提示时,两个人算是师徒关系。
关于安倍晴明的母亲,神使「葛叶」毕竟是先前教导过的内容,也难怪阿尔玛如此严厉斥责。
葛叶竖著狐耳聆听师徒的对话,优雅地轻笑起来。
「抱歉啊,飞鸟妹妹。初次见到我的人总是会把我和玉藻弄错,让我忍不住想要闹点情绪。」
「不……是我这边多有冒犯。安倍家和玉藻前互为宿敌是很有名的故事,我其实也听说过。被人当成自己儿子的敌人,您想必会非常不快。」
「你能明白就好……嘻嘻,飞鸟妹妹果然一如传言,是个戏弄起来很有趣的孩子,山羊姑娘可要好好栽培她喔。」
「当然,我就是为了享受这种乐趣才跟她订下契约。」
阿尔玛握起拳头如此强烈主张。
飞鸟知道自己被抢白了一番,现在却不是回嘴的时候。
她只能在内心深处郑重发誓,总有一天要成为面对这两人也能为自身辩驳的人物。
*
「那么回到正题吧……关于此次的报酬,我们想麻烦葛叶大人成为我方和『阴阳寮』之间的牵线人。」
「嗯……换句话说,你们是希望我跟童子丸先打个招呼吗?」
飞鸟和阿尔玛有点讶异地看了看彼此。
童子丸是安倍晴明的乳名。
「如……如果您愿意那样做当然对我方极有帮助……不过此举是否妥当呢?安倍晴明大人如今应该是肩负『阴阳寮』的拥有神格者。」
「嗯,这话也有道理。若是让一个连根据地都没有的小姑娘随便就见到童子丸,说不定会导致那孩子被人看低……可是飞鸟妹妹这次帮了花街,以前也很照顾莉莉……唔……」
葛叶看起来颇为烦恼。
飞鸟和阿尔玛原本只是希望百太夫这件事能成为一个契机,也准备再接受下一个考验,现在的发展真是出乎意料。然而如果能立刻见到安倍晴明,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成果。
只是急著做出结论并非好事。
而且葛叶的身体状况似乎很差。
飞鸟正在烦恼是不是要提出改天再定案的提议,葛叶却突然拍了拍手,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办法。
「对了,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我希望飞鸟妹妹成为北区第三个『阶层支配者』的候选人,这样就可以作为把你们推荐给童子丸的理由!」
「咦?」
「明白了,请允许我们试试看。」
「等一下,阿尔玛?」
葛叶突如其来的提议让飞鸟吓了一大跳,阿尔玛却立刻点头应允,彷佛是不想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阶层支配者」毕竟是维持箱庭秩序的守护者,虽说长期以来都处于人才不足的状态,获得举荐的共同体仍旧必须具备实力与善性。
飞鸟的善性毫无疑问已经展现出来,实力却只能算是尚在发展途中。
「看你处理机关人偶时费了一番工夫的表现,确实会让人有点不安……但是飞鸟妹妹打倒了在南区作乱的幻兽,还在各处都受到感谢吧?再者除了山羊姑娘,你似乎还拥有许多强大的同伴。既然同伴方面也颇有优势,我认为你们作为组织的能力和整体的综合能力应该都十分足够。」
「可……可是,那些并不是我本身的力量……!」
「没错,至少我不是主人您个人的战力……不过,迪恩和梅尔不一样。他们都是主人自己争取到的精锐老战友,毫无疑问是您的『实力』。因此考量到这些部分,您的战斗能力已经达到够格担任『阶层支配者』的标准。」
「……阿尔玛。」
两人再次强烈鼓励飞鸟成为「阶层支配者」,严格的评价里可以听出她们的真正想法。飞鸟几乎心生胆怯,她却不是那种被人推荐至此还有意推辞的怯懦之人。
而且在遥远的东方,好友春日部耀一个人扛起了「阶层支配者」的职务。为了让自己在下次见面时能够充满自信地抬头挺胸,飞鸟心想或许该在这里接受举荐自己担任「阶层支配者」的提案。
「我……我明白了,在此郑重接下保举我成为『阶层支配者』的推荐。」
「就是要这样才对♪那么在正式提案之前,我要设下几个条件──」
──如此这般,久远飞鸟获得推荐,成为「阶层支配者」的候选人,也被要求必须达成几个条件。
一、日日精进,取得符合「阶层支配者」立场的举止与实力。
二、在太阳主权战争中突破第一战。
只有在达成这两项条件的情况下,才会任命久远飞鸟成为「阶层支配者」──
*
「──总而言之,就是发生了以上的事情。」
「「「「「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多人!」
逆回十六夜和春日部耀都在飞鸟叙述自身经历的途中到达此地,正充满感慨地看著对方连连点头。
春日部耀更是开心到双眼放光,握起久远飞鸟的手如此说道:
「恭喜你,飞鸟。这下我们两个都是『阶层支配者』了。」
「谢……谢谢,不过我这边应该暂时都算是实习身分,或许要麻烦春日部小姐帮我很多忙。」
「没问题,到时候我会把所有工作都丢给十六夜,自己赶过去帮忙!」
「喂喂给我等等,你先好好想一下自己到底是哪里的领导人,春日部。」
「这句话我要直接还给十六夜,别以为你可以一直逃避经营共同体的工作。」
耀用力把头转开,直接闹起脾气。
在场的其他女性也纷纷点头同意她的意见。
十六夜发现寡不敌众,只好主动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大小姐你之前提过『能和外界联络的出资者』,该不会就是所谓的『阴阳寮』?」
「对,没错。『阴阳寮』表面上已经在明治二年废除,实际上却成为日本的秘密组织并继续活动。在十六夜的时代应该有名为『阴阳课』的秘密组织吧?」
听到这句话,十六夜脸上满是前所未见的强烈好奇神色。
日本政府里应该不存在的秘密组织──「阴阳课」。
光是名称本身就足以勾起他的好奇心,更何况这样的组织似乎还存在于十六夜原本的世界里,要他如何能不在意?
「真是让人期待。如果你到了外界要和那个组织的人物见面,希望可以让我陪同。」
「可以是可以,但是情报可不会给你喔?」
「我知道我知道,这只是单纯的好奇心──好了,新的红茶来了,赶紧趁热享用吧!」
「lan~tern♪」
会走路的提灯们咔锵咔锵地把红茶送了过来,为大家倒好红茶。
于是六人开始谈论这三年来发生了哪些事件,彼此又打响了什么样的英勇名声。
之后的几天,十六夜、黑兔、飞鸟和耀等四人按照这个顺序,轮番安排休假与负责处理共同体的事务,也趁此机会重温睽违三年的交情。
逗留了大约一星期之后,飞鸟和十六夜启程离开「No Name」,再度展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