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被害人阿见野佳彦

「来~嘴巴张开。」

久远久顺从地嚼著幸德秋良用筷子送入他口中的白饭。

「——呵呵,如何?好吃吗?」

午休时间。

幸德秋良与久远久状甚亲密地面对面坐著。

久远久的同学们面露惊愕的神情,以眼角余光窥视浓情蜜意的两人。

幸德秋良灌注心血亲手做的便当——

味道难吃到不行。

那也是当然的。因为那只是白饭与数种蛋白质补充剂混合而成,比家畜的饲料还不如的便当。

久的味觉算是比较迟钝。吃饭只不过是摄取营养的手段,食物好吃与否他从来不在意——他原本这么认为——然而面对著强烈挑起呕吐感的来自地狱的固状物,久终究无法毫无感觉地一一咽下。

「喂,不举男——」

与刚才撒娇的甜美声音截然不同的低沉语调。这才是幸德秋良原本的声音。

「吃的时候表情要看起来觉得好吃,就算觉得难吃也要欺骗你的大脑。只要你打从心底相信这很好吃,营养的吸收率和免疫力都会提升。」

她板著脸如此威吓之后,马上又恢复了虚假的笑容。

「来,张嘴~」

自昨天起,久远久就成为了幸德秋良的式神。

虽然她强迫久进行在剪成人型的和纸上用血写下对方名字的古怪仪式,但在这之后并没有发生不可思议的现象,久的肉体与精神也没有产生变化。

不过在仪式之后,幸德秋良递给久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

「这是什么啊?」

「肌力训练的课表。你每天都得照做,不准偷懒。」

「伏地挺身、仰卧起坐——等一下,虽然我不晓得阴阳师和式神究竟是什么,是这种体育方面的东西吗?」

「强化式神就等于强化我的力量。古书上记载的传统手法我也会尝试,不过我不打算只依赖那个。所谓阴阳师就该为了达成目的而尽所有的手段。」

「——」

「你那是什么抵抗的眼神?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现在弄破处女膜,让你如愿成为强暴犯喔。」

久远久一面嚼著呕吐物般恶心的白饭,一面在脑海中画出天秤。

要听从幸德秋良的摆布当她的式神继续生活,还是乾脆因为强奸罪被关进监狱呢——对现在的久而言,两种选择似乎没有明显差距。

但如果能有办法删除昨天的录影档案,久就能够不成为式神和强奸犯。紧抓著这一线希望,久好不容易把那恶心的白饭吞进腹中。

录影的档案究竟放在哪里,这一点还不清楚。

「怎样?好吃吗?」

摆著虚假笑脸的幸德秋良在眼前微微歪头,对久如此间道。

「怎样?好吃吗?」

死缠烂打地重复。

「——好吃。」

因为虚假的笑容逐渐变成毒蛇般的表情,久便敷衍地回答。

「呵呵,我很开心喔。」

她心满意足地再度用筷子夹起了一块来自地狱的固状物。

尽管久的情绪欠缺起伏,但也开始感觉到气愤——话虽如此,现在久已经几乎要吐了。这样下去,一个搞不好或许当场就会呕吐。

「有件事想问你——」

无论如何得先让味觉和胃暂且休息一下。

久试著与幸德秋良交谈。

「你的目的是什么?威胁我让我服从,享受这种极刑吗?」

「什么极刑,真教人受伤。这是充满爱的培育。我绝不是为了自己的快乐才叫你吃这看起来很难吃的便当。」

「你也承认这玩意很难吃啊。」

「这是很好吃的便当,会觉得难吃是你心理上的问题。」

「你自己刚才也说看起来很难吃吧。」

「——目前的目标是强化你的力量,不举男。包含这便当也是,我可是为了这便当特地稍微早起亲手做的给我怀抱谢意听懂的话就快点张嘴。」

「既然这样,我希望至少能把蛋白质和白饭两者分开来。搅拌在一起吃的必要性到底在哪里?」

「这样就不是充满爱的手工料理了啊!」

神经病——

这女人脑袋的想法我果然无法理解——久如此心想。

吃幸德秋良制作的恶心便当,放学后在幸德秋良的监视下锻练肌力。

这样的极刑持续了几天。

星期三再度到来,又是个向校园心理谘询师索取证明章的日子。

坐在保健准备室的沙发上。

久下定决心,要向童颜巨乳的校园心理谘询师涩泽惠告发幸德秋良的异常性。

「——我认为,幸德秋良的症状有必要立刻就医住院。」

「怎、怎么了吗?突然这么说。」

「那家伙脑袋有问题。她宣称自己是阴阳师,而且还认定我是她的式神。」

涩泽惠那双水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最后看向久的脸。

与那稚气脸庞相较之下大得过头的胸部在白袍下显得有点绷。

「——也就是说,幸德同学向你告白了?」

「为什么会解释成这样?她说的是阴阳师和式神喔。」

「久远同学,十几岁的女生迷上超自然的事物是很常见的。像我以前也常玩狐狗狸(注,类似钱仙的占卜方式)——一

「——我先说清楚,那家伙绝不是那种一般的水准。」

「就只是那样啊。你知道吗?有种说法是狐狗狸——其实就是告白的工具喔。自古以来爱在心中口难开的害羞女生啊,就是像这样把妖狐或灵异现象当作藉口,向心上人暗示自己的心意喔。」

「是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懂?幸德秋良不是那种可爱的女生。」

「是吗?在老师看来,幸德同学是个性非常害臊,不懂得表达自己的可爱女生喔。久远同学要更明白女人心,否则会不受女生欢迎。难得你长相这么可爱耶。」

涩泽惠脸上挂著笑容,恶作剧似的伸手轻弹久的鼻头。

久轻声咂嘴。找这女人商量根本就是错误的选择。

要不要乾脆说出她用自己的处女膜来威胁我——久犹豫了半晌,打消主意。

因为这势必要向涩泽惠坦承自己有不举症状,同时在这个当下也可能让她产生奇怪的误会——比方说,虽然幸德秋良鼓起勇气告白,自己却是个性无能而深感忧愁的男高中生。

「——然后啊,听老师说嘛,久远同学。老师在高中的时候也和同学玩过狐狗狸喔,可是玩出来的结果一直都是『涩、泽、惠、去、死』。我那时候真的非常非常害怕喔,后来我才听说那个朋友喜欢的对象就是——」

涩泽惠开始闲话家常,直到久的心理谘询时间结束。

久拿到了证明就诊的印章,来到走廊上。

下一位接受谘询的幸德秋良正等著。

「——先到图书准备室等我,不举男。」

看来今天的肌耐力训练同样没得休息。

在幸德秋良接受心理谘询的这段时间,久在图书准备室搜索录影档案。然而CCD摄影机是无线式的,找不到记录装置究竟位于何处。

「来,张嘴~」

一如往常的蛋白质补充剂便当。

午休的教室内,久扼杀自己的味觉,咀嚼那来自地狱的白饭并且咽下。

「好吃。」

久一如往常地表达礼貌性的感想。

幸德秋良以那湿润的双眼凝视著久。

「你——是不是有些事该向我道歉,不举男?」

久稍作思考。是指昨天劝涩泽惠把幸德秋良送进精神疗养院的那件事吗?

「——你昨天趁我不在的时候,动了图书准备室的摄影机吧?」

(糟糕——被拍到了吗?)

「那——那只是出于好奇。我对摄影机有点兴趣。」

久编出藉口敷衍。

「哦?你不是无所谓、没感觉、提不起劲的人吗?我记得昨天小惠的资料上写著:你的状况有些转变。」

「——等等,她写了什么?」

「小惠她这个人很随便,不会做多详细的记录,只写了你的状况有些转变,还有我的名字,加上一个心型符号。」

(那家伙——)

不过诊疗单上只写了这些,也许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你昨天和小惠到底谈了些什么,我很有兴趣。快招。」

「那是个人隐私,我不想说。」

「你是我的式神,所有权在于我,算不算隐私由我决定。」

「就是这个,我讲的内容就是你。」

「什么——」

幸德秋良的脸上浮现一丝惊讶。

「你说了我什么?快讲啊,不举男。」

「就是阴阳师和式神之类的。」

「——小惠她怎么说?」

「她说十来岁的女生会迷上这些怪力乱神很常见。」

「愚蠢。我走的阴阳道可不是秉持著追求流行的心情。」

「我也这么认为。」

「是喔,想法一致啊。」

幸德秋良如此说道,再度用筷子夹了一口蛋白质补充剂拌饭。

「来,张嘴。」

那地狱刑罚般的恶心还是难以习惯。

「好吃。」

不这么说的话,幸德秋良会生气,只好口是心非。

「我有一个小问题——」

「怎样?」

「——要我锻炼肌肉,逼我吃蛋白质补充剂,你是打算让我变成健美先生吗?」

「我应该说过了,你是我的式神。强化我的式神,能让我成为真正的阴阳师。」

「你刚才间接承认了你是假的。」

「我不是假的,只是力量还没发挥出来而已。」

「那你要怎样才能发挥你说的那个什么阴阳师的力量?」

「哦?你也开始对阴阳道感兴趣了吗?这也许证明了你的身心都逐渐成为我的所有物啊。呵呵呵——」

幸德秋良露出虚假的笑容。

「乖孩子。」

她如此说著,抚摸久的脑袋。

随后以指尖轻触久的嘴唇,然后将那指头仲进去并撬开久的嘴巴。

「来,张嘴~」

「呃啊——」

来自地狱的固状物被推进口腔中。

「如何,好吃吗?」

久一语不发地咀嚼,勉强吞咽。

「呵呵呵,好乖。」

幸德秋良满足地微笑。

「因为你是个好孩子,我就告诉你吧。我是现代的阴阳师,让式神锻炼肌肉、服用充满爱的手工料理,都是我的自创手法。了不起吧?」

「果然是骗人的啊。还有别再假装乖乖牌了,真的很恶心。」

「我是真的阴阳师,我家也有阴阳师的血统,家里还有族谱。」

「——你爸妈也像你一样这副德行?」

「没有。爸爸是公务员,从好几代之前就已经放弃阴阳师这行了。不过我想成为中兴祖师,重振被遗忘的阴阳道家系。」

「如果是你自己在乱想,可以先请你停止这种蛋白质补充剂拌饭吗?」

「不行啊。你听好了,阴阳师不是魔法师,而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全方位执行者。这个便当也是为了强化重要的你的必须手段之一。虽然这是为了强化式神的极现代化方法,但我也不会否定传统的方法。我正在计划之后让你去尝试传统的方法。」

「传统的方法?」

这时,幸德秋良那美丽而诡异的笑脸直逼久的鼻尖。

「——复仇。」

复仇——报复、报仇、加倍奉还。

幸德秋良说了。阴阳师这种职业在古时候就负责排除当权者的政敌,或是反过来与政敌们结盟打倒当权者而在暗地里活跃。

在这个过程中会孕育嫉妒、憎恨与形形色色的怨念。藉由将之升华并吸收,阴阳师的式神就会得到更强的力量。

升华并吸收怨念的手段,这正是所谓的复仇。

「——所以呢?为什么我们要来这地方?」

一年C班。久与幸德秋良正站在教室前面。

两个月前还是国中生的一年级生们充满活力的喧闹声充满了午休时间的教室。

「我有个观察很久的物件——就是那个。」

「物件?」

沿著幸德秋良的指尖看过去——在热闹欢乐的教室中有一群气氛与其他学生全然不同的异样集团。

一名体格格外壮硕的男学生正把一名娇小纤瘦的少年的头踩在地上。在他身旁有一名花俏辣妹风女学生正哈哈大笑。

娇小的少年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壮男不予理会,反而一脚踢向他的侧腹。女学生看了再度肆无忌惮地大笑。

(——霸凌啊。)

其他学生视若无睹。因为这行为的目标会轻易转变吧。

——真不想扯上关系。久打从心底这么想。

「那种事交给教职员就好,去跟学级主任之类的人报告就够了。不然就去找校园心理谘询师商量吧。」

「你以为我会做这种糟蹋的事吗?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并不是阻止霸凌——是复仇。教师只会搬出道德啊法律啊教育委员会这些歪理,无法对霸凌的犯人给予充分的制裁。」

「你要把道德和法律解释成歪理是你的自由,但不要说什么复仇是『我们』的目的。那是你的目的,与我无关。」

「完全一样啊,我的目的就等于你的目的。」

久无可奈何地放弃争论,深深叹息。

「少年啊——」

幸德秋良对著刚才遭到欺侮的男学生的背影说道。

他原本正在厕所里头清洗沾黏了口香糖的头发,回过头来以胆怯的表情仰起脸看向幸德秋良。

顺带一提,这里是男生厕所。

「有、有什么事吗?要、要钱的话我没有。」

「我是来拯救你的。」

「咦,等一下——」

少年随即被幸德秋良与久架走,濡湿的头发在走廊上留下一点一点的水渍。

图书准备室——

「我先声明,这房间内的所有状况都有录影存证。倘若你做出虚伪的证词,或是日后发现你说谎,就会由我来裁定你的罪行并予以相对应的制裁。那制裁恐怕会比你所想像的还要更加残酷。一言以蔽之,说谎对你没有好处——先明白这一点之后,首先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在问你的名字!」

幸德秋良猛力拍桌,简直就像警局的讯问室一样。

少年与幸德秋良分别坐在长桌的两侧,久则站在少年背后阻断他的退路。

少年拥有与这名词相符的稚气脸庞,身材纤瘦,也还没变声。如果没穿著制服,被误会是小学生可能也不值得惊讶。

霸凌起自身材高矮或胖瘦等毫无实质意义的理由并非多么稀奇的状况。

砰!幸德秋良再度拍桌。

「还不快点回答!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口吗!」

「——拜托别再这样了,放过我吧。」

这下子少年开始哭了起来。

「可恶,为什么要哭?我们可是你的救世主啊!」

「呜呜——」

少年只是不停啜泣。

久叹了口气。

午休结束的钟声已经响了。虽然久认为学校课程内容对他没有意义,也从不在意成绩优劣,但他希望能避免幸德秋良的个人嗜好害他之后能缺席的日数减少。

如果能尽快解决这桩麻烦事,也许还能被视为迟到。久可没兴趣一直陪幸德秋良玩警察游戏。

「阿见野佳彦,一年C班,九月二十四日生,十五岁——」

久开始报出刚才从少年胸前的口袋抽出的学生手册内容。

少年以迎接世界末日般的表情仰望著久。

「你为什么要这样!」

「干得好,不举——」

幸德秋良话才说到一半,久就举起单手制止她。

「你放心。我们不是想逼你掏钱出来。」

「咦?」

阿见野佳彦以惊愕的神情看向久。

「这女的叫幸德秋良,是因应霸凌问题的对策委员。虽然也许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但不用担心,她和你站在同一边。」

「——真的……是吗?」

阿见野佳彦战战兢兢地看向幸德秋良。

「没错,我站在你这边。快点说,至今你受了何种屈辱?」

幸德秋良脸上的笑容彷佛发现猎物的野兽一般。

少年阿见野佳彦陈述的亲身经历只能以凄惨二字形容。

暴力与夺取钱财只不过是家常便饭。强迫他到商店偷窃、强迫他吃下蚱蜢的尸体、强迫他全裸自慰、强迫他用父母的提款卡提领金钱——

当事人早已自杀也不值得惊讶的处境。

听著那残酷至极的自述,久的表情全无喜怒哀乐,幸德秋良则是满脸欣喜。

「确实是非常充实且有价值的体验。真难得你没死掉,活到今天。」

幸德秋良心满意足地笑了。

「——不过,有一点得确认。你才一年级,春天入学至今不过一个多月。确定霸凌对象之后,霸凌方式会阶段性地渐趋剧烈,这时间未免太短,照理来说还不足以让你受到这种程度的霸凌——」

「那个,那是因为我在国中的时候就已经被欺负——」

幸德秋良的脸蒙上阴影。

「你没有对那两人怀有强烈的怨恨吗?对于不特定的多数对象,怨念也会分散啊。」

「那两人?」

「在教室踩你头的白痴男,还有在旁边笑的低级女。」

「喔,是指山田同学和小网同学啊。山田同学是上高中才认识,小网同学则是国中时的朋友。」

「朋友——?」

幸德秋良的表情转变。

「那不是朋友,是你的敌人。这之间没有任何暧昧的界线,千真万确的敌人。况且像你这种没有任何优点的低等人种根本不会有朋友。」

「咦——」

「重点在于霸凌的主谋是谁。你的怨念就集中在那家伙身上。」

「该说是主谋吗——从国中开始,就是以小网同学为中心对我做些讨厌的事——」

「我要的就是这个,早点说嘛。总之先整死这家伙最快。」

「那个,请不要讲什么整死之类的话,太恐怖了。而且我也没有怨恨小网同学。」

幸德秋良的表情露骨地转为不悦。

「——你是被虐狂?」

「我才不是!」

「还是说你是我最瞧不起的那种主张非暴力反抗或是一定要以德报怨——满嘴伪善发言的类型?」

「伪、伪善?也不是因为这样。小网同学会欺负我——其实是因为我的错——」

「什么?受到霸凌是你自己的错?你讲什么我听不懂,给我仔细说明!」

「——因为我夺走了小网同学心仪的对象。」

表示下午的课程开始的钟声响起。这件事看起来还无法告一段落。

第五堂课势必会缺席吧。

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简单整理阿见野那长得吓人的自述,可得到以下结果。

小网七海与阿见野佳彦曾是国中同学,两人有一名心中憧憬的学长。他是足球队的王牌前锋,身高相当高,长相有点类似日本代表队守门员川岛永嗣,男子气概十足。

在阿见野二年级时的运动会上,能与学长拉近距离的大好机会降临了。

比赛项目中有一项学年混合进行的两人三脚比赛。只要能和学长一组,包含练习时间在内都可以谈天说地,同时还能紧贴著学长的身体。

在决定学长的同伴时——首先是小网勇敢地举起手。晚了半拍后,个性内向懦弱的阿见野也举起了手。

学长选上了阿见野。

从那一天直到运动会的正式比赛为止,阿见野与学长度过了一段如梦似幻的甜美时光。(录入吐槽:那个……你们是gay吗)在那之后,由小网主导的霸凌拉开了序幕,在学长毕业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直到进入高中后的现在仍然持续著——

「——事情就是这样。」

听完阿见野的自述,久有种言语无法解释的奇异戚觉。

「你这家伙——还真恶心啊。」

那无法化为言语的戚觉,幸德秋良以一句话轻易表达。

「什、什么意思啊,什么恶心?」

「你用计策抢先情敌小网一步,与那名学长肛交,所以才会成为小网的霸凌对象。简单说就是这样吧?」

「我、我才没有跟学长肛、肛交!」

阿见野满脸通红地反驳。

「哦?你知道肛交的意思啊。没想到你长相这么幼齿,脑袋里却装著这种知识,真是个淫荡的家伙啊。反正你肯定每天晚上都在想像与那名学长的肛交行为,同时满足你自私的欲望吧。」

「我才没有想像那种事!顶、顶多就只有想像如果能手牵手一起放学回家,那该有多好而已——」

阿见野低著头,忸忸怩怩地羞红了脸。

「你曾经肛交这一点我就不追究了——我说你恶心,是因为你对肛交感到自卑而主动放弃抵抗现在进行中的霸凌行为。那只会让敌人的气焰更盛。」

「我就说我没有肛交过嘛!」

「你听好了,肛交男。敌人有两种,一种是能沟通的对手,另一种是无法沟通的对手。面对无法沟通的敌人仍旧贯彻不抵抗的态度,只会单方面受到摧残罢了。」

「——」

阿见野无法反驳。

幸德秋良同样是个无法沟通的人。

虽然久心中这么认为,但说出口只会招惹麻烦,于是他默不作声。

「——那我该怎么办才好?我又没什么力气,就算要抵抗也——」

阿见野低著头,怯懦地说道。

幸德秋良展露诡异的贼笑。

「我们就是为此而找上你。肛交男,你放心吧。你的复仇就交由我们代替执行。」

复仇的目标决定之后,幸德秋良犹如老练刑警般从阿见野口中尽可能挖出了所有的资讯。结束时已经来到了放学时间。

结果下午的所有课程全都旷课了。

「那个,非、非常谢谢两位。」

「复仇成功之后再道谢也不迟,肛交男。」

阿见野连连低头,逃命般飞也似的离开了图书准备室。

「——好了,我们也回去吧。」

现在已经放学了,操场上传来体育社团的吆喝声。从校门到车站步行约十几分钟的路程,随处可见放学回家的学生。

「——喂,不举男。」

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后,幸德秋良开口说道。

「怎样?」

「今天和我牵手。」

幸德秋良摆著高姿态,朝久伸出一只手。

「为什么?」

「这是命令。否则我——」

「我懂了。」

虽然不明白幸德秋良的意图,如果牵个手就能免于成为强奸犯,那久就会牵手。

与幸德秋良手牵著手,再度迈开步伐。

「啊——」

才走没几步——

「反了。你走在靠近马路的那边。式神有保护主人的义务。」

幸德秋良如此说道,改用另一只手与久牵手。

久打从心底觉得无关痛痒。万一真有失控的车辆冲过来,不管走在哪一边,该死的时候就是会死。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向前走。

与散步的狗错身而过时也没说话;等红绿灯时也保持沉默;有幼童在眼前跌倒而放声大哭也同样一语不发地走过——直到车站。

「——哼,大概就这样吧。」

幸德秋良自顾自地松手。

由于住在相反方向,两人便在车站道别。

「喂,不举男——」

临别时,幸德秋良说道:

「你有一点我特别中意,那就是你总是一个人独处。我曾经观察过在教室中的你,从没有人找你搭话,你也从不跟任何人说话。我很中意这样的你,可以信任。」

「——那还真是多谢。」

「听好了,不要糟蹋我的好意。你是属于我的。要是你背叛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久不太明白自己刚才究竟是受到称赞还是威胁。

只是,伫立在车站的忙乱人潮之中笔直凝视著他的幸德秋良美得彷佛不属于凡间。

「我还不想进监狱。」

「很好。别忘记这一点——同时也别忘了回家锻炼肌力。时时牢记在心,知道吧?」

幸德秋良如此再三告诫之后,身影消失在车站月台。

一年C班,小网七海,十五岁,女性——

色调明亮的灰棕色头发长度及胸,是发梢微微卷起的华丽发型。水亮的双眼令人印象深刻,加上了招牌的辣妹风眼妆。

在校刊社径自公布的校园美少女排行榜上,虽是刚入学的一年级生就夺得第七名。

根据阿见野提供的资讯,她似乎是个自尊心相当强的女人。虽然运动神经很不错,但只要无法成为第一名就会立刻放弃,所以国中时代不停更换所属社团。

自从她放弃参加社团,便开始领著围绕在身旁的狗腿男生行动。阿见野开始受到霸凌也是从这个时期开始。

虽然会在背地里指使别人,但从不亲自动手。在国中时除了阿见野之外,还曾将一名女学生逼到拒绝上学的处境,但当时受到严重惩处而停学的并非小网七海,而是其他学生。

一年C班,山田束麿吕,十六岁,男性——

单边头发推高的短发壮男。从小就在空手道道场接受锻炼,脖子很粗,体格也十分壮硕。上了高中后参加空手道社,被视为有机会在全国高中体育大会大展身手的明日之星。

根据阿见野提供的资讯,他对自己的强悍有绝对的自信,实际上也很强。

加入空手道社当天就在与二年级王牌的练习赛上夺得胜利。传闻在这之后,连三年级生也避著不愿与山田束麿吕交手。

虽然上了高中才认识小网七海,但两人总是凑在一块。判定两人正在交往肯定不会错。

起初是在小网的诱导下开始霸凌阿见野,但他本人目前已经乐在其中。残虐的个性似乎对欺凌弱者没有任何良心上的苛责。

「我想问一件事喔——」

读完小网七海与山田束麿吕的调查资料,久的心头浮现疑问。

「比起我这种人,让山田束麿吕这男人变成你的式神不是更轻松吗?他似乎很强喔。」

「别让我一直解释同样的问题。式神是人而非人,这种成天上床的现充怎么可能担负式神的重责大任。」

「成天上床只是你自己想像的吧。」

「我才没有那种下流的想像。」

「在这房间一面让我读A书一面摸我下面的女人,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我检查你阴茎的形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

午休时间的图书准备室。

刚吃完蛋白质补充剂拌饭便当的久心情总是比较恶劣。

幸德秋良嘴巴上应付久的质疑,双眼则注视著长桌上的「复仇计画书」。她以久无法相信的飞快速度,将邪恶的莫名计画写在B 5尺寸的大笔记本上。

只要能消除录影档,就没有必要配合她的复仇计画,也不用再继续吃她那恶心至极的便当了。

久轻声咂嘴,不经意地拾起放在长桌上的校刊号外篇——最新版的校园美少女排行榜。

复仇目标之一的小网七海在最新版中荣登第七名。报上登著她挤眉弄眼的自拍照。

客观来看,确实是个美少女。眼睛很大,五官工整。但是那张挤眉弄眼的自拍照有一种太过刻意的努力装可爱的感觉,没有给久太好的印象。也可能是因为事先听过阿见野的霸凌报告造成的先入为主。

(嗯——?)

久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就在小网七海下方的第八名的位置上,居然出现了幸德秋良的名字。

解说如此写道:

幸德秋良——图书室的变态女。去年就学时夺得第二名,但由于人格方面有问题,使名次逐渐下滑。由于在部分怪癖人士之间根深柢固的人气,本次排行上维持在第八名。

照片上的幸德秋良坐在教室的座位上,用手撑著脸,茫然地注视著窗外景物。那多愁善感的眼神,久从来没见过。

该说是奇迹的一瞬间吧。

在某些人眼中也许像是忧国忧民、慈悲为怀的圣女,在其他人眼中或许像是思念置身战场的恋人的孤独少女。

简直像是出自著名画家笔下的名作般充满了神秘感。

要是把照片换成她平常那诡异的笑容,排名肯定会摔得更重吧——久这么想著。

「——你在读什么?」

排行榜第八名的得主如此问道。

「你的相片刊登在校刊上。」

「那个喔。那是令人厌恶的校刊社未经许可偷拍的照片。明明自称是新闻记者,却对所谓的肖像权一无所知。」

「也不是负面的照片,拍得还不差。就你这个人而言。」

「是喔——」

幸德秋良陷入沉默,再度专注在「复仇计画书」上。

「幸德同学——」

图书准备室的门缓缓地被推开。

站在门口的少年在哭泣。是阿见野佳彦。

阿见野的左右脸颊与额头都被油性奇异笔画上了女性器的图样。犯人究竟是谁已经不需再多问。

「非常好。」

幸德秋良露出万分喜悦的表情站起身。

「千万别忘了这份怨恨啊,肛交男。你要不断增幅心中对施暴者的憎恨。活下去,时时不忘憎恨。除了这条正确的康庄大道之外,别无其他使人类得到救赎的方便捷径。」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而且我——名字不叫肛交男。」

阿见野边哭边说。

「没错,肛交男。你需要的是反抗,而我们会协助你的反抗。对于凌虐你的奸邪小人小网七海与山田束麿吕,我们要予以痛楚直到他们再也无法振作,完全破坏他们身为一个人的尊严,彻底夺走人生的所有希望。」

「——反抗。」

「下一个星期日,运动会上就是复仇的执行之时。在那边乖乖坐好,肛交男。现在开始,我们要召开执行复仇的作战会议——」

幸德秋良摊开大笔记本上的「复仇计画书」,露出诡异的微笑。

那计画与其说是反抗,其实更接近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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