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入录音工作室的音控室,等待配音开始。
距离十点只剩不到十分钟,声优们已经聚集在录音间内。
似鸟当然远比我早抵达,而且正在反覆向前辈们问早。
当我看著她时,饰演真的英俊男声优也走了进来。
似鸟看到他后,便站在他面前向他鞠躬致意。
我觉得似鸟向他鞠躬时的角度比其他人都来得大,也许是我的错觉。
我一边思考种种事情,一边回想昨晚的事——
我想起了,那位名侦探非常精采地揭露我的境遇后的事。
我一边坐在饭店房间的床上,一边思考。
由于人们常说「肚子痛时,吐一吐会舒服点」,而且我实际上也有过少数几次呕吐经验,所以我明白这个道理。
再说「吐」这个动作,原本就是由于体内(胃中)有不好的东西,所以要将其排出体外,使身体变得轻松的行为。
无法告诉任何人的事情肯定也是如此。
只要说出来,就会感到痛快。
也就是,出现在『国王的驴耳朵』这个故事中的理发师。想对某人说,却又不能说,是件相当痛苦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现在感到非常痛快。
我第一次能够将超过十年以上都无法对任何人说的事告诉某人:心情非常舒畅。
虽然一开始我绞尽脑汁地思考「说明时要如何避免提到此事呢」这个问题——
但被名侦探一针见血地说中后,我就开始觉得无所谓了。
这时,隐瞒此事会显得很不自然,所以真是不可思议。
当然。我并不认为告诉谁都行。正因为是似鸟,所以我才会说。
我认为似鸟会保守这项秘密。
倒不如说,幸好愿意听我说这番话的人是似鸟。
唯独「让她感到不舒服,并因想吐而冲进厕所」这一点是我的失算……
话虽如此——
似鸟怎么会知道呢?
是我得意忘形而说出了足以暗示真相的话吗?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就是了。
还是说,只要看完整套《VICEVERSA》,就能理解吗?
就像远藤老师那样,只要反覆多次细读作品,就能透过作品来理解作者的深层心理吗?
如此一来,我大概会被这样诊断吧:
「这个作者岂止没有女朋友,连朋友都没有,而且只会写自己妄想出来的恶心愿望,是个可怜到令人无法正视的恶心家伙。」
在感到毛骨悚然的同时,我内心也出现了「这才是我的作品啊!」这种将错就错的心情。
一厢情愿的妄想最棒了!所谓的作品,就是把作者的妄想拿去喂读者!
我不但产生了这种想法,同时也这样想:「咦?我这两年之所以能过得很安稳,也许是因为我透过小说的形式来宣泄情感吧。」——
若真是如此,许多事就想得通了。我一下子就领会了。
当我坐在床上那样思考时,房间的电话响了。
「哇!」
我著实吓了一跳。
我第一次知道房间的电话铃声那么吵。
这样不会太大声吗?不过,如果在洗澡的话,声音也许得要这么大才行。晨唤服务也是如此。
不管怎样,为了让吵杂的电话铃声停止,我只能拿起话筒。
我一从床上站起来后,便朝著位于小型电视旁的电话伸出手。我拿起话筒,靠在耳朵上。
「喂。」
『老师你好——我是神代。你们似乎聊完了,所以请让我把大小姐接回去。』
这件事果然无法拒绝。我打开门,请神代女士入内。
神代女士走进浴室,小声地对里头的似鸟说了些什么。我在床边回避著,不知道交谈内容。
不久后,神代女士单独走到我面前来拿假发等物。
尽管如此,电话响起的时机也太巧了吧,她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对话的呢?我怎样都不认为她在房间外可以听到声音。
大概是揣测到我的想法了吧,神代女士转向右边,让我看她的左耳,耳朵上戴著在列车上暗中交谈时用过的有线耳机。
「很抱歉,我刚才已先在大小姐的背上动了手脚。」
「…………」
这么说来,我刚才在抚摸似鸟背部时,发现她背上黏著一个小小的圆形物体。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钮扣呢?」
当时我那样想。
想归想,最后的结论却是「哎呀,大概是时下流行或女装上衣的设计之类的吧」,没有特别留意。老实说,我根本没空去注意那种事。
也就是说,那是麦克风吧,也可以说是窃听器。透过如此小型的装置,就能收集声音,并透过电波来传送声音。
我心想。
希望有一天能见识到神代女士所有的「秘密道具」。
接著,神代女士带著一直不发一语的似鸟离开我的房间。
我不知道该对似鸟说什么才好,只能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似鸟完全没有回过头,就这样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当时间逐渐接近配音开始的十点时,我陷入了恐惧之中。
这是因为,虽然昨晚发生那件事后,我毫不在意地睡得很熟——
但今天走进此录音室后,我却开始这样想:
「我那么轻易地就把事情说出去,没关系吗?」
虽然能够说出秘密我感到很痛快,然而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只有考虑到我自己。
我完全没有考虑到,听到那些话的似鸟是怎么想的。
「差点被母亲杀死?啊哈哈,没那回事喔。」
当时,就算要勉强自己,我也应该说这样的谎话不是吗?
她之所以会吓到呕吐,都是因为我回答得过于老实。
在那之前,我硬是将她的手压在我脖子旁,也许也是理由之一。
感觉上,我不该那样做。
不,我真的不该那样做。
如果没有那样做就好了。
事到如今,我才明白自己犯下了荒谬的过错。那种自私行为让我突然感到很不舒服。我全身发冷,脊梁抖了一下。
「没事吧?感冒还没好吗?」
坐在旁边的责编担心地问我。
我很感谢他的关心,但事情不是那样。若这是感冒,那该有多好啊。
「啊……不……我没事。」
「没事就好,觉得不舒服的话,要说喔。」
「谢谢。到了紧要关头时,我会那样做的。」
我一边回答,一边想。
「觉得不舒服的话」——吗?
昨晚,我让似鸟多么不舒服呢?
我做了多么惊人的事呢?
这次轮到我的胃部作痛,感觉想吐。
配音开始后,我一直在奋战。
对手不是睡意,我昨天睡得很熟。
对手是无法停止思考的我自己。
我想起了昨天的似鸟与史黛菈,想像她今后会对我说什么,并感到害怕。我只要一想像,就会摇头,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我想将这种想法甩掉。
我痛恨自己的妄想能力。
「真的没事吗?」
光是在A段,责编就问了我三次。
就这样,至今最难熬的配音行程前半段终于结束,进入休息时间。
我等了一会儿后,才起身去厕所。
我总是那样做。这是因为,如果立刻去的话,就会跟在我出生前就很活跃的资深声优们并肩上厕所。
我当然觉得大家都很随和,但我无法变得那么坦率。我会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并做出可疑的举止。
即使不是那样,在厕所内交谈也很尴尬。
即使不是那样,我今天的心情也不好。
每次的休息时间约有十五分钟。
我等了八分钟后,才离开音控室。
上完厕所后,顺便用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买水。
虽然音控室内有准备一壶咖啡,可尽情享用,但光喝咖啡还是会腻,而且总觉得喝咖啡会刺激胃部。今天更是如此。
当我拿起宝特瓶时,饰演真的男声优从后方拍了我的肩膀说:
「嗨!老师!」
虽然他每次都会跟我打招呼,但他平常说话的声音跟真一样,还是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
「啊……你好。」
虽说心情不好,但也不能不理会他。我转过身轻轻点头致意。
男声优用那张让人能够理解他为何会深受女性欢迎的爽朗笑容说:
「今天脖子上没有围东西呀?」
「那个……天气毕竟已经很热了。」
我用谎话来回答。录音室的冷气开得很强,老实说很冷。
「哎呀,既然是女友送的礼物,不管是盛夏,还是正在洗澡,都要围上才行。想要示爱,就要趁现在喔。」
我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啊……似乎会起汗疹耶……」
我如此说道。
「你好像没啥精神耶?说起来,脸色也不太好。上周的感冒拖到现在还没好吗?」
「不,不是那样的……只是心事有点过多。」
当我无法继续说谎,并那样说时,让我感到烦恼的当事人刚好通过我后方。
当然,我并不打算在录音室向似鸟搭话。
那位男声优则相反。
「啊!喂,似鸟小妹!你来得正好!等一下!」
「…………」
不得不停下脚步的似鸟转过身,一脸僵硬地看著我们。
她果然在生气吗?
还是说,感到很不舒服呢?
那番话有对似鸟的工作造成影响吗?
要是没有造成影响就好了。
各种想法飞过我的脑海,胃部再次感到刺痛。
「老师有心事,烦恼到脸色很差喔。说几句话来安慰他吧。」
「为……为什么……是我?」
我心想,她会那样想是很正常的。
我又想,难道男声优知道一切,所以才叫似鸟说些什么吗?
知道一切真相的男人。隐身幕后的强者。最终大魔王。
当我想到这里时,「不可能不可能」我脑中又这样否定。
「嗯,凭感觉。」
男声优厚著脸皮回答。
这不算回答喔。
「这不算回答……说、说起来,如果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烦恼,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啊。」
「哎呀,说得也是……」
男声优将俊俏的脸庞转向我:
「喂,老师,你在烦恼些什么呢?说说看吧?告诉我这个大哥吧。或者该说,请你说出来吧。你看,休息时间也所剩无几了喔,说嘛说嘛,」
作者被人用自己作品动画化的主角的声音追问,应该算是相当难得的经验吧。
「啊,哎呀,该怎么说呢……」
虽然不是因为被真逼问,但我还是开口了。而且,已经停不下来。
「我之前跟一个人说过话,我有点在意对方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或生气,或是看不起我……在回答问题时,我滔滔不绝地说了太多,大概也说了奇怪的话吧。我在想说,我会被当成『怪人』吗?不,要是被当成『怪人』就好了。不过,我是不是被当成『恶心的人』,并造成对方困扰了呢?」
我明明不打算说出来的。
我明明不打算吐露这些话的。
我怕到不敢看,所以我不知道似鸟露出什么表情。我将视线朝下,看著眼前的人的肚子。
过了约五秒后,男声优说:
「嗯,那就只能问那个人了——我说得没错吧?似鸟小妹。」
似鸟并没有回答。
「咦?似鸟——不见了。」
我也抬起头来。
走廊上没有似鸟的身影。
我心想,啊,这下确实遭到讨厌了。
我虽然这样想,但也可能只是自己想太多了。我可能想太多了,光凭妄想就急著下结论。
不能随便就承认这件事。
不能把妄想带到现实中。
一旦承认,我就会认为那是真的。
当我稍微平复心情的那一瞬间,我听到「真」的声音:
「什么?老师——你是不是被讨厌啦?」
「是啊。」
我回答。
我只得承认。
不可思议的是,开始录B段的配音时,胃就不痛了。
是因为我把事情说出来了吗?瓶装水中含有胃药?或者是,一承认后,烦恼就消失了吗?还是以上皆是呢?
首先,配音彩排进行得很顺利,然后轮到似鸟出场。
在这场戏中,窗子会说出至今最长的台词。
虽然看著似鸟令我难受,听著她的声音也令我难受,但我无处可逃。
我在音控室内一边看著制作完成的影像,一边听著配音。
在B段的高潮部分。
真无法顺利地说出辛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团乱,而是对唯说谎。
真说谎的技术太差,所以识破谎言的唯追问真。不过,无法说出事实的真却巧妙地岔开话题。
唯生气地离开教室后,真愣在那。负责安慰、鼓励他的人,则是连名字都没有的窗子这个角色。
饰演唯的女声优完成配音后,便默默离开麦克风前,退到后方。
由于画面中出现了,不知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辛在摘园家中边吃味噌煎饼边发呆的镜头,所以有几秒的间隔。
在这段期间,原本一直坐著的似鸟从椅子上起身,与男声优并肩站在麦克风前。
今天播放的也是已经彻底完成的影像。影像中出现了窗子的特写镜头,她回到教室后,指著真发怒。
『喂!摘园同学!赶快追上去!』
『可是……』
真软弱地回答。
『她是希望你追上去才逃走的!请过去好好地把话说清楚!』
『是那样——』
原本要说「是那样吗?」的真,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盖掉。
『就是那样喔!』
窗子断言。此时,她露出了非常开朗的表情。
『……………』
『所以说,请你拿出胆量勇敢面对!要放弃还太早喔!如果,追上去反而让她讨厌你,就到时候再说吧!虽然我不会负责,但我会跟之前一样,把你们两人当朋友看待的!好了,去吧!如果你独自回来,我会踹你屁股把你踢飞喔!』
『什么跟什么……不过,谢谢你。』
真笑著转身离开教室,窗子则默默注视著他,画面带到她的背影。
由于场景再次转换,所以彩排也告一段落。
似鸟的演技完全没问题,音响总监也没有下达任何指示。
正当大家在全力以赴地工作时——
我却没完没了地思考自己的事。
下周还是不要搭同一班列车会比较好吧。
如果我坐在老位子上,似鸟却没来的话,该怎么办?
要是她来了,却什么都不肯说的话,该怎么办?
不过——
当我搭其他班列车时,要是似鸟搭的其实是平常那班列车的话……
光是想像,我的胃就再次感到很沉重。
瓶装水中的药已经没了吗?我这样想,并多喝了约两口水,但情况没有改善。
下周请假吧?
反正我也拿不到全勤奖,而且作者就算不在也无妨。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不用搭那班列车。
藉由这样想——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无论作者内心有多苦闷,配音还是继续顺利进行。
彩排平安结束后,时间也剩不多,所以B段的录音工作正式开始。
真和唯再次吵架,唯离开教室。
似鸟再次站在麦克风前饰演窗子。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在录音室内观看似鸟配音的机会。
我一边那样想,一边凝视玻璃对面。
『喂!摘园同学!赶快追上去!』
窗子说。
『可是……』
真回答。
『她是希望你追上去才逃走的!请过去好好地把话说清楚!』
窗子命令他。
『是那样——』
真话说到一半时。
『就是那样喔!』
窗子就盖掉他说的话。
『…………』
真不发一语,然后窗子说:
『所以说,请你拿出胆量勇敢面对!要放弃还太早喔!我会在这里为你祈祷。「祈祷」的英文是pray,现在正是祈祷之时喔!也就是Time to pray喔!这就是我的魔法咒语。所以没问题的!你们两人今后也会处得很融洽喔!』
咦?
『什么跟什么……不过,谢谢你。』
男声优若无其事般地继续展现出色演技,结束这一段。
「似鸟小姐。」
我听到音响总监说。他的声音也能透过麦克风传到录音问。
『是。』
我听到似鸟的声音。
「超级即兴演出!有点改编过头了。哎呀,虽然充满感情,台词也编得不错,但你怎么了?」
『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说,所以就说了。』
「…………」
音响总监虽然按下麦克风开关,但什么都没说。
「老师。」
音响总监叫我,隔著玻璃望著浅青绿色眼镜的我则回过头。
「刚才的即兴演出,你觉得如何?」
担任本集的编剧在音控室内,总编剧也在。而且最重要的是,身为总司令的导演也在。
即使如此,他还是首先问我。
我回答:
「我可以……直接对她本人说吗?」
音响总监睁大眼睛,紧接著又将脸转向与我隔一个座位的导演。
「这样也不错。」
导演沉著地说。音响总监确实点头说:
「那么,老师请说吧。」
音响总监将连接录音间的麦克风的开关往上推,然后稍微把椅子往后拉。
我从椅子上起身,走了几步,把脸靠向麦克风。
接著,我隔著玻璃看到似鸟的脸。
她的眼镜与视线直接对著我。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后,开了口。
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
「就先当作我欠你的『人情』吧!史黛菈!」
虽然大家都愣住了——
但这句话应该有传达给露出微笑的她。
六月二十六日,星期四。
梅雨季完全发威,列车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启动。
坐在老位子上的我,从放在右边座位的背包中取出智慧型手机。我一启动相机,便朝被满满雨滴弄湿的窗户照了一张相。
虽然我之前从未拍过车内的照片,不过我心想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在周四的这个时间搭这班车了,突然感到依依不舍。
「喂,你到底在拍什么呀?」
头上传来声音。
「因为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我在拍窗户。」
我一边回答一边伸出右手拿起背包,空出座位。接著,我才看到说话者的脸。
「咦?」
我吓得不禁大叫一声。
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似鸟——但却是史黛菈。
「谢谢。」
史黛菈一边轻飘飘地晃动轻薄短发,一边迅速坐下。
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虽然没戴眼镜,但有戴彩色隐形眼镜。
头发是史黛菈。
眼睛则是似鸟。
在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称呼她呢?似黛菈?史黛鸟?
先不管这个,我问她:
「你头发……怎么了……?」
「吓到啦?」
似鸟开心地反问。
「吓了一大跳……」
我回答。
从周一到今天周四的距今约两小时前……
她在学校内是平常那个戴著眼镜的黑发似鸟。
「明天我打算把隐形眼镜也拿掉,就这样去参加配音。这可以说是为了明天而做的心理准备吧,我想要先习惯。」
她没有用敬语,所以是似鸟模式,但外表却很像史黛菈,真是复杂。
而且,我真的对她说的话感到惊讶。
「那么,你打算不再隐瞒,就这样去工作……?」
「嗯,也许会那样做。我也跟经纪人商量过了。明天我会观察大家的反应后,再做出决定。在名字方面,也可能会使用本名。」
「为、为、为……」
「为为为?」
「为什么?——啊,不,我并没有打算要责备你,完全没有。因为我觉得,你大概会维持黑发造型吧,所以我想说,你的心情有了什么样的转变呢?」
「嗯,我知道反正事情早晚会泄漏出去。如果事情是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泄漏出去的,总觉得很不好,而且我也不希望成为奇怪的话题。老实说啊,在生活中,要一直处于无法进行激烈运动的状态,会令人相当害怕。再加上——」
「再加上?」
「我的头发以及眼睛。我觉得就算把这些当成『卖点』也无妨吧——我终于想开了。」
「…………」
我真的很惊讶。
那些明明是让她产生负面回忆的原因,但她却要将其当成「卖点」,她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她到底变得多么坚强了啊。
似鸟带著开朗的笑容对我说:
「我也不想为了跟别人比较而烦恼。我就是——我。」
「…………」
「这句话很棒对吧。我之所以能够这样想,也许是某个人的功劳喔。」
我歪著头说:
「那个……是谁?」
「有点过度误解,又相当迟钝的某某人。」
我心想「会是谁呢」,然后立刻就想到了。
「啊!啊啊……原来如此……」
「也可能不是那样吧?」
似鸟开心地微笑说。我一边看著她,一边在心中——
感谢那个人。
男声优先生,真的很谢谢你。
真能由那个人来饰演,真是太好了。
神代女士今天也同样穿著帅气西装坐在隔壁座位。
「大小姐,这个。」
她隔著走道将超商购物袋递给似鸟。
「谢谢,茜女士。」
收下袋子后,似鸟直接将袋子递给我:
「请收下这个。这是我衷心送给老师的礼物。」
我看到里面装有三罐宝特瓶茶饮,以及海苔盐口味的洋芋片。真希望里面不要再有发讯器。
「多谢你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
我收下袋子,并同时一半好玩、一半提心吊胆地问:
「不过,吃了这个后,我就必须回答任何问题对吧?」
「那当然!」
她立刻回答。
浅褐色的短真发搭配褐色眼珠,这是我未曾见过的似鸟。
「至今,我已经在这班列车上,问过各种问题将近十次了。现在,我要问下一个问题啰。」
她直直地凝视著我,立刻向我提问。虽然我拿出了那包洋芋片,但却还没打开。
「你觉得我怎样?」
这个问题过于抽象,于是我一边抱著那包洋芋片,一边歪著头反问:
「怎样是指?」
「那么,我给你几个选项——觉得有趣吗?觉得很烦吗?觉得难对付吗?觉得特别吗?觉得可爱吗?觉得很怪吗?最好的答案是哪一个?还是……其他?」
虽然选项很多,但最好的答案是其他。
「其他——」
我一如往常地老实回答:
「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写出以你为人物原型的故事。」
「啊……」
似鸟睁大眼睛,嘴巴圆圆地微微张开,然后低声说:
「我完全没想到你会这样回答……」
接著又这样补充了一句:
「好像作家喔。」
我一边打开那包洋芋片,一边回答:
「因为我就是作家啊。」
然后,将第一片丢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