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发现新年到来令人感到开心,那彷佛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在计程车里,我勉强睁著一恍神就有可能闭上的眼,眺望从窗外流过的景色。
「……还好吗?」
三并先生坐在副驾驶座上,他担忧地回头看我。
「勉强撑住。」
我朝他应声。
「松永先生,他一喝醉就想玩那个游戏。」
三并先生的话语间参杂苦笑,想起几十分钟前刚玩过的地狱游戏,我就浑身无力。
「喂,来玩游戏吧。」
酒会进行到一半,我跟未来谈到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结果老爸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出主意。
「接下来要玩游戏,用片假名的人得接受惩罚。罚什么都好,就喝一杯酒。四郎,你们也一样。」
听到这种话,我──
「你应该知道吧,我们未成年喔。不能喝酒。」
我的反驳天经地义,但喝到醉醺醺的老爸根本听不进去。
「少啰嗦。什么未成年,这里是我的城堡。我是神。我的话是圣旨。」
他开始闹脾气。而其他成员似乎已经知道这个游戏在玩什么。
「别这样嘛,大过年的!我们来畅饮吧!」
有人想说服老爸,但那些话也入不了他的耳。
「我想玩游戏!就是要畅饮才玩游戏的!好啦,开始!」
如此这般,老爸硬要为那场游戏拉开序幕。
「我警告你们,一直当哑巴也要接受惩罚游戏的洗礼。」
老爸的话才刚出口,上杉先生就替酒杯注入威士忌,再递给老爸。
「松永先生,刚才『游戏』那两个字用的是片假名。」
「是。」
老爸答得很乖巧,一口气喝乾威士忌。
「四郎他们第一次玩,刚才那只是亲自下海指导,教他们游戏要怎么玩。」
喝完还说那种不服输的话。
「话说回来,就那个吧。最近很不景气呢。」
这时冈本先生突然切入奇怪的话题。看来他想藉这类闲聊,让对手大意失足。
「哎呀,当演员也很难混呢。电……都没有拍电影的机会。」
上杉先生中招,差点说出「电视」的片假名,但他不愧是老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悬崖勒马。
「三并先生呢,你的工作做得怎样?」
话题转向三并先生,他歪过头。
「这个嘛……景气从来没有好过,老实说,反倒对不景气感受不深。」
「那西园小姐呢?」
「我拚命写书。关于景气的部分,我不曾深入想过。」
一直在旁边观望的未来接著出声。
「你们两位,看起来是很接近的『类型』。」
说完就被老爸用手指点名。
「来,你犯规。」
经他点破,未来「啊」了一声。
「念在你未成年就稀释一下。上杉,把『威士忌』拿来。」
之后老爸沦落到亲手准备自己和未来的威士忌。他明明是这场游戏的发起人,说话也太不小心了。
接过别人递来的加水威士忌,未来将它一鼓作气乾掉。
「恶。」
他喝完挤出苦瓜脸。
「有消毒药水的味道……」
老爸因未来的话扯嘴一笑。
「那才是它好喝的地方。因为是『单一纯麦威士忌』──」
刚才用来罚他的威士忌还没喝完,马上又有人替老爸准备第三杯。是因为他醉了,还是单纯想喝,连身为儿子的我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维持这个调调,穷极无聊的游戏时间继续下去,我不小心说了「打工」跟「智慧手机」这两个片假名,被迫喝两杯。未来更多杯,想说些话却沦为徒劳,遭罚五杯酒,后来八成是喝醉了,他朝西园幽子迸出一句话。
「对了……我啊,在跟西园小姐的表妹交往喔。」
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
「咦?」
西园幽子瞬间僵了一下,小幅度歪头。
「……你说的,该不会是要?」
她拿这句话问未来。未来点了个头并回覆道。
「没错。要学姊她……完全就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对她一见钟情……」
听到他的答覆,老爸开始兴致勃勃地兑起威士忌。可是我想,继续让未来喝酒很危险。先前在我打工的广岛烧店里,他曾经被人灌了一点酒,当时未来并没有喝多少,却醉到睡死在回程的公车里。未来的酒量应该不是很好(因为他未成年这是当然的)。
「啊。我替他喝。」
老爸想把酒杯递给未来,我则对他那么说。
「不行。这样就不是惩罚了。」
结果老爸像个孩子般拉回酒杯,但西园幽子悄悄地夺过那个杯子。
「那么,我要喝了。毕竟起因是我表妹的事。」
话说到这,西园幽子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喝乾。三并先生赶紧在她尚未离手的杯子里倒茶。
「早知道东云要喝,还不如让我喝。」
三并先生此话一出,西园幽子轻轻地绽放微笑。
「这是我、第一次喝、威士忌。」
印象中,自从我们加入酒会后,她一直在喝茶,而游戏一展开,该说作家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谈话过程中都没让自己陷入危机。
「松永先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吧?」
也许有过类似经验吧,上杉先生看不下去出面打圆场,老爸这才首肯。
「嗯,我也累了想睡觉。该解散啦。冈本,替他们叫计程车。」
如此一来,大家就搭老爸替我们叫的计程车回去,得知我跟未来要回吉祥寺,三并先生说话了。
「既然这样,我送你们回去吧。我家在三鹰。」
他自告奋勇。
未来已经醉到忘了我是谁,走路也要靠著我的肩膀,否则走不好。另一方面,代替未来喝下一杯兑水酒的西园幽子也不能幸免,整个人虚软无力,行走时紧贴三并先生的肩膀。
「别勉强自己。」
他们朝计程车走去,途中三并先生对西园幽子开口道,西园幽子本人难受地回应。
「因为、我不能再让他、喝下去。」
会从老爸手中夺走酒杯,都是未来的惨样让她于心不忍吧。
「松永先生虽然是个好人,有时、却很乱来。」
后来西园幽子又说了一些话,三并先生温柔地抚著她的背。我见状心想,他们两个应该在一起很久了吧。
三并先生让西园幽子先坐进后座最里面的位子,接著转头看杵在那撑住未来的我。
「先让未来同学上来。」
他都说了,我就照办。总不能把喝醉的人独自扔在副驾驶座上。
而三并先生打算直接坐进副驾驶座。
「我去坐那边吧。」
对于我的提议,他摇摇头。
「你也醉了,还是坐后面吧。相对的,可以替我照顾东云吗?吐是不至于,别让她滑下座位就好。」
由于计程车司机用眼神示意我们「动作快点」,我便依三并先生之言,点头答应再坐进后座。
在那之后,计程车开始行驶。
「三并先生,你酒量很好呢。」
听我这么说,三并先生发出轻笑。
「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酒量不及松永先生就是了。」
这回答接在后头。
「说真的,三并先生竟然跟老爸那种人来往,真不可思议。」
回过神,我才发现自己说出跟他初次见面后,一直放在心里的感想。接著看向在最后一个位子上靠窗沉眠的西园幽子。
「西园小姐也是。」
嘴里不忘补上一句。
今天参加酒会的成员,例如上杉先生跟冈本先生,还有锅岛小姐,感觉配合度很高玩得很开心,是那种当下开心就好的类型,似乎跟老爸很合得来。至于三并先生跟西园幽子,怎么看都不是那类人。事实上,他们两个大多很安静,三并先生有时会跟大家闲聊,一边淡淡地喝酒,西园幽子连酒都不喝,就只是安分地听大伙儿说话。
「会吗?」
继我的发言后间隔一小段空窗,三并先生如是说道。
「是的。感觉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答道,三并先生则泛起苦笑。
「会那样想很正常。我原本就不是会跟大家一起喝酒的人。」
「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明白。可是,该怎么说呢……我跟东云各有各的理由,对松永先生颇有好感。以一个人来说。所以才会像那样,陪他一起喝酒。」
后来三并先生约略说明他跟老爸相识的经过。他负责采访老爸,为了取材前去老爸的工作室拜访。当时提到他在跟西园幽子交往的事,听说老爸对此很感兴趣。
「松永先生,他当时对于东云……他还不认识西园幽子这个人。」
「三并先生,你都叫西园小姐东云吧。」
这点一样令人好奇。我知道西园幽子的本名是东云侑子,不至于对这个人一无所知,然而以一对恋人来说,那种叫法有点生疏。
「东云是她的本名。从以前就这么叫,改不了。」
那句话出自三并先生。
「东云也是,至今仍用姓称呼我。」
「你们两位,那个……交往很久了吗?」
我不经意问道,三并先生则出神地望著车内天花板。
「因为是从高中开始……将近十年有吧。」
他看著天花板回答。
「十年……」
时间远比预料的还长,让我不禁复述他的话。我才五、六岁时,他们就开始交往了。别说是女朋友了,对我来说,就连朋友都找不出来往这么久的人。
「也让我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三并先生说话时持续眺望窗外。
「好的。」
「你有女朋友吗?」
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在那一瞬间,我退缩了。似乎有所察觉,三并先生淡淡地笑著。
「哎呀,抱歉。日前松永先生说过。说儿子找他做恋爱谘询,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那个臭老爸。我暗自咒骂。别跟其他人说那种事好吗?
好像是秋天的事,我曾经打过那通电话。问他喜欢的人外在条件改变该怎么办,印象中有谈到这方面的事。结果老爸给出莫名其妙的答案,傻眼的我选择挂断电话,就此结束。
「跟松永先生相识,大约有一年半了,最近他比较常提到四郎同学。以前都对家人的事绝口不提。」
「这样啊。」
老爸会讲到我的事,八成只是当笑话在看吧,我边想边应声。
「虽然他没有明讲,但好像满开心的。因为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三并先生一席话让我听得一头雾水,我「咦」了一声。
「孩提时代,没在分什么男子汉女人家。可是最近跟你见面后,他笑著说『那家伙终于变成男子汉了』。」
就算他这么说,我这个当事人也不觉得自己是男子汉,讲那种话干么。
男子汉。我变成男人了。那么,又是在什么时候长大的呢。
「好热……」
此时身旁的未来突然发出呢喃,我望向他。未来开始解别人特地帮他套好的大衣钮扣。
「要脱掉?」
未来对我提的疑问句表示首肯。可是,在狭窄的车子里脱大衣并不容易。我伸出援手,未来总算把大衣脱掉。他将大衣卷好抱住,像在抱玩偶或其他物品那样。
「谢啦……」
先是小声道谢,接著他再度进入梦乡。车里有开暖气,就算只穿衬衫,应该也不会感冒吧。
放心之余目光从未来身上挪开,我继续针对三并先生说过的话做思考。
老爸说我变成男子汉了。这跟长大成人是不一样的意思吗?
「未来同学,他还好吧?」
因为三并先生问我,我又将目光放到未来身上。未来的脸埋在大衣里,看起来睡得很香甜。
「应该没问题。」
话一答毕,三并先生就轻声说道「是吗」。
我仍然看著未来。
是因为遇到这家伙吗?
该念头顿时掠过脑际。
我变成一个「男人」,归纳起来,起因或许是我喜欢上「女人」。仔细想想,直到我跑去广岛过生活为止,在那之前都没对任何人动心。我总是认为女人很可怕,即便事实并非如此,应付那群姊姊也让我身心俱疲,所以我根本无暇谈什么恋爱。
可是,遇到未来,让我初尝恋爱的滋味。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道关键是什么,当我发现时,我就爱上未来了。爱上心是「男」的,身体是「女」的未来。
「四郎同学,你对于松永先生……你讨厌自己的爸爸吗?」
脑中思绪交错,此时三并先生又问我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听我这么说,三并先生笑答。
「这样啊……所谓的家人,就是这么一回事。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
他答完望向车窗。
「看来,我也喝得很醉。」
他呢喃、像是一个人的独白。
回到家门前,在三并先生的帮助下,我将未来拉出车外,接著下车。腾不出手帮他穿大衣,让只著衬衫的未来靠在肩膀上。
「谢谢你。」
我向三并先生道谢,他从名片盒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出一张名片,将名片递给我。
「下个月……不对,是这个月了。我要去广岛洽公。不嫌弃的话,可以联络我。去那边还是头一遭,有熟人带会比较放心。」
「……我知道了。」
我跟三并先生一来一往间,计程车在一旁等待,此时理应在车内沉眠的西园幽子出现动静,她从后座爬出来,一张脸探出车门。
「三并……」
听那说话声彷佛快死了一样。
「抱歉。她好像快撑不下去了,我得走了。」
三并先生向我说完就回到西园幽子身边。
「还好吗?会想吐吗?」
「还好……只是觉得、有点反胃。」
「再忍一下。很快就能回去。」
「嗯……我尽量。」
看他们那样让我于心不忍。
「那个,情况不妙的话,要不要去我家休息?」
我给出建议,但三并先生摇头拒绝。
「这样很不好意思。从这里到我家大约十分钟,还撑得住。今天多谢关照,回去记得让他多喝点水,晚安。」
来不及向他回声「晚安」,后座的车门就关上,计程车匆匆离去。
「呜呜……」
目送计程车离去,身旁的未来痛苦地呻吟,我便伸手摸摸他的背。
「啊,抱歉。还好吗?」
说没有任何企图是骗人的。假借照顾的名义,对未来的身体上下其手也不会被骂吧。不料未来就在下一刻──
「我不行了。想吐。」
──在下一刻说出这种话,我赶紧将未来拖进家门。都来到凌晨时分了,壹香却醒著。
「……也不想想都几点了。」
她开始碎碎念,但现在不是时候。
「抱歉,先等一下。未来可能会吐。厕所的门,帮忙开一下。」
将未来的大衣丢到客厅沙发上,我对壹香说道。知道我们被叫去老爸的工作室,她大概已经猜到几分了,壹香立刻朝厕所小跑步过去,帮忙将门打开。一进厕所,未来就吐了。幸好没吐在地板上,但他的脚没站稳,部分呕吐物沾到衬衫。让他吐个痛快,再替他擦嘴,接著带未来回客厅躺沙发,到这总算能松口气。
「你们有喝酒吧。」
在厨房里准备湿毛巾,壹香语气不悦地开口。
「被人逼的。」
「我想也是……爸爸就是那样。」
拿著湿毛巾回到客厅里,壹香将毛巾交到我手中。
「把他的衬衫擦一擦,不然怕会洗不掉。擦完再帮他把衣服脱起来,放进洗衣篮。我明天早上拿去洗。」
她说完重新返回厨房。
「我去倒水。」
任由壹香备水,未来躺在沙发上,我在他面前拿著湿毛巾发呆。看看未来穿的衬衫,胸口沾染些许脏污。
要碰这个部位?
我下意识扪心自问。刚才还厚脸皮抚摸他的背。连我都有自知之明,但背跟胸口不能相提并论。胸是未来的「女性」区块。不管他穿多紧的衬衫捆压,我都心里有数,知道那里有些微隆起。
「小四,你也要喝水吗?」
壹香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我的身体僵了一下。
「啊、嗯。」
答完挪动拿著毛巾的手,朝未来的胸靠近。
总觉得,那里是绝对不可碰触的禁地。小拇指伸进衬衫扣子的间隔内,仅将衬衫提起,用湿毛巾擦衬衫上的污渍。
宛如刚历经五十公尺赛跑,心脏剧烈跳动。未来自然不在话下,我担心连背后的壹香都能听到这些心跳声。
「我把水放在这边喔。」
在桌上放两只玻璃杯,壹香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很想教训你,但现在困了,明天再说吧。先让未来弟弟稍微休息一会儿,之后要把他带回房间喔。」
「嗯。」
壹香话中隐含一丝不悦,我没有转头看她,边动手边点头。
「非得找爸爸说他个几句不可。叫他别强迫小孩子做些乱七八糟的事。」
壹香自顾自把话说完,朝位于一楼的寝室走去。直到壹香的气息彻底消失为止,我持续机械式地擦拭未来的衬衫。尽量让自己的脑袋放空。
拿湿毛巾一个劲地擦拭后,衬衫上的污点没那么明显了。这样一来,污渍应该就不会留在衬衫上吧。
喘口气,我将毛巾扔到桌子上,喝起水杯里的水。我身上的酒早就醒了。在车里沾染的瞌睡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彷佛一场幻觉。只不过,我的口很渴。
我拿起另一个水杯,轻拍未来的脸颊。
「快醒醒。喝点水吧?」
「嗯……」
「起得来吗?要不要靠在我的肩膀上?」
「嗯……」
不管我怎么问,他都是那副德行。我看不下去,手从未来身体下方滑入,将他的上半身撑起来。
「来吧,喝水。喝了对你有好处。」
水杯凑到未来嘴边,这时未来出声。
「嗯……抱歉……」
他边说边触碰水杯。但我的手一离开,水杯差点遭他松手摔落。
「慢慢喝没关系。还是喝点水比较好。」
「嗯……」
我慢慢将水杯摆斜,未来好像一只小动物,开始小口小口地喝著水杯里的水。
看起来好像某种脆弱的生物。
未来总是充满自信,连对我说话都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今天却成了没有我会立刻丧命的脆弱生物。
「还要喝吗?」
发现水减少的速度变慢,一问之下未来轻轻地摇头。
「已经、喝够了。」
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将水杯放到桌上,我让未来重新躺下。
「姊姊怕衬衫上的污渍附著要拿去洗。你自己脱吗?」
未来依旧虚软无力,跟他提起这件事,未来就像在闹脾气一样,脖子频频扭动。
「就算你让我脱好了,还是有点奇怪。」
这时未来「唔──嗯」地低吟,手抖得活像个老人家,朝衬衫的钮扣伸去。但他的手酸软无力,看样子没那个能耐解扣子了。
接著未来将手重重地拋出。
「不行!」
顺便补了一句。
「我抓不住扣子。」
「跟我说有什么用。要我替你解开扣子吗?」
「拜托了。」
现在的未来很难跟冷静画上等号。如果是平常的他,不管遇到什么状况,肯定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吧。又或者他相信我,才那么说呢?未来不晓得我私底下用什么眼光看他。
「……只帮你解扣子喔。剩下的,你自己脱。」
事先对未来下好通牒,他则用低沉的嗓音「噢」了声。
我的手在颤抖。
怎么会这样。
念头在脑内盘旋,我尽量避免碰触未来的身体,将扣子一一解开。
插图009
他是男的。未来是男的。
我在心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这只是帮朋友──替死党脱衬衫罢了。没什么稀罕的,也不是在非礼人家。
可是想到这些,或者该说越是去想它,我就越紧张、越兴奋,身体的某个部分逐渐隆起。
「我大概也……醉了吧。」
回过神才发现,这话已经从口中溜出。
「去喝、水。」
未来有气无力地回嘴,我立刻答道「你才是」。呵呵,未来笑了出来,我也发出轻笑。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我从著魔的情境中苏醒,恢复理智。手也不抖了。
啊啊,是平常那个未来,该念头于心中闪现。不过是一两句话的工夫。
我迅速解开所有的扣子。
「快起来!真是的!把衬衫脱了!」
我粗手粗脚地撑起未来,将他的衬衫剥下。对了,无声的情境是元凶。
「快点喝水!给你!水杯!拿好!」
想著想著,我要未来用双手牢牢握住水杯,将剥下的衬衫带到洗衣机放置处。
「嘿!」
还发出毫无意义的叫声,将那件衬衫用力丢进洗衣篮。
之后我想办法让未来起身,我俩回到房间里。将未来放上床、替他盖上棉被以免感冒,我朝铺在地上的被褥大力一躺。
「好累……」
说话时,未来的鼻息开始传入耳里,我随之闭上眼睛。
至少在梦里做些什么吧,若能这样该有多好。不免朝那方面想的我,肯定还没摆脱酒精纠缠。
最后我终于进入梦乡,我跟未来都不例外,一直睡到傍晚,途中不曾醒来。跟未来一起做些什么,那样的梦并未造访。
又或许、是我不记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