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空空荡荡的。
这也难怪。从开馆到现在才经过了一小时,馆内就已经被完全封锁了。闭馆之后还毫无知情地过来游玩,结果只好遗憾地回去的客人也有不少吧。真是个灾难。无论对客人来说,还是对职员们来说都是如此。
就只有数台车辆停放在这里。熟悉的黑白图案,车身上印着<神奈川县警察>几个粗大文字。袴田优作边因夏季的太阳而眯起眼睛,边扭转方向盘把车子驶入这里。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的纤薄云层以及水色的建筑物从左边的窗口缓缓流逝而去。
“八年没来了啊。”
坐在助手席上的仙堂嘀咕道。
“女儿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曾经带她来过。那时候她还是个没进入反抗期的可爱女儿。”
“我最后那次来这里也是和这差不多的时候。是和妹妹一起来的。”
“不过,真没想到……”
当车体滑入巡逻车旁边的停车位置时,仙堂也停下了话头。
虽然不知能不能说是与上司以心传心,但他知道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来这里。
打开车门的同时身体就被热气包围。夹在腋下的外套看来没有用武之地了。
“B栋在哪里?”
“应该是在里头……往这边走吧。”
依赖着八年前的记忆,两人开始迈步行走。正面入口的前方现在依旧是人山人海,警官和身穿黄色衬衣的水族馆职员们正在对带着孩子前来游玩、脸露不满的夫妻们说明情况。
<欢迎光临横滨丸美水族馆>写着这些文字的招牌空虚地迎接刑警们的到来。
走进水色的建筑物里面之后,接着看到的是许多的窗户,以及凹凸起伏的墙面。这里就是B栋吗,在得到确认之前就有两个人从通用口的双开门中走出。分别是穿着衬衣的青年以及披着白色衣服的半老男人。他们笔直地往这边走近。
“打扰一下,请问两位是县警先生吗?”
青年如此问道,于是仙堂就点了点头,向他展示出徽章。
“我是搜查一课的仙堂。他是我的部下袴田。”
“您辛苦了。我是矶子署刑警课的吾妻。”
敬礼的同时他也报上了名字。他的头发前端卷曲,肌肤晒得黝黑。就算是逮属临海部的警署也不至于会晒成这样吧,不知为何会让人联想到海洋男人。
“出来的时间还真是刚好啊。”
“因为从窗户上看到两位的身影。哎呀,话虽如此没想到竟然能够见到仙堂警部,这真是我的光荣。”
“诶,你认识我吗?”
“县警里的各位经常都在谈论您的事。说是您在之前发生的高校事件中,只是凭着一把伞就找出了犯人。”
“……啊啊,还好吧。”
这时候仙堂的脸部抽搐了一下。在六月发生的高校体育馆事件。虽然表面上是警方的功劳,但其实内里有着各种复杂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是不太愿意被别人提起的回忆。袴田轻咳了一声,强行改变了话题。
“呃,那么,现场就是在这栋建筑物里面是吗?”
“是的。在鲨鱼水槽的二楼部分。现在鉴识人员正在进行现场验证。让关系人全部在会议室里等待。”
“等待?不听取情况吗?”
“只是简单滴询问过一下。毕竟现在所有人员都在忙着做那个。”
这么说着,吾妻往后面望了一眼。
搜查员们正配合着警笛的节奏,慢慢地让卡车从宽阔的运货出口里驶出。
“那个是什么?”
“是鲨鱼喔。”
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男人语气粗鲁地说道。菱角分别的脸容以及不悦的表情。他正是法医弓永。
“弓永先生,好久不见了。”
“自从体育馆事件以来呐。”
啊啊,又说起体育馆了。这次连袴田都脸部抽搐起来。
“诶,嗯。那么说起鲨鱼的话,莫非是……”
“你们也听闻过事件的概要了吧。我们麻醉了食人的鲨鱼,把它装到卡车上了。”
“保存现场,以及让鲨鱼镇静下来花了三十分钟。把鲨鱼从水槽弄上来花了三十分钟。再将其装进卡车上又花了三十分钟。无论是搜查员还是职员,啊,当然指的是关系人以外的职员,总言之就是全员出动了。费了好大的劲。”
话题的卡车从交谈着的两人身旁通过。袴田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分。听说发生事件是在十点过后,恐怕在这一个半小时期间他们都一直与鲨鱼的巨大躯体搏斗吧。这还真是辛苦你们了,他衷心地表示了慰劳。
弓永挽起双臂,
“接下来就拿去解剖。虽然交给这里的兽医去办就简单多了,不过他也是嫌疑人。”
“这么说的话,被害人果然是……”
“腹部以上几乎都被吃光了。”
法医面不改色地说道。
“只要有尸体那就能诊断出腐烂的程度,不过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说来在鲨鱼的腹中也不知道能否保留着原形。”
解剖鲨鱼,再从胃中取出被害人然后解剖。
“呜……”
光是想象就让袴田不由得捂住了口。还没有吃午饭也算是得救了吧。身为老将的仙堂仍然是毫不动容的模样,他对着弓永低下头来。
“得很费劲吧,那就麻烦您了。”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过可别对结果抱有太大的期待。毕竟是人类在陆地上被鲨鱼吃掉……我也是初次碰到这样的事件啊。”
法医留下这句话后就调转脚步,朝着货运出口仰首阔步而去。
“……就算是我也是初次碰到啊。”
仙堂向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低声说道。
一道不光是因为夏天的暑热而流下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
*
在事件发生的一个小时之前。
她自己也感受得到脸颊上的感觉。不仅是因为暑热,或许还有紧张的缘故吧。柚乃拭去脸上的汗水,以前倾的姿势举起球拍。让意识集中在对手抛起的球上。
啪。
第一次发球挂到了网上,造成了坏球。这让她明白到对方也相当紧张。第二次发球虽然成功了,不过却因为害怕犯下失误而球势大减,轻松地击返回去,对手也接了下来。
当把球击向反对侧的时候,她发现了接球的破绽。击落到这边台面上的白球轻轻地弹跳起来,描绘出大大的圆弧。回转速度缓慢。
必须打回去。
事先打定了主意,柚乃挥起球拍朝着白球飞奔过去。虽然形成了不太灵活的打法,不过扣球总算是顺利成功了。
“好。”
她发出小声的呼喊,并没有振臂高呼,相对地则以左手抓住制服的胸前位置。这就是柚乃的胜利宣示方式。她在初中刚开始打乒乓球的时候,每次轮到自己上场都会感到不安,然后就会像是向神明祈祷一样按住胸口来舒缓紧张情绪。这种宣示胜利的方式就是沿袭那种做法而形成的。这种行为不但是种负面的遗产,还会把胸前的布弄得皱巴巴的,所以她也不想这么做,不过直至今日一直改不过来。
总而言之,我方取得了分数。
一回战因为是由各自担任裁判,所以在对方去捡球期间要亲自去翻开记分牌。这么一来比分就是7比10了。
这是柚乃相当关键的一分。
淘汰赛是三局两胜制,柚乃与对手已经分别赢得了一局。现在是分出胜负的最后一局。只要再得一分柚乃就获胜了。
对手是唐岸高校的一年级学生,名字叫做的场的人。她是个紧皱着眉头,男孩子气的少女。双方实力不相上下,虽然自己一直领先到这个比分,但即使有三分差距也不能大意。
落于不利的的场第二轮的发球从最初就往这边猛烈袭来。那是提升回弹的瞬间速度,光是回击就要相当费劲的回旋式发球。对手发球的技术比自己更强。柚乃掌握着的主导权已经被对手夺去,
用劲过度导致了失败。在打中球的瞬间就感到后悔。去势过大的白球轻易就越过狭窄的桌面,弹跳到地板上。
“出界。8比10。”
像是安心下来似的,的场计算了分数。
两分的差距。
啊啊,被追上了。怎么办才好呀,要被追上了。自己能不能以领先两分获胜呢?说不准呀。哇啊,又满头大汗了。好热,呼吸好辛苦。不妙了不妙了,这下子不妙了。呃,这种说话方式就像是早苗一样。
在发热的头脑中,思考乱成一团。柚乃边感到焦躁边接下了白球。交替发球权,接下来轮到自己发球。这是个机会。
——无论如何都要闯过去。
重新集中精神,紧握着四十毫米的小球。顺着调整好的呼吸往上抛起,把球发出。与对手相比起来果然球速较慢,也缺乏变化。对手轻轻地将球接住,以被称作削球的方式击打回去。的场更进一步地形成回旋球,瞄准了死角打去。总算是惊险地挡了回去,但也导致反对侧空出了大大的位置。为何会觉得自己与对方不相上下呢?对手明显比自己打得更好。
啊啊,要输了——
“啊。”
与此同时发出了呼喊声。
呼喊的人士的场。
与先前的发球同样地,她发出的球被球网挡住了去路。挂在球网上的球就这么掉落到己方阵地上,残留着回旋的余劲不断滚动着。比赛结束得过于简单。
的场抬头仰视天花板,像是挤出声音一样宣布了分数。
“……挂网。比赛结束。”
8比11。局势是1比2。
柚乃获胜了。
感谢您的指教,两人握着手相互道谢。彼此的手掌都已经被汗水沾湿了。就结果来看,的场也与自己同样因绝望而感到焦躁。双方实力是不相上下,只是对方比自己更为紧张一些。
“……好。”
柚乃再度抓住制服的胸前握紧了拳头。
“柚乃,赢了吗?”
回到部员们集合的地方之后,早苗就马上这么问道。
“嗯,算是惊险地取胜吧。”
“噢噢,干得不错嘛。拍手拍手。”
自己也击败了创明一年级生的早苗,就连庆祝胜利的方式都这么欢乐。与好友相互击掌之后,表情却忧郁起来。
“不过,问题是……”
“我知道,你不用说……”
柚乃朝身穿赤色制服的集团,绯天学园的那边望去。忍切蝶子正伸展着柔软的手脚,在一段距离的地方奋斗着。后辈们也与比赛开始之前同样地在周围陶醉地观望着她。
没错,问题是接下来的比赛。
与绯天的王牌,关东最强的女子乒乓球部部员,忍切蝶子的较量。
如同回到中学时代一样,柚乃又再次无意识地抓住制服的胸前。并非为了表达胜利的喜悦,而是在向神明祈祷。
希望能够获得胜利——不对,希望至少可以别输得太难看。
如此祈祷完之后她才发现,胸口上清晰地残留着从手心渗出的汗迹。
2鲜红的血海
穿过通用口进入馆内之后暑热减弱了几分。撤回前言,仙堂和袴田都披上了外套。被荧光灯照耀的走廊往正面和右侧延伸,左侧是楼梯。刚才清扫的时候用过的拖把拧干桶搁置在角落,桶面还带有水汽和光泽。
“被害人是雨宫茂,二十八岁。在这个水族馆里担任海豚饲养以及表演的工作。身高180公分,体重68公斤。住所是……”
吾妻边上着楼梯边立刻开始讲述事情经过。
“上午九点开馆后,他与同样负责海豚工作的滝野智香一起,到新馆那边的泳池确认海豚的状况。九点四十分左右回到了饲养员室。”
袴田照常地将报告事项逐一记在爱用的笔记本上。为了过会能够对警部的思考有所帮助。
“然后,按照平时来说直到十点二十分之前都会做些事务工作兼休息,之后两人在十一点过后就会去做表演的准备……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上了楼梯之后,吾妻在正面走廊前进些许的地方停住,
“雨宫在九点五十分被目击到进入这扇房门中。”
他用左手敲打着这扇双开的房门。金属门牌上标示着<B5·柠檬鲨>。
“鲨鱼水槽就是在这里面吗?”
“是的,那是职员进行喂食以及清理水槽的工作,被称为管理区域的房间。而且被害人似乎还拿着饲养日志。负责海豚的被害人会来鲨鱼水槽也是件奇怪的事,一般来说也不会把那样的东西带进那里。总而言之,他今天的行动有所不同。”
吾妻打开了对面那边,走廊右方的房门。那扇门上标示着<第一会议室>,是个里面并排着长桌和椅子的普通房间,不过现在已经成了搜查员的临时办公室。桌子上堆满了搜查资料,身穿青色衣服的鉴识班以及矶子署的刑警们正忙碌地来回走动。
吾妻边走入会议室边继续进行报告。
“那个时候工作区内有数名职员,不过他们都各自忙着自己手上的工作,并没有人对他的消失觉得可疑。然后就这么过去大约二十分钟,到了十点零七分——”
刑警从桌子上拿起一叠照片,将最上面的一张递给袴田等人。
应该是某个来客在展示区域由下往上拍摄了水槽吧。照片上可以看到在炫目的光芒中游泳的巨大鲨鱼的白皙腹部。简直就像是鱼在空中飞翔一样的美丽构图。不过,为这幅画面增加幻想气氛的是偶然被拍摄到了闯入者。
身穿黄色衬衣的年轻男人漂浮在鲨鱼的身旁。不对,这不是漂浮而是下沉吧。像是在展示落水之后的样子那样,男人的身体被细小的气泡包覆着。总而言之,这不是人鱼公主而是人鱼王子。虽然由于被灯光照亮的水面形成的反射而有些看不太清,不过依稀能看到王子的脖子上流出的鲜血化作雾气般融入了水中。
记录在照片角落上的日期时间确实是十点零七分。
“是决定性的瞬间啊。”
仙堂说道。
“不过,真正的决定性瞬间是在这之后。可惜的是没有那时候的照片……”
“不,没关系。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即使对此毫不知情,光是看到这张照片就能预想得到了。大量出血的男人以及三米级的鲨鱼。只要想想都知道是最坏的组合。
“真是凄惨的事件啊。”
“不过,这么一来搜查会很困难。”
虽然袴田率先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上司的意见却正好相反。
“如果是有谁把雨宫这个男人推落水槽里的话,搞出了那么大的动作,是不可能逃得掉的。现在已经锁定了关系人了是吧?”
最后那句话是向吾妻确认的。他点了点头,
“事件发生的时候B栋的管理区域内,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员工在场。虽然因此而引发了些许恐慌,不过靠着防盗摄像机已经掌握了人员的出入情况。”
“防盗摄像机?”
“什么啊,难道你没发现吗?不就设置在天花板上嘛。”
身旁的警部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这边有平面图。”
吾妻立刻把两人带入房间深处。虽然脸容粗矿,但却是个无微不至的刑警。
白板上描绘着似乎是这栋建筑物的平面图,图上各个位置都贴着彩色的磁石。他从身旁的用具上拿起四个青色的磁石。
“这栋建筑物,B栋的管理区域一共有三个出入口。首先是我们刚才穿过的通用口。把卡车驶出来的货运口。还有就是通往展示区域的这扇门。不过不知道密码的普通人是无法出入的。上面所说的所有出入口都有以摄像机进行监视。”
他随着解说的进行同时在各个出入口的标示位置旁边贴上磁石。看来是表示摄像机。外部通用口前方一个。展示区域侧的通用口上一个。还有货运口与外侧分别各一个。合计四个。
“摄像机的影像会被传送到新馆的警备室。警备员粗略地确认了一番,不过似乎没有被篡改过的迹象。还有,货运口的外侧摄像机也拍下了B栋的墙壁,已经确认没有人曾经从窗口入侵。因此……”
吾妻再度重复了一次最初告知的结论。完全掌握了人员的出入。
“从雨宫最后被目击到的九点五十分,到事件发生的十点零七分为止。这段时间内身在工作区内部的人已经全部确认过了,现在让他们聚集在走廊尽头的第二会议室里。”
“这么说的话,犯人就在他们之中啰?”
“嗯,肯定没错。”
仙堂继续提问。
“人数有多少?”
“现时点排除掉不可能犯行的人后……有十一个。”
十一个。
虽然人数绝不算少,不过对于本以为接下来要对数百名来馆客人征询的刑警来说,能减少到这个数量确实是帮了大忙。袴田安心地吐了口气,把<11>这个数字记了下来。只要再去调查事件发生的瞬间那些人在何处做些什么,就能把嫌疑人的数量进一步缩减了吧。
“只好这么做了啊。正如仙堂先生所说的那样,看来是相当简单的事件啊。”
“希望如此吧。赶快把这个事件解决掉,然后就去吃鱼子酱吧。”
“唯有鲨鱼的就算了。我是鱼翅派的。”
“唯有鲨鱼的就算了……喂笨蛋,别放松警惕。”
因为低声窃语而被警部捅了捅侧腹。明明就是警部先开玩笑的。不对,从开玩笑的时点起不就是警部也放松了警惕的证据吗。袴田抚摸着侧腹无意间把目光停留在桌面的照片上——然后突然有个疑问。
“话说回来,这个被害人难道没有自杀的可能吗?”
“自杀么。”
“虽说在落入水槽的时候脖子就已经出血了,但也未必是被杀的吧?也有可能是自己割了脖子,然后再跳下去。”
吾妻与其他的搜查员相互对视了一下,慢慢地摇了摇头。
“袴田先生,我明白你想说些什么,不过这绝对是他杀。只要看了现场一眼就会明白了。”
他用手指敲打着白板。标示着<鲨鱼水槽上部>的位置中央被用红笔画了几圈记号。
“杀人现场是架设在水槽上方的桥梁上。地板上沾满鲜血,在被害人应该无法放置的地方掉落着一把菜刀,而且血迹从这个地方……总之,请您亲自去看一下吧。”
到走廊那侧的壁面——在那前方的鲨鱼水槽实际去看看,矶子署的刑警以下巴如此示意,露出无奈的笑容。
“不过有点吓人哦。”
仙堂,袴田,吾妻三人穿过两小时之前雨宫茂曾经通过,并且没有再次返回的房门,进入了管理区域。
这里是除了沿着壁面放置的架子,以及束根柱子之外,平坦而且毫无遮蔽物的广阔空间。可是却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墙壁和天花板上裸露出的混凝土,管道和通风管,起重机的轨道等等满布在各处。垂挂而下的荧光灯投下的暗淡光辉将如同大量的蛇相互纠缠在一起一样的影子浮现了出来。
袴田将先前临摹在笔记本上的平面图和眼前的光景比对起来。管理区域是个横向的长方形。这里位于工作区的中心,并排着的事务室以及其他的房间从三个方向包围着这个区域。
这里有两个出入口,他们刚才通过的是位于角落,标示着<A>的那扇门。房间延伸到右方深处,在旁边的位置可以看到有个水面不高,一片漆黑的泳池。好像是叫做备用水槽。在这更前方的位置,对面的角落里设置了护栏。好像是连通着一楼的部分。
将目光转向正前方,发现那里那个铁制的宽幅架子。上面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水桶,橡胶手套和橡胶长靴,毛巾和刷子,钢丝和软管等等用于扫除和饲养的用具。左侧的墙壁边放置着一个老旧的清扫用品柜。
除了备用水槽之外,他们的正前方,架子的对面还有另一个水池。在昏暗的管理区域之中,那里是唯一被耀目的光芒包围的地方。那个平时应该是水族馆的职员来回走动的地方,如今正被警察和鉴识课的人员占领着。
“那个就是鲨鱼水槽。”
吾妻用手指着巨大的水池说道。
鲨鱼水槽——事件的现场。
袴田本打算马上向水槽走去,不过却因立刻发觉到脚边的怪异而停住了脚步。延伸至走廊上的象牙色瓷砖转变成了带有青色感的寒冷色调。在这些瓷砖上可以看到斑斑点点的红黑色液体。
“这个是……”
那是血迹。
由血形成的一道足迹从鲨鱼水槽的方向直线延伸,从中间略微弯向墙壁的方向,然后再返回原先的方向,最后延伸到这个位置。血色随着行走而渐渐变得稀薄,刚好来到房门前就完全看不见了。
“这个是血迹……。是凶手留下的吧。”
“应该是吧。难道是犯人的鞋底沾上血迹了吗?”
“最好就是了,不过对方相当狡猾。”
吾妻戴上白手套走近真前方的铝制架子,从架子的右端,排放着橡胶长靴的地方拿起了一双大尺寸的长靴。
“这是在管理区域内进行工作时使用的橡胶长靴。”
吾妻边如此说明着边把长靴的鞋底展示给两人看。橡胶长靴的底部被浑浊的红色沾污了。起伏的沟槽形状与残留在地板上的足迹完全相同。
“意思是犯人就是穿上了这个对吧。”
“就是如此。正如您所见,足迹是从现场延伸到这里的,粘在长靴上的毫无疑问就是血液。详细的情况还要等待检验结果,不过应该就是被害人的血液吧。融化的纸质纤维如今也正在检验中,不过应该与现场留下的东西是一致的吧。”
“纸质纤维?”
“啊,不好意思,没有事先说明。日志的纸张也与血液一同散落在现场……不,最好还是亲眼去看看吧。”
吾妻把长靴放回架子,慌张地望向水槽的方向,
“不,主菜还是留在后头吧。”
警部以装腔作势的说话方式回绝了对方。
刚想着他似乎要做些什么,就看到他弯下身来把脸贴近地板,沿着足迹的反方向开始前进。如果手上再拿个放大镜的话就完全是个福尔摩斯的样子了。袴田也单手拿着笔记本跟了上去。
“发现到什么了吗?”
“步幅相当凌乱,就像是醉汉走路的足迹一样。”
听这么一说,确实足迹的步幅间隔不等,有些是宽长的有些是狭短的。
“也许是故意打乱了步幅。为了避免被推定出身高。”
“啊啊,应该是这样吧。也有可能还穿上大号的长靴,以此掩饰脚掌的尺寸。也就是说……嗯?”
仙堂来到足迹弯向墙壁方向的部分停下了脚步。覆盖着不锈钢的流理台上设置了简单的自来水管道。面对左侧的位置有面纵长80公分左右的细长镜子,袴田将目光投向墙壁的方向,视线对上了自己的上半身。
血迹来到自来水管道前方明显停顿了一下,而且流理台左侧的地板上还有另一道血迹。
那是纵长二十公分,横长三十公分左右的长方形血迹。就像是将巨大的印章沾上红墨水,大力地按压下来所留下的痕迹一样。与刚才的鞋底同样,血迹上混杂着像是纸质纤维般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痕迹呢?”
“谁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并非鞋底。”
警部的观察转移到自来水管道上。他轻轻转动水龙头,不过却没有水流出。
“断水了?”
“好像是因为建筑物太过老旧,所以自来水管道变得不好使了。”
在流理台的不锈钢台面上可以看到有条向着排水口方向延伸的红线。看起来像是血液混在水里从冲走的痕迹。
“这些事是件发生后的照片。”
无微不至的刑警·吾妻从胸前口袋取出了数张照片。那是两小时前的水道周边图像。残留在流理台上的水还没有干渴,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条红线。排水口上也附着白色的纤维。四散的红色飞沫溅在四周的侧面上。
“是在这里冲洗了什么染血的东西吧。”
“明明水道已经坏了,为何还能出水呢?”
“残留在流理台上的水,与鲨鱼水槽里的水是一致的。应该是从水槽里打上来的吧。”
“水槽的水……”
仙堂边对吾妻所说的话感到不解边翻起一张照片。
是流理台附近地板的照片。右侧有个与刚才看到的同样的四角形血迹,在其对侧——流理台的左侧——
“……水滴?”
映照在上面的是一个直径一公分的小水滴。虽然只有一滴水滴的话没什么可奇怪的,但在翻看照片的同时,警部的眉间也随之紧皱起来。水滴沿着从现场延伸的足迹,每隔数十公分就滴下一滴,然后在来到水龙头前方就突然消失了。袴田将视线从照片移回现实中的地板上。虽然水滴已经完全干涸,但还依稀地留下了形状。
“犯人就是将水槽的水从现场运到这里,然后在这里冲掉的么。”
“如果水滴与事件有关联的话,那就应该是这样没错了。吾妻先生,怎么样?”
“水滴的成分也与鲨鱼水槽里的水一致。而且从那个地方开始就搀杂着极为少量的血液。”
他说着用手指向足迹开始拐弯的地方。
“在平时的工作上,水槽里的水理应是不会流到距离这么远的地方,以搀杂着血液来看,应该本来就是顺着足迹滴落的,我觉得和事件有充分的关系。”
“流理台旁边的四角形血迹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
“关于这个还尚在调查中。我想既然采集到了样品,很快就会有结论的吧。”
“唔……”
仙堂低喃了一声,望着自己的部下。袴田把水滴和血迹的要点信息记了下来,然后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没问题,信息正在顺利地收集着。与往常一样。
“那么,往前走吧。”
仙堂离开了水道,再次追踪着足迹。除了沿路上的水滴之外,还能看到好几个足迹上掺杂着染血的白色纤维。大概从长靴底剥落下来的东西吧。
往前迈进了大约五、六米之后,主菜——鲨鱼水槽终于出现在搜查组的面前。
还没走到近处,袴田就觉得这个水槽只能以‘巨大的水池’来形容。
由于形状略有些弯曲所以无法正确把握,不过宽度和深度应该有八米以上吧。因为饲养的是体长三米的生物所以水槽也理所当然会很大,不过尽管如此还是太大了。水槽周边设置着许多像是探照灯的东西,持续地照射着主人已经不在的水槽。就连这些照明也是特大的尺寸,让人觉得自己就像是变成了小矮人一样。
架设在中央的细桥一直线地连接到对面的墙壁。大概是刚结束了现场验证吧,搜查员们排着队列正要从这里走出来。他们每次离开水槽都要把橡胶长靴替换回皮鞋。
“我认为这里就是杀人现场。由于水槽太大的缘故,为了能够在中央进行工作所以制造了桥梁。就是俗话所说的悬挂天桥。”
“悬挂天桥……啊啊,就像是剧院天花板上的那种通道吧。”
袴田等人边对搜查员点头示意边继续前进,来到了那条通道——悬挂天桥的前方。
一副地狱的景象。
在比亚麻油毡的部分稍低的位置铺设的通道地板,其狭窄的横幅面中部淹没在鲜血中。尽管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不知为何这些血液却仍没变黑,虽然不到鲜红色的程度,但也只是稍微有些暗淡。看来是因为混杂着大量的水,故而延迟了血液的凝固。
此外地板上还散落着许多张纸,以被血水淹没的状态完全覆盖到入口附近,也许是因为在上面走动过的缘故,上面残留着好几道如同在雪上留下的痕迹一样的足迹。更远处也散落着纸张,不过那边的纸不但被浸泡而且还遭到了踩踏。这些渗血的白色块状物看起来就像是即将腐烂的遗骸一样。
而且在桥的外面,鲨鱼水槽的水面呈现出浑浊的茶色。是由于水槽里的‘进食’而流出的大量血液,以及搜查人员停掉了过滤装置的缘故吧。
被灯光照射着的是平静无波的黑色水面以及从中间贯穿而过的鲜血之桥。白色的遗骸,可怕的足迹。肉片和尸体的鲜红色调尚未减退,眼前的光景如同死亡世界的象征,以某种意义上的艺术性压迫力,迎接着刑警们的到来。
“这确实是有点吓人啊。”
就连身经百战的警部在这个时候也只能边抚摸着后脑边叹气。接着马上恢复成工作的眼神,
“足迹是从这条桥……悬什么桥来着。是从这里开始的啊。”
“是悬挂天桥啦,仙堂先生。悬挂天桥。”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前进,前进前进。”
正如这句发言,仙堂脚不停步地踏入现场。
“啊,稍等一下。请先穿上这个吧。”
吾妻说。他的手上拿着三双从离去的搜查员手上接过来的,上面写着‘矶子署’的橡胶长靴。是为了避免在通路外留下无关的足迹而使用的吧。
换上了长靴,走下小台阶,终于开始真正迈入现场。悬挂天桥的地板由于是金属制的,因此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回响。水在狭窄的通路上积了将近一公分的高度,踏上湿濡纸张的脚底传来讨厌的感觉。
“真是血海啊。”
仙堂低喃说着,“确实如此。”吾妻回应道。
“撒在这里的水也与鲨鱼水槽里的水成分一致。正如字面所言,是血和海水的混合。”
“你说的散乱的日志,就是指这些纸吗?”
“是的。据说这是上个月馆内生物的饲养记录。事件发生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又递出了照片。映照着的是刚才他们所在的入口附近的状况,这幅光景看起来越发像是雪地上一样。染上鲜红色的,正溶解中的雪原。
由遭到踩踏而变形的纸张形成的足迹,呈华丽的一直线从垂挂天桥的对面往这边延伸而来,完全没有遭受到践踏。只不过,最远处的纸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浸透了。
“……在搜查员进去之前,就只留有一道足迹吗?”
仙堂拿着照片比对起来,回头望着刚才通过的入口。残留在纸上的足迹与桥外的红色足迹连接在一起。
“怎么看都是犯人逃跑的痕迹啊。”
“日志是被害人带进来的对吧。是被杀害的时候散落下来的么。”
脖子被割开,书类文件从手中脱落下来。袴田想象着这样的场面,吾妻“谁知道呢,也许是吧。”回答道。
“要说是偶然散落下来的话,范围也太广了。你看,水面上也漂浮着几张。也许是为了堵住地板上的排水口因故意这么做的吧。”
他是这么说的。悬挂天桥通往入口的方向稍微有点倾斜,好像本来就是设计成让水流向排水口的样式的。现在地板被水淹没,排水口被大量的纸张堵塞了。
“不过,犯人在杀掉被害人之后,将被害人手持的日志撒到入口附近,将排水口堵住之后再撒到水槽的水面上,因此而造成了这个状况。可以这么认为吧。”
“可是,为什么又要撒到水中?”
“也许是为了掩饰行凶的正确地点。”
“啊,原来如此……”
只要血液融化在水中扩散出去,那就无法判断行凶的地点了。
“不过,被害人确实是在这条通道上被杀的吧?”
“嗯。因为除了这里之外,其他地方都检验不出如此大量的出血。”
刑警们转过头来,朝着水槽上方的现场更深处前进。悬挂天桥的宽度只有一米左右,无法让人并排着前进。两边的护栏高约八十公分,是如牢狱中的那种铁条并列的规范样式,可能是因为海水的缘故吧,扶手部分的铁锈相当显眼。
吾妻走到悬挂天桥的正中间位置,纸张被踩踏得一塌糊涂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虽然不清楚正确的位置,但被害人恐怕就是在正中间附近被杀害的……。如果是这里的话,也很接近掉落地点。”
随着这番话,他指示着通道的右侧。护栏的一部分有着为了通往外面的而打开的门扉结构。宽约六十公分。很像是饮食店柜台位置的门扉和只会在西部片中出现的酒馆推门。
“我想应该是犯人砍了被害人的脖子之后,再把被害人从这个开口推落水槽中的。照片上的画面也正好是这里的下方。”
门扉上沾着大量的血液。由于没有混入海水所以已经转变成了红茶色,与周围的铁锈组合成了斑驳的花纹。进一步观察之后,发现开口部分的门扉与护栏的接合点之间安装着一个与厕所单间类似的插入式简易门锁。
“这个锁在事件发生后是……”
“锁是打开的。应该说这扇门本来就是打开的状态。”
吾妻拿出了新的照片。被打开的开口部,粘附在上面的血液,背后的混浊水面。让人感受到和留下鞋子然后走到悬崖边缘的景象相同的绝望感。
袴田实际地动手推开门扉,门扉随着咯吱的声音毫无抵抗地向外侧开启了。他用左手抓住连接着门锁托架的护栏,把身体伸向外面。
混浊的水面上漂浮着数张破烂的书类资料。虽然很清楚已经没有鲨鱼了,但还是让人觉得可怕。
“确实是相当凄惨的事件……”
在自言自语的那瞬间,
透过纤薄的手套,抓住护栏的左手窜过一股冰冷的感觉。
“呀啊!”
袴田发出愚蠢的叫喊声,几乎快要掉落水槽中。他在千钧一发之间再次抓住了护栏。边喘着粗气边拉回身体之后,与露出冰冷目光的仙堂视线相对。
“你搞什么飞机?”
“不、不,不是的。手突然间被水……”
然后他抬头仰视天花板,悬挂天桥的正上面架设着好几条管道,似乎是在其中一条的某处有漏水滴落下来。他站住身子等待着,同样的地方又落下了水滴。
吾妻笑着,
“正如刚才所说的,这是很老旧的建筑物了。水槽的设备倒是最新式的样子。”
“其他的设备也要整修完善啊。害我差点就追随着被害人上天了……”
“袴田,等下。”
仙堂突然以尖锐的声音叫住了部下。
“……怎么了吗?”
“是脚。脚。不对,别动。就站在那里。”
他在袴田的脚边蹲下,在被水泡得糊烂的纸张中摸索——捡起了什么细小的东西。
“是图钉。”
那是一颗头部圆扁,相当普通的图钉。
“连搜查员都看走眼了呀。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图钉?”
“我怎么会知道。吾妻君,送去鉴识。”
“啊,好的。”
吾妻慌张地从口袋中取出保存物品用的乙烯树脂袋,恭敬地接下了图钉。
仙堂接下来再开口部分的附近调查了一会,不过再也没有获得其他收获。不久后说出了含混其词的结论。
“好吧,被害人确实是在这条桥上被袭击,然后再被推落下去的。”
他把开口部的门扉关上,向吾妻,
“那么,还有另一点。关于凶器上方面,确实是在这个悬什么桥上找到的吧?”
“没错,就是在那里找到的。”
吾妻带着两人往更深处迈进。袴田也不忘对警部“所以我就说那是叫作悬挂天桥。”悄悄地提醒道。于是又被警部捅了捅侧腹。
已经从入口走了七、八米了吧。来到了接近墙壁的通路边端。这附近没有纸张,而且因为地板从入口那边倾斜的缘故而没有被血水淹没。不过前方掉落着一把被毛巾包着的开刃菜刀。
仙堂用手拿了起来,剥下了毛巾。无需细看也知道,毛巾和刀刃都沾满了血液。
“……如果真的是自己割了脖子再从开口部跳下去的话,确实是无法将菜刀丢弃在距离那么远的地方的。”
他相互比对着菜刀和开口部。
“割了脖子之后也应该无法镇静地用毛巾包住菜刀。……吾妻先生,你赢了。这无论怎么看都是杀人。”
虽然不记得自己有参与过赌博,但袴田姑且还是认输。“没有被鲨鱼吃掉真是太好了。”吾妻也再次回了个玩笑。
“于是现在正在调查这把菜刀的来历。看来不是馆内的备用品啊。而毛巾恐怕就是被害人夹在腰上的东西。因为虽然腹部以下还残留在水槽内,可是唯独没找到毛巾。”
这种判别方法还真够恐怖的。袴田再次感觉到有东西正往喉咙涌上来。他拼命地咽了下去,拿笔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指纹呢?”
仙堂以不抱太大期待的样子问道。
“无论是菜刀上,还是其他地方都没有留下。说起来,在备用水槽——就是对面那边的另一个水槽,那里倒是丢弃着一对橡胶手套。而且还相当慎重地翻成了反面。我想那应该是犯人戴过的。”
“那个橡胶手套原本是放在哪里的?”
“与长靴同样,是放置在入口的架子上的东西。”
“……唔。”
既然手套是架子上的用品,而且还被以反面的状态丢弃在水中,那就不可能从中检验出犯人的指纹了吧。
已经知道这是杀人事件了。在何时,在何处,用何种方法杀的也都全部知道了。
然而是‘谁’干的,最重要的犯人身份却依然是个谜。
“从这个地方能够得到的信息就这么多了吗……好,回去吧。”
打定了主意,仙堂向悬挂天桥入口的方向走去。袴田也边追着他的背影边慎重地开口说道。
“真是意外地谨慎的犯人啊。”
“倒也算不上。”
“可是,犯人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啊。对手套和橡胶长靴的处理也那么谨慎……”
“你不觉得那个橡胶长靴有点奇怪么。”
两人在出口换掉了长靴,这次沿着红色足迹,犯人行走的方向前进。从斜对着悬挂天桥的方向出发,拐向自来水管道,然后又走回入口的房门。
“长靴被放置在这个架子的角落。可是足迹本身……你看,足迹经过架子,一直延伸到房门那边。一般来说,架子旁边才是足迹的终点吧?”
“嗯,这……会不会是因为急于逃离现场,来到房门前面才发觉还穿着长靴,于是又折返回去呢?”
“可是啊,犯人故意把足迹的步幅弄得参差不齐。”
仙堂以细长的双眼望着地板。
“也就是说,犯人是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留下的足迹。你觉得那样的人会忘记自己还穿着长靴吗?”
“啊……”
虽然将意识集中在脚边但却忘记了长靴的存在。觉得有点不太可能。
袴田想起了警部最初调查足迹时的样子。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件事吗。
“也就是说,犯人是有目的地一度来到房门前,之后为了处理长靴而折返,就是这么回事。”
“一度来到房门前……到底是为了干什么呢?”
“当然是由于在这附近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吧。比如说,就在那里。”
仙堂慢慢地伸出手指。
指向的前方有个老旧的清扫用品柜。
“吾妻先生,这里面有调查过吗?”
“用品柜吗。悬挂天桥外面还没完全调查完,当然很快就……啊。”
还没等他回答完,仙堂就打开了用品柜。铁锈的粉末飘落。
里面随意地放置着一个水桶,挪开水桶之后,发现后面挂着一根拖把。样式随处可见,拖柄的前端束着毛线团。在线团的部分可以看到虽然已经褪色,但却相当显眼的鲜血。
“凶手就是为了隐藏这个。”
拖柄是黄色的,长度大约一米。唔,仙堂边低喃了一声边拿起了拖把。螺钉似乎已经松脱,连着拖柄的根部摇摇欲坠的。毛线团的根部残留着浓厚的血液,与靴底同样混杂着白色的纤维。可是,到了毛线前端颜色就渐渐变得稀薄。
就像是用水稍微清洗过的样子。
“犯人就是在自来水管道那里冲洗了这个吧。”
“应该就是这样吧。流理台旁边的痕迹也是这东西留下的吧。”
仙堂独自一人了然于心。确实把清洗前沾满血液的拖把扣在地板上的话,就能在流理台旁边留下那样的四角形痕迹了。
接着他用手拿起水桶。颜色比排放在架子上的水色水桶略微深色一点,是青色的塑胶制品。大小为直径,高度都是二十五公分左右。侧面用油性笔写着<地板清扫用具>。重点之处是水桶的底部。圆形的桶底边缘沾附着血液和纸质纤维。
“嗯?”
对水桶的各处望来望去的仙堂突然吐出了一声。袴田也以同样的角度朝水桶望去,发现有些许光线从水桶的底部射出。
“……穿了个洞啊。”
“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是裂缝才对吧。”
袴田立刻就想起来了。如果将水倒入这个桶后提起来走路的话,水就会渐渐地从这道裂缝处滴落。没错,就像是沿着那道足迹留下的水滴那样——
“犯人就是利用这个从水槽提水过来的啊。”
已经没必要再作送去鉴识之类的交谈了。谁都能看出这明显是重要证据。仙堂将拖把和水桶交给吾妻,管辖的刑警由于慌张地想要接下导致单手拿着的照片叠丢落到地上。
“成功了,水滴和血迹的谜团解开了。”
袴田代替双手空不过来的吾妻,向地板弯下了身。他边收集着散落在地板上的照片边用兴奋的声音对仙堂说道。
“这下就明白了吧,犯人并非那么谨慎的家伙。”
警部的嘴角歪曲了起来。
“而且接下来才是好戏。只要调查发生事件时候的不在场证明,就能锁定出嫌疑人。”
没错,已经可以推断出嫌疑人了。虽然从现场没能发现到指纹,但也找到了好几个证据。
袴田正感受着他们正渐渐迫近真相的快感。鱼子酱和鱼翅已经近在眼前。
他心怀着热切的期待,不由得紧握着收集起来的照片叠。然后他“咦?”地说着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这些现场照片,有好几张的角落里拍到了人。不是鉴识员也不是刑警,是穿着黄色衬衣的……”
体格健壮的短发青年。肥胖的中年女性和挽着手臂目瞪口呆的老人。有好几个穿着黄色衬衣的人。他们似乎是水族馆的职员。
“吾妻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被追问道的吾妻“抱歉。”地说着低下了头。
“本该要事先报告的。其实这些照片里有几张并非我们拍摄的。地板的足迹,排水口的状况,从外面拍摄的悬挂天桥,这些是其中一名目击者拍下的。”
“那个,最初从外面拍摄鲨鱼水槽的照片也是?”
“嗯,是的。那也是同一个孩子拍摄的照片。”
他刚才用了孩子这个称呼方式。不是大人吗?
“正好今天有高校新闻部的部员来这里采访。事件发生的瞬间他们正和馆长一起站在鲨鱼水槽的前方。事件发生后他们马上就进入了这里,为了不让他人进入悬挂天桥,也为了避免足迹被踩踏,并且为了拍摄这些照片而尽了各种努力。拜此所赐才能保持现场的完整。”
“这、这样啊……”
袴田和仙堂像是要欺瞒吾妻那样相互对视了一眼。高校的新闻部。六月的不快回忆苏醒了一部分。
而且接下来吾妻说出的话,让这个讨厌的预感化为了现实。
“说是风丘高校的学生,也许还和您们两位见过面呢。”
“风、风丘?风丘新闻部吗?体育馆的?”
“是的,就是风丘。正是两位负责的那个事件。”
吾妻自豪地如此说道,县警搭档却反而感到绝望。
“虽、虽然我想应该不会,不过戴着红色眼镜的女孩子应该不在这里吧?”
“是个名字叫做向坂的女孩子。她不在吧?给我说她不在。”
被两人一起拼命地逼问。
“是、是是的。部长就是叫这个名字的可爱女孩子。哎呀,果然她们和两位是认识的。”
“…………”
“诶……?有、有什么不对的吗?”
“怎么会这样。”
仙堂用单手捂着脸,抬头仰视满布管道的天花板。
啪嗒,响起了枯燥的声音,照片从袴田的手中滑落。
*
“袴田,加油!”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过头去,原来是佐川部长。她似乎也在附近的地方即将开始比赛。谢,谢谢,柚乃轻轻地对她回以微笑,然后望向站在眼前的对手,就算说要自己加油……她的脸颊抽搐起来。
淘汰赛顺利地进行着,比赛开始还没经过三十分钟就来到了这个局面。柚乃当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揉着僵硬的肩膀,在乒乓球桌前与忍切蝶子对峙着。
对方的身高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嘴角一如既然地露出从容的微笑。
“请、请多多指教。”
“嗯,多多指教。”
两人握手之后相互交换了球拍。不过忍切的球风也是全国有名的,没必要逐一检查橡胶了。粒状胶面是高胶,直板横握。球拍打理得非常干净,自己那块沾满手垢的球拍与之相比真是相形见拙。
柚乃抬起头来,与忍切的视线对上了。她像是在评估柚乃的自身价值一样微倾着头,眯细了眼睛。
从因为比赛而扎到了脑后的中长黑发开始,再到童颜的脸容和白皙的肌肤以及纤细的四肢,经常被取笑就像是个文学少女的容姿,她感到这一切都被对方看透了。因有别于比赛紧张的原因,总觉得脸颊发热。
两人换回球拍之后,以猜拳决定先发后发。
忍切虽然猜赢了但却选择后发,于是柚乃就是先攻了。两人分开,再次来到台桌的两侧相对着。
“第二场比赛开始,袴田发球。比分0比0。”
因为从第二场比赛开始是采用审判制,所以记分的人是刚才比赛过的的场。
在这期间忍切操作着手上的运动表不知在设定些什么。难道是要计算比赛时间吗。
“可、可以开始了吗?”
“啊,抱歉。可以开始了。”
“那、那么,拜托您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明白了,就这样吧。”
对方坦率地点了点头。柚乃边感到奇怪边将意识集中到比赛上。对手是关东最强的女子乒乓球部员。是无论再怎么尽力也无法打败的存在。
可是,就算如此也绝不能逃避。因为佐川部长都说过了。既然要比的话,那就要以取胜为目标。
“以取胜为目标……”
柚乃咽了一口唾沫,把球抛起。
接着,乒乓球桌上响起了最初的发球声。
尽管是浑身全力的一球,忍切却轻松地击返了回来。柚乃也立刻摆正姿势,再次打了回去。对打以两回三回的节奏持续着。
不久后柚乃发觉有些许违和感。
——竟然可以坚持这么久?
忍切的基本战术是削中反攻打法。由于这是一种诱导对方犯错的类型,对于作为前阵速攻型的柚乃来说是属于防守的一方,这点可以理解。
可是就算这样球速也太慢了。回旋也不强。难以让人觉得是关东最强的发球。难道正如最初自己提出的请求那样,她真的手下留情了吗。
虽然真是如此的话自己就是被对方小看了,总而言之,要是只有这种程度的攻势拿自己也可以自由地进攻了。
机会来了。
柚乃把目标锁定在前侧——作为左撇子的忍切不善应对的那一侧的角落上。往仍然保持着和缓速度多次往返的球上施加上回旋,带着决意击打过去。自己唯独对控球很有自信。白球漂亮地朝目标的位置飞去——
几乎与此同时,风在脸颊上略过。
无论是击球声还是弹跳声都几乎没传入耳中。以接近水平的角度和台面接触的回旋削球往这边袭击而来。
对于对方来说即便是扣球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反击吧,但柚乃却无法作出应对。
“…………”
“0比1。”
忍切代替被惊呆的的场宣告了比分。美丽的脸容上依然挂着从容的微笑。
即使真的有被她手下留情,刚才的攻势应该也与她真正实力相差甚远吧。可是却并没觉得不愉快。柚乃只是被双方实力的差距惊讶到了。
她捡起了球,再次准备发球。头脑中的二头身小早苗正不妙呀,不妙呀地高声叫唤着。尽管以取胜为目标而拿出斗志去面对,但柚乃还是脸色发青地再次领悟到一点。
——世界完全不同。
现在还是淘汰赛的序盘,所有人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比赛或是担当裁判,因此关注忍切蝶子和袴田柚乃比赛的人并不多。这可谓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有人在关注的的话,映在她们眼中的这场比赛应该是悲哀而且单调无聊的吧。
柚乃发觉到状况的时候双方的对打仍然继续着,打算要转守为攻的忍切提升了球劲,一瞬间就取得了分数。无论重复多少次都是这种情况。忍切只有在最初的一局曾经发球出界,第二局就就没再出现这种情况,不久后的场就无情地宣告比赛结束。
“11比0。忍切选手获胜。比赛结束。”
转瞬之间就被连取两局,结果当然是忍切获得胜利。
“l、love game……”(注:球类比赛的术语,一方得零分的一局)
竟然一分都没得就结束了比赛,自从初中一年级以来就没发生过这种事。柚乃用手撑着膝盖,支撑快要倒下的上半身。精神和肉体都疲惫不堪了。解开头发之后,披散的头发发尖都贴在了脸颊上。
忍切与汗流浃背的柚乃呈鲜明的对照,以一脸平静的表情确认运动手表上的时间。
“六分三十秒……就只有这种程度么。”
听到她发出语带不满的低语声。两局比赛用了六分三十秒。按正常来说,也差不多了吧。
调整好呼吸之后,忍切沿着桌边往这边走来。“感谢您的指教。”她边这么说着边伸出手。柚乃也以握手回礼。
“打得不错呢。”
“……诶?”
没料到忍切会突然这么说,柚乃不由得反问起来。
“你把我发出的球全都返打回来了。打击点也很正确,基础相当不错。”
“谢、谢谢。不过,结果靠我自己取得的分数连一分都……”
“哈哈,还真是呢。毕竟你的对手是我。”
忍切爽朗地说道。“可是。”她像是在看柚乃的制服似的把目光往下移,
“你的球路太直接了,这点不太好。目的显而易见。虽然应该可以靠速度来弥补,不过我讨厌那种自始至终都直来直往的技巧。”
“讨、讨厌吗……”
“没错,最讨厌了。”
她大大地张开双手,
“因为那就和佐川的打法一模一样嘛。”
她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并留下与比赛中同样让人搞不清楚是否认真的一句话后就离去了。
总觉得——虽然只是猜测,但总觉得稍微可以理解得到忍切把部长视为竞争对手的理由。
“我都看到了喔。”
刚一回到风丘那边,早苗就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她都看到了啊。
“太、太强了……”
“这件事最初就知道了。”
“不,虽然确实是知道……啊啊,真是的。”
平复了比赛的亢奋情绪后,现在轮到被实力差距所带来的冲击震撼到了。明明年龄只是相差一岁而已,为何对方会强那么多,为何会有那样的风范呢。就连外貌都是个很有大人样的美女。不对,这个倒是怎样都无所谓就是了。
“总之辛苦你了。要喝这个吗?”
虽然是对方喝过的运动饮料,不过柚乃还是感激地接受了。自己早就已经口渴得不行了。
在喝着运动饮料的柚乃身旁,早苗啊,啊地说着抬头仰视天花板。
“这样子我们就都在第二场比赛中败退了啊。”
她也碰上了唐岸的副部长,在第二场比赛就一败涂地了。
“还有那些顺利晋级的人呢?”
“唔,留下来的大多是绯天和唐岸的二年级部员啊。佐川学姐也顺利晋级了,还有就是理本同学,窗边同学……啊,一年级的小玲也留下来了,不过现在却碰上了佐川学姐……”
也就是说,几乎都全灭了。淘汰赛的后半被绯天的部员尽数占领可谓是每年的惯例,因此不管那间学校都把下午的团体战为视为重点。
“先不说这个了,因为之后要进行的比赛减少了,所以说是可以使用角落的台桌呢。在担任比赛裁判之前,我们来稍微打个几局吧。”
“诶,倒是可以,不过先让我休息一下……”
“什么嘛,真是无情啊。”
“现在可不该说我无情啦。我是真的很悲惨……”
“别那么消沉啦。刚才的比赛不是打得不错嘛。”
“那是忍切同学她手下……咦?”
身穿白色制服的少女正往这边走近。那是刚才担任裁判的的场。刚心想她是有什么事吗的时候,只见她用手指着角落的台桌,
“我听说可以使用那些台桌。袴田同学,要不要来打一场?要不双打也可以。”
噢噢,竟然会那么坦率地邀请作为外校部员自己,正如那男子气的外貌一样,还真是个相当积极的人。连疲劳也忘得一干二净,柚乃“请务必和我比试!”当即回答了。
“我说你啊,不是说要休息吗?就那么不愿意和我打吗?”
“没这回事啦,早苗也来打嘛。双打也行对吧?”
“嗯。那,我也去找个人来……”
返回唐岸那边之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那个,虽然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我也觉得那场比赛相当精彩。”
“诶?”
“不,怎么说呢,只是我不觉得你会在中途放弃比赛……”
她红着脸低下了头,快步走了回去。似乎她是听到了柚乃和早苗的对话。
“…………”
“你看,明白的人自然就会明白。”
见柚乃一直都闭口不语,好朋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柚乃真是太帅了啦。”
3嫌疑人有11个!
“您们好。真是好久没见耶。过得怎样呢?”
“闭嘴!”
仙堂冷漠地对一个月没见的向坂香织所作的问候表示拒绝。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还用问吗,采访啊,采访。对吧?”
香织晃了晃胸前的照相机,向身旁的高个子男生征求同意。他沉默着,以那张怎么看都像是混血儿的脸容点了点头。而且他身旁的少年则有着如同小学生的幼儿身形。被从关系人员等待的第二会议室叫来这间第一会议室的三名高中生,皆以特异的容姿损耗着刑警的精神。
嘴角的胡须给人深刻印象的微胖男人,以及平头的武侠风男人则站在身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相互对望了一眼。
听说他们是馆长和鲨鱼饲养员。
“……那家伙应该没来吧?”
“你说天马吗?他没来喔。天马现在还在房间里睡觉呢。”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那个,顺带问一下我的妹妹……”
“我也邀请过柚乃,可是她来不了呢。说是有比赛什么的。”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放下了心头大石,两位刑警擦掉了额上的汗水。
吾妻从他们身后,
“果然他们和两位有什么关系吗?”
“不,没有。完全没有,这是初次见面。”
“诶,可是她刚才说好久不见……”
“吾妻先生!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怎么样!”
迅速恢复工作模式的仙堂以大声的音量消除刑警的疑问。吾妻“好,好的。”慌张取出了笔记本。
“呃,先前也稍微说明过了,馆长和新闻部的孩子们从九点五十分到十点零七分,这段时间都一直共同行动。并且也已经从影像中确认到事件发生瞬间他们确实身在展示区域。还有采访的录音纪录,所以不在场证明完全没问题。”
“那么,他们就不可能是犯人吧?”
“当然了。不然的话,拍摄的照片和证言就不能采信了。”
本来就难以认为高校的新闻部和水族馆的饲养员之间会存在牵涉到杀人的因缘。仙堂挽起手臂再次面对香织等人,
“既然这样,先让我就协助搜查的事情上向你们表示谢意吧。感谢你们的帮忙。”
“没什么啦,我们只是做了理所应当的事。”
“最为活跃的是仓町学长呢。”
小学生模样的少年从害羞的香织身旁出口说道。所说的仓町是指那个混血儿脸的男生么。
“啊,没错没错。厉害的人是小仓,哦不,是仓町君。我什么都没做。”
“啊啊是这样啊,也对呢。仓町君,谢谢。”
“诶,请等一下,也对呢是什么意思?刑警先生,也对呢是指什么意思?”
“那,他呢?”
仙堂无视了香织,望向那个平头男人。
“是深元先生是吧。他在事件发生的当时也一直身在新馆那边。不在场证明没问题。”
“这样啊……那么首先对他们两位询问一下吧。”
“好好。首先,是我看到雨宫先生进入鲨鱼水槽房间……”
“我说的两位不是指你!”
虽然偶尔会传来仙堂响彻房间的叱咤声,不过询问还算是顺利进行了下去,袴田在笔记本上将事件的状况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根据摄像机的影像记录,香织等人从工作区域出来的时间是九点五十分。雨宫似乎就是在这之前不久进入了鲨鱼水槽所在的房间。掉落的瞬间是十点零七分这点已经从照片中得到确认,不过据说香织等人回到水槽后方把身在B栋工作区域里的全部人员聚集起来的时候,时间也只是经过了一分钟左右。
“那么,那个时候应该没看到有人从管理区域逃出来对吧?”
馆长和新闻部成员们齐齐点头肯定。做着笔记的袴田,真是个逃得很快的犯人啊,如此在内心嘀咕了一句。
混血儿脸的仓町很清楚地记得职员们聚集到管理区域的顺序。据说全员基本上都是以两人结伴到来的。因为很快就察觉到是发生了杀人事件,为了注意不让任何人接近现场和足迹,于是就让聚集起来的职员们到第二会议室里等待了。确实是值得表彰的踊跃行动。听说是馆长亲自联络警察和水族馆全员的。
从鲨鱼饲养员·深元口中得知了水槽的状况。他最后检查水槽的时间实在九点左右,不过那时候没有任何异状。事件发生的十点前后,正好是没有任何人进入管理区域二楼的时间带。排水口在数日前就坏掉了(说到这个的时候,西之洲馆长有些尴尬地笑了)。由于其他地方距离水面太远,要打捞鲨鱼水槽内的水,就只能从建造在低处的悬挂天桥开口部才能做到。也就是说,应该可以认为在流理台上冲走的水就是利用水桶打捞以及搬运的吧。
“雨宫先生以前有没有进过鲨鱼水槽内呢?”
警部问道,
“不,基本上没有。虽然饲养员同事之间互换工作是常有的事,不过雨宫要表演和饲养海豚,平时光是自己的工作就忙不过来了。”
深元用与其外表相符的沙哑声音答道。
“原来如此,谢谢。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你们自由行动,请回去会议室吧。”
仙堂礼貌地低下头来,让一名搜查员把两人送了出去。然后他对新闻部的成员,
“你们也给我老实地回去。……听见了吗,老老实实地?别擅自行动喔?”
心里打定主意的香织边往房门走去边“好、好。”地随便回答道。
“就算不说我也不会随意行动的啦。”
“你们上次就擅自行动了吧!”
仙堂的怒吼声没能传到立刻关上门离去的新闻部成员耳中。像是在寻找宣泄怒气的地方似的,警部的拳头微微地颤抖着。
“混账,为什么会是风丘,而且偏偏还是那家伙的关系人……。糟透了!”
“那个,警部先生,刚听您说上次擅自行动什么的,到底是……”
“没什么。你不用在意。”
“啊,好的。失礼了。”
“仙堂先生,稍微冷静一下啦。”
袴田细声规劝警部。因为听说妹妹并没有来,所以部下倒是还有几分从容。
“不可能还会像体育馆那时一样,遇到密室那么复杂的问题的吧。而且今天他也不在这里,没问题的啦。”
“唔……对呀,说的没错。慌慌张张的不好意思。”
仙堂当场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接着向吾妻的转过头的时候,他那细长的瞳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光辉。那是沉着冷静地追查着犯人的,刑警的目光。
“那么,吾妻先生。把这间第一会议室作为临时的调查室。把调查资料收拾一下。之后把事件发生当时身在工作区域的职员……有多少人来着?”
“十一人。”
袴田翻了翻笔记本,立刻回答道。
“十一人。从这些人里面把他们一个个地叫来这里。分别调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好的,我明白了。”
吾妻表情严肃地敬了个礼,马上开始行动。裤田的胸口因越来越迫近事件的核心而高鸣不已。
虽然中途也发生了预想之外的场面,但确实已经接近搜查的终点。他再次翻起笔记。雨宫茂从悬挂天桥掉落下去的瞬间——十点零七分这个时间点犯人肯定身在现场。只要调查那个时间的不在场证明,就能够锁定出可疑的人。
嫌疑人有十一个。谜题很单纯。
稳赢。
不久后搜查员们移动到别栋的会议室,将画着平面图的白板翻回去,留在会议室里的就只剩下冰冷的桌子和椅子,以及两位刑警。
“那么,就先从饲养员的领班开始。”
“啊啊,拜托了。”
仙堂对从房门探出头来的吾妻用力点了点头。先前与香织等人交谈的记忆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不对,说不定真的消失了——态度相当可靠。
“袴田,准备好笔记本。”
“嗯,我知道了。”
县警搭档以无敌的布阵迎接第一个嫌疑人的到来。
一个小时之后。
仙堂、袴田、吾妻三人正做着会议室的长桌边沉默着。
仙堂咯咯地用手指敲着桌子,袴田咔擦咔擦地摆弄着笔头,吾妻不安地转动着眼球,以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注视着另外两人。三人持续沉默不语,谁都没打算要出声。
不久后三人口中说出的话语并非以谁为对象,而是自己问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沉默再次降临。
“好吧,先来整理一下吧。”
给无谓地流逝的时间打上休止符的人是袴田。他离开桌位去把画着平面图的白板翻回正面,拿起蓝色的水性笔,单手张开笔记本,把听证的结果总结起来。
“首先作为前提条件的是,犯人肯定就在那十一个人里面。这样可以吧?”
“嗯,摄像机的影像可以证明。”
吾妻说道。
“说得也是。那,首先是饲养员领班,和泉崇子。她在发生事件时的十点零七分,身在事务室——”
* * *
“九点五十分之后在哪里?我一直都在饲养员室呀。”
迈着阔步坐到会议室里的小椅子上的和泉如此断言道。与其说因发生事件而担惊受怕,她反而更像是觉得生气,气势汹汹的。
“我在总结业务记录。”
“十点零七分的时候也是一直在那边?”
“啊,是指发生事件的时候对吧。那时候我在隔壁的事务室。因为到处都找不到上个月的饲养日志,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混入了事务室那边的文件里。”
“说起上个月的饲养日志,在那个悬什么桥上面找到了……”
“对对,就是那个。是雨宫先生偷偷拿走的是吧。不过我不知道原因……还有,那是天桥。”
“诶?”
“悬挂天桥。才不是悬什么桥。”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日志变得黏黏糊糊了是吧?真是让人困扰呀,那可是很重要的记录。”
“那么重要吗?”
“那当然了。不过还好,因为数据记录还留着所以没什么问题。”
这么说的话,那就应该不是为了消除信息而把日志泡在水中的了。
“身在事务室的确切时间是几点几分?”
“走过去的时间是十点刚过不久……是几分钟就记不得了,大概是在五分之前吧。……啊,我从饲养员室出来的时候遇上了芝浦先生。去问芝麻浦先生就会知道了。”
“我明白了。就先去确认一下吧。那时候有谁在事务室里吗?”
“房间内有船见先生,津先生……还有,绫濑小姐也在。谁知道日志在哪里吗?当我这么问的时候,馆长就突然跑了进来。
“确定没错吗?”
“当然了!”
似乎相当有自信的样子,和泉挺起了挤满脂肪的胸部。她回答的声音响亮无比,真是吵死人了。
* * *
袴田在事务室的页面中把《和泉》写了上去,翻动起笔记本。
“……并且,十点零五分之前身在事务室里的人,有船见隆弘,津藤次郎,以及副馆长绫濑唯子。船见一直在事务室里工作,津在资料室休息了大约十五分钟后回来,绫濑在副馆长室——”
* * *
“呃,刚才你说是九点五十分对吧?在这之前我从和泉女士手上接下了书类文件。就是会计记录的总结。我一直都在事务室里检查这个啊。”
事务经理船见边抚摸着邋遢的胡渣边回答道。
事件带来的紧张情绪清楚地表露在那张战战克克的脸容上,眉毛描画出一个华丽的八字。不修边幅地解开了衬衣的第一个纽扣,不过馆长也是这幅样子,这里的所有职员都同样不系领带的吧。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当问到他事务室的人员进出情况,
“诶诶?是怎样的呢,津先生和水原小姐出去了……十点过后津先生就回来了吧。诶,确切时间?天知道,我想应该是十点零二、三分钟左右吧。”
基本上与和泉的证言相符。
“大概同样的时候绫濑小姐也进来了。是来泡咖啡的。嗯,只有事务室里才有咖啡机。不过,很快和泉女士也问着知不知道日志在哪走了进来。说的日志就是那个吗,是雨宫先生拿走了是吧?”
“没错。在悬……在现场找到了。”
仙堂像是再也受不了似的,换了一种尽可能不会出丑的说法。
“那么,十点零七分的时候,事务室内有四个人在对吧?”
“是的。馆长突然跑了进来,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啊。”
船见耸了耸肩,苦笑起来。
* * *
“真是好记的姓氏啊。”听到这番话,津果然露出了欢喜的表情,袴田马上感到后悔了。对他来说这是屡见不鲜的事吧。可不就是嘛,经常都被人这么说喔,在小学的时候也是呢,诸如此类说了一堆的长发男人总算是坐到了沙发上,听证开始进行。
“九点四十七分到十点零二分为止,这段时间内有十五分钟我是呆在资料室里。关上门独自一个在里面。”
他像是有意地回答了准确的时间。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啦,就是想要稍微休息一下而已。然后,过了十五分钟之后就回去事务室了。船见先生也在里面。刚好绫濑小姐也很快走了进来。之后就是和泉女士。那时是十点零三分左右。还说了日志不见啦我偷懒让她很困扰啦之类的话,十点零七分过后,就听到馆长说着“不好了!”跑了进来。”
“你对分钟单位记得很清楚呢。”
仙堂警戒地说道。津笑了起来,
“是因为我的记忆力好啦。还有,注意力也很好喔。”
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究竟是开朗还是阴沉的男人,总而言之他的证言和其他人是一致的。
“把高校的学生们带到馆长那里之后,到十点过后之前我都在馆长室里。”
年轻的副馆长·绫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虽然她本人对此“只是个头衔而已。”如此表示,但却和刚才的三人不同,从背部挺直,昂起下巴的姿势中可以看出身为责任人的威严。
“馆长室我也在先前看过了。房门上是和这里同样有个小窗的吧。”
“嗯。”
“有看到谁在走廊上经过吗?”
她把目光从刑警们身上移开,稍微思考了一会之后,
“我想想啊……我有发觉到津先生从资料室那边回来,不过并不是一直都有留意。”
“足够了,足够了。那么,你自己是在十点零二分左右,到事务室那里泡咖啡是吧。”
“是的。看到津先生回来,我也因为觉得口渴而去事务室……就是这样。”
“确定是在十点零二分吗?”
“虽然不能说是确定,不过我看手表的时候是十点稍过,大概就是这个时间了。”
之后的证言也与和泉等人相同。仙堂对袴田点了点头,然后他合上了笔记本。
“感谢你的协助。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 * *
“总而言之在十点零七分的时候,四人都相互证实了彼此都在事务室里。”
接着袴田把《船见》《津》《绫濑》这些名字写在《和泉》的下面。
“因此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那就不可能把雨宫推落下去了。”
“是啊。”
“啊啊,的确。”
袴田为确认而问道,吾妻和仙堂也表示了同意。
他用蓝色水性笔在事务室的四人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框。
——和泉·船见·津·绫濑,排除。
“那么,接下来是二楼西侧那边。”
袴田用笔指着楼梯旁边的两个房间,展示工作室和女子更衣室,再次翻动笔记本。
“工作室里的是担任展示工作的水原历,女子更衣室里的是负责海豚的滝野智香。不过十点之前滝野就回到了饲养员室——”
* * *
滝野智香和被害人在工作上有很深的关系。在嫌疑人之中是被认为最有动机的。仙堂像是要选择词语一样,慢慢开口问道。
“根据和泉女士和新闻部成员的证言,已经知道你在九点五十分之前都在饲养员室。在那之后你去哪里了呢?”
“去了女子更衣室……。因为犬笛弄丢了,我就去找代替的东西。”
滝野也谨慎地回答道。
“嗯,是这样啊。所谓的犬笛是?”
“是用来调教海豚的。用在喂饵啦,以及教导海豚跳跃的时间上。”
“在表演秀上经常看得到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在如同闲话家常地说着的仙堂身后,袴田在笔记本上画了个表示查证的记号。说是弄丢了,有可能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
“我在储物柜里翻了个遍,却只能找到一个陈旧的。心想着就拿这个凑合算了,把东西带走打算回去的时候,在工作室前面被水原小姐叫住了。”
“水原小姐?”
“她是事务员,负责展示企划和布置设计工作的人。我被她问了一些海报的设计用哪个好之类的问题,之后就在走廊上随意闲聊了一会。就这之后就听到馆长的叫喊声……”
“呃,请等一下。你被水原小姐叫住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我想大概是在快要十点的时候吧。”
“在那之后就一直和水原小姐在一起吗?十点零七分之前。”
“是的。就我们两人。”
“……你说是在走廊对吧。有看到谁的身影吗?”
“不,谁都……啊,芝浦先生有在楼梯那边向我打招呼,于是我就回答了一句您辛苦了。至于是什么时候,我不太记得了。”
恐怕平时在表演秀上的举止也和这差不多吧,她的回答渐渐地变得干脆利落起来。仙堂“我明白了。”说道停止了询问。
最后她说自己还带着替用的犬笛,将其展示了出来。是个细小陈旧的东西,尽管是金属制的,但看来也就快要烂掉了。
“在九点五十分左右,我因为打算要使用业务用的打印机而去工作室了。诶,说的是呢,时间和滝野小姐差不多……不对,应该是我早一点吧。因为我进入房间里之后,看到她从房门前面经过。啊,工作室的房门也和这里的一样,上面是有个窗口的。”
水原以快速的语调陈述道。
虽然看上去似乎已经年过三十,不过由于蓬松的头发和圆圆的眼镜,以及穿着印有标志的T恤,所以是个整体带有活跃感的女性。
“当时我在烦恼着该印刷多少张样品,刚好那时候看到智香回来,于是就找她商量了……。时间是快要十点的时候,大概是九点五十分左右吧。”
“确定吗?”
“嗯,我看过手表,心里还想着啊,已经快要十点了呀。那个时候智香刚好经过,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水原把黄色表带的手表朝这边展示出来。其他的职员都有戴着这种手表,看来是水族馆的分配品。
听取了两人的证言之后,袴田接收了仙堂的指示,前往确认了B栋西侧。展示工作室是个只放置着业务打印机和文件柜的简朴房间。相对地无论女子更衣室还是顺便看了一下的男子更衣室,里面都散放着五花八门的衣服和杂物以及毛巾等等,要在这些东西里花费十分钟寻找失物也是可以理解的。
* * *
“——在十点零七分的时候,两人身在展示工作室前方的走廊上。也就是说她们都有不在场证明,不可能行凶。”
“是啊。”
“没有问题。”
听着两人回答的声音,袴田在西侧走廊的位置上写上《滝野》《水原》,再次标记上查证的记号。
——滝野·水原,排除。
他换了个站立位置,接着说下去。
“在二楼的就只有这六个人。剩下的是一楼。首先是饲养员芝浦德郎和大矶快。这两人是——”
* * *
“我在调饵室。”
短发的青年,大矶快安静地说道。
根据见解的不同,他的眼神虽然凶恶但却略带认真,总觉得和警部有些相似。
“调饵室。是制作鱼饵的房间是吗?”
“是的。今天撒在A栋水槽中的已经制作好了。我和芝浦先生在九点四十分去了调饵室,后来就一直在那里。芝浦先生曾经说过忘了拿笔记本而回了二楼一趟,不过十点过后就回来了。”
“饵食也是由饲养员制作的啊。你说十点过后,确切是时间是?”
“唔……虽然我有看过手表,不过不记得确切的时间了。不过,我想肯定是在十点零五分之前。”
他说出了与和泉同样的证言。
“那么,十点零七分——在事件发生的时候……”
“我们两个在调饵室。我听到馆长的叫喊声,心想着发生什么事吗,然后就上楼去了。”
“唔……”
在仙堂思考着的期间,大矶也依然保持面无表情的样子。
看起来雨宫的死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打击。
“是的,我确实是去了二楼的男子更衣室拿笔记本了。”
至于芝浦德郎,他虽然也打算隐藏自己的动摇,不过却没有成功。就算他的语调顺畅,刻画着深深皱纹的脸容上还是浮现出狼狈之色,骨瘦如柴的右手像是为了压抑紧张一样,紧紧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我是负责淡水鱼的,平时习惯会把感到在意的情况记到笔记本上。在调饵的时候要把名字和时间写在轮班表上,不过正想要拿出笔来的时候,才发觉到连带着笔记本一起忘记拿来了。虽然大矶也带着笔所以就算不去拿也没关系,不过我心想既然发觉到了就顺便去拿一下吧。”
“不是去饲养员室,而是去更衣室对吧。”
“因为我记得在饲养室里也没看到过笔记本,所以觉得应该是放在储物柜里面吧……有、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老人带着泫然欲泣的目光,向前挺出身体。仙堂赶紧说不不,没事的,阻止了他。
“只是听大矶先生说你在更衣室呆了将近二十分钟。虽然更衣室确实是乱糟糟的,不过拿个笔记本要花这么多时间吗?”
“笔记本装入了提包深处的袋子里。找到那里的时候已经花了很多时间了。我曾经往走廊探出头问过别人一次,应该有谁还记得这回事的吧。”
“啊啊,是五十分的时候吧。已经得到馆长和新闻部成员的证言了。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有很多剩余时间啊。难道是在偷懒了?”
“哈哈,说我像津先生那样吗。”
芝浦总算是收住了哭泣的表情。看来津并不只是今天,还是个翘班的惯犯。
“到了我这种年纪,就很容易受累啊。虽然这也是原因,不过更大的原因是,我觉得大矶一个人应该也可以完成工作。”
“……这话怎么说?”
“那小伙子是今年才刚进来的,还是研修阶段。虽然有规定做任何工作的时候都要有其他的饲养员陪同,不过我觉得也差不多可以让他一个人来做了吧,所以就……”
“所以你是故意在更衣室呆那么久的是吗。就你一个?”
“是的,就我一个。……难道很不妙吗?”
他又再次把脸靠近过来,今次轮到仙堂想要哭了。
“不,也不是说这样就很不妙……。我只是对理由感到在意而已。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你是在什么时候回到调饵室的?”
“啊啊,是在十点零三分。因为是看过表之后把时间写在轮班表上的,所以肯定不会错的。啊,我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曾经在走廊对和泉女士和水原小姐她们打过招呼。”
“嗯,这个我听说过了。不过,是十点零三分啊……”
“那时候我就放心了。因为大矶有好好地完成了工作呢。”
充满关怀之心的年老饲养员这么说着结束了证言。
* * *
“就是这样了,他们两个人也是十点零三分之后就一直在一起。”
袴田在一楼通用口的旁边,调饵室的位置中把《芝浦》《大矶》写了上去,
“因此,这两个人也有不在场证明,不可能行凶。”
“……看来是这样了。”
“不得不承认。”
袴田又在笔记本上打叉。刑警们的回答渐渐地变得生硬起来。
——芝浦·大矶,排除。
十一个人里面已经有八个人被排除。
“呃……接下来是调饵室隔壁的医务室。在那里的人是代田桥干夫和兽医绿川光彦。代田桥在九点四十分之前都在饲养员室——”
* * *
“那可不是我干的!”
刚一进入房间,代田桥就如此自我申诉。而且还是在警部开始询问之前。
“反正你们都认为我是犯人吧。我可没干。我是冤枉的!”
“谁都没这么认为啊。总之请你先坐下来吧。”
对这种竭嘶底里的人司空见惯的仙堂从容地应付着对方。代田桥虽然嘴上还在念叨着“我是冤枉的。”但还是让自己的巨大身躯沉入沙发中。虽然听说他是负责热带鱼的饲养员,但从那孔武有力的外貌上来看却让人难以置信。
“代田桥先生,你是在九点四十分过后离开饲养员室的对吧。”
“啊啊,我是要去一楼的水槽里喂饵。那里在鲨鱼水槽的旁边,是饲养钴麻雀的。”
“那个时候你好像是从雨宫先生消失的同一扇门进入管理区域的……”
“瞧,这不就是在怀疑我吗!”
代田桥咆哮道。
“我没怀疑你。只是想知道理由罢了。”
“也没什么理由……只是平时要从饲养员室去B6的时候都是这么走的而已。因为比起从走廊的楼梯下去更近。”
“所谓的B6,就是你负责的水槽对吧。确实管理区域里面有着下去一楼部分的楼梯呢。”
“可不就是吗?所以和我是没关系的。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你这么一再强调,看起来反而让人觉得有可疑啊。”
这一句话的效果绝大。代田桥只能发出一声如同呼吸困难的声音,沉默了下来。取而代之地则是表情变得越发难看。
“喂饵喂到几分钟的时候呢?”
“十点前……九点五十五分,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我不是记得太清楚。”
“那个时候雨宫先生应该在鲨鱼水槽的上部。你有注意到什么吗?”
“从一楼看不到鲨鱼水槽上面的情况,所以我不清楚。连声音都听不到。”
袴田边把证言记录在笔记本上边回想起先前的现场验证。确实冷藏库发出的机械声会让人听不清远距离地方的声音。
“那么,在喂饵期间,没有任何人曾经下来一楼吗?”
“当然了。”
“这样啊……。最初从房门进去的时候,理所当然要经过鲨鱼水槽前方对吧?那时候是否有注意到什么?和平时不同的地方之类的。”
“所以就说,我不会一一去留意这些。要知道鲨鱼水槽的状况就去问深元,那家伙是负责鲨鱼的。”
“我想知道的是即将发生事件前的情况……既然你说什么都没有注意到,那就是和平常无异是吗。”
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完之后,仙堂在膝盖上叉着手指,
“那么,接下来你就好好地回想一下。十点钟之后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喂饵结束之后,我就去医务室找兽医先生谈话了。新馆那边的海葵鱼感染了传染病,我们就是商量处理方法。”
“一直商量到得知事件发生为止吗?”
“是啊。吓死我了,因为突然听到馆长大喊嘛。……是真的喔?要是觉得我说谎,那就去问问绿川医师。”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仙堂“那就这么办吧。”强行终止了会谈。
绿川光彦尖细的下巴和眼镜非常相配,是个给人知性印象的男人。虽然被称作兽医但他却没有穿着白衣,只是穿着深蓝色的衬衣,打扮得相当随便。
“九点四十分稍前的时候我去了下面的医务室,之后一直都在那里。
他以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淡然地作出证言。
“没遇上任何人,就你一个吗?”
“基本上就是这样。进入那边的时候曾经遇到过绫濑君,还有,代田桥先生在十点钟前来到了房间。”
“十点钟前。还记得确切时间吗?”
绿川用手指扶了扶眼镜,
“大概九点……五十七分左右吧。因为刚开始谈话不久,我曾经看手表确认过时间。”
他用手指着和水原同样的黄色表带的手表。
“那么,十点零七分之前都一直……?”
“对。”
短短的回答就说明了一切。
这两个人也——
* * *
“这两个人也有不在场证明。他们从十点前一直到十点零七分为止都在医务室里谈话。也就是说,不可能把雨宫推落下去。”
袴田把写在医务室中的《代田桥》《绿川》的文字用叉划掉。因为太过用力,导致形状有些许变形。
“……到这里为止都没问题是吗?”
“是、是的。如果取用这些证言的话……”
“无计可施了。”
吾妻和仙堂的脸色渐渐地发青。
——代田桥·绿川,排除。
“这下子十一个人里面,已经排除掉十个了。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打工学生仁科穂波。
袴田用颤抖的手中翻动书页。
“呃,她从九点四十分开始清扫工作区内的走廊。从二楼西侧,女子更衣室前面开始——”
“从、从更衣室前面开始,一直清扫到楼梯前方,然后再下楼梯……”
仁科穂波身形娇小,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稚嫩。她在刑警们面前害怕得发抖,仙堂不得不以异于平常的温柔态度来和她谈话。
“一直在做走廊和楼梯的清扫吗?”
“是、是的。”
“有碰到什么人吗?”
“在、在擦拭二楼走廊的时候,碰到过水原小姐和滝野小姐。还看到了馆长和新闻部的人下楼……。还、还有,当开始清扫楼梯,来到一楼的时候,看到芝浦先生从二楼……”
袴田把断断续续地说出的证言逐一记录了下来。推测接下来的事情——她结束西走廊的清扫后进入楼梯是在九点五十五分左右,清扫到一楼的时候就是十点过后了吧。
实际向她确认之后,她也“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以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声音如此回答了。
“那么接下来,你遇到芝浦先生之后又怎样了?”
“我在一楼的走廊,向着展示区的通用口方向一直清扫过去……不过还没走多少步,展示区那边就骚动起来,馆、馆长边叫嚷着边跑回来了。”
“那是因为发生事件啊。在这期间有遇见谁吗?”
“……不,那期间谁都……”
穂波低下头来。仙堂趁着这个机会露出得意的表情与袴田对视了一眼。
事件发生的瞬间她是独自一人的。
就算从尸体掉落到馆长奔入通用口为止只有很短的时间,只需要从二楼下到楼梯前的话时间还是勉强赶得上的。bingo。
想要进一步发动攻势的警部朝穂波探出身子。然而,
“抱歉打扰一下。”
吾妻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他对县警搭档所作的报告以时机上来说是最妙同时也是最坏的。
“刚才接到警备室的搜查员发来的联络……。她有被摄像机拍到。”
“什么?”
“由于摄像机是安装在一楼西侧出入口处的,所以整条走廊都被纳入了拍摄范围内。画面中一直都在映照着她正清扫的样子。从十点零三分一直到十点零七分……”
警部的行动异常迅速。当穂波一离开房间之后,他马上就前往新馆的警备室,亲眼去确认录象画面。
正如报告一样,外部的通用口和展示区的通用口,将走廊上两个出口上的摄像机拍下的影像合并起来的话,就能把从楼梯一直到仓库,以及到器械室的整条西侧走廊尽收眼底。
馆长和新闻部成员在九点五十分进入展示区的情况,芝浦在十点零三分走下楼梯前往调饵室的情况,都被完整地拍摄了下来。并且——
* * *
“摄像机的影像中也有拍到仁科穂波。”
袴田在一楼西侧走廊的位置上把《仁科》写了上去。
“十点零三分到十点零七分这五分钟期间,她与下楼的芝浦几乎在相同的时间到达一楼,在走廊上清扫到展示区的通用口前方的时候,馆长也回来了。她的行动全都被影像记录了下来。”
“这就是说,她也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不可能行凶。”
袴田在最后一人的名字上画上叉号。
仁科穂波,排除。
“…………”
仙堂和吾妻什么话都没说。已经无话可说了。他们只是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写在平面图上的嫌疑人名字。
事务室里的船见,津,绫濑,和泉。
二楼西侧走廊上的水原和滝野。
调饵室里的芝浦和大矶。
医务室里的代田桥和绿川。
还有被映在走廊摄像机画面中的仁科穂波。
袴田合上笔记本,将不在场证明的调查结果归纳起来。
“也就是说。嫌疑人里面有可能行凶的人……一个都没有。”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仙堂和袴田正凝视着巨大的亚力克玻璃水槽。
标示牌上写着<柠檬鲨>,但玻璃的另一边已经没有这条生物的身影。就只有黑漆的水在水槽内无限蔓延。刑警们的内心也与水槽同样地淤塞,而且空虚。
所有嫌疑人都在事件发生的瞬间与某个人在一起,又或是被拍入了摄像机的影像中,都拥有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
“果然是自杀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凶器的位置,从现场离去的足迹,还有染血的拖把。杀人证据太多了。”
对袴田的低喃作出回应的人不是警部,而是身后的吾妻。
“说得也是呢……既然这样的话,就是有为彼此作不在场伪证的人吧。就是共犯关系。”
“如果是共犯的话,最有可疑的是医师和代田桥这一组吧。这两人从九点五十分到十点零七分为止,都没被其他任何人目击过。”
“说也是呢。总不可能事务室里的四个人全都是共犯吧,打工的仁科也有摄像机的影像证据,剩下的三组人中他们是最为……”
“你们看过现场之后,还会以为这个事件有复数的犯人吗?”
仙堂没有回过头来,只是把话语抛了过来。
“听、听您这么说的话……”
若是依赖所谓‘刑警的直觉’的话,袴田也认为这是犯人单独干下的事件。即便那不过是配属还没满三年的生疏直觉,也能基本上明白。要列举证据的话,首先是从现场离去的足迹就只有一道,还有将被害人推落水槽等等,都是依稀看得出带有个人感情的愉快会用的犯手法。就是这些方面的原因吧。
“可是,如果是单独行凶的话,不在场证明的问题又该如何?这样完全就是不可能杀人啊。”
“馆长等人目击到的只是雨宫掉入水槽的样子而已。并不是直接看到他被推落下来的地方。也许那时候犯人早就从现场离去了。”
“尸体可不会自己掉入水槽里啊。”
“如果还活着的话又怎样呢。”
仙堂迈出数步走近水槽,用手抚摸着亚力克玻璃的表面。
“犯人割了脖子马上逃跑之后,雨宫还活着。他在狭窄的通路上挣扎起来,无意中掉落下方的水槽里。”
“原来如此……不对。”
虽然这说法可以接受,不过当想象起那个景象,袴田就不由得摇起头来。
“真的是那样吗。虽然通路确实很狭窄,不过那个开口部的宽度也相当狭窄啊。被害人是倒在地面上的状态吧,不论再怎么挣扎要偶然穿过那个开口也实在是……”
“而且,既然还有力气挣扎,掉落水中之后应该会活动手脚才对吧……啊,不,很抱歉。”
是提出反驳之后觉得这样会很无礼吧,吾妻对警部恭敬地低下头。
“不过警部,犯人行凶后马上就离去这种看法也许是正确的。这样的话十点零七分的不在场证明就变得没意义了。在这种情况下,在十点零三分回到调饵室之前身在男子更衣室的芝浦就很可疑了。因为那个房间与管理区域的房门很接近。”
“不过,也不仅限如此吧。走廊上的房门全都是关闭着的。既然这样,要不被别人目击走进那扇门,谁都有可能做得到。从一楼也可以利用东侧的楼梯上到二楼。”
“……那就没有头绪了啊。”
吾妻抓挠着头上的卷毛,“不对,说起来。”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犯人马上就离开现场的话,那就会留下犯人该如何从远处的地方将尸体推落下去的谜题了。
“从远处的地方么……用器械或是其他什么来远距离操作……啊!”
裤田因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而想起了某件事。他向矶子署的刑警回过头,
“吾妻先生,管理区域的天花板上好像有吊臂之类的器械对吧?”
“啊啊,你是指起重机对吧。那是用来搬运鱼类的……啊,我事先说一下,用那个是无法把尸体推落下去的。”
在公布见解之前就被对方否定了。
“那个是完全用电脑控制的。用卡车搬运鲨鱼的时候我顺带调查了一下使用记录,发现事件前后完全都没被动用过。”
“不、不行吗……”
袴田垂下了肩旁。话说回来吾妻刑警对于自己却会大条道理地反驳。真是无情的差别待遇。
没有什么方法吗。推落尸体的方法。从水族馆的工作区里把被害人推落水槽的方法——
“……这样啊,是冰!”
冰从水这个单词中闪现出来。因为掉落的时间很短,袴田再次大喊出声。
“悬挂天桥浸水了对吧?那难道不是为了掩饰融化掉的冰吗?也就是说,用冰固定尸体……应该不行吧。对了,先用冰把门冻住,然后把尸体倚靠在门上,等到时间经过就会自动掉落下去……”
说话途中语气渐渐变弱。自己都觉得说出这种话就像个笨蛋一样。
“在这种大热天里,要到哪里去弄能够支撑得住尸体的冰呢?假如说弄得到好了,雨宫在管理区域内的时间可是有十七分钟的喔?那么大量的冰在那种地方可以完全融化掉吗?”
“您说的没错,很抱歉。”
袴田也对着警部的背影低下头来。
“那么,果然还是有共犯啊。”
“还是说有其他的方法呢。”
袴田和吾妻关系良好地纷纷挽着手臂,不过却得不出答案。
就在烦恼不已的时候,搜查员从旁边的通路走了出来。他对三人略施一礼,
“不行。已经把管理区域一楼和二楼的部分包含所有角落都调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血液反应也是,除了事前收押下来的东西以外,任何地方都检验不出来。”
虽然已经隐约预想到了,不过还是再次让人感到失望。袴田边沮丧着边事务性地将报告内容写在笔记本上。页面上被鉴识报告填满了。
【水桶】内侧半分的深度处有微弱的鲁米诺反应。被认为是水和血混合的痕迹。可是除了这里和实际留有血液的底部之外,其他的部分完全检验不出血液。关于底部的裂缝,实际把水装入进去提着行走的话,确实会一点一点地漏水,并留下与沿着足迹滴落的液体完全相同的水滴。
提手上检验出的指纹是属于负责鲨鱼的饲养员·深元的指纹,不过事件当时他身在新馆,所以不可能行凶。从提手上也发现到了被橡胶手套握过的痕迹。
【拖把】除了附着血液的毛线部分以外,其他地方都检验不出血液。指纹也和水桶同样是属于深元的指纹,把柄上有被橡胶手套握过的痕迹。
【橡胶手套】两只手套的指尖上均有尖鲁米诺反应。特别是左手的指尖相当明显。因为被扔到了水中,所以检验不出手套内侧的指纹。
【橡胶长靴】除了沾附着血液的靴底之外,其他部位完全检验不出血液。因为是共用的物品,所以要判断最后穿上的人是谁会极为困难。
【嫌疑人的所持物】由于所有人都穿着轻便的服装,所以从口袋中只能找到手机,钱包,笔记本之类的物品。代田桥携带着水桶,打工的仁科携带着拖把,还有,西侧走廊的角落上放置着仁科使用的拖把拧干桶,不过从中也是什么都检验不出。各个房间也大致调查过,并未发现与事件有关系的物品。
【摄像机】九点五十分到十点零七分期间,并没发现除了馆长和新闻部成员以外的人出入工作区域。货运口和外面的状况也并没异状。一楼西侧的走廊上也没发现出入机械室等房间以及下去地下过滤水槽的人。
【B栋外面】为慎重起见也搜索了一下,不过没有任何发现。
然后,现在的新报告。
【管理区域内的物品】除了收押下来的拖把等物之外,包含一楼和二楼的部分都没发现可疑的物品。
——总而言之,
“完全停滞不前啊……”
要说有什么已经搞清楚的事——就只有从水桶和手套上检验出鲁米诺反应——也就是说,粘附着血液的痕迹。其他都尽是些‘没有’‘不明’‘未确认’,能够锁定犯人的情报全无。
袴田焦躁不已地大力合上笔记本。明明应该是相当单纯的事件,鱼子酱和鱼翅都远飞天边了。
“仙堂先生,怎么办?要找其他职员问话吗?还是说先回去矶子署总部……”
“袴田。”
仙堂仍然背对着这边,静静地开口说道。
“我最初教导你的知识,你还记得吗?”
“……嗯。‘比起任何事都要以事件的解决为最优先’。我还记得啦。”
这是警部对成为自己下属的袴田最初说出来的话。饭吃五分饱就够。不能洗澡就忍一忍。不用回家,在椅子上睡就行了。虽然这是与二十一世纪教示毫不沾边的内容,但他还是彻底将其当作心理准备,在笔记本的第一页上记了下来。
“既然要把解决事件作为最优先的话,在这种地方讨论也只是浪费时间。姑且不论有没有共犯,如果是单独犯案的话,若无法识破犯人实施的小伎俩就无从谈起。”
“说、说得也是。”
假如主张是某人单独犯案的话,只要对方搬出不在场证明那就无法将其逮捕。
“必须得尽快找出答案。就算多少要使用些强制手段也好。……对了,关系人也已经混杂起来了,这时候再叫一个人来应该也是差不多的。若是那家伙的话,或许就……”
警部依然面对着黑暗而且凝重的海水,彷如自言自语地说道。
混杂的关系人,以及把对方称作那家伙的叫法。——袴田有种不想的预感。
“那个,仙堂先生,难道说……”
“啊啊,没错。”
这时候仙堂初次将头转了过来。
与赌上解决希望的话语背道而驰,他眉头深锁,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的表情。
“我想相当善于解决这种问题家伙就只有一个了。”
*
矶。咔。哇啊。
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激烈的扣杀声。风丘部员发出的欢呼声同时响起。佐川部长直连击败了绯天的二年生。
“佐川学姐好厉害!决赛了喔决赛!”
兴奋不已的柚乃最先朝边擦掉汗水边回到这边的部长走去。淘汰赛随着时间的经过顺利地往前推进,现在已经结束了准决赛的第一场比赛。这么一来,就决定了部长将要进入决赛。
“谢谢。总之,这下子就对绯天报了一箭之仇了。”
“准决赛的对手也不是绯天吧,算不上报了一箭之仇啦。就这么在决赛上也……啊,不过决赛就……”
“呀啊。恭喜你了。”
把双手撑在绯色制服的腰部上,忍切蝶子终于来了。尽管接下来要进行准决赛的比赛,但却丝毫感受不到她有紧张的样子。
“你顺利地进入决赛了呢。期待着和你的战斗喔。”
“……这还说不准吧。忍切同学接下来也有可能输给小峰同学吧。”
“输给唐岸部长?什么嘛这算什么,闭上眼睛都能获胜。”
听不出是开玩笑这点才让人觉得可怕。接着忍切弯下身体从下方仰视部长的脸。
“……咦,惹你生气了?”
“稍微有点吧。”
部长突然抱着柚乃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她不由得“呼啊。”地尖叫出声。脸颊贴到了胸口上,部长凛然的侧脸近在眼前。
“忍切同学,你在和袴田的比赛中手下留情了吧。我在其他的台桌那边看到了喔。”
被、被看到了啊。
“哎呀,是这个孩子跟我说要我‘手下留情’的嘛。
“所以说没有人会对这种话信以为真了吧。确实既然是忍切同学的话应该能轻松获胜,不过你一边总是用慢球来回击却又一边在计算时间,我觉得这是对对手的侮辱。”
忍切什么话都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部长接着说道,
“我,虽然尊敬你这个人,但却讨厌你这种地方。”
直截了当的说法。
“这番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忍切华丽地转身,朝唐岸部长正等待着的台桌走去。她不见有受到打击的样子,离去之际瞥见的嘴角上反而还扬起愉快的微笑。
在这么发呆了一会,佐川部长加大了握在肩膀上的力道。
“袴田,交给我吧。我这就去讨伐敌人。”
“啊,不是,我并不怎么……”
本打算要否定,但言词却没能传达给摆出认真表情离去的佐川部长。代换了离去的部长走来身旁的早苗替自己表达了内心的想法。
“总觉得好像火上添油了呢。”
“呜呜,也算不上是什么敌人啊……不,虽然我也想要获胜。”
在叹息起来的瞬间,头脑中想起了某件事。
——要是对方真的蔑视自己的话,比赛结束后应该就不会说出“打得不错。”这种话吧。那难道不是对自己的评价吗。
那个时候。即将开始比赛之前,部长对柚乃所作的鼓励。忍切应该也听到了的。莫非忍切是察觉到部长也在观望那场比赛,所以她为了惹怒对方才故意手下留情的吗?
忍切也说过了。与强大的对手比赛,能成为很好的练习。既然这样,若能与愤怒,憎恶,相性最差的对手在最恶的状态下比赛的话,那就更加——
“……不,怎么可能呢。”
“你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不说这个了,去吃午饭吧。”
把疑惑丢到头脑内的一角,柚乃向自己放置在墙壁的行李走去。实际上她现在已经饿得不行。时间早就已经超过一点钟了。
因为体育馆里是禁止吃东西的,因此她就拿起提包走到外面。在这期间从背后听到传来阵阵的呼唤声。大概是忍切正压制着唐岸的部长吧。虽然可以的话她也想看一看,不过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决赛。现在不储存好体力的话到时就不能尽情地为部长打气了。
从体育馆出去之后刚才在密闭空间内的暑热缓和了几分,不过相对地却要承受阳光的照晒。她与早苗走到背阴的走廊上坐下,拿出了在便利店里买的午餐。
“啊,柚乃,这是三明治吗。里面夹着的是什么?”
“鸡排。”
“kacu?难道是因为要比赛所以要讨个吉利?真是浪漫主义呢。”(注:鸡排的日文发音是cikenkacu,kacu的胜利的发音。)
“我、我才没有那种意思。”
“正因为有鸡排,所以就能实现胜利对吧?”
“才不是。只是其他的都卖完了,没办法才会买这个。”
就在两人说着不得要领的话之时,包包里传出了颤动的声音。手机上显示着收到邮件的信息。她边吃着鸡排三明治边随意地打开收信邮箱。发件人是<袴田优作>。
是哥哥发来的。
“……在这大白天的,会是什么事呢?”
没有标题。而且打开文本之后,像是电报一样的简单文章上写着这样的内容。
‘丸美水族馆发生杀人事件。恳请紧急联络里染天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