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劳拉大腿舔舔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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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脸黑暹罗喵
「从前从前,某个地方有一位有两个名字的人。
这个人是和平国家的长子,但在国家遭逢灭亡后,为了报仇而戴上面具,隐姓埋名,成了某支军队的传说英雄。
这个人誓言要整肃愚蠢的人类。
是什么原因让他决定要这么做呢?
是基于完全和平主义吗?
还是身为英雄的本能呢?
或许这个人是讨厌和平的。
或许他非常厌恶继承了父亲和平遗志的妹妹。
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无人知晓……」
AC195-Dorothy
MC-0022 NEXT WINTER
我没有名字。
也没有过去。
我只是消耗品,用完即丢。
我的少年时代,过程就像是块烂抹布一般。
自我懂事时开始,就在一片荒芜的火星大地生活,接受的都是恐怖分子会做的事情。
虽然我并不会因为没有名字而感到多不方便,但身边的人似乎觉得很麻烦,而给了我「无名氏」的称呼。
「历史」原本是不存在的。
就跟我没有名字一样。
「历史」的概念,是历史学者与历史研究人员在调查并分析了过去的资料,以某种形式说明其研究纪录后,「历史」才开始「存在」。
我们只是放任自己在宇宙中流动的「时间」中飘流而已。要把当下的状况视作历史,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追根究柢而雷,所谓「历史」,到底是指「人类的历史」还是「地球的历史」?或是「太阳系的历史」亦或「宇宙的历史」?是采用谁的历史观?又是谁说这部分要是不确定的话,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在谈论该是人类共有财产的「历史」时,既然自身不是以超越的视点——诸如不是以「神」的身分,而是以历史学者或是历史研究人员等的人类身分,那么会放入个人的主观看法也就是无可厚非的事。
所以我不相信称作「历史」的过去。
不,只是无法从「过去」中发现价值。
或许极端地说,「无所谓」的说法还更能正确表达我的感觉。
而如果所有人类都跟我一样,认为「过去」没有价值的话,那么「历史」就不是共有财产,「时间」也就成了可抛弃的消耗品。
火星联邦政府向地球圈统一国家宣布「火星国家独立」,是距今五年前(MC-0017)的事了。
这颗行星的公转周期相当于地球的两年,因此以地球圈的时间而言,就是十年前左右。
火星联邦政府的代表人是第一任总统米利亚尔特•匹斯克拉福特。
由当地居民以民主方式选出的他,不断和地球圈统一国家交涉。他避过了开发火星的营利企业集团策画的妨碍计谋,也未提出独立战争这般激烈的手段,一滴血也未流就赢得了火星政府的「自治权」。
在他的独立宣言中,自行将居住在火星的人类称作火星人(Martian)。
而他更在这时的宣言回溯人类踏出了第一步,将能够在火星的大地上生活的当初称作「火星历」(MC)(Mars Century)元年。
火星的实际生活采用过去作为殖民地标准时间的地球圈AC历换算法,将会发生问题,不论是一年的长度(六百八十七天)或是一天的长度(二十四小时三十七分钟)都有必要依据火星而修改。
地球圈与火星的历史便从这时候开始分道扬镖。
但是火星的治安也就从这时期恶化。
阶级社会引起的不满面临爆发。
仅仅数年,各地便发生了纷争。
其肇始于开发企业彼此的并吞行为。
反地球圈国家派与亲地球圈国家派互相严重对立,而统治的联邦政府首脑则表现中立,未倾向任何一边,并把镇压纷争及维持治安的工作从警察机关手中交给了军事组织。
紧接着则是一连串随着宗教、人种差异而来的民族仇恨。
就这样,被害者展开报复行动,然后再引来另一波的报复,当下局势就像不知何时才会停歇的舞会般,演变成日日夜夜不断的互相报复。
可见火星所建立的和平维护体系,并不若地球圈那般完善。
使得火星民众开始产生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要独立比较好之类的想法。
经过了一年多的时光——
当然,是指火星历的时间。
MC-0021 FIRST WINTER
位于火星赤道附近,埃律西昂岛上的联邦政府中央都市莉莉娜市内,正在举办大规模的高峰会议。
许多地球圈的要人均受到邀请。
蕾蒂•安总统助理及希尔维亚•诺边塔也列席其中。
会议室最内侧的议长席处,象徽性地设置了名为「星星王子」的冷冻冬眠舱。
缠绕着冷冻舱的荆棘前端有一朵红色玫瑰,虽然不是真的,却仍然相当美丽。
冷冻舱内睡着永远的美少女。
也就是火星改造计划的功臣:莉莉娜•德利安。
据说她从地球搭机飞向火星时,因为遭遇到不幸事故,而一直沉睡在这具冷冻冬眠舱中,但事件详情从未公开过。
火星联邦政府的第一任总统米利亚尔特正站在冷冻舱的前面,对着政府高层及各国要人演讲。
内容尽是和平云云,历史云云的美丽辞藻。
我正乔装成保安警卫,背对着如是演讲的米利亚尔特总统,站在最前排。
就在演讲的中途,我接到了指令。
会议室许多地方突然纷纷发生爆炸。
跟原定计划一样。
那是同伴设置的定时机关。
我的工作是引导米利亚尔特总统及其身边随层离开混乱的会议室,前往安全的地点,但这只是表面上而已。
我大声叫道:
「请往这边!」
同时拿出手枪,瞄准目标,扣下扳机。
灭音器传出了沉闷的机械响声,子弹穿进年老的米利亚尔特总统那布满皱纹的眉间。
这瞬间,其他地方又发生了爆炸。
这也如同原定计划。
我趁着现场混乱而逃到会议室的外面。
同时马上脱下警卫服装,戴紧心爱的针织帽。
这顶帽子到处都脱了线,因此常被同伴揶揄是把抹布戴到头上。
杀死米利亚尔特•匹斯克拉福特的人,自然是我。
从小接受恐怖行动教育的我,学到的只有破坏权力而已。
但我对政治毫无兴趣。
一切只是上层叫我「做」,我就动手「做」。
想必还有操纵这些上层分子的藏镜人躲在某处。
不管是地球圈统一国家的激进派、既得利益遭抢去的火星开发企业集团,还是秘密组织预防者,总之众说纷纭。但终究跟我这个如同蜥蜴尾巴的人没有关系。
我穿过了小规模密集搭有帐棚式屋顶住所的闹区巷子。
我拼命奔跑。
但是军方的警备队挡住了我的去路。
并且,原本是我同伴的恐怖分子也在找我。
背叛和消灭证据是我们这种团体常见的手法。
我只能逃。
除了逃,没有其他方法。
也许这次是轮到我被杀了。
原本预定的逃亡路线已经不可靠。
我以攀岩的方式攀上墙壁,逃进某一住家的通风口内。
恐怖分子有躲在地底下的习性,于是我反其道而藏身在天花板内,因此侥幸躲过了警备队和前同伴的追纵。
我忍耐饥饿及口渴,勉强撑过了几天。
但是我能逃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少。
距离事情发生应该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吧。
后来,我的踪迹被跟这场骚动无关的人看到。
他们通知了警备队。
虽然在他们通报前,我是可以痛下杀手。我却陷入迷惘的情绪中——难道自己要为了逃生而再度杀人吗?
对我来说,这个宇宙空间并没有生活的价值。
但就算如此,我的天性也告诉自己不想被人杀死。
我心想必要时,干脆就用这把手枪朝自己的脑门开一枪吧。
「…………」
我看着时钟。
这时候,差不多可以看到那惊恐逃开太阳的卫星弗伯斯(注:Phobos。弗伯斯即火星的卫星:火卫1)划过天际的景象了。
我常常把自己对比神话中的弗伯斯。
我觉得这个在希腊神话中有着「惊恐」含意的名字,就像在形容现在的我。
火星的月亮也被称为弗伯斯,与一般来说采顺时针方向绕行的星星相反,以逆时针的方向移动。是颗从西边升起,沉于东边的卫星。
这是因为卫星本身以快于火星自转速度绕行而产生的现象。
而且其速度相对来说也很快,一天会出现二到三次,可以看到这颗卫星从缓缓移动的太阳对向穿越天空。
并且,其未来是毁灭和绝望。再过不到五千年的时间,弗伯斯就会撞进火星的大气层,化为粉碎,成为火星环。
我甚至觉得,这卫星就像是一心不断忤逆时代趋势的愚夫。
「怪胎不是只有我而已。」
我喜欢观看那扭曲子弹的漆黑月亮横越纯白太阳……不,是刺穿太阳的景象。
「要死,等看过那景色再死也不迟啊……」
于是我从帐篷式屋顶住所的阁楼爬了出来。
我站在铺设太阳能面板的屋顶上,瞭望火星的壮阔景观。
夹杂尘土的狂风正猛烈吹动着。
天空罩着厚厚的云层,不论太阳还是弗伯斯都无法看到。
「Frozen Teardrop」——也看不到那颗又名冰结泪滴的第二卫星戴摩斯。
事情未能顺心如意。
就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呵……就这样了吧。」
静静说完这句后,我将枪口朝向自己的太阳穴。
没有流下眼泪。
当然。
我的泪腺早就冻结了。
这时候,背后传来悲伤的小提琴乐声。
我惊讶地转过头去。
「……?」
背后正站着一名有着长浏海,双手抱胸的修长男子。
是个差不多四十岁,身形削瘦,有着学者气息的男子。
并且还有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坐在男子的脚边,拉着小提琴。
不,从穿着裙子来看,应该是名少女吧。
她头上戴着护目镜。
她拉的是林姆斯基•高沙可夫的「天方夜谭」。
这两人并没有畏惧我手上的手枪,只是静静地待在一旁。
我将枪口对准男子的眉间。
男子直直盯着对准眉间的枪口,缓缓举起双手。
是想表达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吧——但他的动作毫无破绽,眼神则满是杀意。
[插图]
少女不再演奏小提琴,拿下了护目镜。
她在护目镜底下还戴着一副眼镜。
她是要保护自己碧绿的大眼睛不受火星沙尘伤害吗?还真是用心呢。
我正想开口问这两人是谁的时候,男子却抢先一步说话。
「我虽然也没有名字,但要我报名的话,就叫我T……T博士吧。」
「也」?这名自称T博士的男子知道我没有名字。
少女将小提琴夹在手边,嘻嘻笑了一声:
「没有名字,不觉得不方便吗?」
「这位小姐叫作卡特莉奴•伍德•温拿……是温拿家的女儿。」
博士语气冷静地说。
「但是你最好小心一点,我们两人并不如外表所见的那样和善。」
我心想:你们的外表到底哪里有这种感觉了?
我举着手枪,佯装冷静。
「你们又知道我什么?」
这就是我遇见博士他们时说的第一句。
「你是我。」
博士放下双手,冷冷地张开薄唇:
「我什么都知道。」
他那锐利的视线就像箭一般,刺进了我的心中。
「你不会对不是敌方的人露出杀意……你是个老实的人。」
即便我已经举起手枪,却无法做出扣下扳机之类的动作。
博士像是看穿了我这样的心理。
「你知道我杀了谁吗?」
「米利亚尔特•匹斯克拉福特已经在ACl95年的地球圈最后战役『EVEWARS』战死。你杀的只是个亡魂罢了。」
「那么久以前的事——」
我可没有单纯到会轻易相信那种像写在教科书上的故事,我并不执著于过去。
况且我根本没上过学校,没有接受过那般正常的教育。
我是在没有爱的环境下长大。
「那么,我们来谈以后的事吧。」
卡特莉奴露出冷淡的微笑。
「你有三条路可以走。」
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平淡地说:
「第一条路,是当场自杀……」
我觉得不能对她手上的乐器大意。
「第二条路,是走出去给人杀死。」
我摆出架势,把枪口指向开口讲话的卡特莉奴,打断她的话。
「我不认为还有其他路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察觉到博士露出温和的眼神。
我的脑海中顿时闪过父亲还有母亲之类,我不懂的名词。
「你需要有个归所。」
我从未见过这般温和的眼神。
「跟我们一起走,能不能当作你的第三条路呢?」
这确实动摇了我的心情。
但是罩在我破抹布般的针织帽底下的内心,仍然是又冷又暗,充满疑心。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一阵冷冽冻人的红风吹过身边。
「都靠小姐……她有敏锐的直觉。」
「看不到弗伯斯还真是可惜呢,无名氏……我也想看看太阳被刺穿的景色。」
「…………」
我决定放弃了。
既然被完全看穿,表示我已经无路可逃。
从这两人身上嗅到的独特气息,可以判断他们并不属于我之前所待的恐怖组织,也不是和政府方面有关的人员。
我心想既然有「第三条路」,就请他们告诉我吧。
我心中依稀想到,这在法语的说法,好像叫作:「Troisieme chemin」吧。
我很明白,在自己想着这些无谓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输了。
「…………」
我不发一语,伸手将手枪交给卡特莉奴。
她露出温和的笑容收下手枪,并将自己带的小提琴交到我手上。
「就请你多多指教了,无名氏。」
这把小提琴是把纯正的乐器。
原本以为其中藏有某种武器,看来只是自己多心而已。
「嗯……麻烦你们了。」
我就像是刚才的T博士那样,拿着小提琴举起双手。
要选择活下去,就必须将成为俘虏纳入考虑。
「请别这样,我们已经是同伴了。」
卡特莉奴眼镜底下的眼睛露出诚挚的神情,语气坚定地如此告诉我。
过了一阵子之后,我才听说这位T博士过去也称自己为「无名氏」。
原来如此。这让我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就是那位T博士。
我坐上小型的气垫艇,离开埃律西昂岛。
从乌托邦海穿越阿西达里亚海,直直南下。
行程中,两手空无一物的我,拉起了交到自己手上的小提琴。
拉的是我小时候听过,还在心中留下模糊记忆的曲子。
卡特莉奴听到后,走到我身边问:
「这是什么曲子?」
我不知道。
「是无尽的华尔滋……『Endless Waltz』。」
T博士静静地说:
「总有一天,我会把这首圆舞曲作为镇魂曲……」
我被带到的地方令人吃惊,那是座马戏团的帐篷屋。
地点就位在克里斯海上的孤岛,我不觉得会有观众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是要我在这地方工作吗?
我这块破抹布办得到吗?
在用帐篷架起的屋子内,放有狮子及大象的兽笼,而空中秋千及走钢索用的索绳则是乱糟糟地从屋顶处垂挂着。
我穿过了中间的舞台,走进背后的后舞台。
后舞台是间狭小的办公室。
在此处迎接我们的,是位与卡特莉奴有同样眼神的银发绅士。
我猜想这名男子应该就是温拿家的主人。
「嗨,挺快的呢。」
他有着像是青年一般的爽快气息。
「很好玩呢,哥哥如果也去就好了。」
「没办法,我不习惯火星的空气。」
是对年纪相差悬殊的兄妹。
「而且『白雪公主(Snow White)』跟『魔法师(Warlock)』也很费工夫……」
说话的模样则像个少年。要说这两人是父女也说得通吧。
「你就是无名氏吗?」
银发男子递出一杯咖啡说。
「我是Double……W教授。」
那就是温拿的「W」吧?
「博士,你的『T』是什么的简写?」
我喝了一口咖啡后问。
T博士没有回答。
除非必要不会开口,看来是这男子的特色。
「是特洛瓦的简写。」
W教授以温和的表情代为回答。
但是T博士否定了这说法。
「不,不是特洛瓦的T,是察东的T(注:Triton。希腊海神,也是海王星一号卫星的名字,同样带有3的含意)……」。
这两种名字不都是数字「3」吗?但对我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那么,要我选的第三条路究竟是什么?」
「就是这件事……」
W教授打开全像投影幕后说:
「事情发展超出了我们的想像……请先看这个。」
画面中映出的是米利亚尔特•匹斯克拉福特的葬礼现场。
其家人正在棺木前啜泣。
「诺茵也真是辛苦啊……」
W教授看着画面感叹道。
画面上出现的人,是穿着丧服的遗孀露克蕾琪亚,以及她与米利亚尔特生下的双胞胎姐弟娜伊娜和米尔。
这对姐弟的年纪差不多都比我大个几岁吧。我心中略微产生了罪恶感。
「但是你不用在意。」
W教授伸手碰向全像投影幕。
「……你仔细看。」
镜头拉近后,画面看得更加清楚了。
不管是露克蕾琪亚太太还是叫作娜伊娜、米尔的两姐弟都没有哭。
全都只是拿着手帕靠在眼睛上而已。
「看到这个画面,可以判断对方早就预想到会被杀了吧。」
T博士独自靠着墙壁,远远站在一旁冷冷地说。
「问题在于站在这家人后面的男子……」
W教授暂停了影像,并放大某位男子的画面。
他是一名身穿黑色西装,脸戴黑色墨镜,留着一头长金发,散发出独特气息的年轻男子。
说是政治家,倒不如说是保镖或随扈之类的比较像……不,是军人才对。
「请你仔细记住他的脸……这男子任职于直属总统的特务机关。」
靠着墙壁的T博士低喃自语道:
「——马吉斯啊……」
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应该是人名。
「因为你暗杀了火星联邦的总统米利亚尔特•匹斯克拉福特,让政府的革新派和保守派双方势力变得势均力敌……」
「势均力敌?」
「是的。原本在下任总统人选确定前,革新派会大举占有优势。」
「那状况为什么会变成势均力敌?」
卡特莉奴擦拭着眼镜问。
「几乎所有革新派的主要成员都逃亡在外……逃到了代表人,也就是他的拉纳格林共和国内。」
W教授转换了全像投影幕的画面,大大地映照出方才那位留着长金发的年轻男子影像。
这次影像中的他没有戴墨镜,露出端正的面孔,穿的是深绿色军服。
「这是三天前的画面……影像是今天播放的。」
『我是杰克斯•马吉斯上级特校。我拉纳格林共和国宣布脱离火星联邦独立,同时要向火星联邦正式宣战。』
接下来的话就是这类宣言的常套,也就是「打破地球圈的支配」及「整肃特权阶级」,还有「民众要团结一致」等。
「果然是杰克斯啊。」
这次T博士讲得很清楚。
「你的第三条路,原本是继承我们的意志,代替那些不能作战的人出战。」
「就类似奉献自己去预防战火扩大的工作。」
卡特莉奴可爱地眨了一下眼睛。
原来如此,工作果然是当小丑啊——我这么想。
「但是战争已经开始了。」
我接着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是恐怖分子,不适合去打仗。」
「我会训练你……让你成为驾驶员。」
博士说完之后就转身不再看我。
「跟我走……让你看看你的机体。」
「?」
我跟在他的后面,坐进通往地下机库的电梯。
自从在木星的第二颗卫星欧罗巴之海发现到耐旱的藻类之后,火星的行星改造计划便有飞跃性进展。
在超过地球圈时间两百年之前,火星就因为氯氟碳化合物的人造大气产生的温室效应而逐渐暖化,但二氧化碳还很多,未达到生物可以呼吸的状态。
而些微的暖化即便使极冠的冰层融化,化成的水也都马上被土地吸收殆尽。才刚形成的海。就在冬季期间还原成沙漠。
AC时代的太空开发研究人员拉纳•格林,是第一个计划将「欧罗巴藻」运用在火星的人。
当时,「欧罗巴藻」虽然是科学上的一大发现,但别说在实际生活中没有什么用处了,甚至还是个会危害地球环境的麻烦东西。
生长在比厚厚冰层更深处的深海中的「欧罗巴藻」,一旦受到太阳光照射,其中俗称「木星苔」的浮游生物就会以惊人的速度繁殖。
让这种「木星苔」在火星上繁殖之后,暖化及绿化的速度就此突飞猛进。
有监于此,原本据说要花上数百年时间的行星改造计划,预计数十年可达成。
即便如此,计划也未能执行。原因就在于AC时代初期的知识分子,抱有「可能会造成行星规模的环境破坏后果」的顾虑。
但是有一天发生了事故。
从地球圈运去的其中一颗资源卫星脱离预定轨道,还不幸地坠落到火星上。
这颗资源卫星原本是要叫作「MO-Ⅶ」。
其坠落的地点,是位在火星南半球的阿尔吉尔平原。
这平原跟同样位在南半球的希腊平原一样,是太古时期受到陨石冲撞而形成。
其上再受到资源卫星撞击之下,形成了双重结构的巨大陨石坑。
问题在于,这颗资源卫星的内部冰层中似乎混入了「欧罗巴藻」。
在冰层融解后,藻受到太阳光的照射。
于是「木星苔」便瞬间大量繁殖。
中间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火星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为了行星改造计划而居住在火星的人,也没有察觉到巨蛋设施外产生的缓慢环境变化。
外面依然是沙尘暴狂吹,红色大地及天空风景也一如往常。
木星苔一路繁衍至火星的地下水脉,直到年平均气温上升时才被发觉到变化。
之后仅仅过了数年时间,火星上一半的沙漠就充满了海水。
阿尔吉尔上的双重陨石坑也充满湛蓝海水,形成了巨大湖泊……不,是巨大海洋。
氧气浓度瞬间增高,气压也变得和地球上的没有两样。
后来的人基于「木星苔」是在阿尔吉尔的双重陨石坑中开始滋生,便把化成海洋的该地称作「拉纳格林海」,并在其中创立巨大的人工海上国家——「拉纳格林共和国」就此诞生。
电梯停到了最底层。
那里有着广大的机库及工厂。
门一打开,站在眼前的是虽然只有组装架,但明显是巨大人型的机体。
现场总共有两架还在制造的机体。
「这是MS(Mars Suit)吗?」
「不,是MS(Mobile Suit)……」
我心想既然简写一样,那要怎么称呼应该都无所谓吧。
火星改造工程用二足步行及人工手臂式MTF(Mars Tera Formaer,火星土改设备),从行星改造计划的时代就运用至今。
将这种MTF改造为战斗用,取作「Mars Suit」转给军方使用的人,就是我暗杀的米利亚尔特总统。
我不否定为了镇压各地发生的粉争,必须保有绝对优势的军事力。
并且,顾及带有火星磁力的沙尘暴现象,会有驾驶员实际坐在其中,操纵巨大人型兵器的运用方式出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既然有这种MS兵器,那么民众就不会有和平到来的一天。
「Mobile Suit?」
我复诵了一次这个第一次听到的名词。
「从前是这么称呼这种兵器的……」
「这是地球圈的讲法吗?」
「嗯,算是吧……」
我察觉到T博士的眼神出现一抹忧愁。
所谓的Mobile Suit——
据说全名是「Manipulative Order Build and Industrial Labors Extended Suit」,「Mobile Suit」是取其字首字母而成。
其意思是:「建设及工程用人工手臂式扩充型太空衣」,但意思是:「火星用太空衣」的「Mars Suit」不是更加直觉吗?
T博士叹了口气,说出这两架机体的名字。
「这边的是『普罗米修斯』,那边的是「舍赫拉查德」(注:「舍赫拉查德」与之前卡特莉奴演奏的曲子「天方夜谭」同名)。」
一边是带给人类火焰,因而遭到众神降罪,被烙上背叛者烙印的巨人神。
一边则是为了平息不断残杀无辜的国王内心,而每晚讲着故事的美丽公主。
希腊神话及天方夜谭。
双方没有什么共通处。
卡特莉奴用小提琴演奏「天方夜谭」,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机体吗?
话说回来,这名字取得还真是怪。
「取这样的名字是你的兴趣吗?」
「是设计图上的名字……这不合我的喜好,但没有名字也不方便。」
我还以为是特意要讥讽我。
「哪一架是我要驾驶的机体?」
「还没决定。」
「那位小姐应该是想要驾驶舍赫拉查德吧?」
「是吗……也许她是这么想,但W教授那家伙应该会反对。」
「那两人真的是兄妹吗?」
「从现在起,要问就问自己……你应该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么无知。」
「…………」
猜想到的可能方向,顶多只有两兄妹的父亲把遗传基因藏到了某处。妹妹是数十年后才借由试管方式出生而已。
不然就是在开玩笑,要调侃我而已吧?
不管是哪个,我完全看不出这样做有何好处。
而且,最后我发现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没有意义的问题。
浪费时间。
「这孩子就是你选的继承人吗?」
头上传来女性的声音。
抬头一看,在MS基本骨架的最上方,有个穿着像是韵律服的马戏团首席表演者服装,打扮美丽的女子正露出迷人的微笑。
才看到她卷卷的长发轻柔的飘逸起来,她就已经飞跃至半空。接着在靠近天花板的铁管做出特技回转动作,并在跳向空中时,转体八圈半之后,落到我们头上的一条细细的配线上。
真是惊人的身体能力跟平衡感。
「请多指教了,小朋友。」
结实的肌肉、完美的体态、绝世的美貌、优雅的举止。
毫无可见缝插针之处。
她的美丽令我看傻了眼,当下说不出半句话来。
「…………」
这时我突然被打倒在地。
她不知何时跳了下来,并握着拳头站在我面前。
「要好好打招呼!」
一瞬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就摔了个四脚朝天。肿起来的脸颊则是传来疼痛感。
「手下留情啊,姐姐。」
「小孩子跟动物要从小就好好教育!不然会变成像你一样的颓废孩子呀。」
「无名氏……他是负责训练你的凯瑟琳,布伦。」
「是小姐!凯瑟琳小姐!」
T博士虽然唤她姐姐,但年纪看起来不像。应该是四十多岁……不,就算说她才三十出头也不为过。
而且她好像很擅长打架,被那样重重地打了一下,嘴巴居然没有破皮跟流血。
不过,还真是异常沉重的一拳啊。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的身高比我还高。
「麻烦你了,凯瑟琳阿姨。」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凯瑟琳的拳头又往我脸上招呼。
「凯瑟琳小姐!或者是凯瑟琳姐姐也可以!下次再叫我阿姨就饶不了你!」
我被完全击倒。
现在就已经是毫不留情了。
我自幼不知被多少人打过几次,但回想起来,从来也没被女人打过。
在意识逐渐模糊时,我听到凯瑟琳与博士的谈话内容。
「等级?」
「『睡美人』。」
「期间?」
「再七百五十天才能完成MS……要在这之前处理好。」
「这么短的时间内要达到『S级的3A等级』……这孩子会死吧。」
「他不会死。」
「OK,那就出发吧。」
我原本就直觉这里不会是训练地点。
「太空船放在上层的机库内……应该六个月就可以飞到地球圈的轨道。」
但是居然是去地球圈,这就超乎了我的想像。
「毕竟在引力轻的火星训练,也不会有什么长进。」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火星。
但也没有因此而有太多感慨。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凯瑟琳的训练已经在太空船里面开始了。
除了要以无重力空间的船外活动及加速G力的超重力状况下锻链基础体力,甚至还要我操纵太空船,还有中继站的靠航工作。
最让我吃惊的是,还要求我要用笔算方式计算飞到地球的轨道,不能用电脑。
如果只是引力问题,那应该也不用特地飞到地球圈。但火星附近有联邦的监视卫星在巡逻,也没有我们这种通缉犯(博士他们应该也是这类人)可落脚的地方。
他们把这艘飞向地球圈的小型行星交通太空船取名作「弗伯斯」。
反正也是因为T博士讲说:「没有名字会不方便」而随便取的吧。
一定是在讥讽我。
到达前的这一百八十天,只是空有驾驶员训练的名义,实际上都是在玩马戏团的道具。
这真的是要我去当小丑还是特技演员吗?
到达地球圈之后,正式的训练就在已经遭到弃置的小型无人殖民地展开。
杂耍、踩球,以及走钢索之类的,我几乎都已经学会了。但对我来说,要在火星的三倍引力下做空中飞人就真的很吃力。
我不断失败,摔到地上。
然后每次就会躺进恢复体力及治疗用的医护舱中休养。
「不能设置安全网吗?」
「那样太花时间了……练到自然熟练吧。」
「……我知道了。」
当骨折超过五十处之后,我决定不再计算。
几天后,凯瑟琳运来了基因复制成的狮子、老虎还有熊。
「它们只是借来的,要好好对待喔。」
虽说是复制型动物,但猛兽依然是猛兽——就算我想好好对待它们,也根本无能为力啊。
我从一开始就已经不打算去数咬痕及爪痕了。
更让我感到精神打击的是丢飞刀训练。
这训练是凯瑟琳拿自己作目标,要我丢飞刀。只要我略有闪失就会伤到她。
我还算有点技术,自信不致于会要了她的性命,但事情总有个万一;更何况引力的变化很可能会让我的力道控制产生微妙的失常。
就在我迟迟犹疑不定的时候,凯瑟琳不耐烦地直直走了过来,从我手中抢下了飞刀。
「站到那边……不要动。」
[插图]
凯瑟琳走到另一边,突然就一口气丢出八把飞刀。
虽然有我站在中间,但八把飞刀均划出一道弧线,漂亮地全部命中标的,也就是大型蜘蛛板的正中间。
「回去之前,你必须做到在这五倍的距离丢出三倍量的飞刀,而且还要能确实命中目标……」
「…………」
「啊,对了,引力要变成两倍。」
她把引力加成了火星的六倍。
每天的训练课表都相当严酷。
我心中认真想过自己可能会死。
但是每一次,凯瑟琳都会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鼓励我。
「只要拼了命去做,就没有不可能的事……只要能将你天生的动态视力及未来会更加成长的身体能力运用到极限,就一定办得到。」
她这么一讲,我就觉得自己能够办到。
「如果你在两百天以内办到,我就给你奖赏。」
结果实际去做,我花了一百五十天就完成这道课题。
「了不起啊,无名氏……」
凯瑟琳给我的奖赏赴香蕉。
再怎么说,我也是曾经当过恐怖分子的人。
说到「奖赏」,我只会想到「现金」而已。
一想到我居然为了这种东西而拼命,就觉得很不值得。
「不满吗?」
我觉得老实说出自己的感受可能会挨打,所以决定不回答。
「那就开始新的特训吧。」
更严苛的训练就此开始。
那些猛兽已经还了回去。
我以为是租借期限到了,但并非如此。
凯瑟琳调节了殖民地内的空气,使气压及氧气浓度产生变化。
她调成了跟八千公尺的山上一样的环境。
这样低氧、低气压、低温的环境,已经是人类勉强能维持生命的数值。
她要我在这样的状况下做空中飞人及走钢索。
五十天后,我完美达成了这项要求。
「干得好,无名氏……」
这次她赏了我苹果。
「凯瑟琳……我是为了自己而接受训练,所以……」
我想告诉她,我不需要奖赏。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严格地训练你……」
意思是她之前都不严格就对了?
「那么,以后就是三倍的引力喽。」
也就是火星引力的九倍,凯瑟琳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
当我以五十天完成课题之后,接下来则是无重力环境的训练及月面的训练。
不过我想自己的身体就算处在引力些许变化,或者低氧、低气压的环境时,也能够从容应付了。
MC-0022 NEXT SPRING
到了某一天,T博士传来回航的命令。
『姐姐,又有大变化……无名氏的最后调整工作,希望等回来后再继续。』
由于处在不能即时通话的距离,这只是单方面的影像通知而已。
但仔细想想,博士本来就是个只会单方面要求的人。
『火星联邦选出新总统……使得火星就如同原意成了「战神的星球」。』
影像一转,开始播放正在就职演讲的总统。
总统是女性。
她穿着纯白的正装,就像个华丽的贵族似的。
还戴起头盔型的面具,遮住眼部。
『我是这次就任第二届火星联邦政府总统一职的莉莉娜。我也是首任总统米利亚尔特•匹斯克拉福特的妹妹。』
我心想这玩笑也开太大了。
那个莉莉娜•德利安不是已经永远沉睡在冷冻舱内了吗?
我想会不会是有心人士戴上面具,做出冒名的欺世行为。
『我将尊重亡兄的遗志,依照与全民订下的约定,与杰克斯•马吉斯上级特校展开双边会谈,以期与拉纳格林共和国和平相处。』
女总统脱下遮住脸部的头盔继续说:
『并且,我也依照另一项约定,让大家看到我面具底下的容貌。』
面具底下的容貌,是个娇柔的少女。
「莉莉娜……」
凯瑟琳低声说:
「不会错,她就是莉莉娜•德利安。」
『我的名字是莉莉娜,匹斯克拉福特。从今天起,我火星联邦政府将采取非武装、非暴力的「完全和平主义」方向。』
匹斯克拉福特?
看来似乎不是德利安。
完全和平?
她真的认为外界能接受这种空谈吗?
「我觉得凯瑟琳也很年轻。」
她伸手摸了摸我头上戴着,像是破抹布一样的针织帽说:
「我向来不把恭维话当一回事喔。」
我从来不说恭维话。
凯瑟琳叹了一口气,又转回笑脸:
「那我们就回『战神的星球』吧……」
我们很快就离开了训练将近三百天的地球圈,坐着行星交通太空船「弗伯斯」直直朝火星轨道前进。
这段时间,我的体力有了飞跃性成长。
但是对我来说,更大的变化是我的思考方式改变了。
这可能是受到马戏团的训练影响。得利于我会把未来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设想周到」的推理习惯,我想今后不管遇上什么结果,我都能冷静应对。
基于如此思虑而行动,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这都要归功于凯瑟琳。
人往往因为「出乎意料的状况」而进退失据,但我认为那只不过是「欠缺想像力」而已。
从前的我不曾仔细思虑,只是遵从上级给的命令。
暗杀米利亚尔特总统时也是,虽然有预估过逃走路线,但并没有料想到会被同伴背叛。
逃得掉是算我运气好,但过程却惨不忍睹。
当自己要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必须先冷静分析自己具备的能力,尽可能设想好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并在心中模拟。
然后才着手行动。
即使是不幸遭遇到出乎预料的状况,也是因为自己欠缺想像力,责任在自己身上,会坦然接受结果。
就算最后自己会死亡,那也是我所选择的最坏模拟状况,并不会后悔。
我的行动不再有惊恐和犹豫。
虽然船名叫作「惊恐(弗伯斯)」。
MC-0022 FIRST WINTER
对人类而言,宇宙空间是与死为邻的危险地点。
换言之形容,就跟「走钢索」一样。既然是在这样危险的宇宙航行,那么自然就会发生一次次的意外事件,在应对时必须要有冷静的判断力及平衡感。
就像是这个时候——
那是到达火星轨道前七天的事。
每几年就会发生一次X-10等级的闪焰现象(注:于太阳的日冕过渡层中的一种局部辐射突然增加的太阳活动。会瞬间暴增无线电波、紫外线、X射线流量,以及发射高能的Y射线和高能带电粒子,带来各种干扰)。在这艘小型太空船「弗伯斯」中,为了避免受到闪焰的强照,就必须躲进兼具寝具功能的放射线隔离舱。
人类要是直接受到X-10等级的放射线照射,就会死亡。
这时期会发生闪焰的状况,原本就可以借由长期预报设想到,而避免进行行星交通。
或者也可以搭乘安装有放射线防盾功能的大型太空船航行。
「闪焰发生前,三千六百秒。」
再差不多六十分钟后,太阳发出的强烈放射线就会照过来,就在这时候——
太空船接收到求救讯号。
『这里是行星运输船积木号。』
是跟我们一样,先一步从地球圈航向火星航线的运输船。
可能是闪焰要发生的前兆吧。
画面呈现杂讯状态,只收得到声音讯号而已。
声音则听起来是女性。
对方的船因为在航行途中受到流星群撞击,使得船身受到重创。
『我们船的放射线防盾由于故障,无法使用,拜托快来救援我们!』
就人道而言是该去救援,但依照宇宙航行法规定,就算不理会也不会有罪。
因为很可能会同归于尽。
「这里是行星交通太空船『弗伯斯』,请问贵船的船员人数?」
『含我在内,总共四人……』
即使救出这四个人,这艘船的隔离舱只有两具,备用舱也仅配了一具而已。
只有一个人可以得救。
『船上的成员几乎都因为陨石事故而死了……剩下的我们也都只是乘客,没有人有船外活动的经验。』
我转头看向凯瑟琳的脸。
她立刻下了决定。
「必须过去才行呢。」
「了解……我们将到贵船修理防盾装置,请传装置的回路图过来。」
回路图马上就传了过来。
要检查的断线部位共有三处。
而从船外摄影机来看,还可发现到周边散布着二十四块陨石碎片(含有大量铁质的碎片)。
想必这些碎片也是使放射线防盾不能使用的原因之一。
必须做的工作是清除碎片,并更换三处断线回路的元件。
「有这些回路的备用元件吗?」
『其实我们有试过,但是失败了。用遥控操作式的船外工程小艇无法做出这么细腻的工作。』
「那么备用元件是放在船外吗?」
『就放置在工程船的人工手臂上。』
既然是细腻的工作,就必须穿着太空装着手修理。
『只剩不到五十分钟了,这真的可行吗?』
「我们不能保证,但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太危险了!我们不能让素不相识的你们做这种事!』
「别在意……我们可是很会走钢索喔。」
离闪焰发生,放射线照过来还有三千多秒。
我们加快了小型行星交通太空船的速度。要追上运输船「积木号」,还要再二千七百秒。
「剩下来的时间分配是—十秒钟用来调整两艘船到航速一致并动身过去;一百八十秒钟处理修理工作—十秒钟回船。」
「两船能相对静止的时间只有三百秒,要过去的话,最少也要三十秒呀。」
「不过还是有四十秒的余裕,我一个人的话,这时间已经够安装备件了。」
「你打算一个人去做这工作吗?」
「凯瑟琳,就拜托你控制这艘船的速度了。」
「无名氏……你不怕死吗?」
「拼了命去做,就没有不可能的事……这是凯瑟琳你以前告诉过我的。」
「…………」
「还有,不管任务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希望你在闪焰发生前二百秒就要进入隔离舱。」
「……我知道了。」
二千六百秒钟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们的船为了减速而起动了反向喷射器。
我们穿上太空装到小型行星交通船「弗伯斯」的外侧,从左舷爬到了上方。
话说回来,宇宙空间中是不分上下的。
我们看到怀念的火星,就位在遥遥的前方。
并且用肉眼也可以确认到,自己正缓缓地接近大型行星运输船「积木号」。
『到达交会点,距任务开始还有六十秒。』
凯瑟琳紧张的声音,经由无线电传到我耳中。
『距放射线到达,还有三百三十秒……』
「不用担心。这种程度的简单工作跟你的特训相比,根本没什么……」
『收到。要是这项任务成功……不,一定会成功。完成后,我会给你奖赏。』
反正一定是柳橙或是凤梨罐头之类的。
「开始倒数吧。」
运轮船「积木号」已经横在我的头顶上方。
我抬头一看,看到被深深打穿的船身露出的内部构造,还有停在旁边的球形工程小艇。
虽然看起来很近,但距离相隔有500公尺。
「5……4……3……」
我将手放在背上的小型推进喷射器的起动开关上。
「2……1……0 !」
相对速度一致,形成了静止状态。
「那么,我出发了。」
我轻轻往上跳跃。
这比空中飞人要轻松多了。
我就这么旋转身子,到了运输船「积木号」上。
成功照原定计划,十秒钟完成。
我照着凯瑟琳教导的,向观众席(船外摄影机)优雅地行了个礼。
当然,我听不到拍手声。
「我是无名氏,已经到达积木号。」
『收到了……距离闪焰发生,还有二百八十秒……』
我确认了二十四块碎片的位置。
其大小各有不同,小块的也有一公尺大。
要当作目标,算是刚刚好的大小。
「丢飞刀的特训帮上了忙……」
『还有二百五十秒喔!』
我站在碎片的中心点,以便观望,手上则拿着前方装有钻头的二十四支飞镖。照着丢飞刀的诀窍,一次把飞镖丢了出去。
这些飞镖均系有绳索,是可以有线遥控的宇宙用特别制品。
所有小型的钻头全都命中了陨石。
而且都深深地钻进碎片,确实固定在上面。
我以挥打驯兽师鞭子的诀窍往上拉动绳索,将二十四块碎片拉出船身。
接着一按手上的开关,飞镖的镖尾就开始喷火,陨石就此向浩瀚的空间飞去。
『Bravo!』
凯瑟琳兴奋地以无线电通联。
『太好了,无名氏!这真是最棒的出道表演了!』
我看看安全帽内的时间显示。
「凯瑟琳,已经剩下不到两百秒,你要去隔离舱避难了。」
『不行哟!这样你回来的时候,谁来帮你开船外的舱盖呢?』
「我会从外面手动开启。」
『手动要花时间啊……最少也要有三十秒以上的余裕……』
「要是剩余时间低于三十秒,我会在这艘船内避难。」
『可是……』
「剩下就只有更换回路元件而已……凯瑟琳,拜托你,照我的话去做吧。」
我一边向她恳求,一边赶往船外的工程小艇。
『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开始讲话敢这么神气了?』
她粗暴地切断了通讯。
在工程小艇的人工手臂上,有三块回路元件。
我拿起这些元件,便动身前往回路遭到破坏的内部区块。
经由遭到打穿的船身破洞,我轻松进入到内部。
但是内部构造并不简单。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到一百五十秒。
我终于走到目标区块。
我从模样类似的回路元件中找到了故障部位,将面板元件换成备用品,但光是这样就花费了九十秒钟。
我已经用掉很多预防万一的缓冲时间。
「积木号,我换好回路了……请检查看看。」
『收到……我们马上检查。』
我留在原地等待检查结果。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时间无意义地流逝。
这超出了我的计划。
『检查完毕……防盾系统运作完全。』
这令我从长时间的紧张情绪中解放开来。
『谢谢……我们衷心感谢您勇敢的行动。』
安全帽上显示,离闪焰发生还有三十秒的时间。
「积木号,我已经没有时间回到自己的船了。不好意思,可以让我在这艘船内避难吗?」
说完后我便等待对方回答。
我等了五秒钟。
没有回应。
恐怕在最后的通讯时,他们还想要再加句「我们不会枉费你的牺牲」,或是「请一路好走」之类的吧。
似乎是打算不予理会,见死不救。
以宇宙航行法而言,这种状况不会入罪。
因为也有可能会同归于尽。
好久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了。
背叛是我们的常用手段。
我也想过干脆就动手破坏这艘「积木号」的防盾系统,让那些人跟我同归于尽,以出这口怨气。
但自己从小就是个像破抹布一样,用烂就丢的消耗品。
我心想:要死就自己一个人死吧。
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欠缺想像力。这是个人问题,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我并不会后悔。
冻住的泪腺也仍未融化。
在大限剩下二十秒的时候,我从船内爬了出来。
头上远处看得到我们的太空船「弗伯斯」正因为同步速度错开,渐行渐远中。
我自作多情地担心着凯瑟琳是否有乖乖进入到隔离舱中。
要是就这样死了,她的特训就全都会化为乌有。
我感到愧咎,这点再怎么赔罪也赔不起,而且我就连句道歉的话都想不出来。
我心想,再看看火星最后一眼吧。
火卫—弗伯斯毕竟无法看到,但我并不「惊恐」。
「最后还是没找到第三条路啊……」
T博士及卡特莉奴的脸在我的心中一闪而过。
我发现好像从哪里传来「天方夜谭」的乐音。
这真是平静安祥的幻听。
剩余时间已经不到十秒钟。
无情的时间正流过无涯的宇宙。
我理解到,自己并没有资格生存在这片宇宙中。
所以我不必有过去。
也不需要名字。
我转身望向正明耀发光的太阳方向。
打算接受闪焰放射线照射的命运。
「?」
我看不到太阳光。
在我眼前出现的是工程小艇,还有用有线遥控方式,从太空船「弗伯斯」射出的备用隔离舱。
剩下五秒钟。
舱盖大开的隔离舱中,贴着凯瑟琳手写的笔记。
——笨蛋!快给我进去!
三秒钟。
我立刻进入隔离舱中,盖上舱盖。
零秒钟。
安全帽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变成负数。
因为还穿着太空装,隔离舱内显得相当拥挤。
但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想必是凯瑟琳借由有线遥控索移动工程船,将隔离舱送到这个位置的吧。
真是惊人的技巧。
我完全无法相比。
而且能猜到这一步,可见心中模拟的情况量必定远远多过了我所想。
我深深感到不如。
X-10等级的放射线不停照射了大约两天。
我并不担心这段期间的呼吸问题。
太空装的空气量还有一天份,而拜凯瑟琳的训练所赐,我的体能就算是一半的氧气浓度也撑得住。
要怎么感谢她才好呢?我完全想不出来。
过了两天,隔离舱的舱盖就立刻被打了开来。
已经是在「弗伯斯」的船内了。
肯定是凯瑟琳将工程小艇整个回收进船内。
我人就直接往她身上倒去。
「无名氏!」
凯瑟琳取下我的安全帽,让我呼吸新鲜的空气。
「对……不……起……谢……谢……」
我的意识相当模糊。
这时候,凯瑟琳突然一拳殴打我的脸。
我的惊讶感更胜痛觉。
「你呀……」
她一把抓起又要倒地的我的胸口,将美丽的脸庞凑了上来。
「不要再有想死的念头了!人命可没有这样廉价啊!」
女性无法言喻的汗味,芬芳得麻醉了我的嗅觉。
「什么破抹布?什么消耗品?别笑死人了!你也稍微重视一下自己吧!」
凯瑟琳清澈的眼眸浮现了泪水。
我感到惊讶,居然有人会为我这种人流泪。
「我……我知道了……」
仅仅如此,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得到博士所说的「归所」。
「还有啊!」
她撩起了我的浏海说:
「这是奖赏!」
凯瑟琳亲吻了我的额头。
这份奖赏之好,真是前所未有。
行星运输船「积木号」就航行在远远的后方。
对方传来了赔罪讯息。
这次清楚地映出影像。
画面中是名气质高雅的中年女性。
『真的非常对不起……放射线防盾一启动,所有的通讯就全都无法使用了。』
似乎不是故意的。
我与凯瑟琳决定相信她的话。
或许是我们对人类这种生物,还能抱持着些许希望吧。
当太空船「弗伯斯」回到火星轨道时,传来卡特莉奴的联络讯息。
『好久不见了,无名氏。』
笑容依旧。
『我会在中继站接你们,请在那里等我。』
不过之前是给人男孩的感觉,现在则是变成了从眼镜下的眼眸中,隐约带有忧愁感的少女。
「『普罗米修斯』及『舍赫拉查德』的进度如何?」
『没什么进展……我最近对哥哥制作的「白雪公主」比较感兴趣。』
语调中处处带着低沉。
情况不对劲。
「卡特莉奴,你在烦恼什么吗?」
『烦恼……讨厌啦,我才没有呢。』
虽然她摆出一副开朗的模样,但我感觉到她心中藏有心事。
『不过呢,要是我给人看起来真的有这种感觉的话,那就是我恋爱了吧。哈哈哈哈……』
恋爱?那是我不太了解的感情。
但是我很清楚,她正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有种无法形容的不好预感涌现心头——
MC-0022 NEXT WINTER
卡特莉奴和我们割袍断义,是在那之后三个月的事了。
从那之后,便没有再看过她露出怀抱心事的样子。
正确来说,是我不太有机会看到小姐。
普罗米修斯及舍赫拉查德都还没完成,虽然我的训练也一样。
另外,W教授负责开发的MS「白雪公主」及「魔法师」则听说已经完成。
大概是相当保密的机体,秘密地保管在某处,我从未看到过。
所以驾驶员训练课程是以MS——虽然同名,其实是在Mars Suit中进行的。
模拟战的对手都是由T博士担任,凯瑟琳没有驾驶过MS。
而卡特莉奴或许是个没有必要训练的完美驾驶员。她也一样,没有进过模拟驾驶舱中,也不曾参加过模拟战。
我看到卡特莉奴的小提琴琴箱就一直摆在走廊的一角,上面积了一层灰尘。
那么讨厌火星尘土的她,会这样处置心爱的乐器,这绝对不寻常。
「…………」
再也听不到她演奏「天方夜谭」了吗?
我感到有些落寞。
我拿起针织帽,帮她掸了掸琴箱上的灰尘。
没差,反正是块破抹布。
一拿下帽子,我才发现到我的浏海不知不觉已经长得挺长的了。
虽然也无所谓就是了。
T博士、W教授与凯瑟琳正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谈话。
「博士,无名氏的状况如何?」
「不错……也许可以轻松超越我以前的水准。」
「是吗……那太好了。」
「怎么了吗?不像平常的你。」
「…………」
「是卡特莉奴的事吗?」
「嗯……她最近的样子实在很可疑。」
「只是想要驾驶『白雪公主』而已吧?就像女孩子想要穿新洋装一样。」
「是那样就好了……」
「不,最好不要以为卡特莉奴会驾驶到『白雪公主』。」
「为什么?」
「神父传来消息……据说『神话作战』已经开始了。」
「那就是说『睡美人』已经……?」
「嗯……他终于要行动了。」
「我不喜欢他。」
「凯西准尉已经前往北极冠基地……我要『VOYAGE』顺势直接执行运送『白雪公主』及『魔法师』的任务。」
卡特莉奴从地下机库强行带走未完成的普罗米修斯前往莉莉娜市,就在这场谈话当天的深夜。
「小姐背叛了吗?」
我当下不敢立刻相信。
「恐怕错不了……」
表情沉痛。
「无名氏,你能帮忙追捕她吗?」
我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
「……我知道了。」
这时,凯瑟琳插话进来。
「不行!他还只接受过Mars Suit的训练而已呀!」
「没问题的,凯瑟琳……因为有你训练,我已经可以应付各种状况了。」
「可是你仍然是个无名氏!你真的了解性命的贵重吗?」
「名字的话,我想好了……」
我虽然一样没兴趣从过去寻找价值,但已经不再想当破抹布消耗品了。
「博士……记得你说过,你的T是察东吗?」
「嗯……」
我将破抹布似的针织帽交给凯瑟琳。
「那么,我的名字就叫特洛瓦……」
我以第三种选项,第三条路为名。
长长的浏海盖住我半边的脸。
「就叫我特洛瓦,弗伯斯吧。」
以「惊恐」为名,是要提醒别再回到从前的自己。
「太好了……特洛瓦•弗伯斯。」
博士就像第一次见到我时一样,直直地看着我说:
「出动吧。」
「收到……」
卡特莉奴正驾驶两栖式长程高速气垫船「格雷普号」,从克里斯海登上西边大陆,一路往遥远的奥林帕斯山疾驶。
奥林帕斯是太阳系内最高的山。
标高27000公尺。
在容易发生磁场异常的火星,不管是指南针还是导航系统都不可靠。
若以这座奥林帕斯山为标的,就算卷起沙尘暴,也不用怕会看错方向。
我同样也驾驶了气垫船「奥德哈曼号」,追在卡特莉奴的后面。
双方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小。
眼前是一片广大的红色沙漠。
奥林帕斯山就在对向,而太阳正从峰顶缓缓升起。
早晨的阳光将天空染成一片殷红。
与我同名的卫星正冲向眼前的太阳。
卡特莉奴的「格雷普号」就停在沙漠的正中央。
她放弃逃亡了吗?
这样的想法马上被打破。
卡特莉奴传来通联讯号。
她就像我第一次看到她时一样,戴着护目镜。
「嗨,你看到弗伯斯了吗,无名氏?」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无名氏。」
不,或许我该说,我已经不是无名氏了。
「我是特洛瓦•弗伯斯……」
「特洛瓦——?」
卡特莉奴一口气憋不住,狂笑了起来。
真是没礼貌。
「而且你还把弗伯斯当作名字啊?」
她似乎抱着肚子继续大笑。
「…………」
「你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呢。」
她开朗的态度,实在让人不觉得像是会偷出MS逃走的背叛者。
「然后呢?那顶帽子也不戴了吗?很适合你呢……」
但是护目镜底的眼神则充满了杀意。
「我很中意那顶帽子呢。」
这么说的同时,我身边沙漠的沙子突然往上窜起,并出现数十个庞然巨物。
「很喜欢……很喜欢哟。」
是Mars Suit啊。
不,是Mobile Suit。
「这些不是Mars Suit,也不是Mobile Suit。」
我已经被完全包围了。
「这些机体叫作Mobile Doll。」
「Mobile Doll?」
「我自己是叫作『家人(马格亚那克)』就是了。」
仔细一数,Mobile Doll的马格亚那克共有四十架。
「你可以放我一马吧?」
「这是不可能的……」
「我懂了……」
马格亚那克同时行动了。
就在这时——
索敌雷达上又出现两架机体。
「侦测到两架机体?」
卡特莉奴似乎也察觉到另外出现的机影。
「难道……?」
突然有阵带有磁力的强烈沙尘暴吹了过来。
所有荧幕都没了画面。
索敌雷达也失去回应。
我立刻离开气垫船的驾驶舱,站在船身上。
卡特莉奴也一样走出船外。
在这场风暴中,应该不会有机体还可以行动。
马格亚那克自然也都停下了动作。
但是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却远远看到对向有两架机体尚在移动的奇迹。
那是包着带帽斗篷的两架Mobile Suit。
不是Mars Suit。
藏在斗篷底下的两只发着光的眼睛说明了一切。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Mobile Doll。
这两架就在猛烈的风暴中,逐步接近此处。
卡特莉奴看到后,放声大喊起来:
「Snow White——!」
穿白色斗篷的机体抽出了光剑。
「Warlock——!」
穿黑色斗篷的机体则是拿着巨大的光束镰刀。
那两架机体为何可以在这场沙尘暴中活动呢?
「我可是……」
卡特莉奴拿下护目镜,继续呐喊:
「一直在等着你们到来呢——!」
穿黑色斗篷的机体传出了说话声:
「你就是温拿家的小姐是吧?」
穿白色斗篷的机体传出了说话声:
「确认……」
沙尘暴变得更加猛烈。
「你真的打算和莉莉娜•匹斯克拉福特会面吗?」
「没错!我要将这整颗火星化作山克王国!」
「那么,卡特莉奴……」
白色机体掀开了斗篷,动手攻击:
「……我要杀了你。」
坐在名为「白雪公主」机体驾驶舱中,眼神冷酷的少年静静地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