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有子这么说,凰华和百之喜便先下了楼梯,在大楼前面等待着。
“刚才的那些话,你怎么看?”
“刚才哪些话?”
“就是说正人先生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夺取桦林先生那部分遗产的话啦。”
“根据计算还是比较合理的。”
“计算什么?”
“当然是金钱的总额啰。根据现状,正人先生能够继承的遗产包括了有子女士的五亿日元、服部先生的两亿二千五百万日元,合计六亿二千五百万日元。”
“哈啊……。”
这个数额实在过于巨大,还是让他略微有些缺乏真实感。
“如果把慎先生排除在外,正人先生能从服部先生那里获得的份额就会增加两亿五千万了吧,在那种情况下,有子女士会在书面上写明,不留遗产给正人先生吧。即使是那样,由于正人先生是有子女士的亲生儿子,他还是有权利申请遗留分的吧……。”※
(※注:所谓遗留分,是指根据日本法律的规定,为保障被继承人除兄弟姐妹以外的直系亲属,即父母、配偶、子女的基本权益,即使被继承人的遗嘱中写明不留遗产给指定直系亲属,其也能申请一定份额遗产的权利。)
“本来应该是能得到一半数额的吧?”
“有子女士遗产的一半是两亿五千万,把桦林慎去掉之后,服部先生的遗产合计也有五亿日元。”
“要损失掉一亿二千五百万啊。”
就算自己亲口说了出来,终究还是没有真实感。
“只是,桦林慎先生自己主动放弃遗产继承权、也不能说是不可能的事。”
桦林慎虽然不是那种被人威胁就会退缩的软弱之人,却是个品性清白的人。
从他用“服部先生”来称呼自己的亲生父亲就能看得出,他的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桦林家的人。
要是被圈入这种争闹不休的事情——他会这样想着而放弃遗产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百之喜轻声嘟嚷了一句。
“不知道服部先生自己是怎么想的啊?”
刚才有子所说的毕竟只是服部家人一方的情况,服部本人的意向还不得而知。
“说的是啊,服部先生是不是真的想把遗产留给桦林先生呢……。”
“最好还是确认一下吧。”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两人面前,就像是与之相配合好的一般,有子正好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久等了。”
有子拿着一个大包,换了一身衣服。
人造革的外套,灰色长裤,米色的毛衣,脚上也是一双淡茶色的皮革制轻便运动鞋。
感觉与之前的印象实在相差得太多了,百之喜询问道:
“去探望病人,有必要换衣服吗?”
“刚才的衣服有些太刺眼了吧,我和服部对于这方面其实都不太在意,不过医院里还有其他患者以及探望他们的人吧,太过随便而让那些人吓一跳就不好意思了。考虑到那个地方的情况,过去时就要穿得合适一些了哦。”
“哎,您真是意外地会关心人啊。”
他这样就算是斟酌过用词的,所以说才可怕。
“要走了哦,所长。”
在百之喜捅出更大的篓子来之前,凰华不顾一切地用力推着他的后背,把他塞进了出租车里。
凰华和百之喜坐在后排,有子坐在副驾驶席上。
出租车开了起来,在车里凰华想起自己漏问了一件事,便向有子提了出来。
“服部先生的亲戚里有医疗行业的相关人士吗?”
“就我所知是没有的。”
有子应该也想到过这个可能性吧。
她先按照长幼顺序开始排列了起来。
“他那两位叔叔的孩子全都是在当地工作的,伯母们所嫁的人也是公司职员或是公务员,她们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在东京工作的。我婆婆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妹妹,外甥侄女之类也有很多,不过我也从未听说过那些人之中有医疗行业的相关人士。”
接着就是关于服部本人的兄弟的说明。
“德二先生是经营私企的,他的太太是职业主妇。端津子和沙智绘的丈夫都是上班族。敦子女士嫁给了一个开着大旅馆的,做了老板娘。端津子和沙智绘的孩子都是自由职业者和啃老族,应该没一个是有正经工作的啦。德二先生的长子在公司里上班,次子是在工厂干活的,最小的女儿还是个学生吧。至于敦子女士,她那两个女儿同样还是学生。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不过只要结了婚,有亲缘关系的人就会像藤蔓式地增长起来吧,他们的配偶可能也是有兄弟姐妹的,那些人应该也有结了婚生了孩子的,所以说到底,亲戚这个圈子是可以无限扩展的啦。”
“关系那么遥远的人也可以认定为亲戚吗?”
“因为是乡下嘛。——这只是我的体会,沙智绘曾经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是‘我丈夫姐姐的结婚对象他弟弟的媳妇的从兄弟想去东京游览一下,你为他带个路吧’,还说要是拒绝了,作为亲戚就会很没面子什么的,真是荒谬透顶,我当时就说了一句‘根本是完全不相干的人,脸皮也太厚了’,就挂断了。”
实在是模范式的应对。
有子转过头来说道:
“你们要调查这种事,正是侦探的工作吧?”
“……对不起,我们只是‘类似’侦探。”
出租车开了差不多短短五分钟之后便停下了。
凰华作为秘书,无论如何都想先付掉车钱,但是由于年纪和座位的关系,还是被有子抢先了一步。
虽然遗憾,却也不可能像学生那样说“AA制”,就坦诚地道了谢,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那里是一家大得惊人的医院。
从入口进去,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到处看上去都是亮闪闪的,天花板很高,在开放式的空间中拥挤着大量来看病的人。
有子迈着习惯的步伐笔直穿过了大厅,乘着大型电梯上到了十二楼。
看来这里就是住院病房楼了。
与一楼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片寂静。
走廊又是弯弯曲曲地延伸得很长。
尽管是在这种地方,凰华还是压低声音开口说了话。
“有子女士,还有一件事我想冒昧问一下,您的丈夫,有没有把遗书……”
“写好了哦。——他知道了自己的病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姑且,还是写过一份,我也作了见证。就像我刚才也说过的那样,他写明了有遗产留给慎君,而不会留给花梨,因为那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服部其实还清楚地写下了,会把那些琐碎的物品留给花梨呢。”
那应该是父亲对于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竭尽所能的一份心意吧。
“排在第一位的继承人是有子女士您吧,您丈夫老家的事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这个嘛,怎么办呢?好像只要把房子留下就行了,反正还有一招可以租给别人的嘛。”
那真是能让所有亲戚都一起晕倒的最终手段了。
一路向长长走廊的尽头走去,来到了挂着“服部顺一”名牌的病房前,看来是间单人房。
“阿顺,我进来了哦。”
房间里也很宽敞,摆设也非常气派,要不是在床头边上放着的那些装置,看上去就像是高级旅馆里的房间一般。
服部顺一在床上坐着。
他的年纪与有子相仿,是个相当帅气的男人。
尽管有些削瘦,脸色还是挺正常的,看不出生了病的虚弱样子。他看到跟在妻子身后进来的两个人,露出了颇为惊讶的表情。
“阿顺,这两位是慎君的朋友。”
“慎的朋友?”
服部的脸上亮了起来。不知道是否有必要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服部在床上正座了起来,端正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向两人低头行了个礼。
“既然你们是有子带来的,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吧,我是服部顺一,非常高兴能见到你们。”
对此百之喜两人则慌张了起来。
“那、那个服部先生,还是请您放松一点……”
“我们两个,确实是认识桦林先生的,不过只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见过几面而已……”
您这么看重我们,我们也很为难的——百之喜的脸上这么写着。
两人报上名字,坐到了椅子上,服部神情诧异地朝百之喜的脸上仔细端详了起来。
“百之喜先生?如此罕见的姓氏……莫非,你是百之喜锦子女士的亲戚吗?”
听到这话,百之喜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您认识我母亲吗?”
服部也很吃惊,在床上重新坐直了身子。
“你是锦子女士的儿子啊!哎呀,长得这么大了!真教我吃惊!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
看到这种意外的事态发展,有子也询问起来。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百之喜先生的名字,阿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有子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啦。你知道,我家在叶山有幢别墅是吧,她就是我小时候、在那里附近建了别墅的一家人的女儿啊。我们的亲戚之间都挺熟悉的,到了暑假的时候我也经常和锦子小姐一起玩。长大了之后只听说她和别人结婚了,没有进行什么特别的来往……。”
服部那兴奋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慎重地把话说了下去。
“在那之后,过了大概十三年吧,我听到了讣告,说她和她丈夫一起在事故中亡故了……我感觉很震惊啊,怎么都无法相信。想着至少要出席一下葬礼……那个时候主持葬礼的就是你吧。”
听见服部感慨颇深地这样说着,百之喜低下头行了一个礼。
“关于这件事,我要感谢您来参加我父母的葬礼。虽然说是主持葬礼,可是当时的我什么都做不到,基本上都是我祖母替我一手操办的。”
“我还记得哦,她是一位性格特别踏实的人。你祖母身体还好吗?”
“不,她两年前就……”
“这样啊……,请节哀。”
再次深深地低下头行了个礼之后,服部把头抬了起来。
“不过,太郎先生,这样一来,现在你在那个家里就是独自一人了吧?”
“是的。”
“有要结婚的打算吗?”
“不,还没有……。”
(别说打算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虽然服部不可能听得见凰华在心里发出的吐槽声,可他的脸色却变了。
“那可不行!你的祖母一直看不到你真正长大成人,会说自己死也死得不安心的哦。你没有找到什么对象吗?”
服部精神得简直令人怀疑“他真的是癌症患者吗?”,如此逼问着百之喜,然后他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凰华,很明显就变得亮了起来。
“是吗!是这个人啊!”
“绝对不是。”
把一个病人(而且还是个命不长久的病人)的希望给打破,就算客气地说,也不是值得赞赏的行为。因为服部看上去是个想法稍微有点过激的人,要是自己装装样子,搞不好就真的被当成百之喜的未婚妻了。
既然他是个只有数月可活的癌症患者,就随便让他误会算了——很不幸这是违反了凰华原则的。
更何况误会还要看内容的。
这种事就要全力否认!
“我只不过、是所长的秘书。”
连旁观者也看得出服部有些沮丧,他垂下了肩膀,但是知道自己儿子认识的人是童年玩伴的孩子,他还是显得非常高兴。
他满脸挂着笑容向百之喜说道:
“这事不用灰心,你还年轻得很,既然是锦子小姐的儿子,人品和家教肯定都是没说的。不过,也不能太大意了,要抓住像凰华小姐这种美女的心,除了与生俱来的资质之外,还是需要努力的。”
“哈啊……多谢,承蒙您的指教。”
来探望病人却反而被鼓励了,实在是不太像话。
不仅仅是有子,连服部的气势好像都很有压力,百之喜十分艰难地把话挤了出来。
“……我倒是不清楚那个叶山的别墅,我母亲的儿提时代,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吗……那也难怪,这是将近四十年之前的事了,说到锦子小姐啊,那可真是个漂亮的人,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哦,附近的孩子们都很仰慕她,当然我也是。——你可别生气哦,有子,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啊。”
服部连忙作出了解释,不过有子笑着回答了他。
“我是不会生气的啦,你们谈的是百之喜先生的母亲吧。”
不知是由于放心还是特别感动,刚才还带着笑容说话的服部,声音突然间顿住了。
“锦子小姐的孩子竟然和慎成了朋友,多么奇妙的缘分啊。”
“我在来这里之前,也没想到会听到关于我母亲的事。”
“是啊,实在是想不到。关于我们家的情况,我想太郎君你应该也听慎说过了……。”
“没有,那个……。”
知道他不是那种能在这时候随机应变的人,凰华从旁插嘴说:
“刚才,我们已经听您的太太说过了,之前也听贵美子女士说过,而慎先生对此还只字未提。”
“是这样啊……。”
表情丰富的服部这次脸色突然又阴暗下来。
“都是因为我照顾不周,真得很对不起慎和贵美子……。”
“是贵美子女士才对吧,已经离了婚的太太可不能直呼人家名字呢。”
有子颇为犀利地这么指出着,可是声音却很温柔。
“再说,贵美子女士也很明确地说过,和你离婚是一件好事吧。既然她和桦林先生再婚之后生活得很幸福,你也不用再心怀歉疚了啦。别再始终沉浸在罪恶感里了,太阴沉了。”
虽然服部和有子是由不正当的恋情发展到结合的,但是看起来两人的婚姻生活还是有许多收获的。
病房门打开了,一个身着便服的女性走了进来。
她大约三十岁左右,身材显得颇为结实挺拔,似乎是刚下班,穿着一身苔绿色的上衣长裤套装。
让人感觉她大概是来探病的客人,有子却显得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
“花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才在成田机场下的飞机啦。——这两位是?”
“是慎君的朋友、还是阿顺故人的儿子百之喜太郎先生,以及他的秘书花祥院凰华小姐。”
“你们好,我是宫野花梨。”
花梨是个与她母亲不同意义上很有个性的人。
她的肤色是浅黑的,眉毛也很浓,瞳孔漆黑而闪着有力的光芒,一副不太像是日本人、线条分明的长相。
毫无疑问她就是个纯粹的日本人,然而比起和服来,她穿上印度或是阿拉伯的民族服饰好像更合适得多。
“爸爸,你有没有觉得无聊呢?”
花梨笑着走近了坐在床上的服部,从口袋里拿出了某个小东西,放在他的手里。
“来给你,这是土特产。”
看上去是一块脏兮兮的小石头,可是服部却开心地大叫起来,把它收下了。
“这不是埃及的玻璃球嘛!”
“很贵的哦,你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吧。”
“谢谢你,我太高兴了啦。然后要是你带着女婿回来的话,我就更加高兴了。”
“你真敢说啊。要是我给你带一个女婿回来,爸爸你感到安心了,就会一下子死掉了吧。如果真想看我穿婚纱的样子,你就拼了命地把病治好吧。”
就算是亲生女儿,可能也很少有人能这么说话的吧。
分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却能从他们对话方式中感觉到,的的确确包含着亲情。
有子取出了钱包,向花梨递了一个眼神。
“阿顺,我出去一会儿买点东西啊,你有什么想要我带的吗?”
“不,现在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啦。”
“看你挺辛苦的,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跟我一起来吧。”
“嗯,先让我把行李放一下哦。”
花梨从大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包,凰华敏感地察觉到了情况,向服部打了一声招呼。
“我们待得太久会影响您的身体,今天就这样告辞了吧。”
“哎,这就要走了?”
百之喜迷迷糊糊地说着,背后立即被一只手拧了一下,服部好像很不满意地微微扭了扭头。
就算百之喜再迟钝,这时也理解了。
“啊!对不起,正好过一会儿我们还有点事,如果不嫌打扰的话,下次我们还可以再来吧?”
“当然啰,随时都欢迎你们来。”
服部带着热情这么说道,绝非是客气的套话。
“我也想再聊聊锦子小姐的事啊。不如等我出院之后,在自己家里招待你们吧。”
“不,那实在……太给您添麻烦了吧。”
百之喜慌忙推辞道。
四个人都陆续走出了病房,但是有子并没有马上离开那里,这也是因为这个病房位于走廊的尽头,可以不打扰到其他探病的人,自由地谈话。由于走廊很宽敞,也没有被房里的服部听到的风险。
有子重新向花梨介绍了百之喜两人。
“这边的两位呢,据说其实是从事类似于侦探的工作的。”
“侦探?”
“没错,好像是慎君差点被人谋杀了啊。”
“哎呀那可不得了。”
这么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女性也很罕见。
但是,花梨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看到母亲的模样,她似乎就意识到了如今的事态并没有十分严重。
“那么,这事跟爸爸有关系?”
“根据目前的情况,只能这么想吧。”
“不过,会是谁干的呢?就算这么干了,也只会让正人得到的那份增加吧。”
“问题呢,就在于这里了啊。不过这两位好像对你有点怀疑。”
“哎呀。”
这回是有些戏谑意味的“哎呀”了。
花梨那漆黑的双眸直直地注视着百之喜和凰华,凰华对她解释说:
“现在我们已经不那么想了,因为花梨小姐并不是服部先生的遗产继承人。只不过——”
凰华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便开口说了出来。
“要是慎先生放弃了遗产继承的话,您父亲遗产的一半就会由您的弟弟获得了。因此,您对弟弟太过于疼爱,这样的动机也是能够充分被接受的吧。”
花梨一下子喷了出来,有子也是一样。
由于在病房楼里也不可能放声大笑,母女两人一副压抑得很辛苦的样子,强忍着笑意。
首先是母亲恢复了过来,特别严肃地说道:
“你刚才的台词,要是让正人听到的话,肯定会拍着手说‘请你多说几遍吧’,绝对的。”
“因为那家伙平时就经常抱怨说,‘姐姐怎么不疼爱弟弟呢’。再说了……”
花梨还要继续说下去时,嘴却闭上了。顺着她的眼线看去,那是桦林正在向这里走来的身影。
桦林看见百之喜和凰华在,也显得很惊讶,一边走着一边点头致意。
正如预先通知的那样,桦林的身边伴着一个女人。
贵美子曾感叹说“长得像模特一样”,那也是没错的。她实在是个很漂亮的人,以至于连凰华也略微瞪大了眼睛。感觉她身上似乎有种古典之风,或许是妆化得比较少的缘故。与时下仔细地描绘出眼框、强调睫毛的化妆方式明显不同,她化的完全是淡妆,穿着深蓝色的朴素外套,头发在脑袋后面扎成了一束,尽管形象如此质朴,却美丽得令路人都要回头细看。
桦林来到了病房前,正准备向他带来的女性介绍在场的所有人,可是那位女性却首先显得很惊讶地说道:
“难道是……花梨小姐?”
“你果然是优姬小姐?真教我吃惊!”
花梨和优姬尽管顾虑到场所问题,还是发出了高兴的呼声。
“莫非所谓慎君的未婚妻就是优姬小姐你吗!?”
“是的,我吓了一跳!花梨小姐是慎先生的姐姐吗?”
“不是不是,我跟慎君其实根本不是一家人,完全就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是慎君同父异母的弟弟啦。——那,这位就是我母亲,也就是慎君亲生父亲的后妻了。”
如此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令优姬当场愣住了,然而她还是向着据介绍是花梨母亲的人、很有礼貌地报上了名字。
“我名叫海老原优姬。”
有子也很有长者风度地低头回了一礼。
“我是服部有子。你愿意到这种地方来,实在是不胜感激。”
“听说慎先生的父亲无论如何都想见见我,我就主动提出跟他一起过来了。来了真是太好了,实在没有想到居然能遇上花梨小姐。”
桦林以无法掩饰惊讶之情的语气询问道:
“没想到优姬和花梨小姐竟然是朋友啊,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呢?”
回答他的是花梨。
“其实也算不上是朋友啦。只是大概两年之前吧,我们通过熟人的介绍见过一面而已。”
“两年之前见过一面?你们记得还真清楚啊。”
“那是,像优姬这样的美女,我是不会忘记的啦。——让我心里有些在意的呢。”
“我也是一样。”
优姬一脸真挚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想,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因为在那之后吉田小姐就离职了……我又不知道她私人的联系方式,也就没有办法通知到花梨小姐了,真是对不起了。”
“没关系啦,那点小事。说起来——”
花梨注视着优姬的脸,微笑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啊,‘海老原’小姐。”
听到花梨特意强调姓氏来称呼她,优姬美丽的容颜上顿时泛出了喜悦的光彩,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
如果花梨是男性的话,估计桦林的心情就实在无法平静了吧。看着她们交换着如此意味深长的眼神,桦林苦笑着耸了耸肩。
“优姬,你不用着急,慢慢告诉我吧,你和花梨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通过吉田小姐的介绍认识的哦。我打算和仁礼崎先生分手的时候,请教过她的意见。”
桦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复杂。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有子若无其事地插了话进来。
“不好意思啊,慎君,能让这位小姐暂时先去和服部见个面吗?”
另一方面,凰华向花梨搭起了话。
“宫野小姐,我们有些话想问问您,不介意的话,能否耽误您一点时间呢?”
“当然了。——哎,优姬小姐,我们这么久不见了,你和我父亲打过招呼之后,也到下面的咖啡厅里来吧?这两位是百之喜先生和凰华小姐,是慎君的朋友,他们也一起来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
这是一家大医院,餐饮方面的设施也是非常充实的。
百之喜和凰华同花梨一起来到了一楼的咖啡厅,在一张面向马路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花梨点了一杯咖啡,凰华点了牛奶咖啡,百之喜除了茶之外,又坚定地要了一份蛋糕。
凰华首先向花梨收集起了信息。
“您之前是到海外去了吗?”
“是的,我的护照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了。好歹我也算是个经营者,所有的事却只能自己来干。”
“您是公司的社长吗?”
“是的。虽然是一家社长和职员都是我一个人的小贸易公司,总算还是个社长。”
心想着这对母女嘴里的“小”实在是不太可信,百之喜顺着话问道:
“您不进您母亲的公司工作吗?”
花梨克制地笑了起来。
“关于这一点嘛,因为我的手笨得要命,也没有设计美感,基本上就是一个觉得与其做衣服、还不如买来穿比较快的人啦。虽说我们是母女,在这方面却很不相象吧,甚至我和我父亲的兴趣还更合得来一些。”
凰华询问道:
“就比如刚才那个土特产一类的古董?”
“是啊。我父亲和我都很喜欢古老的东西哦。”
虽然看样子花梨并不在意服部是她继父的事,可百之喜还是在这一点上追问了下去。
“但是,您小的时候,没有由于姓氏与您父母不同,而被别人问过为什么吗?”
“那当然是有人问过啦,所以我就准备了一套固定的说辞,‘我母亲是带着我和父亲再婚的,我和父亲没有血缘关系’,这样来回答。我试过各种说法,还是这样最有效率啊。对方一听,会觉得自己不小心提了一个不好的问题,就会连忙改变话题了。”
花梨笑了笑,露出了有些恶作剧意味的表情问道:
“你们怀疑我和我父亲是不是真的关系很好吧?”
听到这么直接的问题,百之喜的顿时语塞了,凰华代替他作出了回答。
“我们并不是怀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这样啊。母亲再婚的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了,所以也是懂事的年纪了。”
“既然如此,对于新父亲的到来,您不觉得讨厌吗?”
“你母亲介绍父亲的时候,并没有说‘这是你的新爸爸哦’之类的话啊。在她再婚之前,是让我用‘顺叔叔’来称呼父亲的,经常请他到家里来玩。因此母亲对我说,‘顺叔叔从今天开始就要作为我们的家人、在这个家里生活了’,那个时候我其实还挺开心的。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我的父亲还是只有宫野爸爸一个的。”
“您还记得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因为是四岁时的事情了吧,有点记不太清了。”
说出了稍稍有些矛盾的话之后,花梨露出了笑容。
“服部爸爸是个让人恨不起来的人哦。性格耿直,又热血,竭尽全力想要跟我搞好关系。甚至都让我觉得,其实不必花费那么大的心思。那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吧,在聊天的过程中,我曾经问到‘有我在会不会防碍到你啊?’,然后他就表情严肃地对我说,‘花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听说当母亲得知了父亲有太太和慎君的时候,曾绝望地认为这样是不行的,这样的话就不能和父亲在一起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放弃父亲,并且也是出于对隐瞒了已婚之事的父亲的怨恨——我那位母亲不知该说是性格果断、还是做事极端呢,她好像打算带着父亲一起殉情呢。”
百之喜浑身颤抖了起来。
有子真的是没什么不敢做的事。
“只是,她说想到作为女儿的我年纪还小,慎君还有母亲在世,可是自己如果死了,花梨就真的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这时她才清醒过来,放弃了那个念头。她心想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便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被对方太太骂成是偷汉子的、背后被人指指点点的也无所谓了,索性将错就错,和父亲还有我三个人一起努力生活下去吧。——事实上,据说父亲的前一位太太是个非常好的人哦,别说没有骂我母亲,甚至还为她提供了帮助。”
“所以……就是救命恩人了吗?”
“父亲很认真地说,那个时候,要不是有花梨在,有子是绝对不会改变想法的。我觉得那样很奇怪,就说‘你逃跑不就好了嘛’,他回答说‘逃跑的话有子会更加生气的’。他和我那位母亲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真是一个奇特的人哦。我是很喜欢我父亲的,也非常尊敬他。”
花梨显得很愉快地说着,突然又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话说回来,关于刚才的话题,慎君知道有人要谋害他了吗?”
“是的。”
凰华将至今为止的情况简短地说明了一下,花梨“嗯”了一声之后陷入了沉思。
“居然用上了胰岛素吗,而且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居然发生了四次?这也太多了吧。”
“我觉得,如此执着地想要害他,恐怕不是出于私人恩怨,而是涉及到了金钱利益,然后就听说了你父亲的事。”
“我明白了。巨额的遗产吸引了某些人,用以血洗血的手段争夺起来,经常能看到这种桥段呢。对于这一点我也是赞同的……不过有必要为了我父亲的遗产做出这种事来吗?”
这个人也有点脱离了世间的常识。
虽然没有明说出来,可是听花梨的语气,可以体会到她有种“又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的感想,凰华暗自叹了一口气,恳切地向她作出了解释。
“花梨小姐,一亿二千五百万这个数目是一大笔钱,这是绝对无法否定的。就算没有一亿二千万,光是五百万,也能成为充分的杀人动机了。”
“哎呀……这么说可能有点让人伤心,不过生命的价值也太便宜了吧。”
不知她到底哪句话是认真的,实在是个谜一般的人。
百之喜把蛋糕吃完了,感觉这样还是不够,正准备再点一份松露巧克力泡芙时,桦林和优姬到了。
凰华迅速追加了两把椅子让他们坐。
桦林和优姬点了饮料,围着桌子坐好后,首先是花梨掌握起了对话的主导权。
“慎君,还有优姬小姐,你们愿意配合我父亲的任性,真的是非常感谢。”
尽管她仍然坐着,还是朝桦林和优姬低头行了礼,优姬和桦林一起摇了摇头。
“任性这种说法,实在是不至于。”
“说的是啊,我是本来就想向服部先生介绍一下优姬的。——我的父母也说,既然连优姬也同意了,我们两个最好还是去向服部先生好好地打一声招呼。”
“——我父亲、很高兴吧?他肯定觉得,慎君带来的是优姬这样优秀的人。”
“是啊,他特别高兴。服部先生看上去很精神,真是太好了。他还说要出席我们的婚礼,我想那就准备一下服部先生的席位吧——你不介意吧?”
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说的是父亲,而亲生儿子却是用服部先生来称呼的。
花梨连忙摆了摆手。
“怎么会呢!只怕会给你们添麻烦,再说,这样的话你的父母会不会……”
“不会的,我父亲和母亲都同意。”
桦林满脸笑容地说着,优姬也微笑了起来。
“您父亲的身体当然是要最优先考虑的,不过既然他那样坚持说想要出席,我也是希望能请他来参加的。”
伴随着一声深深的叹息,花梨又再次表示了感谢。
“我也一定要向慎君的父母道个谢才行。——请转告他们,承蒙他们多方关照了。”
“我才应该道谢。”
桦林向优姬介绍了一下百之喜和凰华,优姬听到两个人的职业后,瞪大了美丽的双眸。
“你们竟然是侦探吗?”
“准确地讲是‘类似于’侦探吧,如今要获得经营许可是很麻烦的。话说回来,还是谈谈刚才的话题。”
说着百之喜一副充满期待的样子,微微离开椅子探出了身子,非常直接地提出了一个很难开口的问题。
“刚才说到的仁礼崎先生,他是优姬小姐您以前的男朋友吗?”
“不,是我的前夫。”
一个冲击性的答案被很干脆地抛了过来。
百之喜无语了,凰华代替他确认道:
“……您已经结过婚了吗?”
“是的,和慎先生就是再婚了。”
“哎哎~?请原谅我的失礼,不过你还很年轻吧,桦林先生应该是二十六岁……”
“所长!”
凰华的眉毛竖了起来。
不管到了哪里都是个说话不经大脑的男人。
估计他是想问,为什么你这么年轻就要再婚吧,(说实话,他能问出来真是帮了个大忙),可是开口向一个刚认识的女性询问年龄实在是很出格的行为。作为社会人,这种场面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要为他的无礼而发火。
优姬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微微地笑着。
“我结婚的时候是二十三岁,很年轻吧,然后只过了一年就离婚了。”
“离婚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性格不合,所以我没有要抚慰金就和他分手了。”
凰华偷偷看了百之喜一眼,百之喜似乎不明白什么意思,呆呆地茫然不知所措。
凰华心里感叹着,这家伙关键的时候就派不上用场,同时说道:
“优姬小姐,我这么问很没礼貌,不过仁礼崎先生他能接受离婚这件事吗?”
即便是优姬,听到这个问题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她的未婚夫桦林也皱起了眉头。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突然这么问,太失礼了吧。”
“桦林先生,你忘记了吗,我们是在寻找有人想要谋害你的原因。”
震惊了的是优姬,她面色大变地看向了桦林。
“慎君,有人要谋害你是什么意思?”
“凰华小姐!这种情况下请不要提那件事——”
桦林的语气是在责难凰华,但是凰华反而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桦林先生,你不想让亲近的人担心,这样的态度是很了不起的,可是我觉得,这事还是让优姬小姐知道一下比较好哦。——正因为如此,您也让您的母亲到我们事务所来过了吧?”
“那是……”
“您母亲那边我们请您亲口告诉过她了,而花梨小姐和有子女士方面已经由我说过了。”
桦林显得有些疲惫地说道:
“凰华小姐……你这样就把话给说反了啊,我母亲那边本来是由你们告诉她比较好的……”
“然后对有子女士、花梨小姐和优姬小姐,您就希望隐瞒掉了?那可不行哦,那么做才是反了。虽然你好像是将需要说明情况的对象、分成了自家人和不是自家人,但我们却是按照有没有可能是加害人来进行区分的。”
桦林变了脸色自然不必多说,然而在那之前,优姬先表情严肃地逼问起了她的未婚夫。
“慎先生,你好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一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桦林犹犹豫豫地,还是把至今如止的经过说了出来,优姬的脸色眼看着就发青了。
“胰岛素——打一千个单位?”
那意味着什么,优姬也是知道的。
“……对于宿根先生真的是感激不尽啊,多亏了他我才平安无事。瞒着优姬你是不想让你担心,因为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但是和优姬是没有关系的。”
“那就不知道了哦。”
凰华说道。
“优姬小姐自己确实是不会成为加害者的,可是她在我的眼中看来,也是一位非常美丽的人,这一点也是有着充分的可能性成为原因的。”
花梨一听,表情很认真地说道:
“我倒是觉得,凰华小姐也是个美女哦?”
对于如此破坏紧张气氛的台词,令人意外的是优姬也表示了赞同,积极地点着头。
“啊,我也这么觉得的。刚才见面的时候就在想,这人真是漂亮啊……现在还有些挪不开眼。”
“被两个美女包围着,我真高兴。”
百之喜立刻在一旁插嘴说:
“哎~?那可不能相提并论哦~。优姬小姐是‘站如芍药坐似牡丹,行走之姿宛若百合’,而凰华小姐则是‘美丽的蔷薇上长着刺’哦~!”
真是个不知死活到了极点的男人。
桦林无视了这些对话,向凰华逼问道:
“你刚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优姬小姐的前任丈夫对优姬小姐还心存留恋,觉得只要那个男人——也就是你哦,桦林先生——不在了的话,优姬小姐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了呢?”
桦林一下子愣住了,但是在他说出什么来之前,花梨和优姬一起大幅度地摇起了头。
“不会不会,不会是那样的!”
“没错,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我觉得那根本就不像是仁礼崎先生所能做出的事。”
这种为人定了性般的反驳,说实话是超出了凰华预想的,她追问道:
“您做出这样的断言有什么根据呢?”
两人都短暂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是花梨开口说话了。
“因为仁礼崎先生是个社会精英……吧?”
“哈?”
“我想,他会认为那种做法太难看了,干不出那种事来的啦,如果是仁礼崎君的话。要我来说,无论如何,光看条件的话他算是最好的了。长相也不错,身材也很高,对女孩子又非常温柔,身为一流企业中的杰出人物,薪水也很高,选的都是时髦的衣服和首饰来当礼物,他还只有三十岁,女人的话暂且不论,男人在这个年纪也是完全不用着急的。”
作为前妻的优姬也用力点了点头。
“正如花梨小姐所说的,毕竟就算不再继续执着于我,以仁礼崎先生的条件,应该也能够选择一位出身比较好的小姐。”
百之喜显得有些愕然地说:
“听你们说的,感觉他好像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可是既然如此优姬小姐为什么要离婚呢?”
花梨和优姬对视了一眼,同时微笑了起来。
“所以说,就是性格不合了。”
“像仁礼崎先生这样的人,我觉得把他作为理解对象的女孩子会有不少啊,甚至可以说应该会有非常多。只是,他和优姬小姐是合不来的,仅此而已。”
“那么,哎~那个,吉田小姐是?”
优姬回答道:
“她是我公司里的同事,——应该说是原同事吧。吉田小姐是由于结婚而辞职的。”
“优姬小姐您结婚了之后也会辞去工作吗?”
“不会,我好不容易才能进入这家公司,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工作也很开心,而且现在这家公司的薪水也非常不错哦,辞职的话就太可惜了啊。”
桦林也毫不在意地说道:
“优姬是在一流企业里工作的,薪水比我还要高哦。”
桦林把优姬就职的公司说了出来,那是一家在整个日本也能排进前五位的大型商社。
花梨进行了补充说明。
“顺便说一下,我和吉田小姐在学生时代是前辈后辈的关系,而和仁礼崎君则是在前一家公司里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关系。”
桦林向优姬询问道:
“这么说起来,我倒没有问过你的前任丈夫是做什么的……他是个成功人士?”
“是啊,我想现在也是一样的吧。我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就没提起过,不过也不想隐瞒。仁礼崎先生呢,是在N商事的财务部工作的。”
桦林顿时愣住了。
“……那是货真价实的社会精英啊。”
优姬觉得很有趣似的笑了起来,看着桦林。
“慎先生,花梨小姐可比他还要厉害哦。在一流大学以首席的成绩毕业之后,在那一年,是被配置到了N商社财务部的唯一一个女性哦。”
这回桦林直接露出了一副下巴都快掉了的表情。
“……花梨小姐吗?N商事的财务部?”
百之喜似乎完全没有搞清楚情况,惊讶地小声向凰华询问道:
“N商事我倒也是知道的……”
“就算是所长你,总算也知道日本第一综合商社的名字吧,这样我就安心了。”
“我完全没有被夸奖了的感觉……”
“那是当然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要夸奖你的意思,对于一个社会人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常识。”
“嗯,所以说啊,虽然我是知道N商事……可是说到财务部,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凰华以略微有些怜悯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雇主。
“所长,你是在想财务和会计有什么区别吧?”
“嗯。”
见他如此坦率地点了点头,凰华也只能叹息了。
“会计只是单纯的事务处理类的,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限。相对的,财务则是公司的中枢,处于对营业情况进行管理的地位哦。与海外进行贸易的话,文件也全部都是英文的,有一个字出了错都会变成大问题,所以无论哪家商社,应该都是把优秀的人材最先配置到财务部的。”
“哎,是这样吗?”
“那样庞大的公司,经营工作的量也是非常巨大的,而其中会涉及到是否要拿出所需的资金来,对此进行审查确定的就是财务部了。说到底,能够掌握住金钱,就是拥有了最强大的权限哦。说到商社的花样就是营业,但是如果一定要了解其营业的具体情况,就得看财务部了。”
花梨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在被配置到了财务部之后,和我同期的男人也开始用敬语跟我说话了呢。”
“呜哇,那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了吧。”
百之喜非常吃惊,而花梨也显得很厌倦。
“真的是,太露骨了啦。那些以学历为傲的营业部的男人,也有很多变得特别烦人。”
凰华对这种心理作出了解释。
“我觉得那是妒嫉和偏见吧。自己是营业部的,而身为女人的花梨小姐却是财务部的,这一事实,就把花梨小姐明确地放到了高于自己的地位上,即使是再遗憾再不甘心,也只能服从于公司里的阶级性。”
“哈啊……感觉很容易积累起压力来啊。”
“相对的,财务部的人则会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比营业部的人更优秀,会抱有‘是我们推动了这个公司运作’的自负感。更何况日本第一综合商社的财务部这个名头,简直就像是水户黄门的印笼一般散发着金光的。”※
(※注:是一种小型盒式漆器,可以盛放一些小东西,江户时代成为武士系在腰上不离身的装饰品,因为日本传统和服没有口袋,印笼就代替了口袋的功能。)
花梨耸了耸肩。
“你说得不错啊,凰华小姐。好吧……要是面对着商业人士,说一句我是N商事财务部的,毫无疑问就处于了压倒性的优势地位。”
桦林回过了神来,大声喊道:
“太可惜了啊!为什么你要辞职呢!?”
“啊啊,慎君毕竟还是个男孩子吧。”
心里想着果然如此,花梨苦笑了起来。
“综合商社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所以女人无论具有怎样的能力,也是没办法出人头地的啦。我意识到这一点,就觉得太愚蠢了。那边的人——怎么说比较好呢,准确来讲所有人都是专家啦,不会干其它的事,就算想干也不会让他们干。我在那两年里也仅仅是在做外汇进口的业务,仁礼崎馨君就是那个时候我的后辈了。”
“…………”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我很喜欢这句谚语,如今正是在实践着,不过对于那个公司的人而言,这句谚语只不过是失败者的借口而已啦,特别是对于仁礼崎君那样的人吧。因为他放出过豪言壮语,说是如果不从属于大公司,就根本做不出像样的工作来。”
百之喜显得不太理解地说道:
“说到那家公司,真有那么大吗?”
“他们日常在操作着的,是合同标的上亿都不够的国家规模的开发事业和项目之类的啊。从宇宙空间站到冻虾都做,要说小工作有也是有的,不过我经常听到财务部的前辈笑着说‘区区两三亿的工作就来麻烦我们可受不了’,这样来贬低营业部。当然再怎么样,当着人家的面是不会这么讲,可是‘无聊的工作可别拿过来啊’这种话还是会说的。”
百之喜在一些奇怪的方面教养很好,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提出了反驳。
“瞧不起别人的工作是要遭天谴的哦。”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比起冻虾来,终究还是宇宙飞船的派头更足,而做大型的工作也比较有满足感吧?”
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花梨微笑了起来。
“和那个时候相比,现在所有事都需要我自己来做了,我同时兼任了财务、营业和社长。虽然很辛苦,但还是这边的工作远远更有干头得多啊,所幸也有比当公司职员更高的收入,所以我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可是在仁礼崎君看来,我大概就是个失败者吧。”
百之喜扭了扭脖子。
“如今的花梨小姐是社长吧,与当员工时相比收入也增多了,那为什么要说是失败者呢?”
“果然女人就是没有责任感,也没有上进心,无法在公司里爬得更高,所以就逃跑了,仁礼崎君毫无疑问就是这么想的。说得好听点他是自尊心比较强,一般来说就是傲慢了哦。”
一旦开口说话,就让人觉得花梨的语气和有子非常相似,不愧是母女,那种干干脆脆地切实斩断了事物的感觉也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即使他对优姬小姐还心存留恋,为了不至于有损自己的面子,我想他也是不会纠缠的。甚至还会有‘居然和我离婚,那个女人真是愚蠢,事到如今就算哭着道歉也已经晚了哦’这样的想法吧?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态啦。”
“不,请稍等一下,花梨小姐。”
优姬表情略显苦涩地说道:
“我想起来了,仁礼崎先生在离婚之后,经常——会发一些奇怪的邮件给我。”
桦林的面色大变自然不用说,花梨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惊讶地探出了身子。
“什么?他是想要复婚吗?”
“不,要是那样我还比较容易理解,可是看他发来的内容,好像根本没明白我们已经离婚,没有什么关系了的事实……”
五个人是在面对着走廊的地方说话。
走廊与店铺之间没有设置隔板,在走廊里走动的人可以一眼就看到他们。此时有一个经过的年轻男人注意到了花梨,用有些惊讶的声音向她打了招呼。
“姐姐,你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