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知道了啦,你给我把刚才的事忘掉!」
「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突然就背叛吧?」
「我知道了啦,是我的错,对不起啦!」
「我有那么不值得信任吗……唉。」
「你够了没啊!很罗唆耶!小心我杀了你喔!」
匹莉卡满脸通红地把枕头丢了过来。
彩则是忍着笑,接住枕头,然后看着匹莉卡的脸。
「呜——!气、气死人!」
匹莉卡坐在彩的床上瞪视着彩。
回到《色彩世界》的彩,为了掩饰那份难为情而开匹莉卡的玩笑。
「真是!真是嚣张!你还不是朋友朋友的,说出那么羞耻的话!」
「那没什么吧,称呼朋友为朋友,那没什么好羞耻的吧。」
「吵死了!笨蛋!」
「哈哈,别生气啦。别说这个了,匹莉卡,我该怎么做呢?」
匹莉卡虽然仍瞪着彩,不过还是无可奈何地一声叹气,然后走到电脑前。
「你有两个选择,看你是要成为【调整者】,还是拒绝他们的邀请,打倒【调整者】。」
「因为如果我拒绝的话,对方就会想要我【退场】吗?」
「没错,负责这个地区的【调整者】并不是【无理想像】,所以我想你应该不会输才对。」
「地区?负责?」
「对,【调整者】虽然有七人,不过这一带——具体来说是南区、中区与西区,是一个叫做《诚孤焰舞》的人所负责的区域。」
「三个区域相当辽阔吧,只有一个人管理不过来吧?」
「所以才要收其他的【意能者】为手下吧?只要对方有心,就算是A级的人也可以收为部下。」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我刚才不是说过,只要考虑到你是【无理想像】,【调整者】就有足够的理由采取行动了吧?」
「那样才奇怪啊。」
彩在心中再默念一次。
那样才奇怪。
彩是在战斗中才决定好《侵蚀》的印象,也就是说,当他们遭受袭击的时点,对方没有理由把彩当成目标。
那样前因后果就混乱了,顺序是相反的。
这么一来,能够想到的就是违反其他的规则,或者……
在成为【意能者】的那刻起,彩就已经有被盯上酌理由了。
「不会吧。」
那是不可能的吧,彩否定了那个想法。
在今天早上的时点,他既不可能违反规则,也还不是破坏游戏平衡的存在吧。
■◇◆□
「那样才奇怪啊。」
他表情严肃地否定了我的想法。
……果然奇怪吧。
因为照我那个想法,顺序就颠倒了。如果因为是【无理想像】,所以遭到袭击,那样还能够理解,但实际上却是在他成为【无理想像】之前,我们就遭受袭击了。
我们在那个时候并没有违反规则,假如我们有被当成目标的理由,那就只剩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破坏游戏平衡的情况了。
不会吧。
「不会吧。」
我的心声与他的声音重叠了。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口说出他的想法,他的声音虚弱,好像在讲违没有自信的事情一般。
「你说过游戏方会估算强度,但是假设我在今天早上就是A级吧,那有没有可能我会成为【无理想像】之事,是打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呢?」
看来他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就可能性而言,机率并不是0,可是……」
如果是一度【退场】的【意能者】,就会有过去的战历,也可以从那里计算出他的强度,所以只要直接把前一次的等级给他就好了。然后假如他在上一次的游戏里也是【无理想像】,那么这次也成为【无理想像】的机率就很高吧。打从最初就有可能是【无理想像】的人成为【意能者】,【调整者】也会有所动作,这样就没有矛盾了。
但是这个假设的前提条件可能就已经错了。
因为一度【退场】的人再度参加游戏,这种事一般是不可能发生的。
如果最恐惧的事情成为现实,那么就不可能怀抱新的愿望,因为真正遭遇恐怖之事的人,不会怀抱希望与愿望。面对超过限度的不幸,能感觉到的应该只有绝望而已。
而且他还有玉求这个青梅竹马,看起来很幸福,笑得很快乐,照理来说,他应该不会是一度【退场】之人。
——不对。
刚才从青梅竹马家里出来时,他的眼眶是湿的,眼睛也红肿,那代表他哭过。而且那位青梅竹马白天就待在家里这也不寻常。那个时候,他还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等一下,这么一来魅影鬽黑的事也——
我想到了。
我归纳出一个结论。
意味深远地仰慕着他的魅影鬽黑。
不记得魅影鬽黑的他。
如果、如果我的想法正确的话,他——
「喂,匹莉卡。」
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应是坐在椅子上的他,现在却已经来到坐在床上的我的眼前。
「咿!?你、你想做什么啊,变态!」
我急忙伸手想要给他一巴掌,结果却挥空了。
「咦?突然不说话的人是你吧?我又没做什么奇怪的事。」
他轻巧地闪过耳光,然后视线向我移过来,好像看到奇怪的事物般。
「喂,我想到一件事。」
他不自在地搔着头,缓缓地开口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啦,假如我打从一开始就是【无理想像】的话,那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呢。」
他大概跟我想到相同的事吧,虽然还不确定,但那一定就是正确答案。
「我以前曾经参加过这个游戏,有没有这个可能呢?」
「就是那样没错。」
不是幻听。
只见房间的门打开,有个身穿制服的女孩——魅影鬽黑从那里走了进来。
「「…………咦?」」
我和他的声音完全重叠了。
■◇◆□
「就是那样没错。」
突如其来的话声,听起来似乎稚气未脱,而且清澈透明,宛如铃声般清脆的声音。
只见魅影鬽黑就伫立在房门附近。
延伸至腰际的黑色长发,没有一根翘发,她的脸则精致得像是制作精巧的人偶,幼小的身体,即使背着小学生书包说自己是小学生也不会有违和感。
「「…………咦?」」
彩与匹莉卡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不过那也难怪吧.突然有个黑发女孩闯入自己家里,不感到惊讶才奇怪。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彩想到的事情,却是匹莉卡先说出口了。
对于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鬽黑依然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们应该已经发觉到了吧?」
完全答非所问,不过彩却能理解她的意思。
「……我还是要问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他不是指进来房间,而是进来玄关,门确实有上锁。
听到这个问题,鬽黑的表情依然不变,只见她从外套的口袋里取出某样东西。
「因为我有钥匙,要进来不是难事啊。」
「不,为什么你会有那种东西?」
有这个家钥匙的人只有三位青梅竹马、妹妹,以及父亲而已,鬽黑既不是家人,也不是青梅竹马,甚至记忆中没这个友人,她不可能会有钥匙。
「是少年给我的。」
「什么时候?」
「大概半年前吧。」
完全没有记忆,但是家里的钥匙并没有少,青梅竹马也不太可能把钥匙给鬽黑,那么就是彩以前交给她的吗?
「鬽黑,可以告诉我,你是在哪里,又是怎样与我相遇的吗?」
彩半信半疑,不过彩并不迟钝,事到如今他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还没想起来吗?算了,你在这个游戏里本来就是异常的存在,所以记忆没恢复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吧。」
「异常?」
「没错,一般是不可能的存在,乳牛,你应该也察觉了吧?」
鬽黑将视线从彩转移到匹莉卡身上,而彩的目光也跟着移向匹莉卡。
匹莉卡则是不自茌地低下头去。
「恐怕『Over Image』也没有预测到吧?所以对于你这个没有前例的存在,才会一开始就给你A级的位阶。」
「那也就是说——」
鬽黑露出悲伤的微笑,看起来像是快要哭泣,却又似乎很开心,很不可思议的表情。
「该怎么做你才会记起我呢?」
「我不知道……」
「即使记忆不在,事实也不会消失,我与您是在一年前相遇,两个月前就没再见面了。」
两个月前,彩的身体对这个词有了反应。
那是重要的人陆续遭遇不幸的时候,对彩而言,那绝不是美好的记忆。
重视之人的不幸,与不再见到鬽黑是同一个时期?这会是偶然吗?当然不可能。
彩想起匹莉卡说明过的一条规则,【退场】后的【意能者】,将会丧失与『Over Image』相关的记忆。
如果是彩的记忆有错的话?
如果鬽黑的话全部正确,自己与鬽黑是旧识的话?
答案很简单就能推导出来。
鬽黑站在彩的面前,然后——跪下。
她左膝跪地,右手横在胸前,低下头来,宛如骑士向君主致敬。
接着她好似下定决心般点了一下头,先闭上眼睛,然后眼神悲伤地开口了。
「我和您是一前年——在《反转世界》相遇的。」
「 」
虽说早有预感,一瞬间彩的头脑仍是一片空白。
——其实早有徵兆,没错,而且不只一次。
对《反转世界》感到怀念是如此。
对【退场】后的【意能者】会丧失记忆这句话感到在意也是如此。
打从一开始就是等级就是A也是如此。
鬽黑认识彩,却只有彩不记得也是如此。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愈是思考,自己的脑子愈是告诉自己,鬽黑说的是事实。
但是那也等于是将残酷悲伤的事实,摊开在彩的面前。
如果自己过去曾是【意能者】的话……
如果是因为一度【退场】而忘记鬽黑的话……
「大家……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才会不幸的吗?」
失魂落魄的这句话,没有人给予肯定或否定,就这样消散在空气中。
彩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重要的人发生什么事情。
正因为是一直和他在一起的重要之人,他才更希望他们幸福。
可是……
却因为彩的【退场】……因为彩害怕不幸……
妹妹的意识至今仍未恢复。
跑得快的青梅竹马再也不能跑步。
水母闭门不出。
破坏他们人生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彩。
「……哈、哈哈哈…………」
尽管如此,自己却忘记一切,成为一个高中生。
忘记一切,与玉求欢笑度日。
忘记一切,前去探望。
「全部……都是我的错啊。」
然而自己却祈愿。
希望那些不幸都没发生过。
自己让他们不幸,自己却想取消那样的事实。
自己是多么滑稽,多么愚蠢啊。
然后,当他承认一切之后,突然有记忆流入彩的脑中。
那是消失的上次游戏的记忆。
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愿望而参加,这个动机他想不起来。
不过为了彩的愿望,他让好几个人【退场】,在那个时候救助了当时还是C级的鬽黑,然后某一天,为了庇护鬽黑而【退场】。
所谓的A—3等级,并不是因为彩发挥出《侵蚀》能力而得到的——
而是他【退场】时的等级就是A—3。
彩望向鬽黑的脸。
没错。
她原本是个娇弱,使用柔和的敬语的少女。
现在他已经回想起来,说话老气的鬽黑反而令他觉得非常不自然。
「不知不觉间,你已经变成A-2了吗?」
彩【退场】后过了两个月,她的等级提升得相当高了。
「…………因为可以依靠的您已经不在了。」
她必须孤军奋战,一定是拚了命吧。
彩犯了两项罪。
一是因为他的【退场】,让重要的人变得不幸。
另一个则是救肋了鬽黑,却在半途放她孤单一人。
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今天早上也不顾自己被斩断一只手,却还是以彩为优先。
她差点被杀死却还是救了自己。
她说了要保护自己。
「鬽黑。」
不对,不是这样,自己以前应该不是叫她鬽黑的。
看来并不是一次就能想起所有的事情。
即使如此,自己总不能连这个都想不起来。
于是彩开口了。
■◇◆□
「——太好了。」
「………………咦…………?」
我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刚才说太好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说那种话,可能是在与我不同的意义上感到惊讶吧,乳牛也目瞪口呆。
他是为了庇护我而【退场】的。
那也就是说,他所承受的不幸,全部都是我的错,至少我一直是那么想的,自从今天早上遇到他之后,罪恶厌就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
一年前,当时还是C级的我,在A级面前只是软弱无力的存在,我的《影》对对方无效,但对方却也不让我【退场】,只是不断地凌虐我。
而那时救了我的人就是他——真白彩。
周围的人全是敌人,我一直以为那是『Over Image』的常识。既然践踏着别人的愿望,除了彼此厮杀之外,我没想过要与别人扯上关系。
但是他却英姿飒爽地出现在我面前,将那个A级的人打倒,而且不只是那样,在那之后也一直保护弱小的我。
直到自己【退场】的前一刻。
所以我决定了。
如果、如果能够再次与彩在一起的话,这次换成我来守护他。
但是,或许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彩其实恨着我也说不定。只要这么一想,我就觉得无地自容。
如果他的记忆恢复,他有可能会拒绝我。
那让我莫名地恐惧。
可是我希望他能想起来。
因为被他遗忘是很难受的事。
「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在颤抖,好难过,原来呼吸竟是这么困难的事。
这种说话方式才是我原本的语调。自从失去他之后,我希望自己坚强,所以改变了说话方式,不过在已经想起我的彩的面前,我也不需要伪装自己吧。
他露出笑容。
那笑容既像是安心,又像是高兴,不过却显得有些僵硬,说不定那是和他失去的事物有关吧。
我低下头,无法再注视他的脸。
「我是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小鬽。」
碰。
一只温暖的手掌,放在我的头上。
那是既令人怀念,又温柔,又可靠,又帅气。
那只总是守护我的男人的手,抚摸着我的头。
「您肯…………原谅我吗?」
颤抖的声音变成呜咽,我知道自己在流泪。
「我本来就没生气啦,我的【退场】是我实力不足啊。」
说完,他粗鲁地摸了摸我的头,当他难为情的时候,他都会用这种粗鲁的方式抚摸。
「我甚至很咸谢你,今天早晨与白天的时候,你都救了我吧。」
「不、不会,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因为您是我的恩人。」
「这样啊,不过小鬽,你明白吗?」
「明白什么?」
听到我这么说,他以严肃的声音回答。
「我与小鬽所知的我不同。」
我听得出,他说的这句话并不是玩笑。
听他这么一说,的确是如此。
他曾经一度失去关于『Over Image』的记忆,然后在那样的状态下生活了两个月,因此价值观改变了,想法也改变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的他,只是想起过去的他,并不是过去的他在说话。
就像是即使回想起仍相信圣诞老人的那个自己,事到如今自己也不会再相信圣诞老人,两者的道理是相同的。
即使他想起以前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却已经形成了。
不管是愿望还是诞生色,都和以前的他不同。
以他的为人,这次的愿望一定也是为了别人吧。
「小鬽,就算是那样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是指……?」
「意思就是,就算是现在的憾白彩,你也愿意跟随吗?你没有弱到需要我保护,而且你也有你的愿望吧?」
「没有关系。」
我立刻回答,宛如答案早就准备好了。
我现在仍然是跪着的状态,因此无法确认他的表情,不过他抚摸我头的手停下了,所以他现在一定很惊讶吧。
我不等他回答,继续说下去。
「如果、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待在您的身旁,因为我已经不是只能受您保护的弱者,如果是现在的我,我能够守护您。」
对我而言,与他相处的那十个月,就是那么珍贵的时光,甚至可以说我的人生,就只分成与他邂逅以前和以后两部分。
所以只要他允许,我想要再一次与他一同奋战。
寂静笼罩着整个房间。
沉默得彷佛能听见呼吸声,就连平常不会留心的时钟指针声音,或是日光灯所发出的微小声音,听起来都感觉非常刺耳。我也分辨不出,自己现在是兴奋还是冷静。
时钟的秒针不知走了多久,他开口了。
「今后也请多指教罗,鬽黑。」
我感觉到身体发热,因为安心下来了。
我知道眼泪夺眶而出,因为太过高兴了。
我忍不住发出呜咽,泪水如泉水般涌出。我控制不住干头莴绪的心情,在他的面前不停地流泪。
「谢、谢谢……您。」
「不过不要用敬语哦。」
「…………咦?」
他的手离开我的头上,用双手强行拾起我的脸说道。
「我不是从前的我,你也不是从前的你,别执着在奇怪的点上。」
温暖的手将我的脸颊微微一压,然后向外一拉。
他在笑,那个笑容虽然依旧不美,却能止住他人的颤抖。
「哩、哩若惹摸(你做什么)?」
我的话说不清楚,大概牙牙学语的小孩都说得比我好吧。
想要挥开他的手,但是我却做不到,不,其实我期待能够被他触摸的状况,因为我没有想到,竟然还能再一次接触这双温暖的手。
他用手指拭去我的泪水,轻轻拍一下我的额头。
「我说过别用敬语了。」
「可、可是……」
「那我也要称呼您魅影学姊罗?」
他开玩笑地使用敬语。
我笑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回答。
「万、万分抱歉,不、不对,对不起……」
「很好。」
他的手放开我。
「啊……」
「嗯?怎么了?鬽黑。」
「不、不,没什么。」
我用双手触摸着脸颊,不让热度流失。
「现、现在重要的是!少年要成为【调整者】吗?」
坐在床上一直没吭声的乳牛眉头一动,而他也似乎有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怎么可能。」
「那么就必须和《诚孤焰舞》战斗了吧,你想起战斗的方法了吗?」
「不,还没,我想不起来。我想起来的只有鬽黑的事、我是A级的事,以及我【退场】的事。」
看来并不是全部都想得起来。照我看来,他似乎只有想起与我说的话有关的记忆,所以只要和他谈游戏的事,应该不久就会想起来了吧。
「这么说来,你目前还没想起的事就是,其他的规则、以前的诞生色、最后战斗的【意能者】吧。」
「是啊,不过迟早会想起来吧,因为你的事我也想起来了。」
「咦?啊、是、是啊…………没错。」
「呃、还有就是,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吗?」
「嗯?我、我是没关系啦……」
怎么回事呢?是我说了什么话,惹他生气了吗?
正当我在担心那种事的时候,他彷佛掩饰一般地笑着说:
「不是不是,我是有些事想思考一下,可以拜托你吗?」
「好、好啊,当然可以。」
我点头答应,准备要离开他的房间。
「匹莉卡也是,我很快就会下去,可以请你在楼下等吗?」
「…………好啦。」
乳牛不满地点点头,跟在我的后面出来。乳牛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话,看到我和他的对话她大概有什么想法吧,我没有兴趣就是了。
这女的有事没事就把我视为敌人,所以我多少有点不安,怕她又突然找我挑战。
我虽然对他人没兴趣,可是我和这女人战斗的话,他大概会感到悲伤吧。
■◇◆□
只听到鬽黑与匹莉卡走下楼梯的声音,确认她们已经下楼后,彩才说出话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他的双手用力朝桌子敲下,玻璃制的桌子轻微一震,手上立刻传来一阵火热的刺痛。
对于鬽黑存活下来,彩真心感到高兴。
两个月前还是C级的鬽黑,如今也已是A级。她今早和刚才的想像也很出色,这证明自己离开后的两个月,她过得多么地惨烈。
自从自己不在之后,那位少女独自战斗,已经成为战士了。
「…………!」
这都是自己的错。
彩曾经想过,青梅竹马、妹妹,他们全郜一起遭遇不幸是很奇怪的事,对于只能以不幸来形容的连续事件,彩有好几次都觉得难以理解。
那是当然的,因为那些固然是不幸,却绝非偶然。
「全部、全部……都是我害的啊…………」
在鬽黑面前他不能说这种丧气话,因为若是那样做,她一定会感到有责任,那么一来,她弱小的心灵会崩溃的。
彩站起来,走到墙边,将拳头紧握得出血,然后击打墙壁。
总觉得整问房间也因此轻微摇晃,不过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都是自己的错,对,就是那样。
——该怎么办才好?无论做什么,过错都不会消失。
——要为什么愿望而战?还要用这双手夺走什么呢?
——那种事,早就有答案了吧。
彩审视右手。
在《色彩世界》受的伤不会消失。
「不过畅快多了。」
因为他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才会伤害自己,因此这么做并没有错,只要找到答案就好了。
彩彷佛下定决心般,双手往脸颊一拍,然后手伸向笔记型电脑。
他决定了。
为了不再失去任何事物。
为了战斗,为了不输。
「我要拚了。」
彩眼中的迷惘消失了。
■◇◆□
「你打算怎样啊?」
一下楼梯,背后马上就传来话声。
从声音的焦躁情绪,可以知道她的心情很差。
「……你说什么事。」
我并不回头,直接回答她,一味地装作平静。
「你们从以前就认识了吧?你想保护他对吧?你不觉得我碍事吗?」
「你是碍事没错。」
当他说要救陷入危机的这个女人时,我心里觉得很麻烦。
因为那样不是很悲哀吗?
那样我就会亲眼目睹,他的温柔已经不是只属于我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时候你不让我【退场】?为什么要特地击退爆炸男救我啊!」
「因为他希望那样做。」
「但是你并不希望对吧!」
「真是罗嗦的女人,我救了你一命,为什么要听你大吼大叫呢?」
烦死人了。
我基本上讨厌人类。
每一个都是自私自利,总是秉持着莫名其妙的理论蹂躏别人。
这女人也是一样,我放过她一次,她不仅忘了那份恩情,甚至每次遇到都找我挑战,然后输了又来挑战。
这次救了她,她还抱怨,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我说我不明白你的真意!」
「没有,我才没有什么真意。不过我想想,如果真的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一切遵照真白彩的意思』吧。」
「…………那么那个呢?」
乳牛,更正,金发女的声音变小了。
我回头看着金发女的脸。
很不错的一张脸——这女人在一般世俗眼里大概就是美女吧。
我无所谓就是了。
「那个是指?」
「我们初次战斗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退场】?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吧?」
这女人又问了一个麻烦的问题。
「我说过了吧,因为没有杀死你的必要。」
「怎么可能没有!C级的你没有理由不杀A级的我啊!」
………为什么?
那种事——
「即使不杀你,我也能升上A—1。」
「你岔开话题了,那不是不打倒我的理由。」
「…………所以怎样?你的意思是想请我杀了你吗?」
「你试试看啊。」
真是不爽,我竟然说不过这个女人。
「因为那时候的我没有想实现的愿望!」
刚失去彩的时候,我根本也没想到要实现愿望,所以才没让这个女人【退场】。
过去凌虐我的A级【意能者】,他在一边攻击我的同时,还一边笑,他在为了愿望而厮杀中找到乐趣。
我不要变成那样,我绝对不会毫无意义地去杀人。
因为如果做出那种事,我就会变得和自己厌恶的人一样了。
「如果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却让你【退场】,给予你恐惧的话,那我就只是个人渣了。既然都会践踏他人的愿望,【意能者】就全都是最差劲的人,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不打算抛弃身为人的尊严。」
连矜持也失去的杀人,那就只是杀戮。
我不想变成那样,单纯只是那样而已。
金发女对我的答案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她一脸严肃地默不作声。
为什么我要对这种女人说出内心话呢。
「呼呼、啊哈哈哈哈!」
金发女突然笑了出来。
营养集中到胸部去就会变成这样吗?我也要小心了。
「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奇怪呢,游戏的参加者竟然没有愿望,那不可能啊。」
「只有你没资格那样说我。」
「不过你很像。」
「…………像谁?」
金发女只是愉快地笑着,并不回答我。
我像?像谁啊?
「好,我知道了——魅影鬽黑!」
看来她突然有精神了…………麻烦死了。
「我总有一天要打败你!」
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原来是宣战布告啊。
「那是没关系,不过你好几次被打得半死,这样好玩吗?」
「哼,我绝对要打倒你,打倒后不让你【退场】。」
「…………啥?」
那样的话,她是为什么战斗呢?
「我要打倒你,证明我比较强!」
「证明强度?那种事有什么意义。」
战斗是手段,不是目的。
「在那之前,直到有一天我打倒你的那时候为止,我就暂时休战吧。」
「那是什么意思…………啊啊,原来是那样啊。」
麻烦的女人。
人类就是这样才麻烦。
金发女是想要理由吧。
她必须和一直战斗至今的对手联手。
那对金发女而言是难以接受的事,不过那是心情方面的问题。
所以她才想要让心情能够接受。
因此不知何故,金发女是藉由认定我为敌手,将自己的心情做个整理。
「呵呵。」
笑的人是我。
「你笑什么啊,真恶心。」
等一下就杀掉你。
「你才是比我还奇怪啊。」
不是杀死,而是打倒。
在这个游戏里,那是个不恰当的词语。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不过我或许并不讨厌吧。
■◇◆□
「少年,关于我们的阵形,我们把乳牛当作弃子,让她冲向敌人,趁对手不注意的时候,我们两人再攻其不备,这样可以吧?」
彩一到客厅,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的鬽黑与匹莉卡便一同望向彩。
「当然不可以!」
匹莉卡大叫,但是鬽黑毫不介意地继续说。
「对耶,那不要叫弃子,叫突击队长比较好吧。」
「那还不是一样!只要是让我一个人冲在前面就不行!」
「可是总是要有人牺牲……」
「牺牲!你刚才说了牺牲是吧!?」
匹莉卡站起来,往餐桌一拍。
「你们两人感情真好。」
「「一点也不好!」」
两人齐声否认,不过至少看起来关系并不险恶。
看来彩在房间的那段期间里,发生过什么事吧。
彩在鬽黑旁边的椅子坐下。
「那么玩笑先姑且不论,我们该怎么做呢?即使不理《诚孤焰舞》,他也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吗?」
「是啊,《诚孤焰舞》的同伴大概也只有《灰烟废人》而已了,总不会让同伴一个人对付我们三人吧。」
「《灰烟废人》就是让乳牛惨败的那个人吧?」
「那、那是因为性格不合啦!」
匹莉卡大声叫道,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激动得泛红。鬽黑接着说:
「也对,难得我们有三个A级的人,总不能因为不投缘而输掉,《灰烟废人》就由我来对付吧。」
「总之到明天的这段期间,我最好还是和你在一起,只要打倒《诚孤焰舞》,那就没必要再保护身为【无理想像】的你了。」
「这个嘛,是那样没错。」
如果彩能够保护自己,那么匹莉卡也就没有必要留宿在家保护他了。
「鬽黑也要留下来过夜吗?」
「当然。」
「嗯,那是可以啦,不过你父母亲没问题吗?」
「别在意,反正那些人大概也没兴趣管我。」
虽然对于她用『那些人』来称呼父母感到在意,不过既然鬽黑都说别在意,再多问就是不识相了。
「嗯,那你们两人就睡我和我父母的房间吧,我会睡沙发。」
听到我的房间一词,两位少女有了反应。
「唔、唔嗯,说的也是,那我就睡少年的房间吧,这也是不得已的。」
「不、不好,还是我来睡他房间,因、因为刚才我都在床上坐过了,我只好勉为其难睡他房间,可不是我愿意喔!」
不知何故,两人似乎都静不下来,难道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那我睡我自己的房间好了。」
「「不行!」」
「呃、呃~…………」
彩无法理解,她们那么讨厌睡沙发吗?
「乳牛若是在少年房间做出什么事那就糟糕了!所以少年的房间就由我来管理!」
「要是小不点弄坏电脑就糟糕了!我来用你的房间吧!」
「不,我有更好的地方推荐给你,那个、你看,比如说外面如何?」
「外面!?为什么来到别人家过夜,我还得要露宿啊!」
「为什么要分配房间给牛睡?你睡别的地方就好了吧,比如说,你看,屋顶如何?」
「为什么你就是想把我赶出屋外!?再说你明明是后来才来的,太嚣张了!」
看着两人的争辩,彩开始慢慢思考,关于明天可能发生的战斗。
以致疏忽自己忘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时钟的指针通知夜晚的来临。
晚上八点,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这个时间。彩本来想做晚餐,但是由于费时费工,所以只好放弃。尽管匹莉卡不愿意,他们的晚餐还是用便利商店的便当解决了,现在鬽黑应该是在入浴中。
「呼,洗得真舒服。」
只见魅影鬽黑悠然地走入客厅。
她是个有幼小身躯和童颜,却散发出凛然气质的黑发少女。
但,她身上穿的是附猫耳帽的睡衣。
「…………合适得让人惊讶。」
彩老实地说出这句感想,鬽黑则是「是、是吗?」脸颊一红。
她穿起来非常好看,那是一件拉链式的附猫耳帽长袖外套,从湿润头发滑落的水滴,以及火红的脸庞,看起来格外性感。
那是妹妹——现在不在家的妹妹小学时穿的衣服,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合身。
「这个嘛,因为我的身材好,不管穿什么都好看嘛。」
鬽黑挺起平坦的胸部。
「身材好?啊、啊啊,是、是啊。」
彩不知道要看鬽黑的身体哪个部位,才能说得出「身材好」这句话,于是移开视线,总之先附和她。
「喂,别移开视线,我、我再过五年也会……」
「不,那时候已经不是成长期,而是成年人了……」
听到彩的指谪,鬽黑没趣地嘟起嘴。
「哼,算了,话说少年也去洗澡如何?」
「嗯?啊啊,是啊,可是不对呀,匹莉卡正在洗吧?」
「你说那女人的话,我教她去公共澡堂了。」
「你把她赶出去了吗!?做得太过火了吧……」
「开玩笑的。」
「如果是开玩笑,我希望你说得像个玩笑啊……」
鬽黑基本上都是面无表情,要判断她说话的真伪是件困难的事。
更何况碰到关于匹莉卡的事,她的话听起来都不像开玩笑。
「不过是男生的话,去偷看一下女生洗澡不是比较好吗?乳牛的胸部就是为了给人看而存在的吧……哼!」
「不,那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道理,偷窥一般来说是犯罪啊。」
「但是实际上你是怎么想?」
「不,我不会伦窥喔?为什么这时候用诱导式提问?」
「大的和小的你会选哪一个?」
「所以说你从刚才到底想问什么,我并不在意女性胸部的大小啊。」
「原来如此,是那样啊……」
「你为什么脸红……?」
正当他和鬽黑进行无建设性的对话时——
「呀!?这、这是什么啊!!」
只听到匹莉卡的叫声响起。
「怎么了?」
彩从沙发站起,往浴室走去。
擦身而过时,鬽黑露出了笑容,之后不到一分钟,他就明白那笑容的意义为何了。
打开门的同时,听见的是水滴滴落的声音。
映入眼帘的是匹莉卡湿润的裸体。
晶莹剔透,却又带着热度的雪白肌肤,纤细的脚,水蛇腰,不输给模特儿的身材,再配上闪耀光辉的黄金色头发。还有就是胸部,先前隔着衣服也充分看得出其丰满,但这跟先前根本不能比,只能以超群绝伦来形容。简单说,她处于全裸的状态。
「不,不是的,不是的。」
彩摇着头,现在不是悠哉地解说女高中生裸体的时候。
碧蓝的双眸看着彩,彷佛在说「临死之前有什么遗言?」。
「你误会了,匹莉卡。」
已经太迟了,辩解之前间隔了太长的时间。
但就算是那样,「自己忍不住看得出神了」这种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出来的是冷水。」
「————咦?」
匹莉卡的声音勉强压抑着杀意
「我打开水龙头,出来的是冷水啦。」
「啊、那、那个是水龙头附近有个小型操控板,要用那个控制…………」
不对,现在不是说明如何开出热水的时候。
「喔,谢谢。」
她外表看起来很冷静,既没有大吵大闹地殴打彩,也没有害羞地遮掩身体。
「呃、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彩就家是主张自己冤枉的罪人。
「你知道吗?生物是靠电流讯号才会活动的,该说是所谓的生物电流?」
「你、你在说什么啊……?」
匹莉卡慢条斯理地用浴巾围住身子,一脸笑容地继续说道。她看起来很冷静,说不定是能够沟通的,彩抱着这样一丝希望,就在这个时候——
「也就是说,只要把电流灌进你的脑袋里,要消除记忆也是办得到的哦!?你想选哪一种?电击?雷电?还是打、雷、呢?」
匹莉卡用新婚妻子的语气宣判死刑,彩顿时感到一阵寒意。
「对不起,抱歉,百分之百全部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哦?你想说你是不小心看到吗?不过很遗憾,在我的祖国,擅自偷看女性裸体的男人要处死刑。」
「你到底住在哪里啊……!」
匹莉卡用浴巾确实地包住胸部以下后,露出有如魔女般的笑容。
「死罪!死刑!肃清逆贼!你给我以死谢罪!」
「我不是故意的,相信——」
「就算不是故意的,那也不代表可以偷看我的裸体!」
「……您、您说的没错。」
然后匹莉卡开始咏唱。
「——【反转】『表→里』。」
世界的颜色消失了。
彩脸上的血气也消失了。
「不、不不不,匹莉卡?」
他观察匹莉卡的表情,想要窥探她的心情,却看到脸上彷佛戴上笑脸面具的匹莉卡。
「——【antique gold】Over Image!」
匹莉卡的周围,顿时创造出暗金色的《雷电》。
然后。
「受支配的轨道☆」
匹莉卡笑容满面地一声令下,数道雷电向彩袭击而来。
只不过是洗个澡,就让彩差一点【退场】。
■◇◆□
「什么嘛,那家伙……」
我人在彩双亲的房间,魅影鬽黑在他的房间(最后我猜拳输了),那家伙则是睡一楼的沙发。附带一提,我身上穿的是他母亲的衣服,衣服的品味挺年轻的,这是代表他母亲也很年轻吗?话说回来,他的母亲在哪里呢?
我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思考着他的事。
世界只有敌人和非敌人。
没有人和自己站在同一边。
至今匹莉卡都是这样的想法。
人类是会背叛的生物,背叛好感、亲切、善意、期待、友情、爱情、恩情。
只要一相信就是自找苦吃。
那种事她很早以前就发觉了,所以应该已经对人类绝望了。
但是真白彩,那个声称自己是站在我这边的男人。
「而且……他还看到我的裸体!」
我虽然抱怨,却不可思议地并不感到愤怒。哎,也是因为刚才发泄过了啦。
除了心怀好奇接近我的人,与身为敌人的【意能者】之外,没有人主动接近我。
因为我不感兴趣,甚至也不想接近,所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并不因此后悔,也不觉得可耻。
人类会和波长相近的人组成团体,以前只是没有与我程度匹配的人而已,至少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是说不定那是错的。
那家伙绝不是与我波长相近,然而即使如此,不可思议地,我并不讨厌和他在一起。
——我怎么可能背叛朋友!
「~~~~!我为什么回忆这种事啊!」
每当想起他这句话,我的脸颊就会发热,胸口附近也会感到一阵郁闷。
「够了,睡觉,睡觉!」
回过神来,想到自己一直想着他的事,我突然害羞起来,彷佛要挥去那些念头般,拉过被子从头盖下。
「——朋友吗?」
今天虽然失败了,不过明天能够顺利叫出他的名字吗?
我缓缓闭上眼,为了准备应付明天可能发生的战斗,进入了梦乡。
■◇◆□
「起床了,少年。」
「…………嗯…………啊……呼啊……」
早上十一点,在真白家客应的沙发。
平常应该紧闭的黑色窗帘,现在却为了引进阳光而敞开,受到引导的太阳光,肆意地洒落在刚睡醒的彩身上。
完全感觉不出自己有睡过,虽然很想催眠自己现在不是早上而是夜晚,但是从敞开窗户送入的清凉空气与和煦阳光,否定了彩的幻想。
「早上了喔。」
「你说『了喔』我也……」
尽管阳光刺眼,彩还是睁开了眼皮。
「嗯,今天是清爽的早晨哦,不过已经快中午就是了。」
「是啊……」
附带一提,今天是星期六,是假日。
平常他大概还会再睡三十分钟,所以相当困。
「别敷衍我,打起精神来。」
鬽黑在彩的前方双膝跪地,夺走他的棉毯。
不过由于现在正值早春,因此那样还不会让他想起床。
「起、床、了。」
魁窑在耳边低语,让人感到格外搔痒。
轻搔鼻腔的温暖味道,彷佛主张着她即使个子娇小也仍是女性。芬芳的气味,让彩感觉不出她和自己是使用同样的洗发精。尽管才刚起床,她美丽的直发却没有一根翘发,还有那圆滚滚的双眼,让人格外感到魅力的粉红色双唇,附有毛绒绒的黑猫耳帽的拉链上衣。
「像我这么『萌』的女孩子叫你起床,男生不是都会感动至极,兴奋不已吗?」
「你是在哪里学到哪种知识的啊……」
彩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睡回笼觉——
「少年,起床了!」
鬽黑再度在耳边呢喃。
「……再一下子。」
「大概多久?」
「大概地球自转一周的时间……?」
「二十四小时!?别说傻话!」
下一个瞬间,彩的腹部感到一阵冲击,只见一只小脚踢在肚子上。
「…………抱歉,我现在就起床。」
彩不情愿地站起来,接过鬽黑递给他的棉毯,随意地将之折叠好。
「起来就好。」
「匹莉卡呢?」
他将叠好的棉毯放在沙发上,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为什么要问我那个笨蛋的事情?我不知道,也没兴趣。」
鬽黑愤愤不平地回答道。
「我说鬽黑啊,她是同伴,没有什么没兴趣吧……」
「是啊,那么我拿水把她浇醒吧。」
「别那样做喔?用普通方式叫她起床吧。」
「……只有我一个人,让你觉得不满吗?」
鬽黑认真地看着彩。
「你是指什么?」
「我是指同伴,有什么理由特地让那女人继续当同伴吗?」
注意到她的肩膀微弱地颤抖着,彩彷佛要拭去她的不安般笑着说道:
「并不是因为你不可靠啦。」
「…………真的吗?」
「是啊,真的。」
「——嗯,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还好……」
似乎是心情好转了,鬽黑散发的紧张气息消失了。
「我说少年。」
「嗯?早餐是日式喔。」
彩宛如要将郁闷赶走般,伸了一个懒腰,接着前往洗脸台,打算洗个脸。
「那么让乳牛成为同伴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我想想,真的要举出理由的话,应该是因为她没有杀我吧。」
【意能者】相遇的瞬间就等于开战,在那样的情况下,匹莉卡并没有对彩发动攻击,明明彩有可能袭击自己,她却没有杀彩。
不爱理人,肆无忌惮,乍看是冷淡的反应,不过即使如此,以【意能者】来说,她太过温柔了。
「少年,你没有战斗的必要,就当是我的赎罪,由我来让《诚孤焰舞》【退场】。」
「如果我对你说同样的话,你能够接受吗?」
彩认真地回答她,鬽黑低下头去。
「那种回答太狡猾了。」
「那你就别说那种会让我这么回答的话,我不要求你依靠我,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不会死的。」
彩抚摸着鬽黑的头,不知为何,他觉得那样做比较好。
「…………真是的,我知道了啦,傻瓜。不过相对的,如果你死掉,我会杀了你喔?」
「好,我会小心的。」
彩已经确信了。
即使发生战斗,自己也不会输。
虽然可能会陷入苦战,不过不会败北。
他有绝对的自信。
昨天夜晚,当匹莉卡就寝之后,鬽黑教会他让想像膨胀的方法。
——只要有这个,我就不会输。
在那之后,包含匹莉卡在内,三人决走吃顿简单的早餐。
「什么……你会做料理?」
匹莉卡以意外的眼神,看着站在厨房的彩。不知为何,鬽黑双手盘胸,自豪地说「少年的料理很美味」,这么说来,彩想起过去曾做给她吃过,同时用冰箱里的材料,适当地做成料理。经过三十分钟后,做出来的菜肴是味噌汤、煎蛋卷以及烤鱼。
「这就是所谓的日式料理吧,我有在漫画上看过!」
「啊啊,是吗……」
匹莉卡不知何故,一副开心又兴奋的样子,彩随口应付她,将做好的菜肴摆放到餐桌上。
不知她们感情好还是不好,鬽黑与匹莉卡比邻而坐,彩则是在她们对面坐下。
彩与鬽黑双手合掌说了句「开动了」,而匹莉卡则模仿他们,动作生疏地跟着做,「开动了?这、这样可以吗……?」那困惑的模样非常可爱。
「嗯,真美味。」
鬽黑满足地点点头,她稚气的脸一笑起来,会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是高中生。
朝匹莉卡的方向看去,却见她战战兢兢地把鱼送到嘴边……用叉子。
「你不用筷子吗……?」
「为什么我得要用两根棒子吃饭呀?」
「啊,是吗……」
她的感觉与一般人不同,这一点彩昨天就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所以他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她缓缓张开樱桃小嘴,把鱼送入口中。
「如何?」
「嗯……啊,很好吃。」
匹莉卡彷佛有了意外的发现般,惊讶得圆睁双眼。
看到匹莉卡那个样子,鬽黑则是对她说:
「我就说吧。」
「为什么是轮到你在炫耀呀……」
听着两人的对话,彩一边苦笑着,一边决定进入正题。
「这个想法我昨天并没有对你们说。」
彩一开口,两人立刻停下用餐的手,朝彩看过去。
彩深呼吸几次,然后缓缓开口。
「就算是在游戏里,我还是不打算杀人。」
她们不是没有反应,两人的表情僵住了,那是代表『无法理解』的意思。
寂静的到来,彷佛时钟秒针的声音也格外响亮,彩的背上暗自冒汗。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匹莉卡。
「……你在说什么呀?」
一如预料的反应,匹莉卡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少年,你在想什么?」
鬽黑想要探知彩的真意。两人都没有打算一开始就否定彩的想法。
「在《反转世界》里杀人,让对方在《色彩世界》不幸,执着于自己的等级,不停地战斗——那种做法是错的吧。」
正如彩昨天对和他战斗的少女所说,即使是游戏,彩也不打算杀人。
即使那是理想论——即使身为参加者,那是想法是错误的——
「你是笨蛋吗?昨天才被攻击,竟然还说那种话?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要放弃愿望了吗?」
「少年一定是有什么想法吧,可以说给我们听吗?」
匹莉卡无法理解,而鬽黑则是努力想设法理解。
当然彩本来就打算对她们说明。
「我也想实现愿望啦,但是这个游戏的规则里,并没有写『为了实现愿望,必须让其他参加者【退场】才行』吧?」
「……?那是当然呀,RPG的说明书上难道会写『为了提升等级,必须打倒许多魔物』?那是理所当然的问题,不需要写进规则吧?」
「是啊,没错,可是这个游戏并不是RPG。」
「少年是说,有什么漏洞可钻吗?」
「没错,不管任何游戏都会有密技,『Over Image』也是一样。」
彩有理由确信,而契机是他听到匹莉卡与鬽黑初次战斗时的事,匹莉卡输给当时还是C级的鬽黑,然而她并没有【退场】。尽管如此,匹莉卡却说她降等了,那代表什么意思呢?
『Over Image』排定的『强度顺位』,并不是以战斗的生死决定高低,而是受到比试的胜败所左右。
「如果是游戏方统计二百八十五人的强度,那么只要『不杀人,只打倒A—1的人们』就可以了。」
用这个方法的话,就可以不杀任何人,不使任何人不幸,就能实现愿望。彩认为这是个划时代的方法,能够实现彩的理想论。
「「…………」」
然而听到他说的话,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你知道那是代表什么意思吗?」
「用说的是很简单,不过我不认为行得通。」
这样的反应出乎彩的意料之外,他以为只要把这个想法告诉她们,两人应该都会赞同他的。
「为什么啊,这样就不用杀任何人了喔?既然如此,这当然是最好的方法。」
「对于为了实现自己愿望而导致他人会变得不幸的事,几乎所有的参加者,都没有不满,因为参加者并不是『不想杀任何人』,而是『想实现自己的愿望』。」
「金发女说的没错。我并不是否定你的想法,但是想要实现却有太多阻碍。首先第一点,你说只要打倒A—1就好,可是其他参加者依然会袭击你喔?因为饱们想要稳扎稳打地升级,就有如RPG一样,逐渐挑战强力的对手。而对方想要杀你,你却每次都只打倒敌人吗?照那种做法,每战斗一次,想要击退敌人就会变得愈困难。如果想要实现愿望,不杀敌人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彩不禁愕然,并不是因为两人否定自己的想法,而是他认识到自己的思虑浅薄。
即使如此,彩却不能承认,他绝不能放弃,因为不想杀人这个想法应该没有错才是。
「鬽黑,你的愿望是什么?」
「即使对象是你,我也不能说。」
「但是一定有吧?虽然你救了我,可是你自己一定也有想实现的愿望。」
「是的。」
鬽黑静静地点头,或许那并不是她想积极谈论的话题吧,她的表情笼罩一层阴影。
「你的意见是正确的,但那不就等于是说『害怕对方不断跑来挑战,自己迟早会输掉,所以杀掉以绝后患』吗?」
「…………!你想说那只是我太懦弱吗?」
不是的。彩很清楚,鬽黑是担心彩才会说那些话,即使如此,他也不想承认那种想法,然后一起随波逐流。
「如果敌人不断前来挑战,那就不断打倒他就好了。愈是战斗,敌人就会愈强?那么只要我变得比他更强就好了。」
「所以说,你别勉强自己奉行那种理想论,若是因为那样而无法实现愿望,那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匹莉卡……你刚才说的是其他参加者的想法吧?不好意思,我说的是『我的想法』,我——不会杀任何人。」
所谓的理想,就是想要实现的最佳状态。彩不想杀任何人,不想使任何人不幸。即使如此,他还是想实现愿望,战斗本身也是无可避免。
那么就不杀人,不使人不幸,战斗,然后又能实现愿望就好了,彩也找到了那个方法。
「匹莉卡,你昨天说过,重要的不是『怎样做才正确』,而是『想要怎么做』吧,所以我只是决定了,我『不想杀任何一个人』,至于那是对是错,我根本无所谓!」
「…………你的意思是,面对《诚孤焰舞》,你也要只打败他,不让他【退场】吗?」
「没错。」
「少年,那不管怎么说都太勉强了。」
「不会勉强,这是将想像具现化的游戏对吧?『理想』也是『想像』。」
两人再度沉默,这次不是因为无法理解,而是在烦恼的样子。
「……你做那种事也不会有人感谢你的。』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那样做。」
「简直就像个任性的小孩,那个也想做,这个也想做:心里想的事要全部实现,你知道那是多么困难的事吗?」
「无论再怎么困难,我也要持续努力实现。」
对于两人认真的劝告,彩也以真挚的态度回答。
终于两人就像放弃了一般,叹了一口气。
「你一定是超级大笨蛋吧。」
「是啊,你真是无可救药的傻瓜。」
「「不过……」」
此时,两人看着彩的脸笑了出来。
「因为是这样的游戏,所以或许有你这样的笨蛋也不错吧。」
「不使任何人不幸而通过游戏,你就放手去试试看吧。」
彩感觉得到自己的肩膀放松下来。
「太好了……」
就算一般而言,彩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是那和【意能者】无关,所以他原本很担心两人的反应。
两人并没有完全认同,但是都表示理解彩的想法。虽然不知道这么做好不好,不过彩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然而彩的安心很快就崩溃了。
「啊哈哈,不杀死任何人吗,真像是阿彩的想法呢。」
从连接客厅的门出现的是——纪无玉求。
瞬间,彩的头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
鬽黑与匹莉卡迅速地从椅子站起,但是彩却是整个人呆住,无法行动。
「讨厌啦,为了让玉求随时都能进来,你不是有给玉求钥匙吗?」
说着,玉求把钥匙举至肩膀的高度,现出来给他们看,但是彩在意的不是那件事,不是她为何能进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种微不足道的事。
「你是昨天那个说什么青梅竹马的家伙吧?」
「对,就是我,转学生同学。」
玉求露出甜美的微笑,鬽黑与匹莉卡则是瞪着她。
「为何少年的青梅竹马会说出『Over Image』的事?」
没错。
她在这里是没关系,但是为什么能加入他们的对话?彩无法理解这一点。
「阿彩真过分,昨天玉求不是寄邮件给你了吗?上面写说我十一点会过来接你。」
脸上浮现柔和笑容的这个人,就是平常的青梅竹马无误。
「可以请你别转移话题好吗?你是什么人?」
「嗯?玉求就是玉求啊。」
「少装蒜了,既然你是【意能者】,那么你该报的名字就不是那一个。」
彩只能旁观着三人的对话,对于这突然发生的事,他的思考、感情仍是一团混乱。
听到鬽黑说的话,玉求手指贴着嘴唇,侧着头感到疑问。
「你的意思是要玉求称呼你们《金色反镜》同学和《漆黑锐剑》学姊吗?」
匹莉卡与鬽黑全神戒备,她们的眼神也转变成面对敌人的眼神。
然后即便是彩混乱的头脑,这时也理解到玉求是【意能者】了。
「你们两个人都好恐怖喔,不过,对嘛,就是要有那样的敌意才正常吧,胜不胜得过就另当别论了,对吧?」
匹莉卡的表情扭曲,鬽黑则是紧咬着牙。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就是……」
「你就是——《诚孤焰舞》吗?」
「叮咚,正确答案,阿彩也懂了吗?」
「为什……么?」
「你从刚才就在说同一句话呢,怎么了吗?有什么不懂呢?」
玉求温柔地对彩露出微笑,但是彩对她却是笑不出来。
「只不过就是玉求是《诚孤焰舞》而已呀?玉求是【调整者】,是来邀会破坏游戏平衡的阿彩成为同伴的,有什么矛盾吗?」
「为什么你会是……【意能者】。」
「啊哈哈,阿彩也没把成为【意能者】的事跟玉求商量吧?这是一样的道理呀,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玉求是【意能者】?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了怎样的愿望?《诚孤焰舞》?昨天袭击他们的也是——
「头脑混乱了吗?冷静一点,阿彩。」
玉求脚步跨出,想要接近彩,却被两人阻止。
「……玉求,你是来做什么的?」
彩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随即玉求愉快地扬起嘴角。
「还有什么,就是来见阿彩的啊。对了,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你以为我们会让你那么做吗?」
「你们两位比玉求弱,却还想反抗吗?这样好吗?好不容易升上A—2,却在这个地方【退场】。」
「你真有自信啊,这样的状况,你以为你一对三赢得了吗?」
「当然可以啊。」
从刚才玉求就一直保持着笑容,在笑的人只有玉求。
彩静静地站起来。
「好,我们走吧。」
「「…………!?」」
或许是对彩这句话相当震惊吧,两人回过头凝视彩的脸。
「没事的。」
脑中虽然还有几件事情无法接受,即使如此也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不知所措,彩假装平静,对两人笑着说道。
「不愧是阿彩,真是好说话!」
彩从匹莉卡与鬽黑身旁通过,跟着玉求一起走向玄关,只告诉两人「我很快就回来,你们留在这里等我。」
匹莉卡和鬽黑什么也没说。
■◇◆□
少年与《诚孤焰舞》一起走出家门。
只剩我和金发女留下。
「什么嘛,那家伙……耍什么帅啊。」
金发女不满地嘟起嘴唇,她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他判断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有问题,那不是我们能够插嘴的事。」
即使演变成战斗的情况,我也不觉得他会输,信赖固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主要的因素是【无理想像】就是那么地强力,更何况他过去曾经参加这个游戏,并不是一般的新手。
「喂……不去救他好吗?」
「A—2等级以下的【意能者】中,没有人能够打倒少年,如果需要我们的帮助,那就是——不,我想想,总之《诚孤焰舞》那种程度的话,正如他所说,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可是对方是青梅竹马吧?」
「在对方看来,少年也是青梅竹马吧,条件相同啊。」
「你还真是信任他呢。」
乳牛坐在我的旁边,重新开始用餐。
「因为我和你不同,和他的交情比较久啊。」
乳牛的眉头动了一下。
「哦~不过我想他也只是把你当成萝莉而已吧。』
「唔唔、只有胸大的女人,你以为你知道他什么了?」
「那胸部小的你有什么长处呢?贫乳萝莉小妹?」
这、这家伙……竟敢说出我最在意的事……!
「我和脑袋空空的你不同,我很聪明!」
「我也很会念书啊!」
「我记得少年说过他对金发没兴趣!」
「他对女童也没兴趣吧!对你出手的话,他就会变成罪犯了!」
「我十七岁了!小心我斩了你喔!你这只金发乳牛!」
「你试试看啊!知道剪刀要怎么用吗?小妹妹。」
「……看来你好像很想死啊。」
「哼,你也是啊!」
我果然还是讨厌这女人。
■◇◆□
他们来到的地方与昨天去的公园不同,是一座位于别处的小公园。
里面的游乐设施只有荡秋千,由于附近有大型公园,所以这里是一处没有人来的冷清场所。
那里同时也是彩他们这些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升上国中以后,虽然不至于在这里游玩,不过仍会聚集在这里聊天谈话,这里就是那样的地方,充满回忆的地方。
「好怀念喔,阿彩。」
青梅竹马笑了,就和往常一样。
啊啊,是了,就是因为她总是像这样笑,所以自己才会一直都没发觉。因为玉求如往常一般温柔地对彩微笑,所以对于她成为【意能者】之事,彩才会丝毫不觉,他也无法察觉。
「玉求,你的愿望是什么?」
「没什么,别说这个了,阿彩你听我说,昨天魅影学姊让来祢【退场】了对吧?因为惩罚的关系,来祢在这个世界也死掉了,你说过不过分?这是谁的错呢?是魅影学姊的错吧?」
「死……了?」
来祢,那是昨天使用天蓝色的少女的名字吗?死亡一词伴随着现实的味道,朝着彩侵袭而来。
昨天,如果自己能够阻止鬽黑的话,如果在鬽黑来之前,自己的实力能够压过少女的话,少女或许就不会死了。
惩罚是那个人最恐惧的事物,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个少女就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战斗。
「魅影学姊是什么人呢?只要没有她在,阿彩以前就不会【退场】,来祢也不会死掉了哦?阿彩,你为什么还能够与她在一起呢?这样太奇怪了啊。」
玉求以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彩。
「啊,昨天白天之所以会派来祷他们过去,那是因为【无理想像】的阿彩和转学生同学在一起的关系。那样不行啊,阿彩,你本身就是破坏游戏平衡的存在,却还跟A级的人在一起。」
不行。
不管他怎么否定,现实都在告诉彩:玉求是敌人。
「可是可是,玉求没有想让阿彩【退场】哦?玉求跟来弥说过,只要让你昏倒就行了。」
他们打算让匹莉卡【退场】,对彩却不是那样,那是出于玉求的命令。
在那之后,来祢擅自决定要让彩【退场】之事,看来她并不知情。
「阿彩,阿彩你想要改变现实对吧?想让大家的不幸全都没发生过吧?嗯,那的确很像是阿彩会做的事,玉求会声援你的,也让玉求帮忙吧?好吗?」
「……帮忙?」
「对,只要有玉求在,你就不需要那两人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玉求?」
她的模样不太对劲。
彩丝毫看不到,他所认识的那个温柔的青梅竹马。
「和玉求一起战斗吧?杀掉转学生和『冰之女王』,我们一起实现愿望吧?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对吧?我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吧?对吧,阿彩!」
她拚命地、拚命地——
到底想传达什么呢?到底想说什么?
彩无法理解。
一直和他在一起的青梅竹马,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呢?他实在不明白。
「对不起……那种事我办不到。」
听到彩的回答,玉求的表情一变。
她露出明显的狼狈神情,后退数步,受到打击般睁大双眼,双手捣住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鬽黑和匹莉卡都是同伴……我不能背叛她们。要我毅死她们,我办不到。」
「那样太奇怪了!阿彩绝对很奇怪!啊哈哈,为什么?以前阿彩从来没有拒绝过玉求的请求呀!」
如果可以的话,彩也想成全玉求的愿望。
但是连错的事也接受的话,那不叫温柔,那叫软弱。
「是那家伙的错吧…………?都是『冰之女王』的错!大家才会不幸啊!水母失去绘画!小蓝失去田径!小色失去未来!大家不能见面也是她害的啊!阿彩哭泣不也是她害的吗!都是魅影鬽黑太弱的错!」
玉求放声大叫。
不过听到她这些话,彩终于理解了。
「不是的,玉求,我之所以【退场】,大家之所以遭遇不幸,那都是我的错。」
「不是!绝对不是!阿彩没有错!为什么你要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是那家伙要你这么说吗?因为阿彩很强啊!如果不是有那家伙在!只要那家伙不在的话——!」
玉求是站在彩的这一方。
她只站在彩这一方。
盲目地偏袒身为青梅竹马的彩,藉由否定鬽黑,想要使彩正当化。
即使那样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难道她不明白吗?
「如果是玉求的话,玉求不会拖累阿彩,『Over Image』可以为我们实现任何愿望,我们一起改变世界吧?如果是玉求和阿彩的话,我们是办得到的哦?」
「可是要否定鬽黑和匹莉卡对吧?」
「我们的世界不需要那两人。大家在一起,只要有大家就够了吧?」
彩不知道玉求是何时成为【意能者】的。
彩也不知道玉求的愿望是什么。
即使如此——
「不行,纵使和你一起战斗是捷径,我也不想为了实现愿望而不惜背叛同伴、朋友。如果侮出耕种事,教才真的不能原谅自己。」
「那我们就只能战斗了吧。【反转】『表→里』。」
世界失去了颜色。
世界被染成单色。
「不杀任何人?真的很像阿彩的作风,不过玉求能够杀死阿彩。」
是有什么好高兴的呢?玉求竟然在笑。
「因为我不希望住何人不幸,所以我谁也不杀,我绝对不会让你【退场】的。」
「即使老是为别人着想,阿彩也只会受害啊。」
「活着只顾着利害关系,那样会快乐吗?你也是能为他人着想的人呀。」
「啊哈哈,玉求才不是圣人,对不爽的人会不爽,讨厌的人会讨厌,不管是明明扯了阿彩后腿,却还自以为了不起地当着【意能者】的魅影学姊,还是突然转进来,夺走阿彩的转学生,我都最讨厌了。」
瞬间,从玉求的身体迸出微小的烟火。
「——【vermilion(朱红色)】Over Image!」
烟火转变成业火。
淡红色的火焰有如装饰一般,在玉求的背后炽烈燃烧,摇摆不已。
「这么说来,这是我第一次跟玉求吵架呢……」
他跟其他青梅竹马有过无数次争执,不过和玉求却是一次也没有。
「第一次吵架就是厮杀,很有趣吧?」
「一点也不有趣——【white】Over Image!」
彩的右手染成纯白。
「那是《侵蚀》对吧?阿彩果然了不起。你是【无理想像】固然也令人惊讶,但是能够参加第二次的参加者,目前为止就只有阿彩一人而已哦。」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事?」
「因为是『神』说的。」
「玉求……你有见过制作者吗?」
「只有听过声音,毕竟玉求可是【调整者】。阿彩是称呼制作者吗?那样好像这个游戏是人类做的一样呢。」
啊哈哈,玉求笑了出来。
「不是吗……?」
「谁知道呢,只听声音分不出是人类还是神嘛,不过玉求是觉得如果是神就好了。」
彼此的视线交错。
玉求笑了,彩却是没有表情。
「因为不论何时,肯倾听人类自私的愿望的就只有神吧?」
不知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玉求一直笑着。
「要上罗?——燃烧吧!」
业火朝彩袭来。
「来吧——侵蚀。」
「…………为什么………………?」
语气充满惊讶的人是玉求。
那是当然的吧,因为她向彩放射的成群火焰,完全没有触及彩就消失了。
彩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
他右手握着一把从剑柄至剑尖都是纯白的大剑,剑的形状和匹莉卡持有的那把一模一样,不同之处的只有上面不带雷电,以及颜色不同而已。
「这就是我的能力,玉求。」
彩将剑尖指着玉求,告知她这个事实。
「罗嗦……」
玉求不悦地皱起眉头,有如怀疑一般,再次对彩放出成群的火焰。
只见炽烈燃烧的淡红色火焰,宛如有意志的野兽,狂暴地朝彩逼近而去。
「不好意思,你的想像碰不到我。」
彩将剑横向一挥。
只见从剑所展开的空间,生出了纯白色的波浪,朝着成群火焰奔流而去。
两者冲撞在一起,纯自的波浪吞噬了淡红色火焰,然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原来这就是【无理想像】啊…………哈哈。」
玉求发出空虚的笑声,她的眼神看得出已经死心。
「只要你认输,我就不会再对你动手。」
「阿彩好温柔,真的是太温柔了,既温柔又温暖,而且残酷。」
「你在说什么?」
玉求将背后待命的火焰全部消去,失去光彩的眼眸,注视着彩。
「阿彩,阿彩的想像力很丰富吧?水母擅长绘画,小蓝跑得很快,小色是阿彩的妹妹,非常可爱对吧?」
「……那又怎样?」
「那么玉求的优点是什么呢?」
「…………」
彩为之语塞。
该不会——
「大家都努力做着喜欢的事,活跃于喜欢的分野,受到别人的期待,玉求虽然当作自己的事情一样为她们高兴,也想替她们声援,可是玉求心里也想到,玉求有什么长处呢?」
玉求平淡地说着,不露感情地,诉说自己真正的心情
「什么也没有啊。阿彩,玉求什么也没有,你知道那有多么痛苦吗?你知道那有多么悲惨吗?即使和大家一起欢笑,自己却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和大家不同,只是个凡人,你明白玉求的心情吗?」
「我也是什么也没有啊,不只有你这样。对于优秀的青梅竹马,我们应该不用嫉妒吧。」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啊,阿彩。玉求不是在说那种事。阿彩,你还记得吗?水母之所以正式开始绘画,那是因为阿彩好几次夸奖水母的画喔。」
「…………我记得。」
没错,水母内向又怕羞,她即使画了画,也不会把画作拿给青梅竹马以外的人看,是彩好几次赞赏「明明画得那么美丽,真是太可惜了」,所以直到某天,水母才将画作送去参加比赛。
「那么那个呢?小蓝之所以开始练田径,是因为阿彩指出她跑得很快喔。」
「……我记得。」
就在每天追逐嬉戏当中,建议动作明显比他人敏捷的青梅竹马练习田径,的确也是彩。
「我记得,我全部都记得。」
「那么玉求呢?」
这时玉求露出满脸的笑容,她看起来丝毫不快乐,感觉反而像是要哭泣一般。
「你该不会是…………」
彩想到一个可能性。
但是站在彩的角度来看,那实在是难以理解。
「阿彩说过,想要改变让青梅竹马不幸的这个世界对吧?那样很好呀。因为玉求也想改变世界,想要改变这个唯独不给玉求任何才能的世界。」
就为了那种事,她参加这个游戏,杀害别人,担任取缔违规的一方。
「你很温柔啊。为大家担心,为大家声援,总是笑容不绝,你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不是吗……?」
玉求比任何人都牺牲奉献,体贴地为大家尽心尽力,听到画材没有了,她马上会去买,田径赛的时候一定会到场声援,每周和彩的妹妹一起出外购物。
像她这样温柔对待他人的人,彩既尊敬她,同样为青梅竹马,他也感到羡慕。
但是她大概不把自己的温柔看成是才能吧。
「阿彩可以看出人的才能,却看不穿谎言呢,玉求才不温柔.玉求才没有为大家担心,既没有为她们声援,根本也不喜欢她们。」
玉求有如唾弃一般,说出这令人非常难以原谅的话。
「你骗人,别说那种话,玉求。」
「是真的哦?说得更清楚一点,大家遭遇不幸的时候,你猜玉求怎么了?跟你说喔,玉求在家哈哈大笑,『啊哈哈哈哈,活该』就像这样笑喔。」
彩完全分辨不出她是说真心还是说笑。
他希望她是说谎,然而,他也感到疑问,为何要在这时候说谎。
「玉求心想这样大家就都一样了,我们可以成为对等的,没有优劣之分的青梅竹马。可是结果却不是那样,阿彩开始为大家担心,明明有玉求在,却每天去探望其他的青梅竹马……」
「那是当然的,重要的人遭遇不幸,想要为她们尽一份心力是理所当然的吧。」
「玉求不需要那种理所当然,阿彩看得出大家的才能,对玉求却是什么也没说,你心里看不起玉求吗?还是说你是嘲笑没有任何才能的玉求呢?」
玉求是对其他青梅竹马怀有一种自卑感吧。
表面上一如往常地相处,但是唯独自己没有才能的状况,一定令她相当难受吧。
那样的精神压力日积月累,直到有一天成为愿望。
如果自己也和大家一样有才能的话,就可以过着快乐的日子了吧。她一定是这么想的吧,但明明就算没有那种才能,纪无玉求就是纪无玉求呀。
「玉求,对不起。」
彩让剑消失,向玉求道歉。
「为什么道歉?」
「对不起,我就在你身边,却没有察觉你的心情。如果我有注意到,你或许就不会成为【意能者】了。」
「事到如今,明明什么也不会改变了,阿彩却还道歉啊?玉求最喜欢阿彩的那种温柔,同时也最讨厌你的那种残酷——【个人反转】。」
空气改变了。
玉求头发的颜色、眼睛的颜色改变了。
变成像玉求火焰那样的淡红色。
「阿彩,你不能原谅这样的玉求吧?阿彩【退场】之后,玉求却感到高兴,你不能原谅这样的玉求吧?战斗吧,厮杀吧,赌上愿望,赌上性命,讨厌玉求吧,那样一来,玉求也就能杀掉阿彩了。」
她将全然的敌意、冷静,和一股决心融合为一,接着望向彩。那不可思议的端正容貌令人毛骨悚然,而柔软的发丝也轻飘飘地晃动着。
只见与刚才无法相比的成群火焰出现。
有如包围整座公园般炽烈燃烧,堵住了彩的退路。
「第二次的【退场】,阿彩害怕的是什么呢?没问题,你可以放心,玉求很快就会让魅影学姊和转学生同学【退场】。」
宛如呼应玉求不安定的心一般,火焰不规则地晃动,在玉求的头上集中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弹。
「燃烧殆尽吧。」
火焰弹遵从主人的命令,往彩的方向逼近而来。
「【幻现境界】。」
随即出现一把纯白的——弓。
彩拉弓对准火焰弹,然后想像弓箭。
「消去吧。」
放箭射出,只见箭矢刺进火焰弹的中心,没入,然后使火焰弹崩坏了。
彩回想起昨夜,鬽黑教他想像的方法。
「——只要你打心底认为做得到,所有的幻想都会化成现实的形象。」
没错,也就是说,方法就只有这样而已。
认为做得到就能够做到。
认为能够消除就能消除,不管是剑、弓,还是一切,彩只要想像自己能创造出来就衍了。
「…………燃烧殆尽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玉求大叫,只听到她的声音在公园中回荡,火焰似乎也受到感化,威势更增猛烈。
只见火焰的奔流,从全方位向彩涌了过来。
「——【个人反转】。」
一声咏唱,瞬间,彩染成白色。
不管是映入视界的浏海、指甲,还有虽然无法确认,恐怕眼睛也是一样。
【个人反转】,那是【反转】的一种,相对于【反转】是颠覆世界,这种【反转】则是颠覆自己,藉由与自己的诞生色一体化,使得流畅的想像与强力的创造变为可能。
「——消失吧。」
——
——
——
「太奇怪了,不可能啦,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也胜不过呢……?」
玉求的火焰在接触到彩的前一刻,全部回归于无。
彩一步步地朝茫然若失的玉求走近。
玉求既不逃,也不后退。
站在淡红色的青梅竹马面前,彩开口了。
「你很温柔啊。」
「——!?」
玉求的表情充满惊愕,她凝视着彩的脸。
「你、你在说什么?」
「不管别人怎么说,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否定你,我还是认为你很温柔。」
「啥?……你是笨蛋吧?玉求对大家遭遇不幸而咸到高兴耶!我刚刚还想要杀掉阿彩,还有魅影学姊和转学生也一样,我可是企图把她们全部杀掉耶!」
「即使如此,你还是温柔啊,就算稍微看到一点脏污的部分,十年来的信赖也不会消失,你今后也一直是我重要的青梅竹马。」
彩尽可能温柔地笑了。
只见玉求的眼中浮现泪珠。
「温柔又不是才能……!玉求……没有资格和大家在一起……!」
那一定是从微小的自卑威所开始的吧。
对周围青梅竹马卓越的才能佩服、尊敬、声援的尽头,羡慕才转变为嫉妒的吧。
她将那样的情绪闷在心里,一个人痛苦。
过于追求才能的她,变得即使杀害他人,也想要得到才能。
是彩没有察觉她的心情。
「什么资格啊。我们在一起的理由,是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这理由就已经够充分了吧。」
「——你不会讨厌玉求吗?」
「不会。」
「……不会让玉求【退场】吗?」
「不会。」
泪水从玉求的眼眶落下。
「玉求没有任何才能,性格也很恶劣喔?无法给予阿彩任何帮助喔?」
「没有关系,我是因为玉求是玉求,所以才和你在一起。」
就算玉求是【意能者】,就算她想让彩和鬽黑她们【退场】,玉求也不是说就不是玉求了。
「…………阿彩真的是笨蛋。」
眼泪一度流出,就源源不绝地落下,看来是已经无法再忍住了吧。
「对,因为我是笨蛋,所以我无法打倒你。」
就这样,青梅竹马间的吵架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