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问了我一些关于哈里家的情况的问题,看来她似乎对哈里家很感兴趣。
“哈里的妈妈不在家。”我一边吃着拉面一边说,“他爸爸中间倒是回来了。”
“是吗?真奇怪。”妈妈望着天花板说,“发生了这种事情,一般应该马上赶回家才对啊。”
“也许是买东西了吧。”
“自己的儿子失踪了,哪儿有心情顾得上买东西啊。”
“可是,他爸爸好像刚刚下班回来的样子。”
“这也很奇怪。”
“啊,也许去付赎金了吧。”
“啊?警察这么说的?”
“没有。”我笑着摇了摇头,“警察什么也没说。”
“啊,对了,小新,听邻居说你和一个很奇怪的男人说过话。是真的吗?”
“啊?什么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过说是一个胡子拉茬的男人,穿着脏乎乎的黑衣服。”
“嗯,那是谁呢?不过,有个人曾经向我打听过路。”
“是个留着胡子的男人吗?”
“嗯,也许吧。”
“你不记得了?”
“嗯。”
“总之,不许跟着不认识的人走,也不可以和不认识的人说话。那些拐骗小孩的人都是这样不分对象、随便跟人搭话的。”
“拐骗小孩子做什么呢?”
“要求赎金啦,或者杀死他们。”
“如果是那样,对那些比我小的孩子下手不是更好吗?”
“小孩子不会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
我可不这么认为。小学低年级的学生也经常一个人去远处玩耍。
但是,听到有人看到我和伯爵在一起,真有些吃惊。我好像没有看到什么认识的人,不过我看不见别人,别人也许能看到我。比如可以从家里的窗户看到我。
不知情的人看到伯爵,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的。说得干脆一些,其实他看上去就像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坏蛋。黑色的衣服脏乎乎的,而且还留着胡子,反是坏蛋差不多都是这副扮相。
但是,在现实世界中,真正的坏人是不会故意把自己打扮成一看就是坏人的样子的。也就是说,他们不会穿着黑色的衣服,留着胡子。这一点,稍微动动脑筋就完全可以弄明白。不过,大人们竟然很单纯地仅凭外在印象就对人妄下断论。
伯爵看到哈里爸爸的时候,也说他很可疑。说了,电视剧里拄着拐杖的人差不多都是坏人。彼得潘的海盗用的是假肢和假手,前些天电视播放的功夫片里,坏人以自己的手杖做武器。而且,正义的一方总是比坏人要年轻。这一点似乎也和现实生活不相符。年轻人做错事,老人斥责他们,似乎这种事情平日里发生得更多一些。一般来说,年纪越大,越不想做那些蠢事了。
不过,仔细观察一下走在大街上的人们,就会发现年纪越大的人,表情越愁苦,没有笑容。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有趣的事情随之减少了吧,或者差不多所有有趣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经历过了,所以觉得好笑的事情越来越少了吧。我认为正是因为受这种印象的影响,电视剧里的反面角色才都落在了年纪大的人身上。为什么这么说呢?电视剧里的坏人几乎都会毫无意义地大笑,他们似乎想笑才故意去做坏事的。这就造成一种误导,坏事等于乐事。确实,普通的有趣的事情经历过后,就只剩下那些不同寻常的有趣的事情了。所以那些坏人不惜作恶,也要得到这种快乐,也许他们作恶只是出于这么纯粹的动机。从这个角度考虑,也可以认为那些坏人其实是些想法简单,忠于自己思想的直率的人。
当然,那些行为给周围的人造成困扰,增添了许多麻烦和痛苦,所以不可能完全得到原谅。但是我觉得某种程度地满足他们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也许也很重要。
我是在看怪兽电影时产生这种想法的。怪兽破坏城市,但实际上它们并不是想做坏事,而是单纯地想玩耍。怪兽也是动物,所以不要一味胡乱地杀死它们,而是把它们带到不伤害他人又可以让它们尽情玩耍的地方,这样不是更好吗?
同样的,对那些有可能做坏事的人,我们只要为他们提供一个可以发泄的环境就可以了。比如,玩游戏就是一个好办法。在游戏中即使杀死别人也不会造成真正的伤害,不是吗?不过,游戏是最近才出现的玩具,老人也许还不习惯玩这种东西,所以还不能算个好办法。等我们这代人变成老人时,玩游戏的老人应该就很平常了,到那时,也许就可以借此减少犯罪。
妈妈似乎很担心我,于是我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学习。所谓学习,不过是写暑假作业罢了。我想学习这个词的本意应该是掌握新知识,可作业是为了回忆而写下学过的知识,和考试没什么两样。写作业并不能掌握什么新的知识,所以它和学习有本质的不同。
另外,妈妈不懂如何查看电子打字机里的文件,所以我用这个电子打字机记录下发生的事情,本来也不必担心妈妈看到。但是,想到妈妈也许会趁我不在家的时候,让爸爸打开给她看,所以为了不暴露伯爵的事情,我决定把文件都保存在软盘里,把电子打字机的内容都删除掉了。
妈妈出去买东西,我趁这个机会跑到一楼,开始给同学打电话。
第一个打给了小善,他是我最要好的一个朋友。当初建造基地的时候,我们俩是因为受到哈里几个人的邀请才加入的。哈里和小贺很要好,浦山是最近刚转到我们学校的新生,他家就住在哈里家的附近,所以他们几个人总是一起玩。
“喂,喂,我是马场,小茂在家吗?”
“啊,你好。”话筒那边传来的是小善妈妈的声音,“你等一下。喂,小茂。”
小善其实姓善田,这两个字作为名字时的日语读音和它一贯的发音不同。考试的时候很容易弄错,真不知道为什么不干脆统一一种读法,偏偏要搞得这么复杂。
“喂,”小善尖着嗓子喊道,“今天不行,我不能出去玩。”
“为什么?”
“一会要出门。”
“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最近见过哈里吗?”
“嗯,上次垒球比赛的时候见过他。”
“那次他没去。”
“是吗?那、那就是结业式的时候见过。”
“你最近去基地了吗?”
“基地?你说那儿啊,我怎么可能去那儿嘛。”
“是啊。”我点了点头,小善可是个很胆小的家伙。
“为什么问这个?”
“你不要告诉别人,哈里失踪了。”
“太夸张了吧。”
“真的。他真的不见了,现在大家都在找他呢。”
“什么时候失踪的?”
“因为这个,所以他才没参加上次的垒球比赛。”
“为什么会失踪呢?”
“不知道。你不许告诉任何人啊。”
“嗯。”
之后,小善告诉我他妹妹骑单轮车摔伤了,他姐姐抽彩票中了一台游戏机。小善家生活比较富裕,他们家已经有一台游戏机了。
“真好。你借给我一台吧。”
“那怎么行。又不是我抽中的。”
我们俩就聊到这儿,挂了电话。
第二个打给小贺,我从学校的学生联系表上查出他们家的电话,拨通了电话。小贺本名叫山贺雅也,我们从他姓名中抽出一个字,习惯叫他小贺。
“喂,喂。”
“这里是山贺家。”
“我叫马场,是山贺的同班同学。山贺在家吗?”
“啊,你请稍等。”
这大概是他妈妈,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优雅。根本无法联想到她是那个粗野的小贺的妈妈。也许她不是他的亲生妈妈。
“唉,什么事?”小贺接过了电话。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你最近见到过哈里吗?”
“嗯?”
他在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不语。我等了一会儿,可他依然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
“什么?”
“我在问你哈里的事呢。”
“你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我在找他呀。”
“为什么你要找他?”
“因为他不见了,所以才要找他啊。告诉我,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这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嗯。”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这还有必要考虑吗?”
“嗯,是的。”
“警察来过你们家吗?”
“嗯?你怎么知道的?”
“警察也来过我们家了。”
“啊,是这样啊。”小贺咂了咂舌头。
“你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三天前吧。”
三天前,就是我最后见到哈里的那一天。
“三天前什么时候?”
“晚上。”
“啊?晚上?在哪儿?”
“就在那儿呗。”
“那儿是哪儿?”
“你知道的啦。”
“你说的是基地?”
“对。”
我终于明白了。小贺的妈妈在电话旁,所以小贺无法自由地讲话。他见过哈里的事情一定没有告诉他妈妈,当然有可能也没有告诉警察。
“那,你告诉警察了吗?”
“没有。”
“为什么?”
“这是我们的规定嘛。”
“可是,如果真的担心哈里,还是把知道的事情尽可能都告诉警察比较好。”
“嗯。”
“当时只有你和哈里两个人吗?”
“对。”
“为什么晚上你们俩要到那儿去呢?”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当时知道大家都在公园准备盂兰盆节活动的事情?”
“知道。”
“那你是在那之后见到的哈里,对吧。”
“对。”
“你先来,哈里后来的吗?”
“不,我在路上遇到他,然后我们一起上去的。”
“在哪儿遇到的?”
“嗯,我也说不好具体在哪儿。”
“那,离公园多远的地方?”
“走了差不多五分钟左右的地方吧。”
“那么,离基地还远,”从那里到基地至少还要再走十分钟左右,“你看见一辆汽车爬上车吗?”
“看见过。”
“哈里是在那之后出现的吗?”
“对。”
“你们去了基地之后呢?干什么了?”
“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在基地分手的吗?”
“啊……”
我想小贺在撒谎。他们俩回家同路,却在那么黑的地方分手,真是太奇怪了。
“那,谁先回去的?”
“我。”
“小贺,那太不正常了吧。”
“嗯……”
“如果这么告诉警察,他们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我觉得事情那么很不自然。你为什么留下哈里一个人在基地呢?那里没有灯,漆黑一片啊。”
“嗯,不过,这都是真的。”
“你妈妈在旁边听着你说话呢吧。”
“嗯。”
“那,一会儿我们见面说。你能出来吗?”
“今天不行。明天吧。”
“好,那明天中午我去找你,好吗?”
“好的。”
挂断电话后,我又打给浦山,不过电话没有人接,似乎家里没有人。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原来那天,哈里后来爬上公园后山的小路,去了基地。他大概事先和小贺约好在那里见面。
他当时并不是想追着看看白色车灯的汽车。也许,他希望能以此为借口,把我也引到基地去。现在回想起他当时的样子,我不由得心里这么想。两个人一定是到那儿去比试胆量了。而且,一定是小贺提出这个想法的。如果说不去,感到很没有面子,所以哈里没有拒绝他。
他们俩去了基地后发生什么事情了呢?一般应该两个人一起回家才对。两人在那里分手,实在太奇怪了。至少从基地下山回到公园,就只有一条路,两个人为什么不一起走呢?总之,小贺似乎还知道些什么别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