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人一起翻阅画册,花了好长时间欣赏那幅画。
两人不约而同起了同样的念头,她们想去一个可以欣赏海景的地方泡温泉。
“哇!风景好棒!”
“好漂亮哦!”
窗外下方的大海十分美丽,海面闪烁的光芒犹如洪水般汹涌,浮现在宽广的弧形水平线上。清爽的微风徐徐吹来,摇曳着松树的树枝。
两人暂时不说话,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万佐子想起那年夏天在避暑别墅发生的往事。
她在附近的小学里玩耍,回到家时发现母亲独自伫立在房间中央。
都已经这么晚了,好暗,为什么不开灯呢?
妈妈,你在看什么?
万佐子靠近母亲,发现母亲站在镜子前面,表情阴沉、空虚。
母亲手上拿着一样东西。
仔细一看,她紧握着裁缝剪刀,将尖端顶在自己的喉咙上。
母亲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玻璃珠般的眼睛毫无生气,紧盯着镜子中她自己的身影。她的脸庞因病消瘦,万佐子觉得母亲好像老太婆。
她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为何灯也不开,站在那儿呢?
——妈妈?
母亲惊觉回头。发现万佐子后,她才仿佛回过神来,放下拿着剪刀的手。
——你怎么了?
万佐子跑向母亲身旁,母亲眼窝凹陷的眼里露出微笑。
——你为什么把剪刀顶在喉咙上呢?
万佐子睁大眼睛看着母亲,母亲神情仓皇。
——小万不可以做这种事哦。这里有一条很粗的血管,只要切断它,身体内所有血液会在瞬间流光哦。只要切断这里,就会在几分钟内……
母亲忽然停顿片刻。
——死掉。
万佐子听不清楚母亲最后说的话。母亲抱着万佐子打开房间的灯之后,便为了准备晚餐离开房间。
母亲没有精神,一定是因为上次那个黄色衣服的女人。万佐子如此想着。
父亲趁着工作忙乱的空当,好不容易前来探望她们。万佐子兴高采烈地跟着母亲前去迎接父亲,两人却在半路上看到,父亲正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相谈甚欢。
第一次看见父亲那么开心的表情。
那女人是个大美女。黄色洋装十分华丽,非常适合她,一旁的小孩也笑得好灿烂。
万佐子抬头看母亲,母亲面无表情。和那女人相比,母亲逊色太多了。
父亲发现万佐子她们,瞬间露出尴尬的表情,立刻向女人道别。
——她和孩子来住这附近的别墅呢。
这是父亲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身体还好吗”,也不是“谢谢你们来接我”。那女人在远方紧盯着万佐子和母亲,露出轻蔑的微笑,看来十分恶毒。
再见到那个男孩时,万佐子马上就认出他就是那个女人身旁的孩子。
——我妈妈很生气,因为剪刀钝了。
当他这么说时,万佐子的脑海立刻浮现母亲拿着剪刀顶着喉咙的画面。把那把剪刀借给他吧,万佐子当下做了决定。
隔天,万佐子要把剪刀借给男孩之前,先将剪刀顶在自己的喉咙上说道。
——剪刀很危险哦。这里有一条好粗的血管,只要切断这里,身上的血就会流光光,马上死翘翘哦。
男孩呆呆地望着万佐子,拿着剪刀仔细端详。
那天晚上,母亲的病症发作,起因于她与父亲的争吵。
反正我已经当不了女人了!成天身体不舒服,又老得像个老太婆,所以你才会……你才会……跑来这种地方跟其他女人好……
断断续续听见母亲凄厉的哀叫声,父亲以怒吼回应她。万佐子在黑暗中睁大双眼——都怪那个女人。
黑暗中,小女孩的表情冷静,不知在等待些什么。
隔天,她目睹了一切。
她看见那把剪刀刺在那个女人的脖子上。万佐子窃喜。
代替我,男孩仿佛是替我刺死了那个女人。他代替了我和妈妈。
万由子放松心情,吹着凉风望着窗外的大海。
啊啊,好舒服。所有忧愁烦恼都飞走了。
内心纯净空无一物,身体轻飘飘的。
为什么,这个景色如此熟悉?
这片海,曾在哪里看过?
万由子发现自己心中充满酸甜的怀思情绪。
到底怎么了?我好像看过这个景象。
我曾以同样的心情站在窗边。
这是常有的既视感吧,万由子挥挥头。
——我的葛蕾特。
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一句话。
葛蕾特,令人怀念的称呼。多么令人怀念的名字,我在哪听过呢?
万由子再度放眼大海,一旁的万佐子也露出稚气的表情凝望着海。
最近万佐子的工作稳定多了,可以比以前早回家,姐妹两人正计划一起去学点东西。
——如果我能够画出这片大海,那该有多好。
万由子突然产生这个念头。
去学画吧?就算画得不好也没关系,如果可以画画—定很开心。
望着海,我仿佛能够将它的色彩留在画纸上。
等回到东京之后,向姐姐提议去买画具吧。
现在若拿起画笔,我想我能够画出那早已遗忘的景色。
不知不觉中渗入体内的那一幕,遥远且熟悉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