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之后,刚才的噩梦让她不禁有种呕吐感。
(……好吓人的梦。)
菲诺捂住嘴,长叹了一口气。
在她的梦中,赛罗被野兽袭击,掉下了悬崖,然后就被黑暗吞没了。
菲诺把手伸了出去,却没来得及抓住他。她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赛罗掉下去。
天气明明不热,她却出了一身汗。
“……赛罗回来了吗?”
用沙哑疲惫的声音喃喃自语,菲诺迅速地换好衣服,离开了房间。
佣人卡迪娜正等在走廊里。
“小姐,您醒了?”
“嗯……赛罗呢?”
只是看到卡迪娜的脸色,菲诺就能预想到她的回答。不过,她还是开口问了一声。
年轻的佣人面带沉痛的表情,摇了摇头。
“还没回来。骑士们还没有联系我们。”
“是吗……”
菲诺无力地低喃,摇摇晃晃地在走廊中迈起步子。
“小姐,您要去哪里——?”
“我已经休息好了,所以现在要去找他。”
菲诺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而卡迪娜慌忙抓住了她的手臂。
“请您不要外出。太阳很快就下山了。”
“……你在说什么啊,卡迪娜?”
菲诺回以甜甜的——无比甜美的微笑。
卡迪娜的表情僵硬了。看到菲诺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笑意,她不禁产生了恐惧。
菲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以坏掉的眼神盯着卡迪娜。
“你想让我的赛罗今天晚上也在山里一个人过夜?如果想要妨碍我,就算是你——”
“请、请您冷静一点!我和小姐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啊!”
注视着怯生生的卡迪娜,菲诺总算清醒过来了。
“对、对不起!我有点睡迷糊了——”
——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
菲诺露出掩饰羞赧的淘气笑容,抓住了卡迪娜的手。
“不是也挺好的嘛?毕竟这是紧急事态,只是今晚的话……”
“我不会让你出去的。”
也许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吧,奥尔德巴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俯视着菲诺,严肃的表情有些扭曲。
“菲诺,赛罗的事交给骑士们就行了。今天中午,我和哈尔姆巴克先生谈了一下,赛罗可能还是自己主动离开你的——”
听到这句话,菲诺睁大了眼睛。
早上养父也提过这种可能性,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他会做出这种判断的“根据”了。
菲诺甚至忘记了眨眼,只是用人偶般的眼眸盯着养父。
“……父亲,难道你对赛罗说了什么?”
站在旁边的卡迪娜肩膀一颤。
奥尔德巴还没有发现菲诺的变化。
由于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两人之间很少交流。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觉察到菲诺的本性。
奥尔德巴叹了口气,再次说出了刺激到菲诺的话。
“我劝他——跟你保持距离。虽然没有说要他离开,但赛罗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定是自己……”
“——无法原谅。”
菲诺忽然开口说道。
自己体内的黑色物体从心底翻涌而出。
菲诺委身于那个魔物,目不转睛地盯着养父。
“为什么要对我的赛罗说那种话呢?父亲——”
奥尔德巴皱起了眉头。
她总算注意到了女儿的气势——不,应该说是疯狂。
奥尔德巴困惑地举起双手,视线变得摇摆不定。
“……冷静一点,菲诺。”
菲诺静静地点了点头。
“嗯,我现在很冷静。因为我有好好地抑制着想要马上动手砍死父亲的冲动哦。我明明已经这么冷静了,为什么父亲还要说这种话呢?”
菲诺露出了没有掩饰“杀气”的微笑。
看到那副凄惨的笑容,奥尔德巴不由得心惊胆战。
他把视线投向同样畏惧的卡迪娜,看到这位女佣膝盖发抖低着头的样子,他又退后了几步。
“等……等一下。这件事还没确定。只不过是我的推测罢了,他说不定只是迷路……”
与慌忙进行解释的奥尔德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菲诺只是以淡然的声音静静地说道。
“如果是因为父亲说了什么,导致我的赛罗遇到意外的话——我不会原谅父亲的。赛罗现在在哪?”
奥尔德巴的额头上浮现起一层冷汗。菲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谎言一般。
她的眼眸——寄宿着范达尔带来的“奥尔塔夫之种”的眼眸,让菲诺释放的疯狂变得更为强烈了。
奥尔德巴把手伸向了装有护身魔导具的袋子,又向后退了几步,与菲诺拉开距离。
“我、我不知道——真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我只是说‘可能是那么回事’而已,并没有得到证实。我还想知道赛罗为什么会不见啊。”
盯着狼狈的奥尔德巴——菲诺回以温柔却坏掉的微笑。
“……父亲好奇怪哦。明明没必要那么慌张——没事的,赛罗由我来找。那么,待会儿见。”
“啊……啊啊。”
菲诺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背对奥尔德巴。
佣人卡迪娜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
菲诺向她露出微笑,而她的身体猛地一抖,牙齿也咯吱作响。
“卡迪娜,你怎么了?你果然也在担心赛罗吗?”
“啊、不……不不!是、是的——”
听到她奇怪的回答,菲诺甜甜地一笑。
“冷静一点,卡迪娜。你这样说都不知道到底是哪边了。那我走了哦。”
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拦菲诺了。
她迈着有些精神恍惚的步伐走出玄关,取出了魔导具天球木马。
菲诺向黑色的木马注入了魔力。
被取名为莉可丽丝的木马是赛罗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在她小时候送给她的。以前她经常和赛罗一起骑,但是它本来就是一个人骑的道具,最近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菲诺祈愿木马可以把自己带到赛罗的身边,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在低空滑翔的木马穿过庭院。
太阳渐渐下沉,黑暗的夜晚即将降临。
◎
被菲诺留在身后的养父奥尔德巴擦了擦汗水,注视着逐渐远去的女儿背影。
佣人卡迪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僵立在原地。
(那样的小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卡迪娜的肩膀正在瑟瑟发抖。
看着平时天真烂漫的菲诺,根本想象不到她会表现出刚才那样的态度。
卡迪娜对菲诺的感觉类似于妹妹。比起其他佣人,菲诺也对年龄相近的卡迪娜拥有更强的亲近感。
即使如此,遇到赛罗的事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卡迪娜也知道菲诺和赛罗的关系很好,但是现在问题显然不只是停留在那个层面——菲诺很明显对赛罗抱有过激的感情。
奥尔德巴也很困惑。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垂下肩膀。
“……卡迪娜,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是、是的。”
“我——是不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卡迪娜没有理解这个问题的意图。
“十分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没事。我也许应该早一点分开菲诺和赛罗的。因为泽尔德纳特而给予赛罗的恩情都白费了吗。”
奥尔德巴疲惫地按了按眼角,打算回到书房。
就在这时,寻找赛罗归来的骑士团分队长哈尔姆巴克出现了。
明明在外面转了很久,他的样子看起来却不怎么疲惫。他走到了奥尔德巴身旁。
菲诺对这位身穿军装的青年军官表现出了露骨的厌恶。
对于卡迪娜来说,她实在不理解菲诺讨厌他的理由。哈尔姆巴克的态度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奥尔德巴大人,出了什么事?”
“啊啊,哈尔姆巴克先生。唉,菲利亚诺又出去寻找赛罗了。那孩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贵族身份。可能是因为在乡间长大吧,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她。”
哈尔姆巴克同情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菲利亚诺大人是行动派呢。我本打算今天晚饭过后,找她谈一谈的,真是遗憾。不过,奥尔德巴大人独自抚养小孩,也很辛苦吧?”
哈尔姆巴克有些遗憾地说道,又安慰了奥尔德巴。
奥尔德巴不好意思地对年轻的军官露出苦笑。
“不,还好——比起这些,哈尔姆巴克先生,辛苦你了。赛罗到底——”
听到奥尔德巴的问题,哈尔姆巴克回以暧昧的表情。
“是。没有找到。悬崖下方找到了奇怪的血迹,但那可能是野兽留下来的痕迹,也没有找到随身物品——所以,明天我会和部下们继续搜索。”
卡迪娜对他的话有种奇妙的感觉。
本以为他是在担心赛罗,但是他的话中似乎也有犹豫不定、很不干脆的感情。
“难道您发现了什么吗?无论是多么琐碎的事都没关系。您有没有可以告诉小姐的消息?”
卡迪娜忍不住开口问道,而哈尔姆巴克转身面向了她。
“很遗憾,现在还没有。你是卡迪娜小姐吧?菲利亚诺大人的情况如何?”
卡迪娜沉默着摇了摇头。
哈尔姆巴克似乎是由她的动作猜到了现状,他表情沉痛地按了按眉间。这位青年潇洒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
奥尔德巴面带着认真的表情对青年耳语。
“对了,哈尔姆巴克先生——关于前几天‘让菲诺成为王族侧室’的事——”
“嗯,我可以向上司推荐,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不,关于那件事,我希望您给我一些思考的时间。那孩子该怎么说呢——很危险。”
站在旁边听到他们对话的卡迪娜在心中叹了口气。
菲诺应该还不知道她要成为王族侧室的事,但在佣人们之间,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以菲诺的姿色来说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奥尔德巴也有自己小小的野心。
比起担任这种边境之地的城主,他还是比较想去王都的研究机关,在宽裕的环境中研究魔导具。
所以,他才想要利用菲诺踏出第一步——但是,看到刚才菲诺的态度,奥尔德巴会放弃这一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成为王族的侧室,对于菲诺来说的确是一种荣耀,一般的贵族小姐都想抓住这样“难得的机会”——但是,从刚才菲诺的态度来看,奥尔德巴也只能取消他的如意算盘了。
万一她做出“杀掉”王族的事来,作为她的养父,奥尔德巴也免不了受到责罚。
奥尔德巴像是打从心底里感到后怕一样,脸色变得铁青。
哈尔姆巴克从旁窥探着他的表情。
“……原来如此。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不过您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令千金吧。这样如何呢,奥尔德巴大人?可以让我和菲利亚诺大人谈一谈吗?”
“与哈尔姆巴克先生……?不,但是——”
看不下去的卡迪娜从旁插嘴。
“那个,很抱歉——小姐现在非常混乱,可能还是不要打扰她,让她自己冷静下来比较好——”
听到卡迪娜的建议,奥尔德巴也点了点头。
本来主人之间的对话不该允许仆人插嘴,但是现在他不会出口训斥。毕竟卡迪娜也是刚刚领教过菲诺的阴暗面。
“是啊。哈尔姆巴克先生,十分抱歉。菲诺就暂时交给卡迪娜吧。她已经服侍菲诺很长时间了,比较了解菲诺的心理……”
本以为哈尔姆巴克听到奥尔德巴的话就会干脆地放弃,没想到他继续说道。
“那么就让艾尔西和她聊聊吧。那女孩和菲诺大人的年龄相近,也是一位相当细心的骑士。她同时也能担任菲诺大人的护卫。”
卡迪娜见过副官女骑士艾尔西。在他们抵达的昨天,卡迪娜曾在菲诺的指示下带她在宅邸中参观。
虽然有些冷淡,但是那女孩十分爽快,作为军人应该也很有才能。而且,她的年龄不管怎么看都比卡迪娜小。
(魔导骑士团的副官竟然是那么年轻的女孩子……)
卡迪娜不由得这样想到。
奥尔德巴有些犹豫地低吟。
“是啊——不过,菲诺已经出门了。这件事就等到晚饭以后再说吧。”
“好的。那就稍后再见。”
哈尔姆巴克悠然地离开了。
卡迪娜面向陷入沉思的主人,畏畏缩缩地问道。
“那个,馆长大人——那些魔导骑士团的骑士是来帮助您进行研究的吗?”
奥尔德巴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嗯。还有赛罗的事情,不过那件事还没有进展——怎么了?”
“其实,在我们佣人之中流传着那到底是什么研究的传闻。”
卡迪娜本以为肯定会被奥尔德巴臭骂一顿,没想到他只是叹了口气。
“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好像很在意我去年在王都发表的论文内容。我总结了成功修复古代魔导具的过程,不过修复本身是泽尔德纳特的功劳。他们其实是想见到尚且在世的泽尔德纳特吧。”
赛罗的祖父——魔导具工匠泽尔德纳特在三年前去世了。
卡迪娜也参加了他的葬礼。虽然他们侍奉着共同的主人,却几乎没有交流。
泽尔德纳特那位老人总是待在他的工房里,除了年幼的赛罗和菲诺,还有主人奥尔德巴以外,应该没什么人有机会和他谈话。
奥尔德巴似乎对他的技术评价很高。
虽然与正值芳龄的菲诺有很多不同之处,但是奥尔德巴作为贵族来说性格敦厚,对佣人们没有不合理的要求,是个十分可靠的主人。
高龄的泽尔德纳特似乎也很感谢奥尔德巴的庇护,他们是主从关系的同时,也可以说是研究伙伴。
奥尔德巴抱起粗壮的胳膊,眯起了眼睛。
“……不过,骑士们的目的到底是不是那篇论文的成果我也不清楚——他们似乎还有其他要处理的事情。看来这两天有必要好好地谈一下。”
奥尔德巴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接着就走回了书房。
被独自留下的卡迪娜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不过,身为佣人的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她只知道现在抛下菲诺会令人十分不安。
虽然不能追上骑着天球木马飞走的菲诺,但是下次她回来的时候,卡迪娜有必要关心一下她的想法。
“……赛罗到底去哪儿了……要是小姐可以找到他就太好了。”
卡迪娜自言自语地说完之后,身体忽然颤抖起来。
如果赛罗已经死了,而菲诺找到了他——
那么,菲诺可能会坏掉。
卡迪娜以佣人的身份祈祷着两人的平安无事,接着就继续去完成宅邸里的工作了。
◎
日落之后又消磨了一会时间,赛罗总算开始从森林向城里移动。
夜幕降临的城镇中没有一个人影。
米斯特哈温德城地处边境,到了晚上更是早早地人影全无了。在小巷里更是不必担心会碰到别人。
赛罗一边祈祷着不要被人撞见,一边迅速地走向隐藏通道的所在地。
在宅邸庭院附近有一所教会——隐藏在那里地板下方的通道就是通往多利亚尔德家的近道。
现在的教会里没有住人,只有在有结婚仪式或葬礼的时候,居民们才会从附近找来司祭。
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条通道的存在了。虽然有人知道教会下方有一个地下空间,但他们好像以为这里只是普通的地下储藏室。
在没有要事的情况下,不会有人特意到这种昏暗肮脏的地方来。
赛罗压住脚步声,走进了古老的教会。
从礼拜堂内的一扇大门中通过,有一处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下方有一个储藏间,而它也是通往宅邸的隐藏通道出口。
本来这是为了在发生暴乱时让领主逃脱用的出口。
赛罗掀开地板,打开了一片漆黑的出口,地下潮湿的空气触碰着他的脸颊。
(这里大概从来都没有被当作逃脱的通道使用吧……)
他也不是很了解米斯特哈温德的历史,但是至少在这座宅邸建成以来,这里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动乱。
而奥尔德巴也只是遵照命令来到此地赴任并住在了宅邸中,他应该没有觉察到这条通道的存在。
虽然本来的用途被彻底荒废,但是对于赛罗来说,这条通道是充满了回忆的地方。
没时间准备提灯了。
内部只有狭窄的笔直道路,应该不必担心迷路,所以赛罗一边用手摸索,一边开始前进。
小时候,他经常和菲诺一起从这条通道出城。
宅邸的警卫从以前起就很严密,所以他们没法从大门轻松地逃出去,于是在小孩的冒险心驱使下,两人就利用了这条通道。
有时是在黑暗之中牵着她的手,有时是被她拉着手。赛罗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自己剧烈的心跳。
最后一次使用这里,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通道中。
赛罗用一只手扶着石墙前行,回想着过去。
(……啊啊,是爷爷去世以后。)
泽尔德纳特的葬礼结束之后几天,菲诺利用这条通道,把赛罗带去了教会。
并不是有事要谈。
菲诺只是陪在身旁,紧紧地抱住失落的赛罗来抚慰他。
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祖父以后,赛罗多亏了菲诺,才没有感觉到强烈的寂寞。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年。
两人的个子都长高了,而菲诺的贵族小姐身份也越来越明显。
奥尔德巴训诫了他,而赛罗自己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之间会拉开距离。想到这里,是否要去见她的决心开始动摇了。
(……但是,菲诺很喜欢乱操心的。)
他不想让她露出悲伤的表情,什么都不做就藏起来。他也可以想象菲诺现在几乎已经处在吃不下饭的状态。
在黑暗的通道里走了一会,他总算接近了出口。
这条隐藏通道与宅邸中的地下仓库相连。
打开门以后,赛罗的脸颊感受到了与沉闷的地下不同的新鲜空气。
这间仓库自然也没有灯光。赛罗用手摸索着走向出口。
穿过整理好的食材和酒桶等等,赛罗爬上了楼梯。楼梯上方的大门缝隙间漏出了淡淡的月光。
赛罗猛地探出头来,确认了外面是否有人。
现在是大家都已沉睡的时间段,菲诺恐怕在她的卧室吧。
她的房间在二楼。
赛罗尽可能地消除脚步声,走上楼梯,来到了菲诺的房间前。铺在地上的地毯刚好吸收了他的脚步声。
本以为骑士们会在四周警戒,但是现在这里没有他们的气息。
“——菲诺,你在吗?”
赛罗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喃,同时扭转门把手。
没有上锁。
宅邸内鸦雀无声,使得开门的碾压声听起来有些恐怖。
随着门的打开,赛罗感到了菲诺的气味。
清晰的甜香味,还有一点点酸味。这个房间的味道让赛罗吓了一跳。在年幼的时候,他就没怎么进过菲诺的房间。
“……菲诺。”
赛罗小声地呼唤着,接近到床边。
到此为止都没问题。宅邸中没有人发现他。只要带着她离开,就能暂时保证她的安全。虽然赛罗也很担心奥尔德巴等人,但是他最为担心的还是菲诺。
由于窗户被关上了,房间内几乎漆黑一片。在昏暗的床上,毛毯鼓成了人体的形状。
正当赛罗把手伸出去,打算摇晃她的肩膀时——
他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这里混杂着与菲诺不同的气味。
在他惊讶地抽回手的瞬间,眼前掠过一阵风。
睡在床上的人影坐了起来,将“镰刀”的尖端刺向赛罗的面前。
与此同时,已经关上的房门忽然被打开,立刻回头的赛罗就这样僵住了。
“……吓了我一跳呢。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
站在门外的“魔族”哈尔姆巴克微笑着凝视赛罗。
接着,从床上起身的女骑士艾尔西将冰冷的刀刃抵在赛罗的脖子上。
她没有穿军装,而是穿着和昨晚袭击赛罗时一样冷艳的黑色服装。她的样子让人联想到了美丽的恶魔或死神。
就像是被肉食性的野兽盯上了一般,赛罗一动不动。
“为什么……菲诺、菲诺在哪里——?”
赛罗茫然地问道,而哈尔姆巴克轻笑几声。
“擦肩而过还真是可怕呢。她为了找你出门了。大概直到早上都不会回来吧。我让艾尔西在这里等着和她谈话——不过,这也只是目的之一。因为我在想,你可能会来。”
赛罗咬住了嘴唇。本以为菲诺晚上一定在自己的房间里,看来他还是错看了菲诺的行动力。
“……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哈尔姆巴克露出了苦笑。他的笑容十分理性,表情中没有表现出任何诚意。
“我也没有确实的证据。今天,我们去那个悬崖下方搜索了一下,虽然看到了血痕,但是没有最为关键的尸体。就连随身物品和衣服的碎片都没有。血迹也是伪装的吧?”
那恐怕是救了他的阿尔凯因做的处理。
“我想你的尸体可能是被野兽带走了,但是也有你还藏着某种魔导具的可能性——最重要的是,你是那位泽尔德纳特先生的孙子,却这么轻而易举地掉了下去,这让我产生了戒备心理。”
哈尔姆巴克的话很明显对赛罗评价过高了。如果阿尔凯因没有救他,赛罗肯定会变成横躺在悬崖下方的尸体。
“不过,你的运气很不好呢。只要逃走的话,就不用死了。真是遗憾。”
哈尔姆巴克故意叹了口气,巨镰的尖端也抖了一下。
“——要在这里解决掉他吗?”
黑发飘舞,背后的艾尔西冷冷地问道。
(这次一定会被杀掉——)
在开始战栗的赛罗面前,哈尔姆巴克缓缓地摇了摇头。
“稍微等一会。从事后处理的角度来看,让这个房间沾上血污可不大明智啊。还有赛罗,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得救的吗?”
哈尔姆巴克的声音包含着嘲讽的语气,同时也带有几分威严。
在胆怯也是理所当然的状况下,赛罗却怒视着哈尔姆巴克。
他几乎没怎么讨厌过别人,但是对于面前的青年骑士,赛罗和菲诺一样感觉到了强烈的厌恶。
哈尔姆巴克却不介意他的视线。
“你怕得不能说话了吗?从那种高度掉下来,到底是怎么得救的呢?也就是说,你还是藏着某种魔导具吧——真是让人很感兴趣呢。”
(……对了,阿尔凯因交给我的护身符——)
回想起那个物品,赛罗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中取出了蓝色的石头。
哈尔姆巴克眯起了眼睛。
“……这是什么啊?不是‘共鸣之石’么?这种东西,你是怎么……”
“这不是我的——是在森林里遇到的猫交给我的。”
赛罗说完——
哈尔姆巴克的脸不自然地绷紧了。
“……你说……‘猫’?”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超出预想的激烈反应让赛罗十分惊讶。
“你是说猫吧?难道你遇到了有着藏青色的黑毛——还有一双金色眼眸的怪物猫?”
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哈尔姆巴克从赛罗的手中夺走了蓝色的石头。被镰刀抵着的赛罗没有抵抗。
哈尔姆巴克把夺走的石头放在掌心,稍微注入了一点魔力。
在赛罗的注视下,石头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朦胧光芒。
看起来仿佛是星星在闪烁一般,赛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最终,石头的上方浮现起手掌大小的光球,里面出现了一只微笑的“猫”脸。
他就是拯救了赛罗,一身黑毛的奇猫——
阿尔凯因。
“你好啊,哈尔姆巴克。很久不见了。”
他举起了可爱的肉垫,笑着说道。
阿尔凯因友好的声音让赛罗有种不协调感,而哈尔姆巴克向他投以憎恶的视线。
“你是阿尔凯因——!救了这个小鬼的人也是你吧!”
哈尔姆巴克愤怒地大喊,不顾自己的声音在宅邸中回荡。
艾尔西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但是没有制止他。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种乡下地方!?是来嘲笑我的吗!”
阿尔凯因轻轻地吐了吐舌头。
“嗯。这样的取乐方式也不错呢,不过比起这些,我的朋友在那边吧?你还好吗?”
被叫到的赛罗把脸凑到石头旁边。
“阿尔凯因,这是……”
“啊啊,你没事就好。这是从远处也能通话的魔导具。见到菲诺了吗?”
赛罗咬了下嘴唇。
“她好像为了去找我,跟我错过了……阿尔凯因,请你保护菲诺。她现在大概在森林里——”
“到此为止了。阿尔凯因,你想干什么?”
赛罗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哈尔姆巴克就把手里的石头靠近脸旁。
在蓝色的石头散发的光芒中,黑猫的金色眼眸盯着哈尔姆巴克。
仅此而已,那位哈尔姆巴克就全身僵硬了。
虽然赛罗听说阿尔凯因和他之间曾有过节,不过这样看来,应该是阿尔凯因给他留下了恐怖的回忆吧。
“你为什么要帮助这个小鬼?这里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吧?”
听到他的疑问,阿尔凯因笑了起来。
“我和你不同,没有杀掉小孩的兴趣,也没有对濒死的小孩置之不管的爱好。别看我这样,也是个绅士呢。”
哈尔姆巴克不悦地哼了一声。
“你还真会说啊。要是像你这样品行恶劣的家伙也算是绅士,那些野猫就是王侯贵族了。”
“你说得没错。野猫可是出人意料地拥有极高的尊严哦。他们的生存方式至少比投身魔族,看着上司的脸色做尽坏事的小混混魔导师更接近于贵族。”
听到阿尔凯因的嘲弄,哈尔姆巴克的眼睛顿时充血。
阿尔凯因像是很享受这番舌战般露出了笑容。
“你的心胸还是这么狭窄。在失去了那件魔导具之后,你已经无法和我们正常地战斗了,即使如此你还要妨碍我——难道是想白白浪费掉猫的九条性命吗?”
“真无聊,与区区一只猫交谈还这么孩子气。猫也只有一条命哦。”
看着噗嗤偷笑的阿尔凯因,哈尔姆巴克终于激动起来。
“就是你这区区一只猫让我们吃尽了苦头——!既然你也来了这里,那就好说了。你马上现身,看我怎么把你千刀万剐,拿去喂鸟!”
虽然话语很庸俗,但是他的声音中笼罩的气魄是货真价实的。反过来看,这也显示出他对阿尔凯因的恐惧。
阿尔凯因却悠然自得地举了一下手。
“算了,现在的我确实无法和你们为敌。但是,既然那孩子被抓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那么,我们就来做个交易吧?哈尔姆巴克·索鲁伊塔——”(注释:中间名是Souleater,意思是噬魂。)
赛罗注意到哈尔姆巴克的中间名与之前听到的有所不同。看来作为魔族的他和作为魔导骑士的他,有着不同的名字。
“交易?像你这样恶劣的猫,会有——”
浮现在光芒中的阿尔凯因微微一笑。
“‘还流的轮环’——哎呀,这个魔导具很有趣吧?”
听到阿尔凯因戏弄人的话,哈尔姆巴克的身体僵硬了。
在光芒之中,阿尔凯因移开了视线。他的视线前端朝向了“不该存在的东西”,吸引了哈尔姆巴克的注意力。
“阿尔凯因……你是在哪得到那个的?”
面对着狼狈慌张的哈尔姆巴克,黑猫魔导师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眼神。
“去世的泽尔德纳特先生和我都是范达尔派的人哦?只有自家人知道的隐藏方法多的是。只要找一下就知道了。虽然我也很怀疑它是否实际存在——不过,看来是成功了呢。就连我也大吃一惊啊。”
说到这里,阿尔凯因炫耀了一下手中细细的银手环。
(真的……存在啊。)
赛罗也十分惊讶。阿尔凯因自己都明确地说过,那是“并非实际存在的妄想产物”。
哈尔姆巴克咯吱一声咬了咬牙。
而阿尔凯因对他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我知道你们很想要这个,但它并不是我喜欢的魔导具类型。如果你想要的话,就给你好了。当然了,我也不会把它轻而易举地直接交给你。”
阿尔凯因举起爪子,轻轻地左右摇晃,又眯起一只眼睛。
“——那么,哈尔姆巴克。做个交易如何?你有三个选项。
一、从我这里强行夺走它。
二、放弃得到这个魔导具。
三、和我进行交易并得到它。
——我建议你选择第三项哦?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你还是逃走比较好。”
“…………说说看交易的内容吧。”
有些漫长的沉默显示出哈尔姆巴克内心的纠结。
对于哈尔姆巴克认真的表情,黑猫的笑容却无比轻松。
“我的要求是你们从这里撤退。不要伤害赛罗、菲诺、宅邸中的人和城里的人们,就此离去。相对的,我会把这个‘还流的轮环’交给你。虽然是很罕见的魔导具,但是你也知道我的属性是什么。”
哈尔姆巴克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呻吟声。
“交货的方法是?”
“是啊。我想尽量避免在城里引发骚动,你们首先移动到南边的平原吧。在那之后,我会把环流的轮环藏在城外的某处,再用那颗石头通知你隐藏的地点。你们回收了它之后,一切就结束了。这个交易不错吧?”
哈尔姆巴克冷笑一声。
“没门。我们离城之后,你就会带着它逃走吧。”
虽然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但是思考还保留着冷静。
阿尔凯因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不,你们拥有战力。如果我没有把魔导具交出来,你们就会袭击城镇吧?我可不想让那种事发生。不过,只要拿到了目的物,你们就不需要留在这里了。简单地说吧,我不希望你们在这里惹麻烦。所以,我才认为把还流的轮环交出来也没关系。如果你需要考虑的时间,那就等会儿再联系吧。”
哈尔姆巴克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思考了片刻。
他阴沉地看了一眼艾尔西,接着让赛罗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也许是听到了刚才哈尔姆巴克的大声叫喊,走廊上传来了佣人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侵入者吗……”
那是与菲诺关系很好的佣人——卡迪娜的声音。
赛罗忍不住大声喊道。
“卡迪娜小姐,别过来!”
“……阿尔凯因,我的回答是这个。”
赛罗阴沉的喊声与哈尔姆巴克刺耳的说话声重合在了一起。
在房门打开时,青年骑士向艾尔西递去一个眼神。
从床上蹿出的少女挥起了巨镰。
在回过头去的赛罗面前,卡迪娜正一脸讶异地站在房门旁。
赛罗立刻飞扑到她的身前。
在深入思考之前,他的身体自作主张地动了起来。
为了保护卡迪娜不被艾尔西挥下的巨镰伤害——
赛罗的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就猛地把她扑倒在走廊的另一侧。
一阵风掠过头顶。
女佣人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赛罗,睁圆了眼睛。
“赛、赛罗!?你没事啊……!”
“卡迪娜小姐,快逃!快一点……!”
冰冷的刀刃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赛罗身下的卡迪娜屏住了呼吸。
赛罗也觉察到自己身处的情况,就这样僵住了。
艾尔西的巨镰没再动弹。
她用一只手撩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开口说道。
“……十分抱歉,哈尔姆巴克大人。这次要杀掉他吗?”
背后的哈尔姆巴克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的速度这么快——这样就行了,艾尔西。我们要证明自己的诚意嘛——对吧,阿尔凯因?”
哈尔姆巴克面带淡淡的笑容看向石头。
从赛罗所在的位置,看不到阿尔凯因的表情,但是他的沉默似乎有些沉重。
哈尔姆巴克似乎很开心。
“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想法。你让我们移动,不是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而是想要拖延时间吧?谁会给你‘叫来同伴的时间’啊。我们必须在明天的清晨到来之前,就把这件事解决掉——”
听到阿尔凯因的想法被看穿,赛罗咬了咬牙。
那位拥有猫形态的魔导师说过,“一个人战斗会很困难”。如果能把交易拖延几天,他的同伴应该就能赶过来了。就因为自己擅自行动,他的计划被破坏了。
哈尔姆巴克痉挛般地笑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从上方抓住了赛罗的头发。
接着,他把因为痛苦而皱起眉头的赛罗强行推到石头的旁边。
“听好了,可以杀掉的人质这座城里多得是。阿尔凯因,你给我立刻赶过来!一个小时之后,我会开始一个一个地杀掉宅邸里的人。如果你带来‘还流的轮环’,我就不会对城里的人出手。让我放过你也没问题。把那个魔导具——现在就交出来!”
哈尔姆巴克已经不再掩饰他回荡于宅邸内的声音,高声地笑了起来。
石头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阿尔凯因的金色眼眸眯了起来。
“——那么,我会在一个小时内赶过去。你不要后悔,哈尔姆巴克。”
阿尔凯因的声音中不含丝毫感情色彩,连在旁边聆听的赛罗都抖了一下。
魔导具——共鸣之石的光芒消失了,黑猫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结束了对话的哈尔姆巴克把赛罗推到一旁,俯视着卡迪娜。
佣人卡迪娜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吓得瑟瑟发抖,没法正常地发出声音。
即使如此,她还是勉强地直起身子,轻声说道。
“你、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
原本是王宫骑士的哈尔姆巴克等人差点杀了她——卡迪娜似乎在这异常的事态中陷入了混乱。
赛罗昨晚也被他们欺骗,差点死去,所以他可以理解卡迪娜的心情。
在艾尔西的镰刀微微一颤的瞬间,赛罗再次挡在了卡迪娜的身前。
“……阿尔凯因会在一个小时内赶来吧。那么,请不要对她出手。”
哈尔姆巴克露出了微笑。
“原来如此。年龄虽小,胆识却挺大。阿尔凯因就是看上你的这一点了吧。还是说在差点死一次之后,你做了某种奇怪的觉悟?”
哈尔姆巴克愉快地说着,把手伸入怀中。
他取出了原本放在赛罗家的祖父遗物——“黑色的石头”。
第一次见到哈尔姆巴克的时候,他就很在意这个魔导具。看来在赛罗离开之后,他就把它偷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魔导具,但它可能是非常贵重的物品。
注视着满脸悔恨的赛罗,哈尔姆巴克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虽然我很讨厌那只恶劣的猫——但是,像你这样诚实的孩子,我并不讨厌哦。因为不必担心被骗。我会让你活下去的,只要阿尔凯因遵守约定——不过,我可不认为那只猫会遵守我们的约定。”
“……这是因为你们魔族是恶人吧?”
赛罗故意采取了这样的说话方式。这是因为他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如果不把哈尔姆巴克等人的注意力从卡迪娜集中到自己身上,他们就会在谈笑间杀掉卡迪娜。
哈尔姆巴克根本没有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中。有利用价值就让对方活下去,妨碍到自己就杀掉——这就是他的处世方式。
而哈尔姆巴克对这句话,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愉快,反而很高兴的样子。
“正是如此。但是,会跟这种恶人交易的人,也是十足的恶人。只不过,那个家伙无法成为彻头彻尾的恶人,所以才要钻他的空子啊。”
哈尔姆巴克分别绑起赛罗和卡迪娜的手臂,对副官下达了指示。
“艾尔西,把骑士团的所有人都叫起来。阿尔凯因会在一个小时内赶来。他和以前那些家伙不同,是只不能大意的猫。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要干掉他。”
赛罗小声地向显露出嗜虐本性的哈尔姆巴克提问。
“你和阿尔凯因到底有什么仇恨?”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哈尔姆巴克以冷酷的声音答道,而赛罗就此语塞。
看来对于哈尔姆巴克这个男人来说,那段记忆是禁忌。
“艾尔西,这家伙是用来对付阿尔凯因的最佳人质。这个佣人就和其他佣人一起,关到某个房间去吧。”
副官艾尔西点了点头,暂且收回了巨镰。她把变化成宝珠的魔导具挂在自己的胸前,用冰冷的手碰了碰赛罗的脸颊。
在浑身颤抖的赛罗耳旁,她静静地低喃。
“好漂亮的男孩——哈尔姆巴克大人,这孩子可以给我吗?我想把他当成送给露娜丝缇雅大人的土产。”
“……哎?土、土产是指——”
赛罗慌乱起来。哈尔姆巴克兴趣缺缺地转过身去。
“在把他当成对付阿尔凯因的人质用过之后,就随你喜欢吧。反正这家伙也没什么用处。”
“是,谢谢您。”
艾尔西轻松地把赛罗担在肩上。她的力量让人根本无法联想到瘦弱的少女。
因为手脚被绑而无法反抗,赛罗只是咬紧了牙关。
接着,艾尔西用另一边的肩膀扛起了卡迪娜。
“赛、赛罗……这是……”
赛罗向胆怯的卡迪娜递去眼色。
“现在请老实听他们的话,卡迪娜小姐。闹出乱子……会很危险的。”
卡迪娜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艾尔西扛着两人,跟在哈尔姆巴克的身后。
他们穿过了月光照射的长长走廊,走向楼梯方向。
“哈尔姆巴克大人,奥尔德巴要如何处理?他姑且也算是魔导师。为了不让他和阿尔凯因一起战斗,可以趁现在封住他的行动——”
“是啊——不过,对方好像主动过来了哦。”
听到哈尔姆巴克的话,赛罗和卡迪娜都吓了一跳。
“……奥尔德巴大人!”
正如哈尔姆巴克所说,奥尔德巴正独自一人悠然地站在楼梯下方的大厅里。
他没有穿睡衣,高大的身躯上穿着与贵族魔导师身份相称的紫色长袍。
“这不是哈尔姆巴克先生吗——大半夜的,怎么如此吵闹?”
他的声音有些阴沉。
奥尔德巴似乎已经注意到赛罗和卡迪娜的存在,他的语气显示出他似乎已把哈尔姆巴克等人看作了“敌人”。
“奥尔德巴大人!快点逃吧!这些家伙不是普通的魔导师……”
听到赛罗的喊声,奥尔德巴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听到了你们在上面的对话。本来是为了保护菲诺而做的安排,没想到引发了意外的事态。”
也许是为骑士们的愚蠢行为而惊愕吧,奥尔德巴长叹了一口气。
哈尔姆巴克等人只是站在楼梯上望着奥尔德巴。
他没有找借口的意思,而且脸上也明显浮现起轻视奥尔德巴的表情。
奥尔德巴以阴沉的视线怒视着他们。
“……哈尔姆巴克先生,我本想说服你们离开——但是,看起来我真的没有识人的眼光呢。不过——!”
奥尔德巴的双手握着前端与狗脸十分相像的两根棒子。
这是他最擅长的魔导具,也是去世的泽尔德纳特为雇主制作的“雾之猎犬”——奥尔德巴举着拥有城市名的武器,摆出了战士的架势。(注释:米斯特哈温德,即Mist hound,雾+猎犬的意思。)
“这座宅邸中,不允许违法的作为。哈尔姆巴克先生,如果你不想受伤的话,就请你放弃吧。”
由于奥尔德巴身材高大,他释放出了十足的威严。
“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艾尔西,你去做他的对手吧。”
哈尔姆巴克下达了指示。
赛罗推测出了他让副官出战的理由。
这里是宅邸内部,没有“土”。他估计哈尔姆巴克用于制作土人偶的魔导具只能在有土的地方使用。
黑发少女把赛罗和卡迪娜放在地上,咚的一声蹬了一下楼梯。
她手上的宝珠散发出光芒,在一瞬间化作了巨大的镰刀。
“雷兽的巨镰”的尖端精确地瞄准了奥尔德巴。
奥尔德巴眯起眼睛,敲响了双手的棒子。
“狩猎的时间到了,‘雾之猎犬’!”
在发动效果的号令声中,白色的雾气以惊人的气势,从两根棒子前端的狗脸处喷出。
雾气化作了两只野兽的形态,向从楼梯上跳下的少女袭去。
艾尔西挥起镰刀,但对手是没有固定形态的雾气,因此刀刃干脆地穿了过去。
同时,雾气野兽挥起的爪子撕裂了她的衣服。
躺在地上的赛罗十分惊讶。
可以让对方的斩击无效化,而且自己的攻击还能命中对方——拥有这么好用的魔导具,也难怪奥尔德巴会如此自信了。虽然是祖父制作的魔导具,但是在这座和平的米斯特哈温德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雾之猎犬”被用于实战。
卡迪娜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武器,她圆睁着眼睛。
猎犬的身体只是白色的雾气,但嘴巴、牙齿和四肢的形状都十分生动,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存在。
见识到这意想不到的伏兵,哈尔姆巴克不由得低吟一声。
这样一来,艾尔西就只能边退却边战斗了。两只野兽交相追赶在忙于逃跑的少女身后。
奥尔德巴再次击响棒子。
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野兽又变得狰狞了几分。
“瞧不起派遣到乡间的贵族吗?很遗憾,对我来说最多的就是时间。魔导具的研究和修炼我从不松懈。”
“原来如此——确实是放置在乡间会十分可惜的人材和魔导具。”
哈尔姆巴克若有所悟地低喃。
在战斗的中途,他在楼梯上向奥尔德巴恭敬地垂下了头。
“……这样如何呢,奥尔德巴大人。如果你成为我们的同伴,就让你进入王都的研究室吧……”
“说什么蠢话。你们只是顶着魔导骑士团之名的冒牌货吧。刚才不是说了‘魔族’之类的吗——”
哈尔姆巴克微微一笑。
赛罗也注意到了奥尔德巴的误会。
只是听到了刚才对话的奥尔德巴,并不知道埃鲁福尔王族已被魔族取而代之了。
一旦他知道了哈尔姆巴克他们是真正的“王立魔导骑士团”——
“我们是真正的魔导骑士团。埃鲁福尔王族已经和魔族联手了。”
听到这句话,雾之猎犬的动作迟钝了几分。
接着,哈尔姆巴克以三寸不烂之舌动摇着奥尔德巴开始迷茫的心。
“与我们争斗没有好处。现在反抗我们,就等于是违抗王族的政策。倘若你还想保住贵族的地位,就该与我们联合。”
“王族和魔族……?这种话让我怎么相信——”
说到这里,雾之猎犬在奥尔德巴的支配下停止了动作。
于是,哈尔姆巴克接着说道。
“这是事实。想要为王族尽忠的话,你应该采取的行动很明显——不是与我们继续争斗,而是成为同道中人比较好。”
赛罗已经发现,哈尔姆巴克表现出诚意的说话方式只是欺诈之术。但是,站在奥尔德巴的立场上,他会心生动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如果王族与魔族真的成为了共犯,现在违抗哈尔姆巴克等人,就会危及奥尔德巴身为“贵族”的地位。
侍奉贵族的赛罗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他不打算谴责停止攻击的奥尔德巴。对于每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都有所不同。
奥尔德巴皱着眉头,忽然笑了一声。
“……是吗——如果这是真的,我应该采取的行动确实很明显。”
——只要收起武器,至少雇主的命可以得救。认为这样就好的赛罗闭上了眼睛。
然而,赛罗错了。
铿、铿……奥尔德巴手中的魔导具“雾之猎犬”发出了巨响。
停止动作的两只野兽再次发出咆哮的声音。
哈尔姆巴克的鼻梁气歪了,仰望着他的奥尔德巴严厉地说道。
“——你对贵族和王族的关系似乎有些误解。在王失去了身为王的资格时——贵族就承担着谏诤的义务,而不是唯唯诺诺地遵从指示。虽然是同盟者,但我们贵族并不是王族的部下。无论我们的势力如何衰落,无论时代如何进步,忘记这份尊严的人,没有成为贵族的资格。给我记着吧,小子——!”
雇主出人意料的气魄让赛罗大吃一惊。卡迪娜也屏住呼吸,注视这主人的行动。
哈尔姆巴克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愚蠢。如果想要过上好日子,还是应该选择长久一点的方式啊。”
“这我并不否认。倘若我的性格可以更圆滑一点,当初也不会被左迁到这种乡野之地担任城主了。”
奥尔德巴淡淡一笑,继续敲响棒子。在声音响起的同时,雾之猎犬也在积蓄着力量。
“现在我能做到的事,就是抓住想要加害我家臣的你们,再把你们交给司法官。如果他们没有对你们进行制裁,那么我也没有继续为这种腐朽的王族尽忠的道理。你们说的话是真是假,就用这个方法来判明吧——好了,狩猎重新开始!”
得到了奥尔德巴的指示,两只雾之猎犬再次奔跑起来。
艾尔西躲过猎犬的攻击,动作灵活地不断飞退。
她的背靠在了墙上。
“夹击!”
奥尔德巴大声喊道。紧接着,调整好体态的艾尔西用力地挥起了镰刀。
“勇猛的雷神奈穆埃尔,请给予我帮助——”
在她以神官般的声音呢喃之后,镰刃上涌现了赛罗在花田里见到的野兽。
雷电形成的野兽与雾之猎犬纠缠在一起。
双方都没有固定的形态,无法互相攻击,因此看起来像是缠绕在了一起。本以为它们只会穿过对方的身体,但是电和水似乎产生了相互影响。
在雾之猎犬被缠住的同时,巨镰上又生出了好几只野兽。
这些野兽与猎犬不同,可以在空中飞舞。
“不好!快回来!”
奥尔德巴敲响了棒子。铿铿的高亢声音响起,猎犬转过身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如同箭矢般迅猛的雷兽已迫近到奥尔德巴的眼前。
野兽咬住了奥尔德巴粗壮的胳膊。
突然袭来的冲击,让奥尔德巴睁圆了眼睛。空气发出啪嚓啪嚓的响声,而奥尔德巴也随之喊道。
“唔!?”
随着痛苦的叫声,他巨大的身躯被弹了起来,双手的棒子掉在地上。
接着,奥尔德巴随着一团涌起的烟尘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动弹。
“馆长大人!”
身旁的卡迪娜发出了悲鸣。
失去了主人的“雾之猎犬”如同雾气般烟消云散了。
赛罗眺望着自己的雇主,紧紧地咬着嘴唇。
被雷兽咬住的地方没有流血,衣服也没有破裂。不过,在被野兽咬到的瞬间,奥尔德巴的身体中似乎有大量的雷电穿过。
艾尔西从昏迷的奥尔德巴身旁拿走了他的魔导具。
祖父的作品“雾之猎犬”被交到了哈尔姆巴克的手中。
在由于不甘心而不停颤抖的赛罗身旁,青年骑士淡淡地笑了。
“……很不错的魔导具嘛。土产又增多了。这个男人操纵两只猎犬似乎就是极限了——不过,交给我们使用的话,大概可以出来十只吧。这种需要操作技巧的魔导具,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进行修炼,不能立即使用呢。”
哈尔姆巴克高兴地说着,又低头看向赛罗。
“——魔族很不错哦,少年。你好像不擅长使用魔导具,只要魔族化的话,说不定就能用了。”
赛罗怒视着他。成为哈尔姆巴克的同伴?简直是笑话。
他根本不想变成什么魔族,但是哈尔姆巴克刚才的话让他有些在意。
“魔族化……要怎么做,才会变成那样?”
哈尔姆巴克的脸上浮现起微笑。
“——接受洗礼。仅此而已。”
仰望着他的赛罗为他的表情战栗起来。
得到强大的力量,就要失去重要的东西——看起来就是这般疯狂的笑容。
哈尔姆巴克在笑。
仿佛没有比这更为可笑,蔑视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但是在周围人的眼中显得无比悲哀的滑稽笑容。
扛着赛罗与卡迪娜的副官艾尔西向这样的哈尔姆巴克投去了冷冷的一瞥,又漠不关心地走了起来。
这位副官少女也让人搞不懂。
虽然没有哈尔姆巴克那么让人讨厌,不过她给人以一种空虚的感觉,而这一点又让她显得很怪异。
“你……你也是魔族吗?”
听到扛在肩上的赛罗这样问道,少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露出了暧昧的微笑——
又以令人战栗的动作抚摸着赛罗的脸颊。
◎
在漆黑的森林中,菲诺的天球木马如同滑翔般疾驰。
(赛罗……赛罗……)
她在心中呼唤着少年的名字,拼命地回望四周。
自从她出门寻找赛罗,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她也不知道具体是多长时间。
也许是很长时间,但也有种短暂的感觉,她甚至还认为时间没有流逝。
她总是会产生赛罗平安无事地站在黑暗中的幻想,接近那里时期望却每每落空,然后再次在黑暗中看到他的幻影——这样的反复让她的心不知不觉地疲惫起来。
“赛罗!你能听到的话,就回答我!”
在夜晚的森林里,响起了菲诺沙哑的声音。她的声音已经接近于悲鸣,在森林中空虚地回荡着。
然而,听到菲诺忍不住喊出的声音的人,不是赛罗,而是其他的存在。
“——小姐,失礼了。”
头上响起的爽朗声音令菲诺吓了一跳,她慌忙停下了木马。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黑色的小块跳落下来。
在菲诺手中的照明魔导具——“夜魔之灯”的照射下,一只黑猫站在眼前。
这是一只毛皮华美、威风凛凛的猫,他金色的眼眸中寄宿着神秘的光芒。
他戴着插有羽毛的帽子,腰间别着短剑,穿着军靴和黑色风衣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人类。
与他意志强烈的金色眼眸视线相合之后,菲诺惊讶地抖了一下。
“……刚才说话的人是你吗?”
用后腿站立的猫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是我。你就是菲诺吧?”
“……嗯。是倒是……不过,很不妙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幻听和幻觉,该怎么做才好?”
从木马上下来的菲诺茫然地问道。
她在书本上读过有理解人话的野兽,而且远方似乎真的存在这种野兽。但是,会说话的猫好像只有童话故事里才有吧。
菲诺还以为自己已经睡着,现在正处于梦境之中。
猫微微一笑。
“既然你已经陷入了看到幻觉的窘境,那么是否愿意相信一只陌生的猫所说的话呢?话虽如此,这并不是你的幻觉。赛罗有危险,他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这个名字,菲诺扑向了黑猫。
“你认识赛罗!?他现在在哪儿——!”
她不由得抓住了黑猫的双手,把他从地面提了起来。
黑猫软绵绵的身体被拉长了,他眯起了眼睛。
黑猫露出困惑的表情,用自己的肉垫嘭嘭地拍打着菲诺的胳膊。
“啊~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还有,这样让人挺不舒服的,而且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突然把不认识的猫提起来也违反了礼仪……”
“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赛罗在哪里!?他没事吗!?”
菲诺前后晃动着黑猫的身体,继续催促道。
奇特的黑猫翻了白眼。
“唔,好……好痛苦……!”
“啊,对不起。”
菲诺慌忙住手,把他放了下来。好不容易得到了赛罗的消息,她只是害怕错过这次机会。
黑猫为难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性急的孩子啊。算了,确实也没什么时间就是了……赛罗没事哦。至少现在是。”
“真的吗!?”
已经想象到最糟事态的菲诺暂且放下心来。不过,黑猫刚才说的“至少现在是”又煽动起她不安的情绪。
猫用爪子指着木马。
“我不会逃的,希望你能让我骑上那个木马,把我送到城里去。详情就在路上说吧。”
“但是,赛罗他……”
对于有些抵抗情绪的菲诺,猫眯起了一只眼睛。
“赛罗为了找你,被坏人们抓住了。现在他正在多利亚尔德家的宅邸。接下来,我必须去救他——”
听到这句话,菲诺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那我们就是错过了……”
似乎是想让不安的她冷静下来,黑猫轻声笑了起来。
“人与人的关系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正是因为如此,见面时的喜悦也会倍增。好了,快点出发吧。哈尔姆巴克那个家伙已经发狂了。你也是魔导师吧?我希望你也能一起帮忙。”
被放回地上的猫掀起风衣,飞蹿到木马的背上。
“哈尔姆巴克,是魔导骑士团的那个家伙吗……?”
黑猫在木马的背上点了点头。
“他的真实身份是‘魔族’。他盯上了泽尔德纳特先生的魔导具,想要杀了赛罗,而我救了赛罗。在你离开之后,赛罗和宅邸里的人被劫为了人质,他们要把我引诱出来——”
听到这出人意料的事态,菲诺愣住了。
她原本就很防备哈尔姆巴克,但是黑猫说的话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详细的情况还是边移动边说吧。如果不在三十分钟内赶到,他们就会杀掉一个人。毕竟那个男人——已经烂掉了。”
菲诺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相信了他的话。
黑猫金色的眼眸寄宿着贤者般理性的光芒。至少她没有感觉到对哈尔姆巴克产生的厌恶感。
抱住柔软的黑猫,菲诺骑在了他的身后。
她立刻让天球木马飞了起来,向城市方向加速飞行。
微风撩起发丝,菲诺在黑猫的耳边问道。
“你认识赛罗吗?”
“嗯,昨天才认识的——我是阿尔凯因·达克菲尔德·罗姆奈利乌斯。因为特殊情况才变成了现在这样,我也是魔导师。请多关照。”
他回过头来的面孔十分亲切,同时也有一种令人难以接近的高贵气质。
菲诺向报上阿尔凯因之名的黑猫回了个礼,也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是菲利亚诺·米斯特哈温德·多利亚尔德。名字太长了,叫我菲诺就行。你说你救了赛罗……这是真的吗?”
“嗯。在他从悬崖上被推下来的时候救了他。不过,好不容易救了他的命,他却偏偏跑去了危险的地方。看来他很重视你呢。”
听到阿尔凯因戏弄人般的话,菲诺忘记了现在的事态,脸颊泛起了桃红色。
“赛罗有没有说过关于我的事?”
“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不过,在我劝他就这么逃走时,他说‘我不能放下菲诺不管’就跑了回去,才被那些家伙抓住了。本以为他可以成功,没想到是我太天真了。哈尔姆巴克也许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愚蠢。”
阿尔凯因像是在反省般低喃,又转身面向菲诺。
“我也有一定的责任。菲诺,保护赛罗就交给你了。在我吸引那些家伙的注意力时,你就带着他逃跑吧。不过,最好也放跑宅邸里的人。”
对于他凝聚着决心的话语,菲诺十分惊讶。
“等一下。难道你打算一个人和那些魔导骑士团的人战斗?虽然只是分队,但他们姑且也是货真价实的魔导骑士吧?”
阿尔凯因露出了微笑。
“我没打算跟他们缠斗到底。等到你和赛罗逃跑之后,我也会跟着撤退。只不过——”
黑猫的眼眸忽然闪现过一道微光。
“……无论如何,我都会干掉哈尔姆巴克。只要击倒指挥官,他们就无法回到隆巴尔德了。”
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了魄力,菲诺的体内蹿过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她在担心自己和赛罗是不是给这只刚刚见面的奇怪黑猫添了大麻烦。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阿尔凯因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放过哈尔姆巴克的我也有责任。而且,赛罗是泽尔德纳特先生的孙子。我在这种情况下拜访此地,可能也是死去的泽尔德纳特先生的指引。”
“你认识赛罗的爷爷吗?”
虽然菲诺不知道黑猫的年龄,不过赛罗的祖父是在三年前去世的,在那之前他就一直过着避人耳目的生活。如果他们认识,那就说明这只猫比他的外观看起来年龄更大。
然而,阿尔凯因眯起了思虑重重的眼睛,摇了摇头。
“没有见过面。他似乎是我师父的老朋友。我也是不知道泽尔德纳特先生已经去世,想让他告诉我一些事情,才会找到这里的……”
“你的师父是谁?”
“嗯。”
阿尔凯因微微一笑。
“‘魔人’范达尔——六贤人之一。”
听到他说出的名字,菲诺大吃一惊。
就在昨晚,她才从哈尔姆巴克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在吃晚饭的时候,哈尔姆巴克在闲谈中笑着提起了“魔人”失踪的消息。
菲诺连忙问道。
“呐,范达尔大人失踪的事是真的吗?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范达尔大人帮过我……”
“哦,你见过师父?这还真是稀奇。师父通常不会和外界的人扯上关系。”
说完自己的感想后,阿尔凯因深深地叹了口气。
“……与其说是失踪,应该说是行踪不明。是哈尔姆巴克告诉你的吧?”
“嗯,不过他说这只是传言……”
“我们已经踏上了寻找师父所在地的旅途。哈尔姆巴克他们大概和我们一样,也在搜寻范达尔大人吧。唉,毕竟发生了很多事呢。”
说到这里,阿尔凯因的眼眸中显露出寂寞的神色。菲诺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