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围黑猫沉默的注视下,难掩惊讶之色的赛罗和菲诺听到了“魔人范达尔”开口说话。
“这里发生了什么——?”
范达尔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十分暧昧。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对面的森林有一个巨大的——大到看不到全貌的怪物。那个家伙报出的名字是“波尔阿鲁巴”,如今似乎已经不在了,当时察觉到它的瞬间,意识突然断绝……在得到你们的帮助之前,一直保持你们刚才所看到的样子。」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痛。
背后的黑猫仿佛想要安慰他,轻轻的拍了拍范达尔的后背。
根据范达尔所说,他们是暗黑神特拉伊哈尔德的眷属。
既然明白了它们不是阿尔凯因,仍然会在不经意间认错,虽然它们散发出的氛围比阿尔凯因更为舒缓。
这里似乎没有他们的天敌,因此对赛罗等人毫无警戒之意。
对它们感到在意之余,赛罗回到了和范达尔的对话当中。
豆之神,波尔阿鲁巴——
这正是刚才穿过神界之门、想要袭击赛罗等人的神之名。
寒罗只看到了它的一部分,但似乎范达尔看到了全貌。
「就是说……你们被那个怪物“波尔阿鲁巴”在瞬间石化?」
范达尔心情不畅的点点头。
赛罗再次看向其他的石像。
他们所有人都是范达尔的弟子,也就是阿尔凯因、霍克艾和西兹可的同伴。
对赛罗来说也不是外人。
「那个……我去解除其他弟子的石化吧。请在这里等一下。」
赛罗正准确起身,范达尔却慌忙抓住了他的胳膊。
微弱的力气让赛罗体会到了他的衰弱。
「不,等一下——实在是羞愧,就连身为魔人的我也消耗巨大,现在仍然难以走路。弟子们恐怖解除了石化也暂时无法行动,还有人身受重伤,在没有治疗条件的情况下解除石化反而更危险。」
赛罗歪了下脑袋。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这样放置不管。
范达尔有些痛苦的吸了口气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道具袋。
这个“玛丽安努的道具袋”和阿尔凯因的几乎相同。看到了这个内部有巨大空间的魔导具,赛罗也察觉到了范达尔的意图。
「啊,原来如此——把石像装到里面去,但是……」
在这个世界里无法使用魔导具——知晓了这个事实的赛罗有些不安。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缇亚涅丝不能实体化,菲诺也使用不了纯水细剑。
但不知为何赛罗却能够使用“环流的轮环”。
「在这个世界里,“环流的轮环”暂且不谈,菲诺的魔导具好像都用不了。范达尔大人的那个道具袋能使用么?」
魔人面带苦笑的回答了这个疑问。
「这里的精灵之力的确很稀薄,依赖于地水火风之力这套系统的魔导具应该都不能使用。不过人类拥有的生命力,也就是消耗纯粹魔力的物品就没问题了。当然,神器“魔神之杖”也是利用内含的众神之力运作,所以也毫无问题。」
在赛罗身后的菲诺低声说道。
「就是说——赛罗的“环流的轮环”也不仰仗精灵之力,而是以生命力运作的魔导具?刚才顺利的解除了范达尔大人的石化……」
听到这个问题,范达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含糊。
「嘛……是吧。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那个是否应该称作魔导具。详细的事情以后再聊吧,先让我回收弟子。」
范达尔举起魔神之杖。
杖发出淡淡的光芒,将脚边的土堆成了手形。
赛罗吓了一跳。
岩石和土,虽然材料不同,但这只手看起来与将赛罗和菲拉来这个世界的手性质相同。
「那个,难道是……?」
听到赛罗模糊的推测,范达尔闭上眼睛,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
「……抱歉。这些话有些自私自利——看来宿于此杖中的魔神奥尔拉德感知到了你体内的“环流的轮环”,穿过神界之门把你们拉到了这里。当然,是为了解除我的石化……很抱歉以这样的形式把你们牵连起来——」
赛罗听到他由衷感到羞愧的声音,慌张的摇了摇头。
「不,范达尔大人不必为此道歉。你的弟子阿尔凯因本来就于我们有救命之恩,这次旅行也是为了寻找您,把我们带到这里与其说是牵连,反而是帮了大忙。」
自己和菲诺都活了下来,同时还找到了魔人范达尔和他的弟子们。虽然仍然会在意“对面世界”的波尔阿鲁巴,但对魔神之杖和范达尔不会有任何怨言。
菲诺也从旁轻轻的点头。
「……范达尔大人对我也有恩情。请不必在意。」
菲诺言语极为谨慎,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赛罗不由得察觉到了她怀疑的事情。
不久之前,范达尔刚刚醒来时——
他将赛罗和菲诺称作“赛罗尼乌斯”和“菲利亚诺”。
他知道菲诺的事情顺理成章。
菲诺的母亲和范达尔似乎是是忘年交,年幼的菲诺失去视力时,前来帮助的正是在旅途中的魔人范达尔。
而且他知道赛罗的事情也合情合理。
赛罗的祖父泽尔德那特是魔人范达尔的好友,曾经由阿尔凯因等人得以确认。
问题只有一个。
范达尔为何像维斯加一样用“赛罗尼乌斯”这个名字称呼赛罗?
赛罗感到模糊的不安,却不敢开口询问。
菲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频频窥探赛罗的脸色。
魔神之杖创造出来的土之手开始从近及远的运送石像。
仍然坐在地上的范达尔不断将弟子的石像收入道具袋里。
赛罗站在原地,观望着并不算大的道具袋将等身大的石像收入囊中的情景。
想问他。
不过却找不到时机和切入的话题。
持续回收弟子的范达尔开口问道。
「……告诉我,在我们变成石像期间,对面的世界经过了多少岁月?看到你们还如此年轻,最长也不过数年吧……」
在他懊悔的声音中不难听出作为贤人之一“魔人”的自责。
「半年……不,差不多快一年了吧。阿尔凯因在此期间一直在调查魔族的动向,寻找您的下落。」
范达尔呻吟了一声。
「快一年了么——不论如何,阿尔凯因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不过现如今你们也闯入了这个异世界……而且看到你能顺利的使用出“环流的轮环”,对面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吧?」
瞬间的犹豫后,赛罗点了点头。
他向还在回收弟子的范达尔简单的解释了至今为止的事件。
魔族以环流的轮环为目标出现,圣教会变成敌人,在埃鲁福尔与西天将的战斗,萨安托罗夫内乱的激化,还有在夏亚鲁尔僧院发生的混乱——
听到圣教会的暗中活动、工人那波尔的死和龙人加尔多拉的背叛时,范达尔仰天长叹。
「太羞愧了……枉称为六贤人,却有包括我在内的四个笨蛋。我们本来应该站在收拾混乱局面的立场上,现如今反而在扩散混乱。最年轻的雪莉露反而表现的最为贤明,真让人于心不安。」
范达尔的语气很沉重。
而后他轻轻的抚摸了赛罗的头。
「——首先要除掉你的重担。打开神界之门的确是你的责任,但我和弟子们也因此得救。如果魔族先找到了我们,魔神之杖会被夺走,那才是最为严重的事态。多亏了你们的行动才得以阻止。」
赛罗不知该做何反应。
「但是……看到对面的世界因此遭受灾难,果然还是心中不安。我们会被带到范达尔大人的所在地纯属偶然——本来“穿越世界”这种事,出入口大多会指向意想不到的地方。能找到范达尔大人只是运气好。」
范达尔微微一笑。
「运气,么。虽然的确有运气的问题——但实际上,你们来到这里的机率相当之高。在“克拉姆克拉姆罗盘”的作用下会开门的地方大体有限。首先在众多的世界中,能通过罗盘去往的只有“临近的几个世界”——再有,那个魔导具必须在出口和入口有“神”存在。因为联连的对面世界必须有神存在,这里至少有将我石化的波尔阿鲁巴以及寄宿在我杖的魔神奥尔拉德。另外这群黑猫的神、暗黑神特拉伊哈尔德也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恐怖也是连接到这里的理由之一。」
范达尔的眼睛向周围回望了一圈。
「……曾有人先于我们来到了这里,但现在已经离开了。那个人在此地设置了某个可以当作目标的东西。不知道他究竟是人类,还是近似于神的存在……」
魔人范达尔都不清楚的事情,赛罗当然不得而知。话题最后仅仅得出“最重要的事情尚不明了”这样结论。菲诺突然从赛罗背后开口说道。
「……那个,赛罗。虽然我对那个“神界之门”打开前后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根据刚才范达尔大人的话,那个是对“神器”产生反应才会有动作?听说,神本身就拥有穿越世界的力量——」
「嗯,似乎如此。」
赛罗平稳的回答后,菲诺的声音却有些颤抖。
「……呃,赛罗。那个罗盘……是在赛罗碰到后才启动的吧?这样想来,难道——」
——听到她的推论后,赛罗察觉到了“某种可能性”。
因为自己的触碰,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启动了。
这就意味着身边存在“神器”。
可能是龙人加尔多拉的龙神之角,也可能是不远处的工神铁锤产生的影响。
但是,最容易理解的解释却是另外一个。
「“环流的轮环”也是……神器之一么?」
赛罗在菲诺的引导下得出的这条结论让范达尔耸了耸肩膀。
「有这个可能性。在你体内的那个,恐怕比起魔导具更接近于神器。至少不是人类工匠从零开始做出来的东西,那种力量来自众神的馈赠——这样的思考方式更容易理解。那群笨蛋居然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放入你的体内——」
赛罗感到一阵恶寒。菲诺仿佛感受到了赛罗的心情,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他。
这份无言的温暖让赛罗冷静了下来。
不小心说漏嘴的范达尔捂住了额头。
「……抱歉,说出了让你们不安的话。将“环流的轮环”埋入你体内的人是被我逐出门下的弟子。他们已经不在了。泽尔德那特为了守护你这个孙子,选择了作为普通工匠的生活……都是因为我不中用,才把你们卷了进来。我已经没有颜面去见泽尔德那特了。」
看到贤人一味的道歉,赛罗突然感到有些奇怪。
他似乎对赛罗抱有很强烈的罪恶感。
甚至刚才言及“自己的弟子将环流的轮环植入赛罗的体内”。
这件事情本身,赛罗自己也微微的察觉到了。
“环流的轮环”不会是与生俱来,极有可能是某人所为。
而思考这是何人所为——赛罗想到的答案是祖父泽尔德那特和魔人范达尔。
如果真是如此,他们对此抱有罪恶感以及想要保护赛罗就可以理解了。
「那个——如果这个问题不妥的话,我事先为此道歉。难道说将“环流的轮环”植入我体内的……就是爷爷和你么?」
——赛罗终于将这个至今为止想都不敢想的疑问正面抛向了范达尔。
而后范达尔露出的表情既非愤怒也不是哀伤,只是纯粹的困惑。
范达尔思考了片刻。
「……这样啊。原来如此,你会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说起来,若没有准确的情报,实际上这也是合理的解释。」
范达尔的视线飘向天边,看起来像是在迷茫于该不该说出事实真相。
赛罗尽可能冷静的说道。
「即使真的如此,我也不会对你们有所怨言。这种力量的确让我经历了许多不得了的事情——怎么说呢,很难以表达,我总觉得将这份力量托付于我似乎有着某种原因,事出必要吧——」
这种想法大概只是类似于“但愿如此”的愿望。
寡言却很温柔的祖父,阿尔凯因的老师范达尔。赛罗不愿接收年幼时的自己曾被他们当作实验体的事实。
范达尔中断了运送石像的作业,目不转睛的盯着赛罗的眼睛。
聚集在周围的黑猫也不明原因的注视着赛罗。极像阿尔凯因的它们没有任何敌意。
赛罗无法从范达尔的身上移开视线。
不知魔人想要看清什么。如果赛罗能够回应,他应该会说出“真相”。
范达尔的眼中突然淌出了泪水。
他马上遮掩似的用指尖按住了额头。
「……真让人困扰呢。你和奥加太像了,刚才也让我认错了人,那份平稳却又坚持的眼神,果然和那孩子一模一样。」
赛罗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很不可思议的有种怀念的感觉,却不存在于记忆当中。
范达尔深深的叹了口气。
「泽尔德那特没告诉你吧。奥加就是你亡故的母亲……另外,也是我的独生女。」
须臾之间,赛罗难以领会他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菲诺比赛罗更快的做出了反应。
「就是说,范达尔大人和赛罗的关系……唉?」
范达尔点点头,顺势在赛罗的正面低下了头。
「啊,对了。你的爷爷是泽尔德那特,外公就是我——此外,在你体内植入“环流的轮环”的笨蛋弟子就是我的女儿和泽尔德那特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双亲。」
赛罗哑口无言。菲诺从背后抱住赛罗的双臂也瞬间加强了力气。
比起环流的轮环以及没什么印象的双亲,六贤人之一的“魔人范达尔”是自己的亲人这个事实让赛罗最为惊讶。
「说起来,女儿因事故去逝后,我对那个是如何进入你的体内也了解不多。很可能是无意间的偶然导致的,而且就算是有意为之,应该也是如你所说有某种重要原由。」
范达尔长长的吐了口气。
「我把一切都拜托给了泽尔德那特,至今为止什么都没做——真的很抱歉。」
赛罗摇了摇头。
正如刚才所言,他对泽尔德那特和范达尔没有丝毫怨恨。
「不。我大体上能理解范达尔大人疏远我的理由,因为不想让我体内的“环流的轮环”被弟子们以及世间所知吧?」
不必特意向范达尔确认,赛罗就察觉到了这样的原因。
魔人的存在异常受人瞩目,如果外孙的体内存在的奇妙魔导具被世人所知,不难想象会有人盯上。
事实上,魔族也的确闻到了“环流的轮环”的气味。
魔人范达尔为了隐藏赛罗的存在而避免和他接触,泽尔德那特隐居在乡下小镇明显都是为了保护赛罗。
范达尔按住额头,重新开始回收弟子。
「谢谢你,赛罗尼乌斯……泽尔德那特是个幸福的人,至到死前都能和你一起生活,他应该很快乐。」
一直保持沉默的菲诺越过赛罗的肩膀开口说道。
「范达尔大人……我想请教一件事。」
「嗯?什么?」
她的声音中仍然充满了戒备。
「关于赛罗的名字。范达尔大人称呼赛罗为“赛罗尼乌斯”吧?那个是赛罗出生时的真名吗?」
范达尔微笑着点点头。
「……啊,这样啊。泽尔特那特说那个作为普通的魔导具工匠之孙的名字有些夸张,改个名字更加妥当,为了不太显眼就变成了“赛罗”。刚才我无意间叫出了女儿起的名字……」
菲诺抱住赛罗的胳膊又加紧了力气。
惊讶的赛罗回过头,看到她正用锐利的眼神瞪着范达尔的后背。
「……魔族之主“维斯加”那个女人也用这个名字称呼赛罗。为什么魔族的主人会知道赛罗真正的名字——你有什么线索么?」
听到这件事,范达尔皱着眉毛回过头来。
魔族之主叫出“赛罗尼乌斯”这个名字让赛罗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虽然知道了那是自己在出生时被赋予的名字,但不清楚为何魔族之主会知道。
单手握杖的范达尔沉吟了一声。
土制成的巨手逐个将石像运入“玛丽安努的道具袋”,已经只剩下几个。
「魔族之主知道赛罗尼乌斯这个名字么……真是奇怪。就像我刚才所说,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只有我、泽尔德那特以及一些亡故的人。没有特别的隐瞒,却也没有告诉给外人。能够考虑到的可能性——」
「魔族之主维斯加和我的双亲有关——?」
从维斯加说话的口气来看似乎与赛罗的双亲有旧。可能是单方面的了解,也可能存在某种交流——赛罗不得而知。
同时,赛罗还有另外的疑问。
「维斯加也认识菲诺。不知是何缘由……」
「如果认识年幼时的你,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你的双亲和菲利亚诺的双亲是好友,曾在同一个研究所里工作。」
范达尔若无其事的言及此事,赛罗却为此惊讶不已,菲诺也混身僵硬。
看到哑口无言的赛罗和菲诺,范达尔挠了挠头。
「你们会在奥尔德巴•米斯特哈温德•多利亚尔德先生的身边再会当然也不是偶然。泽尔德那特将你保护起来之后,寻找隐居地时选择了奥尔德巴先生。当时是得到了菲利亚诺的母亲的介绍,倘若遇到万一,莉奥妮会把菲利亚诺也托付给奥尔德巴先生,和你一起得到保护……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范达尔没有顾及发愣的赛罗和菲诺,淡淡的继续说道。
「如果奥尔德巴不适合担当养父之责,泽尔德那特会带着你和菲利亚诺再去寻找其他地方。但万幸的是,奥尔德巴的人品高尚。如果不是魔族出现,你们应该会在那里一直生活下去……」
背后传来了菲诺平静的声音。
「……不。对我来说,魔族的到来反而更好。如果魔族没有出现,父亲大人就会把我和赛罗分开。范达尔大人——你也会这么做吧?
你——会分开我和赛罗么?」
赛罗从她的声音中感受到了某种碜人的感情。
虽然被抱住的后背传来了温热,但温暖当中却透露出丝丝寒意。
范达尔眨了眨眼。
「嗯?什么?我和泽尔德那特在莉奥妮亡故后,更想撮合你和赛罗……」
菲诺在赛罗的耳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这在那之前的事了。发生在布兰代尔的事故过后——你们曾将活下的我和之后被确认生还的赛罗分开吧?借我的心灵受损之机,将赛罗带离我的身边,甚至封印住我的记忆——」
范达尔的双肩一颤。
但赛罗却完全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菲利亚诺……难道你的记忆恢复了……?」
菲诺抱着赛罗,牢骚般的在他耳边开口说道。
「……在工房和母亲一起生活的时候,我的心灵仿佛开了一个大洞,似乎活着也毫无乐趣可言。为什么会如此难过呢,自己也一头雾水——这些都是你们造成的吧。」
她的拥抱已经用力过度了。
感到有些痛苦的赛罗微微扭动了身体。
「菲诺,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有点难受,稍微轻一点——」
「……我绝对不会放手。」
她的声音仿佛爬入了耳朵深处,直接纠缠在大脑里。
向后回头越过肩膀也看不到她的脸,赛罗面前的范达尔沉默不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不知何时,周围的猫群也和赛罗一行保持了距离。
「赛罗是我的,不会交给任何人。不论是魔族还是贤人,只要想分开我和赛罗,就算是神也绝不原谅。我只要有赛罗就足够了,其他什么都不要。只在赛罗在身边就算不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没有关系。两个人一直生活下去就好,这里的话没有人能带走赛罗,你还打算——分开我和赛罗吧?」
——赛罗终于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她没有恢复正常。
之前因触碰到波尔阿鲁巴的神气而精神错乱,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如今再次不安定起来。
「……赛罗,你不必思考太多,呆在我的身边就好。如果赛罗真的喜欢我,我会把一切都交给你。只要是赛罗的愿望,全部——都会给你哦。接吻,拥抱,甚至在此以上的事,隐蔽,捏造,杀人,若有人胆敢对赛罗做出奇怪的举动,我会将其千刀万剐——所以不要离开我的身边。绝对,绝对,一直呆在我身旁——」
她飞快说出的话,赛罗从中间就没有跟上。比起爱情的告白,流露出来的不安定气氛更让赛罗感到在意。恐怖她就像是在耍酒疯一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范达尔用袖口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
「……我能理解,菲利亚诺。你在那个事故现场“看到”的不是波尔阿鲁巴。波尔阿鲁巴当时应该也在现场,但你没有像我一样被石化,也就是说你看到的是另外的“东西”——大概和“环流的轮环”有关。你被那位神侵食了心灵,所以才会执着于赛罗,失去了自我——」
菲诺没有对范达尔的这番话做出任何反应。
赛罗对被勒紧的痛苦束手无策,困惑的对菲诺说道。
「菲诺,虽然我也不太清楚……没有人想要分开我和菲诺。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多亏范达尔大人才能再会,不用能愤怒来回报他吧?」
勒在身上的力气微微松缓了一些。
范达尔似乎看清了这点,继续说道。
「……正如他所说,这是误解,菲利亚诺。你被亲生母亲接走,而他则是被亲爷爷接走——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本来我对你使用“千变万化的记录”并不是为了消除记忆,而是为了让你恢复心智,你幼小的身体承受了过重的神气,当时的状态十分危险。我从未想过对你和赛罗的关系说三道四。」
范达尔的声音极为真挚。
他回收完最后的弟子,重新看向了赛罗和菲诺。
「……赶快从这个神界离开吧。菲利亚诺,虽然你自己不曾察觉到,你从小就是容易受到周围影响的体质。如果长居于此,会变得比承受神气更加混乱不堪。」
赛罗担心菲诺之余,向范达尔询问。
「回到原来的世界有那么容易么?」
「当然只有现在。因为波尔阿鲁巴正面入侵“对面”,大门仍然敞开着。所以利用“魔神之杖”把你们拉到这里的同样技术,可以创造出类似抄近道似的门,应该能去往夏亚鲁尔僧院附近。」
菲诺没有反应。
赛罗越过肩膀对菲诺细语道。
「菲诺,回去吧?阿尔凯因他们也很担心……毕竟在这个植物也都迥然有异的世界里,得病的话也找不到药草。我也想和菲诺永远在一起,为此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更好。」
赛罗尽可能冷静的组织着能够让菲诺认同的言辞。
缠在身体上的力气变得更弱,菲诺的拥抱逐渐化作了依靠。
「……赛罗想要回去的话也好。我会跟随赛罗到天涯海角。」
「嗯。」
赛罗把手向背后,轻轻的抚摸菲诺的脑袋。
「听到刚才的话会有那样的反应么——虽然菲利亚诺受到了惊吓,但你也真是胆大呢。让泽尔德那特感到不安的原来是那么回事么……」
「外公……?你刚才指的是什么,菲诺只是在对面看到了波尔阿鲁巴,又闯入了这个不明所以的地方所以有些胆怯而已。」
赛罗如此反驳道。回到对面冷静下来,应该就能变回往常的她。
范达尔用魔神之杖拄向地面,站起身来。
「嘛,如今还是优先离开此地吧。回到对面大概会遭遇到“波尔阿鲁巴”。要如何对付那个怪物呢……只能祈祷雪莉露他们平安无事了。」
周围的黑猫似乎察觉到了一行人想要返程的动静,睁开金色的眼眸向赛罗等人挥手示意。
赛罗看到后也同样朝它们挥了挥手。
「本以为不通言语……看起来可以互相沟通呢。」
「啊,他们的确拥有这种力量,一直守护着被石化的我们,是对人类有什么感情么——暗黑神特拉伊哈尔德在神话中被描写成一位稳重、通晓事理的神。得到暗黑神加护的它们可以说是咱们的友人吧。」
范达尔若有所思的如此回应。
不久之前,以波尔阿鲁巴打头的怪物们从神界涌出,骇人的外貌明显是超出常理的存在。
如果范达尔的推论正确,那群怪应该也和这些黑猫们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里,赛罗对此有些难以置信。
「……众神的眷属到底是什么?难以想象出现在对面世界的怪物和这群黑猫是相同的性质。」
范达尔露出苦笑。
「我能理解你的疑问,这就像是在草率的质问“难以想象在对面的世界里,人类、芋虫、树木和黑狼都是相同性质的生物”。这种多样性正是跨越众多世界的众神所带来的产物。众神偶尔会带领眷属穿越世界,在目的地产生这种混沌的生态不如说正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
「那么,这里的黑猫也是咱们世界中的猫的子孙么?或是反过来咱们世界里的猫是从这里的猫衍生而来——」
「就是这么回事。人类也是同样。咱们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这也是围绕在众神身上的疑问之一。」
在遥远的过去——赛罗似乎听到过类似的结论。
到了现在自不必多想,那肯定是斯特拉达和某位英雄谈论过的内容吧。
知晓轮环之力,不断的使用这份力量,赛罗体内的这些古老记忆正因此不断的苏醒。
换个角度来看,大概就是在被“环流的轮环”侵食。
身后的菲诺来到侧面,捆住了赛罗的胳膊。
不是像恋人那般轻轻的挽在一起,而是宛如防止对方逃跑以压迫性的力量缠住。
同时,她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虽然眼下是这样的状况——赛罗,以意想不到的形式找到了另一位爷爷真是太好了。阿尔凯因他们肯定会高兴的,我也吓了一跳。」
「唉……?但是,菲诺的口气像是以前就知道了我和范达尔大人的关系……总觉得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呢,现在能稍微回想起以前的事了么?」
赛罗不由得感到她和范达尔之间似乎没有自己插嘴的空间,在进行着某种交流。
菲诺呆呆的歪了下脑袋。
「什么事?完全不明白。」
看到她有点纳闷的碧眼,赛罗心情大概是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
(还是别去刺激她比较好吧。详细的事等回到对面世界,她冷静下来再谈——)
赛罗下定决心后,也用力的挽紧了她的胳膊。
范达尔眼带不安之色的看向两人,用杖头轻抚眼前的空间。
淡淡的光线在空无一物的空间上划过,组成一个轮廓。
轮廓内侧仿佛水面般摇曳,打开了通往“异世界”的通路。
「通过这里——就能回到夏亚鲁尔僧院。」
「啊。我走在前面,你们跟紧。」
范达尔牵起赛罗的手。
一只手是范达尔,另一只则是菲诺,赛罗踏向了离开此处神界的归途。
周围的黑猫观望的视线十分平静。
阿尔凯因肯定就在返程的终点。
坚信会一路顺风的赛罗轻轻的向送行的黑猫们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