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事件已经过了三年,神官朱利•法纳特悠闲的生活在圣都的一角,今天来了位久违的客人。
「……朱利,你在做什么?」
没有打招呼就投来了问题,来者正是曾经的圣人克拉尼恩的秘书,祭司亚夏。
朱利用油漆在建筑的外墙上绘画,看到来客后笑逐颜开。
「哇!亚夏!好久不见!」
看到她下意识的就要抱过来,亚夏麻利的后退了几步,脸上写满了不悦。
「欢迎的话,至少先把身上的油漆擦干净,去洗个澡吧。说起来……你在画什么?乱画么?」
石壁上逐渐描绘出某种黑色不祥的生物。
朱利堂堂正正的挺正胸膛。
「嘿嘿。下个月这里就是幼儿园了。所以为了让小孩子们高兴,特别画了一幅巨大的黑猫!」
「……黑猫……原来如此。我还以来是恶灵或是诅咒……」
亚夏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在朱利的眼中明明画得还不错。
她和朱利曾在伊斯加暴走时相遇,共同逃跑了一段时间。
亚夏被东洋剑士所救后,逃离了圣都,避难于附近的城镇。
朱利则是去了另外的避难所,然后和阿尔凯因再会了。
在之后的战斗情景中不断的出现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如今仍然鲜的印在脑海里。
克拉尼恩在战后被带到了远方的乐人神殿,由于移动工具“星船”的修理花费了不少时日,所以在骚动结束几个月后他们才带着克拉克恩回到圣都。
抵达时,朱利和亚夏得以再会,哭泣着相拥。
看到夏亚见到克拉尼恩时痛哭流泣的样子就能体会到她是多么的重感情,但平时的亚夏仍然一幅冷淡的样子。
朱利擅自的认为,这大概就是害羞吧。
在那次骚动中,神器“圣神之石”遗失,克拉尼恩了失去了权力。
虽然没有剥夺他圣人的头衔,但由于长时间不在,几乎失去了政治上的发言权,因被伊斯加囚禁的后遗症四肢也留下了麻痹的病患。
如今的克拉尼恩年纪轻轻就进入了隐居状态。
朱利不了解以前的那个日夜沉浸于政治斗争的克拉尼恩,但根据亚夏的说,如今的他才像是摆脱了附体魔物的正常状态。
总是抱怨着这样好无聊的亚夏却如恋人般开心的支持着他。
发牢骚也是为了掩盖害羞吧。
朱利带她来到开业前的幼儿园会客厅,换了身衣服。
「今天是怎么了?差不多也该和克拉尼恩大人结婚了吧……」
亚夏假惺惺的露出了冰冷的眼神。
「不是。我要找一位本领高强的女性神官,保持派遣到德尔菲乌斯政府的外交特使……你看起来很闲,不想赚点小钱么?」
朱利突然双眼放光。
「哇!可以公费旅游么?太好了!」
亚夏用手指按住额头。
「……你知道现在的国际形势么?德尔菲乌斯是从萨安托罗夫独立出来的新兴国家。当地的治安还没恢复,不是好的旅游目的地。」
朱利当然知道国名以及由来,但听到她的说法后仍然略感诧异。
「要是那么危险的地方,亚夏肯定不会来邀请我的。」
亚夏哑口无言了。
「……暂、暂且!我是出于兴趣才推荐了你!听说会有隆重的仪式,乐人大人和魔人大人也被邀请了。」
朱利眼中的光芒愈加闪亮了。
亚夏为何来让自己负责这项工作呢,考虑到这点后更加高兴了。
「真的?阿尔凯因他们也会来?好想再见到雪莉露大人!」
在乐人神殿停留的数月间,朱利和雪莉露大人也结下了情谊。
不知为何两个人的电波特别合得来,成为了跨越立场的朋友。
魔人和乐人一派没有参与萨安托罗夫的内乱,但在保护难民和调解独立的事务中充当了重要的角色。
他们也是新兴国家德尔菲乌斯的恩人。所以受到邀请的话,肯定会参加吧。
「……那么,你是接受了?」
「当然!我会努力做好保镖的!……说起来,我要保护谁?」
亚夏移开了视线,从椅子上站起。
「——我和克拉尼恩。」
朱利愣了一会儿。
「亚夏……难道说,你是想和我一直旅行?」
「别说胡话,五天后出发。当天早晨我会来接你。」
察觉到她的脸上微微泛红,朱利无意间展露出笑颜。
圣神伊斯加的暴走给朱利添了不少麻烦,算是她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但因此能和她结交下深厚的情谊,多少也要感谢一下圣神伊斯加。
五天后就要出发,朱利马上开始了旅行的准备。
◎
男人在白天的山林中疾行。
全身遍布浅浅的伤痕,表情充满了恐惧。
他想要逃离追来之人,穿过没有道路的树林空隙,全力的奔跑。
但逃亡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
「……至少要分辨下对手会不会让你逃掉吧?」
在他的前方,一名闭着眼睛的长发少女坐在板车似的交通工具上等待。
虽然看起来像是板车,但没有车轮,取而代之的是八条腿,因此在多么恶劣的道路上都能行驶。仅凭人的双腿不可能逃得掉。
男人倒转脚尖,转过身去。
但这边的追军也杀到了。
全身包裹着厚重铠甲的黑皮肤女骑士——
以及拥有倒立的红发,仿佛蛮族般的半裸男子。
两个人都喘着粗气,但仍然比所追的男人更加从容,堵住了他的退路。
看到包围圈逐渐缩小的,男人放声大喊。
「你、你们,为什么!我可是“魔族”!只要我愿意,可以在瞬间……!」
黑皮肤的女骑士用凛然的声音喊道。
「我没心情陪无法无天的人胡闹。乱用半吊子的力量,只瞄准警备薄弱的部队简直是山贼的作风,你要怎么把我们“瞬间”干掉——能告诉我们么?」
散出的怒气终于让男人失去了力气,看来在拔出武器前就察觉到了等级的差别。
红发男子抿嘴一笑。
「你的同伴全都被捕了。你也过来。待会交给官差后,要是没干得太过火应该不致于丢掉小命吧。原因在于魔族化的情况下,似乎能作为特例减刑。」
从他手中飞出的绳状魔导具绑住了男人的身体。
然后抱起男人,坐到了有八条腿的板车上。
女骑士也坐了上去,这个奇妙的交通工具开始在山林里穿行。
「缪尔斯通,这么着急会翻车的,这里的树根太茂盛了。」
「好,没问题的,拉达娜大人。」
操纵板车的少女与刚才面对男人冰冷的声音不同,柔和的回应道。
红发的青年靠在车沿上,伸了个懒腰。
「这么摇……很快就困了。大小姐还清醒么?」
「我和克拉穆德先生不同,还年轻。」
调侃了一句后,摇晃停止了。
板车状的魔导具停止了脚步。
他们的同伴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抱着蓝发幼女的黑发青年,和靠在他身边的金发姑娘——
周围还站着好几位魔导师。
面容都很有个性,在那位被女骑士称为“小山贼”的男人眼中宛如恶鬼罗刹一般。
「赛罗,这家伙是最后一个。拜托了。」
被称作克利穆德的红发男人把山贼投到了少年的面前。
叫作赛罗的少年点点头,转到男人背后,以惯用的姿势将双手贴在山贼的肩膀上。
「你、你要做什么!你们如此待我,以为——」
声音显得胆怯不已。
他们不是政府的官差,但也不是山贼似的罪犯。
勉强来说的话,他们就像是佣兵团,拥有强大的实力,年纪各不相同,只是因共同的利益走到了一起。
(必、必须逃跑!这群家伙好可怕!)
就要男人想要挣扎时,脚下的影子突然扭动了。
从影子中伸出了巨大的植物手臂。
「哇!」
「缇亚涅丝,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少年制止后,手臂也随之消失。
男人已经失去了逃跑的力气,混身僵硬。
少年搭在双肩上的手——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手甲。
男人混身一颤,周围卷起了光涡。
「呀!……喂!你们要做什么……!」
难以抵抗的力量洪流从少年触碰的肩膀冲入体内。
男人体内的“某物”像是受到了驱逐似的,从头顶穿出。
男人混身脱力,发愣的抬头看天。
——真正意义上的脱去了力量。
「魔族化解除了。你已经不能再为非作歹了。」
名叫赛罗的青年从背后说道,男人的身体还在颤抖。
(魔族化……解除了……?)
——曾在传闻中听说过。
这个团体旅行于世界各地、抓捕附近的“魔族”——听说从来没人逃离他们的法眼。
男人终于察觉到这回轮到了自己。
魔族化偶尔会影响性格。
失去了粗暴性格的的他咯吱咯支的牙齿打颤,望向四周。
突然和少年旁边的姑娘交汇了视线。
她露出了连虫子也不忍杀死的柔和笑容,同时淌出了动心的声音。
「这次就饶了你的性命……没有下次了哦?」
男人连点头都不敢,只是不停的流泪——她的面容越来越模糊。
◎
这次的工作结束后,赛罗一行回到了“星船”,开始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在船内共同旅行的伙伴几乎都是曾经的魔族。
包括拉达娜、克利穆德、缪尔斯通在内,一共七名值得信任的魔导师充当护卫——
再加上赛罗、菲诺和缇亚涅丝,总共十人。
但阿尔凯因等人不在其中之列,眼下分头另有行动。
星船飞往新兴国家德尔菲乌斯的首都,赛罗对掌舵的拉达娜说道。
「已经时隔半年了吧,拉达娜重回故地。」
「嗯。乌尔巴泽建立起临时政府后我就和你们一起旅行了。虽然不至于怀念……但还是很期待呢。」
解除魔族化后,她的语气也随之一变。
赛罗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事情。
萨安托罗夫的混乱告一段落后,按照她的希望解除魔族化来告别过去——
拉达娜羞涩的混身发颤,慌忙遮住了胸口。
看来舞娘风格的华丽衣装对原本的她来说“难以想象”,自此之外,她再也没有穿过暴露的衣服。
服装换成了极有军人作派的强硬风格,口吻也变得一本正经。看到她如今的样子,克利穆德都笑趴下了。
“终于明白巴尔玛兹取乐的理由了。这种差别,真是太有趣了。”
拉达娜当然面色不快。
克利穆德的魔族化尚未解除。
为了与潜伏做恶的魔族战斗,仍然需要足够的战力。
克利穆德从船舱的一角向赛罗搭话。
「你也和阿尔凯因他们半年没见了吧……那个长毛的家伙在布兰黛尔有什么收获么?」
「谁知道呢……?他不太愿意告诉我关于那边的事。」
另一个魔族女性苦笑着回应。
「不是没有告诉你,只是你不知道。那个国家有多么的棘手……嘛,他们的话肯定没问题吧。汇合就知道他们的成果了。」
缪尔斯通不悦的叹了口气。
「虽然无所谓……梅露露西帕真的不来么?现在他仍然想干掉我吧。」
依偎在赛罗怀里的菲诺兴高采烈的回答道。
「他和露娜丝缇雅创办的工房似乎很忙呢,我觉得已经没事了……就算没办成为朋友,但梅露露西帕也明白“哈伊亚德工房制作的可怕武器才是首恶”,大概也感到了内疚。只是他那样的性格,不肯老实承认罢了。」
「……菲诺也没资格对别人的性格说三道四。」
缇亚涅丝嘟囔了一句,惹得赛罗一声苦笑。其他人大概也完全同意吧,但因畏惧没人敢说出口。
「……嗯?」
负责掌舵的拉达娜看着“照亮月暗的地图”,似乎有所发现。
「赛罗。看来咱们能在到达德尔菲乌斯之前汇合了。对面也察觉到了咱们。」
声音凛然的拉达娜脸上却浮现出了柔和的微笑,指向前方。
在云的遮掩下尚且看不见,似乎乐人的“浮游庭园”就在前方。
她为了确认看向赛罗。
「要去跟他们汇合么?」
「当然!」
「真是谢天谢地。那边舒服多了。」
星船的船舱并不宽敞,搬进来五个双层床后就很局促了,也没有任何的私人空间。
星船加快速度,不久后追上了浮游庭园。
庭园似乎也发觉了,为方便着陆暂时停止了移动。
缓缓降落后,乐人一行已经在眼下出来迎接。
雪莉露和蕾妮,以及乐人的弟子,还有在乐人坐下担任会计长的多鲁加尔。
虽然他没有成为魔导师的才能,但意外的擅长计算,如今作为替乐人掌握商队的心腹已经出人投地了。
然后——赛罗最想见到的“黑猫”也混在其中。
赛罗从甲板上探出身体,朝地面挥手。
「阿尔凯因!大家!我回来了!」
非常自然的说出了“我回来了”这句话。
这不是在对浮游庭园说,而是欣喜于回到了“他们所在之处”下意识的话语。
星般着陆后,赛罗一行终于和他们再会了。
「阿尔凯因!」
赛罗冲了过去,以抱着缇亚涅丝的姿势又抱起了他。
「呀,赛罗。好久不见,个子又长高了吧?」
笑嘻嘻的阿尔凯因仍然是黑猫的外表。
赛罗和站在旁边的霍克艾握了握手,回问道。
「阿尔凯因还是只猫呢?」
「嗯。偶尔会变回人类的样子……他本人到是觉得这样更轻松些。他太爱操心,变回人类总觉得胃里都要穿孔了。」
霍克艾以鄙视的口气说道,阿尔凯因笑了笑以示回应。
「的确这样更轻松。现在又有了不合身份的立场。」
他道具袋中如今又多了把“魔神之杖”。
师傅范达尔已从重伤中痊愈,但因年迈而引退了,阿尔凯因随后继承了“魔人”的地位。
杖也认可他为持有人,现在似乎可以在猫形态和人形态随意切换。
不过,赛罗只见过一次他变回“人类”的样子。
黑色的长发,比想象中更加年轻的青年。
——说实话,总觉得猫形态的阿尔凯因更像他。
对爱上他的西兹可来说,貌似两者都无所谓,一如既往的追在阿尔凯因的身边。
西兹可的头发比三年前长了,更像是一位端庄的大人。
楚楚动人的站在那里迎接了赛罗一行,然后和菲诺相拥。
「菲诺,辛苦了!没有我们的旅途如何?」
「嗯……在星船里几乎没有两人独处的时间,有点……」
赛罗没有理会她们的对话,走到了雪莉露的面前。
在名义上,他如今仍然是乐人的弟子,在穿越国境时就打着这个头衔。
他们与阿尔凯因一行暂别是在半年前德尔菲乌斯确立了临时政府后,但和乐人却是时隔一年后的再会。
「雪莉露大人,久疏问候。蕾妮也……唉?」
出迎的蕾妮不知何抱着婴儿。
菲诺和拉达娜等人发觉后,也凑了过来。
蕾妮似乎有些羞涩,把婴儿的脸露了出来,似乎刚刚降生,还不看到脖子。
「那个……这个孩子?」
「嗯,是我和蕾妮的孩子。名字叫蕾姆妮亚。」
雪莉露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拉达娜笑了笑,克利穆德也不由得一笑。
「哈哈……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都说了!这是我和蕾妮的孩子!」
乐人雪莉露从蕾妮手中抢过婴儿伸到一行人的面前,强硬的宣称。
面容的确——和雪莉露有几分相像。
——魔族的伙伴似乎还没有发觉。
赛罗悄悄的对拉达娜耳语。
「那个……雪莉露大人其实是“男孩子”。」
「……唉?」
拉达娜的表情僵住了,来回看向雪莉露和蕾妮。偷听到这句话的克利穆德也吓了一跳。
蕾妮轻轻的搔头。
「呃……你们还不知道啊?……那个呢,我刚刚成为前任乐人大人的弟子时,无论如何都想要一个“同性”的好友——」
雪莉露蹦来蹦去,向乘星船而来的其他人显摆自己的孩子。似乎不满意于缪尔斯通露出的表情,频频要求她也来抱抱。
蕾妮继续小声的解释。
「但是呢,那个人在同期的所有弟子中也是特别的可爱……无意中把灵魂卖给了路西法,让其穿上了女装……」
拉达娜看向雪莉露的眼神仿佛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然后再次将视线拉回了蕾妮身上。
赛罗也知道拉达娜想说什么。
赛罗在第一次遇到雪莉露时,曾被其教导“成为弟子必须有技艺”,淘气似的被装上了女装。
没想到雪莉露当时反驳蕾妮的训斥时所说的话竟是事实。
“只有自己装作好孩子太狡猾了,蕾妮!蕾妮也很喜欢这么做吧!”
那不是雪莉露的爱好,反而一语道破了蕾妮的嗜好。
拉达娜的脸上一阵抽搐。
「恕我失礼……我原以来只有你还算有常识……」
「呃……怎么说呢,只是觉得很有趣……我已经在反省了。」
蕾妮的语气听上去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阿尔凯因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嘛,也算是可喜可贺,就这样吧。另外,拉达娜,你保护赛罗辛苦了。解除不少人的魔族化呢。传闻都流传到了我们的耳中。」
旁边的多鲁加尔了点了点头。
他的面容原本显老,但在乐人身边的三年间也得到了符合年纪的气派,还附带着学会了商人似的亲切。
和蔼可亲的样子仿佛身为魔族时的记忆都是谎言一般,轻拍了拍赛罗的肩膀。
「啊。最近魔族的死党也都有所警戒,很少再去袭击商队了。萨安托罗夫自不必说,感觉整个世人都在逐渐向好的方向迈进呢。」
听到多鲁加尔的话,阿尔凯因的脸上微微有些阴沉。
但只维持了一瞬,所以只有赛罗察觉到了。
结束了再会的招呼后,大家各种回到了浮游庭园的房间里进入了休息的时间。
赛罗和往常一样和菲诺同房。
放下随身行李,安顿下来后,菲诺静静的依偎到赛罗的身上。
「终于只有咱们俩了……是吧,赛罗?」
「不,还有缇亚涅丝吧?」
被无视的缇亚涅丝用不安份的眼神瞪着菲诺,抱住了赛罗的脖子。
菲诺笑嘻嘻的抚摸起她的头。
「缇亚涅丝?稍微看一下气氛吧。」
「不要。」
「只要假睡就足够了。」
「绝对,不要。」
她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关系良心呢。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声音的位置很低,赛罗由此就判断出了来者是谁。
「阿尔凯因,门开着,进来吧。」
稍稍跷起脚尖转到门把手,阿尔凯因走进了房间。
在他开口前,赛罗抢先问道。
「……是布兰黛尔的事吧?」
黑猫老实的点点头。
赛罗已经察觉到他带回了不好的消息。
所以赛罗为给他打气,露出了微笑。
「下次我也同去吧,阿尔凯因,还请多多关照!」
阿尔凯因似乎很惊讶,睁大了金色的眼眸。
但短暂的沉默后,他耸耸肩膀,摘下了帽子。
「男孩子长大就是一转眼的事儿呢——大概四年前,还只是个普通的小鬼……赛罗,谢谢你。这次又要借助你的力量了。」
「嗯!」
阿尔凯因需要自己让赛罗非常高兴。
就赛罗所知,他一直以“魔人弟子”的自觉和责任感,为人民而战。
继承了魔人的地位后仍然不曾改变,他没有缩在城堡里,而是在世界穿行。
赛罗十分尊敬这样的他,也想稍微报达领受的恩情。
菲诺挽起赛罗的胳膊,看向阿尔凯因。
「那么,布兰黛尔发生了什么?」
「嗯。失去了加尔多拉大人的部分龙人族人和布兰黛尔联手了,然后——」
阿尔凯因开始详细的说明情况。
在广阔的世界中,各种各样的问题不断涌现。
虽然无人能尽数处理这些问题,但万幸的是阿尔凯因和赛罗等人多少具备着力量。
如何运用这些力量只能靠自己的双手。
赛罗认为。
“环流的轮环”的力量大概不是神有意的赠物。
偶然间发现了这个残留之物的人,大概会擅自的使用。
古代之民将其活用于魔导具制作,斯特拉达在遗迹中得到了它。
赛罗获得轮环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但如今在使用它的力量。
举个例子,不论是矿物还是植物,都不是为了“人类”而存在之物,也不是神为人类准备的,只是人类擅自的为图方便加以利用。
轮环大概也是同样。
在围绕着伊斯加的混乱结束后,赛罗曾数次梦到过去。
其中大部分都是“斯特拉达的记忆”,不过也有几个梦不太自然。
梦本应是以斯特拉达的视角出现,但斯特拉达本人也曾出现在视界的正面。
他神情寂寞的露出微笑,面对“轮环”告别。
“至今为止非常感谢。我今后要去寻找玛丽安努了——”
他告别后转过头,一个人踏入了似乎是神界之门的空间。
赛罗不知往后的他会如何。当然,史书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记载。
斯特拉达•弗里达•凡提尔斯的足迹到此中断。
说不定自己也会在这个世界失去安身之地——赛罗偶尔也会产生这样想法。
而阿尔凯因一直在担心自己,为了不会出现这现的情况而努力。
调查布兰黛尔时没有让赛罗同行,也是害怕对方发现赛罗和遗产与轮环之间的关系。
如此忧虑的阿尔凯因眼下决定了要借助赛罗的力量,看来危险的程度不同一般。
不论前方的道路会通往何处,赛罗都只能继续旅行。
利用了轮环之力的古代之力将人生比做一次旅途。
赛罗至今没有忘却,缇亚涅丝曾在的“旅途终结的森林”里留下了这样的碑文。
“一段旅途终结的森林,也是另一段旅途起始的森林。汝等旅行者啊。毋庸绝望——”
踏上旅程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旅行终有目的。
可以将目的换言为希望,即使是逃亡之旅,在逃跑的终点也必定存在着“什么”。
只要有目标,人就会不断的旅行。
斯特拉达为寻找玛丽安努踏上了旅程。
幸福的是,这个世界还有许多赛罗重视的东西。可以和重要的伙伴一起结伴同行。
无论路途多么艰辛,肯定都会是幸福的旅程吧。
赛罗如今有个梦想。
想环游世界。
在世界各地施展自己的能力。
希望再次见到曾经相识的人们。
再次向药剂学的师傅亚奈特学习,向住在米斯特哈温德的菲诺养父、奥尔德巴报恩。
埃鲁福尔王族的伊莉娅德和维奥莱他们精神满满,但和她们一起喝茶的机会却被伦德伦德骑士团打破了。解决掉布兰黛尔的事件后,希望能有机会再续旧缘。届时也叫上史学官库罗加,说不定骑士修盖尔也能来吧。
想和上一任的魔人范达尔、也就是自己的祖父共同生活一段时间。赛罗还没有去过魔人之城所在的贝尔斯玛山。
而且,还想听范达尔讲一讲——泽尔德那特没有告诉自己的、关于“双亲”的故事。
这件事最好尽快去做吧。
听阿尔凯因说明完布兰黛尔的情况后,赛罗试着提议道。
「阿尔凯因,布兰黛尔皇国……离“魔人之城”不远吧?」
「嘛,也不算近,星船的话大概要几天时吧。」
阿尔凯因似乎也发觉了。
「好吧。出席完德尔菲乌斯的仪式后,在去布兰黛尔前我也要先去向范达尔大人报告。一起去吧。」
「谢谢你,阿尔凯因。范达尔大人是我现在唯一人的血亲,和菲诺的事——也想正式的向他报告。」
赛罗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
菲诺的双颊泛起红光。
无论是谁都会看入迷的可爱样子却让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喉咙中发出了难以名状的声音。
「……嘛,能和菲诺友好相处的也只有赛罗了吧……我认为这个选择很好……嗯,值得尊敬。你果然很了不起呢。」
赛罗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阿尔凯因夸奖,而且从他的表情来看,甚至看不出来他的夸奖是不是还另有寓意。
「阿尔凯因,你不和西兹可在一起么?」
菲诺平淡的一问。
阿尔凯因的眼睛眯得更细了,挠了挠肚子。
「……这个事,现在不能搪塞了吧。」
菲诺认真的点点头。
「当然。西兹可也到合适的年纪了,必须要认真的替她考虑。还有什么阻碍么?」
「问题是……武人霍乔大人……那个……好可怕……」
阿尔凯因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似乎在赛罗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赛罗发出了苦笑,看向了阿尔凯因金色的双眸。
面对敌人勇猛果断的他在面对亲近之人时,似乎怀有一些心灵创伤。
「跟霍乔大人没关系,不好好注视着西兹可的话,她就太可怜了。说出回来,即使阿尔凯因不同意,西兹可也不会和其他人结婚吧?而阿尔凯因不也想让西兹可幸福么?」
「当然。虽然有时也觉得她还年轻,今后说不定还会改变心意,但如此死心塌地的追求我还真是……也对。能变回人类的事也正如你们所料,找个机会向西兹可求婚吧。」
阿尔凯因言及此处时,门外突然扑通一声。
赛罗等人互相看了一眼。
走廊传来了蕾妮慌张的声音。
「喂,西兹可!为什么突然倒在这里……!贫血么!」
在外面突然的骚动中,阿尔凯因挠起了自己的耳背。
「……嘛,再加把劲吧。」
「……嗯,我觉得很好。」
和黑猫对视了一眼看,赛罗露出了微笑。
他有梦想。
如果梦想这种说法太过抽想,说是单纯的目标,或是愿望也可以。
希望一切会渐渐变得比今天更好。
希望同伴们都能踏上美好的人生。
然后,希望自己能给身边的菲诺带去幸福——
无关于轮环之力,身为药剂的赛罗也能做到。
◎
——时光向未来推移,时代不停改变。
人生,人死,国立,国灭。
城镇发展、衰退,成为废墟又归还于自然,然后终将有人再度涉足这片土地。
地形演变,气候迁移,人种改变,生态系统也随之发生变化。
就这样跨越了数千年的时代,未来的人们回首过去时会产生这样的认识。
“历史就是重复”
严格来说,不存在因为不断重复同样的错误而以完全相同的形式轮回的历史。
有史以来,降生到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并不“相同”,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可在这种认识的基础上,依然被当作“相同”的原因要么是人类无法抛弃自身的业,要么是从未来这个遥远的地方旁观的结果——不然,也可能是陷入了迷恋“相同”的错误当中。
史学讲师贝露梅尔在课程结束后,向跟前的学生大动肝火。
「好事之徒评价他是“魔人派首屈一指的学士”——我却认为这位叫霍克艾•迪菲斯波姆•达乌纳斯的男人是魔人派最大的骗人。众神云云信口胡言,魔人阿尔凯因年纪轻轻变成了猫的模样……最终只留下了混杂着童话传说的史书,知道让后世的史学家们多么混乱,又花费了多少额外的力气么!真是令人感叹。你在课题论文中,居然打算写这个人么?」
他以拳咂向漆黑的书桌。
学生菲奥拉面对暴言皱起了眉头,却没有退缩。
「诚如所言,老师。事实上他留下的史书中有众多无法查证的学说,但很有整合性。令人怀疑的叙述在后面也付有印证的说辞……虽然有一部分真伪难辨,但因此完全无视足以弥补这一缺憾的真实,实在不是研究者所为。」
面对大自己二旬的讲师,她一步不退的回敬道。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说过头了,贝露梅尔叹了口气。
「我没有打算忽视他的一切。但在虚伪当中混中一丝真实然后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是欺诈师的常用手段。霍克艾的书里有太多这样的伎俩。比如捏造出“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这种虚构的书籍用来印证他的论点……只是妄想家的戏言而已。」
菲奥拉生气的一口气喝光了桌子上的茶。
「我对亚加莫尼的思索日记也持怀疑的观点,但里面果然还是有许多不能忽视的记述。比如关于黑猫——那克巴族的古老传承中也曾有过这样的记载“从空而降的黑猫驱散了暴虐的山贼和从地底涌出的恶鬼”。将这个黑猫和魔人阿尔凯因关联起来,我支起这种学说。」
「不可能。关于这个传承,将其归于乐人雪莉露的功绩更加可信。他喜欢动物,所以惯用模仿猫、狗的武器中。黑猫就是他的武器吧。」
「这种说法才比较奇怪。从当时的资料中找不出乐人雪莉露喜欢动物的依据。听说这种人物形象只是引自他死后百年以内创作出来的故事中。」
「写故事参考史实是理所当然的。当时存有比现在更多的史料,应该如实的继承了历史吧。毕竟猫要如何战斗?最多只能用爪子挠,甚至拿不了武器。」
青年从旁看着他们已经不算是讨论的口舌之争,此时突然笑喷了。
「以前的猫很厉害吧,肯定。毕竟不是能使用魔法么?」
讲师和女学生都对泼冷水的青年投以冰冷的眼神。
「这种不科学的话不要再说了。」
「我们在认真的讨论。前辈不要捣乱。」
「……是,抱歉。」
惹怒二人的学生轻轻低头,又转向了书架。
他的指尖对着一本书。
这个研究室的主人贝露梅尔教授的著作,书名是《轮环神话研究》。
自古以来每当有重大变故时,一部分史书中总会频频出现“轮环”这个词,此书就是对此的研究。
虽然作者觉得此事极为重要,但在学术界没有得到特别的关注。
古代之民的神话,大罪战争,圣神的丧失,德尔菲乌斯的建国神话,布兰黛尔的毁灭——在在之后时代的转拆点中,“轮环”也数次登场。
但其中大分部都是不是官方的正史,仅限于真伪难辨的私人记录或日记,因此这个“轮环”究竟意味着什么,在如今仍然没有定论。
贝露梅尔认为这是一个象征性的概念,象征着“打破历史愚昧的重复”。
时代推移,技术进步,人类也在前进。
前进的时针无法后退,人在前进中能得到许多新的事物,但随着时光的流逝也会遗失。
惋惜失去之物不是单纯的怀旧。
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不知是否应该如此解读“轮环”,但至少它已经不存于如今的世界。
神话的时代早已结束。
人类失去了制作及使用魔导具的能力,以及魔导具本身,甚至连其曾经存在过也当成了“神话”,最终忘却。
从古自今,虽然人类都是按照自己喜好查找众多只存在于文献中的记述,但只会走向未来。
青年翻开了恩师著作的某页。
他无意间看到了此处引用的古书段落。
“赛罗尼乌斯•特拉斯•多利亚尔德——
他倾尽一生拯救了许多人民,给他们带去了希望,死后因其功绩得到了『轮环的魔导师』的称号——”
这条记载来自乐人雪莉露的女儿,蕾姆妮亚•雷迪安努•里德里乌斯的日记。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