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白质零。
脂肪零。
碳水化合物零,上面这么写着。
喝这种东西有意义吗?我这么想着,举起绿茶的宝特瓶挡住光芒。
不过我无意间对美术准备室中,坐在旁边的多摩湖看了一眼。看着她被窗户照进来的光芒环绕,并倾倒宝特瓶,将里面天然水般的液体一饮而尽,啊,我被这样的画面轻而易举地说服了。此时,多摩湖注意到我的视线。
「怎么了?我已经喝光啰。」
空宝特瓶往我的嘴角方向倾来。我将目光焦点从宝特瓶上移开,暧昧地笑着。肌肤一颤抖,就感觉到渗出的汗水流动而开始发痒。
「多摩湖,你对这个社会来说真是太方便啦——」
「你在说什么啊。」
多摩湖绽放出仿佛脸颊肌肤溶化般的笑容,接着视线再度回到手边的书上。她的一举一动,都让微带蓝色的长发在肩头流动,让我感受到如刚晚风吹过般凉爽与寂静的错觉。
我的目光从自己看着的漫画上移开,悄悄地偷看多摩湖的侧睑。
如此洋溢年长者包容感的嘴角,充满成熟大姐姐素质的沉着眼眸,还有令人遐想她度过的成长期是多么良好,那「该凸的地方就凸,其他地方都很匀称」的比例完美体型。就连她流的汗,也让人觉得光擦掉实在太可惜。
彷佛在诉说自己降生在这世上的理由,是「为了担任美丽学姐或大姐姐的立场」般,多摩湖就是这么完美的大姐系角色。
我与多摩湖从两个月前开始交往。不过非常可惜的是,我们并不是白痴情侣。每周只通一次电话、上学时也不可能穿情侣装(那当然)。到现在还不会用名字互相称呼、连手都没握过。我们真的在交往吗?
而且多摩湖虽然比我年长两岁,却是我的学妹。我一进高中就为了她是同学而吃惊,而且一年后我的学年追过她也令我傻眼。现在她已经过了生日,成了十九岁的高一生,恐怕是学年里最年长的学生吧。
再这样下去,她得穿学校制服出席成人式了。她对于高二的我来说是年长者,学年却比我低,所以对于该怎么称呼她让我烦恼了很久,最后还是用同学年之间的称呼方式,虽然感觉十分不协调。
不过多摩湖她实在很可爱,所以环绕在她身边的各种问题,我一点也不在意。
我们可不是白痴情侣。
今天是第一学期期末考结束后数天,已经是放学时间了。梅雨季节才刚过,破高温记录的盛夏马上来临。虽然已经听不到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不过从远方传来音乐社的活动声,或美术社学生大声谈天的的声音都透过耳朵传来。
我与多摩湖,在这间无人使用并已化为仓库,名为美术准备室的小房间里,被毕业生所留下那堆不明就理的美术作品与老旧黏土味环绕着,并沉浸在书本之中。
我们是以这间美术准备室为中心而进行活动的「纸牌游戏研究会」两名会员。当然这并没有经过校方认可,是多摩湖为了放学后没钱又无聊时能在学校杀时间,而在发现这间准备室(顺便还把房间钥匙从办公室偷来)之际,同时手上凑巧拿着「世界的纸牌游戏玩法」,所以为这个集会取了这种名字。
虽说是研究会,不过活动中出现纸牌游戏的机会非常少。一到假日会去看电影、或是被多摩湖带去神秘按摩店,让骨头发出不像这世间该有的声音,跟纸牌游戏扯上关系的状况,反而比较稀奇。
准备室中从扑克牌、花牌、UNO到塔罗牌都算是一应俱全。虽然有玩到沾上手垢的顶多只有扑克牌,却完全没研究出什么成果。
以现阶段来说,这间准备室的装潢称不上高雅,只能算是让我们悠闲度过的空间。
「呜——……」
我和多摩湖一起发出宛如模仿冷气机运转的低鸣声,好讨厌的二重奏。
对学校来说,我跟多摩湖不过是「幽灵社团」的学生。所以为了不让巡逻员发现,我们紧闭着门户……不过真是热死人,这体感温度超过40度了吧?
但是打开窗户,蝉鸣会吵到让多摩湖抓狂,所以还是关得紧紧的。
而且今天的多摩湖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在她穿的夏季制服(穿的还是学校的旧式制服,不知道为何她偶尔会穿来?)上还穿了毛衣等各式各样的衣服、颈上套着薄围巾、头戴针织帽、还戴了手套、鼻子上还挂着平常不会戴的眼镜。因为穿得太厚而浑身圆鼓鼓的,蕴酿出一股活像是多摩湖抱枕(零售价格:谁会卖啊!)的气息。
不过里面的当事人,左右晃动着因过热而朦胧的脑袋与眼睛,正在用手帕(今天的第四条)擦拭如暴雨般狂流的汗水忍耐着。
刚才她毫无脉络地「哪——唧——不对不对,不像。吱——吱——也不对,怪怪的。嗡——嗡——」,开始深究起如何模仿外头传来的蝉鸣,看来已经接近忍耐极限了。
关于那身只能令人为她祈祷,别过上剃羊毛师傅的毛茸茸穿着,我第一眼看到的感想是:「这是耐热大赛的练习吗?」不过多摩湖给了我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黄鸡。」
多摩湖喊着我的姓氏。因为字面的关系,周遭的人擅自把我的外号取为「chicken」。虽然我并不喜欢,不过这是自己的姓,所以也没办法向父母抗议。
「是?」
「好热喔。」
「是啊——」
「有够热——」多摩湖垂下头。她将上半身靠在桌上,像溶化的起司般「啪哒」地黏在上面。
「那脱掉就好啦。」我试着说出极为理所当然的意见。
「嗯……」
多摩湖趴在桌上,脸仍然黏着她的双臂,用她那被长发遮住的右眼球盯着我看。她在有如煮东西的热气影响下半眯着眼,眼神仿佛神游太虚。
「脱衣服……所以要玩脱衣扑克啰?」
「……并没有。给我正常地脱衣服。」
我知道多摩湖昨天看了某替身漫画的第二十三集。而且我也理解,她的脑浆目前并不是在室温下存放。
所以要是我把她现在的发言当真,做出「脱脱脱脱脱脱……脱衣?你没跟脱臼扑克搞错吧?」这种因酷热而造成脑袋短路的反应,只会让自己丢脸。没错,铁定是。
现在的多摩湖极度近似醉鬼。不过……脱衣扑克,她说真的吗?这简直是梦幻游戏嘛。冷静地想想,「请务必举办」才是最佳答案吧?
不过我跟多摩湖可不是白痴情侣啊,这就是令我烦恼,无法做决定的部分了。我可是连多摩湖穿泳装的样子都没见过耶。
「不过啊,光脱掉也不好玩。」
「不不,对我来说够好玩了。」
「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说。」
「总之这样不好玩,所以……」
「是是,不好玩,所以咧?」
「结论还是回到玩脱衣扑克上啰——」
多摩湖的目光,在头发的掩盖之下扭曲。她很有气质却又煽情地笑着。
这要怎么玩啊?我把漫画当成扇子一样,盖住嘴角叹气。脱衣扑克,简单地说就是像野球拳一样的东西吧?
「你就这么想玩脱衣扑克吗?」
通常会如此提案的人,性别应该是反过来吧?不过要是我强迫多摩湖玩脱衣扑克,那可是不折不扣的性骚扰,所以为了守住合法的界线,只能让对方先提案了?
「一定要。」多摩湖脸上柔和的微笑,就像在说着「那当然」。
我知道多摩湖昨天,看了某部短篇集的武装扑克。
然后到现在,我才知道多摩湖是在认真提倡脱衣扑克这游戏,而且发现她穿着那身不合时宜,而且头壳○去的服装是为了什么。
「莫非你今天就是为了玩脱衣扑克,才穿这么多衣服来?」
「没错!」
她以最顶级的年长者笑容,爽朗地肯定了我的推测。在她滴下的汗水散发着有如运动励志作品般的光辉同时,我的头盖骨却被一股麻痹感纠缠着。
虽然我是隐约查觉到了……难不成多摩湖是个……笨蛋?
不,应该说她正是世间公认的笨蛋,才会有三次留级经验吧……
我们这所高中的留级底限是三年,多摩湖你没退路啰。
我总算领悟到她那充满知性的脸孔,与内在是多么不搭调。
「而且脱衣扑克是什么啊?」
「就是追加脱掉的衣服来取代筹码啊,很单纯吧。」
「这对我不利吧?」
「黄鸡,你一直穿得这么凉快,明明很有利——!」
咦,她居然主张起自己穿厚重衣服来的正当性了。也许是因为太热让脑袋处于短路状态,头昏眼花却维持异常兴奋的多摩湖,从连木制靠背都没有的椅子上跳起来,喊着「好好好!」并且拍着手在准备室中走来走去。
「喔,对了,要准备扑克牌。」她似乎终于想起该做的事。多摩湖的脚跟踩在拖鞋上,发出啪哇啪嚏的声响奔向准备室的木制橱柜。原本收纳在橱柜里的美术教科书全部被撤出,放在房间的一角。取而代之的是多摩湖与我拿来的书籍以及扑克牌类游戏。多摩湖打开一污损而不太透明的玻璃门,并拿出扑克牌。啊,要用那副玩啊……那副有好几张牌久经日晒,背面都发黄了。
「你还真的要玩啊!」
她为什么这么想玩啊?还是说跟平常一样,只是闪过点子就想试一下?
「当然!我可是相信今天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乐趣而活下来的!」
你这未免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
多摩湖快步推动折叠椅,将椅子推到我对面的位置。然后我俩隔着表面黏答答的桌子对峙。
多摩湖脸上的蒸气已经达到临界点,感觉上只要放着不管,我就会因为她中暑不战而胜:她脸颊红通通的,下眼皮却泛着黑眼圈。
即使如此,多摩湖还是十分兴奋地开始洗牌,并露出微笑。那笑容就与小学时她对我的笑容完全没变……所以,才让我如此心动。
「还有我认真想出来的特殊规则,所以要听好喔。」
多摩湖说:「我可是熬夜想的呜哗——!」
「……唉。」
为了耍帅,我表面上装作傻眼。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意志,正暗地期待脱衣扑克开始。
这是我容许自己展现欲望的极限。
对于会过度在意他人看法的高中生来说,要期待我会表现得更喜形于色,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在我心中正高举双手欢呼着,这点也是事实。
应该说是手舞足蹈。对于这天上掉下来的幸运,所有人(全戴着我的面具)正疯狂跳着疑似地方传统祭典的舞蹈,而且灵敏得有如动画快转一样。「这画面还真恶心……」我的替代品也太多了吧。
……就是这样,所以今天放学后,就决定玩脱衣扑克炒热气氛了。
这种状况,用这么一句话带过真的妥当吗?
在粉红色大字「我不会输的」奋勇地于心中尽情舞动同时,旁边却站了个有点想哭的自己。
「那么,我要说明规则啰。」
跟多摩湖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念小学四年级的时候。
当时,多摩湖是念小六。可是第一次在儿童会见到她时,在我眼中她早熟得简直有如国中生。果不其然,之后再见到她时,那红色的书包看起来与她十分不搭调。附带一提,黄色的帽子看起来也很不均衡,不过这样子看起来却挺可爱的。
再加上身高的差距,让当时的我在她面前畏畏缩缩的。
多摩湖好像是在那年从乡下搬过来的。她住的地方,距离我家骑自行车约十五分钟,比便利商店远,但比书店近。我们都在同一个学区,上的小学也是同一所。可是由于差了两个学年,加上双方住处之间那种微妙的距离感,让我们很少见到面。
我们因为参加儿童会而在公民馆集合,并且在那儿一起打桌球。这是我印象中唯一与多摩湖一起玩的记忆。
直到进入这所高中,与她在高一的教室里重逢。
多摩湖悠然地坐在教室的椅子上,这位让我自小懂憬的大姐姐,目光与仪态仍然没变。虽然是我先注意到她,不过先跟我搭话的却是多摩湖。我刚开始以为这位女孩是跟多摩湖很像的妹妹或什么人,却没想到会是她本人。
而且多摩湖还记得我,这让我再度吃一惊。
为什么会是同一间教室?我口齿不清地问道。而多摩湖只是沉稳地对我说明,因为发生许多事让她留级了两次。虽然这等于什么都没说,不过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深究。当时我并不觉得深究下去有何意义。
然后我们在同一间教室渡过一年……不知不觉间多摩湖又留级了。「咦——?」虽然她本人有如某少年名侦探般大感疑惑,我却已经惊讶到哑口无言。
我在这一年间发现,多摩湖有种一遇上讨厌的事就马上逃避,或者该说是出外旅行的习惯,而且还非常夸张。「上学时,有只飞来的蝉贴到脸上。」这时就已经确定她会出外流浪了。就这样数日不归的次数太多,使她出席时数不足而不断留级。
据多摩湖表示,出外旅行的习惯是「上高中之后才有的」。
不过我对多摩湖的这段过去完全没兴趣,只要能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快乐度日就够了。
而且要是没有这样的过去,我也不会与多摩湖重逢并且跟她交往。
……接着。
首先确认的结果,多摩湖含内衣在内共穿了十六件,我连袜子算进去有五件,这是初期筹码。而筹码的支付法,当然是脱下来放在桌上。
「基本上就是平常玩的美式扑克,拿五张牌之后换牌的那种。」
「可以换几次?」
「双方各一次。」
「我懂了。」
然后双方就将手牌亮出……慢着。
「赢到的衣服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拿来穿啊。」
「咦,这…你的制服……也就是说…」包括内衣?但是话还没说出口,我就开始逃避现实了。「裙子也要?」「耶——黄鸡你真是美人。」多摩湖手中的鬼牌窃笑着。
不行啦!
我→多摩湖就算了,可是多摩湖←我这种打扮我不能接受,这可是犯罪。
那种打扮要是被老师看到,我可能会被停学。要是玩脱衣扑克被抖出来,连多摩湖也会停学……而且这个人要是再出事,差不多就得准备自行退学了。
穿上衣服很糟糕、衣服被脱掉也很糟糕。这场扑克牌局简直是死胡同。而且穿上赢来的衣服,意思就是:多摩湖在这间准备室中被闷得又红又肿的样子,可能就是我之后会陷入的状态。
洗完牌的多摩湖,把整叠牌递到我面前。
「你可以检查看看有没有动手脚。」
「不用啦,我相信你。」
「给——我——检——查——!」
被宠坏的小孩噘起嘴唇,要求我陪她玩「游戏」,我难得说了句要帅的话耶。我拿走一半的牌,并拿起下半叠放在上面,这让多摩湖满脸愉悦。
然后多摩湖一张一张地对双方发牌,并且开始说明。
「这是特别规则。」
多摩湖举起一张背对的牌以代替食指,并自信满满地说着:
「这场脱衣扑克可以拿自己的秘密当赌注,来代替衣服。」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跟你一定都有对方所不知道的秘密。据实以告,可以代替衣服当作赌注。」
即使快被热气给掩埋,多摩湖仍然保持着十分愉悦的笑容。她的表情实在太刻意了,让我不小心把脑海中的句子直接说了出来。
「该不会是为了举办我对你的秘密表白大会,才玩这游戏的?」
「不不,我只是想把你扒光。就像古装剧演的『唉——呀——大人别这样——』」
怎么会是你演主公?快跟我交换角色!(会说出这句话是因为太热了。)
多摩湖毫不拘谨地笑着。虽然很可疑,但是她的表情让人觉得不像在说谎,这是非常奇特的状况。
我发现到从刚才到现在,美术社的喧嚷,与音乐室传来的演奏声逐渐远离。不过只有蝉鸣声彷佛自空中流泄,完全不打算逃走。
我突然回想起两周前,由于准备室的窗户开着而让蝉飞进来,多摩湖大喊着:「准备突击——!呀——呀——呀——!」并展开一厢情愿殊死斗的模样。
「不过为什么要玩脱衣游戏?就这一点我无法理解。」
我可以理解多摩湖受到看过的漫画影响而想玩扑克,而且我也多少查觉到,这就是她的所有动机。
「咦……」多摩湖的眼神游移。这态度非常可疑,不过那样子不像是再被追究下去会露馅的狼狈,比较像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你问这么仔细难倒我了」的困惑。我从观察多摩湖的经验中了解到这点,而且多摩湖的提案总是很突然。
之前要我陪她旅行时,也是深夜一点钟打电话来邀我。
「呃……该怎么说……对了!我觉得黄鸡你跟我的交往方法,似乎熟练度不太够。」
「熟练度是……」也就是说现在的称号是「刚开始交往」,她打算以第二阶段的「青涩情侣」为目标?不过两个阶段间的桥梁居然是玩脱衣扑克,这是那门子经验值累积法?
我们正在爬的不是转大人的阶梯,而是悬崖耶,而且目的地好像还是自杀胜地。
多摩湖的眼睛像洗衣机般转动,汗水有如锁不紧的水龙头般流着,同时嘴唇跟舌头像电风扇般地旋转。
「所以,是为了获得交流会的效果才玩脱衣的。」
「就是所谓的袒裎相见对吧!」我将身子前倾到桌上,口中却在胡说八道。
「没错!」
我们发出意气相投的「哇哈哈哈」笑声炒热气氛。
不过双方在五秒钟后,就开始后悔自己说过这些话了。
我一言不发地拿出游戏参加费,筹码中的左脚袜子。多摩湖拿出的是右脚的短袜。
「黄鸡你好贼喔。」
「多摩湖你也是啊。」
「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注:「多摩湖」(たまこ)与日文「鸡蛋」(たまご)音近。)
她企图用哲学性的气氛来模糊焦点。这句话平时多摩湖就常挂在嘴边,大概只是拿自己跟我的姓来开玩笑吧。
我看着手上的牌。
拿到的有方块8、J、2、黑桃6与红心5,没牌型,散牌。虽然可以尝试换到两张方块凑同花,不过会那么顺利吗……
不管怎样,总之得换掉方块以外那两张……虽然也有「不跟」这个选项,不过先冷静地想一下筹码数。多摩湖所参考的扑克,应该是以灵魂为赌注的那部漫画。那么除非不跟下去,否则最少需要三件筹码。我也试着引用了多摩湖的参考文献,而我的筹码(衣服)有五件。只要输一次,就算能延长,第三局以后等待我的,是不但全裸还要自白秘密的心理创伤级游戏。因此这次或下一次之中,其中一次非赢不可。
我瞪着手上的牌,思绪不断地转动。是不跟这一局,抓下一局决胜负,还是要继续玩下去?
啊,可恶,蝉声好吵。注意力被热气与滴下的汗水影响,让我的双脚无法安分。
「你拿到好牌了吗?」
「我的表情看起来来像吗?」
「喔,扑克脸。我也要把脸皮绷紧点才不会露馅。」
多摩湖虽然在筹码数上占有压倒性优势,不过她的表情与声音相比,显得很不从容。
这是夏天的脱衣扑克,即使是富者,也会被这种热度逼到受不了。
「好,游戏时间到了。」
「你这台词,好像在什么少年漫画杂志上看过耶。」
「呵呵呵,黄鸡啊,让我教教你脱衣扑克的心理战吧。」
多摩湖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并且对自己的服装确认性地看了一眼。接着——
「换牌,可以从我先来吗?」
「你先请。」我对多摩湖偶尔会用比较尊敬的语气。
「那么,我要换两张。跟了跟了!」
「你是没搞懂意思就先讲先赢是吧,跟什么跟啊?」
虽然我也完全不懂。
我将五张睥正中央的两张睥,用手指弹向桌子中央。在这场扑克规则下,似乎不会公开弃掉的是什么牌。既然是一对一,而且每次都会洗牌,那么这项情报似乎不怎么重要。
啊,不过要是她弃掉的牌是方块,对现在的我来说似乎有参考价值。
「咦,多摩湖你的赌注是?」
我预测是左脚的袜子。而我用来迎战的也是剩下的袜子。
「啊,关于这个啊……」多摩湖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赤热。看起来不像只是为了脱袜子而害羞,羞涩的红晕扩大到鼻头上方,来到眉间了。
「真是的,拿你这孩子没辄。」多摩湖用成熟大姐姐带着困窘,却仍然不甘不愿地听从学弟的无理要求般,快闭上眼睛的那种表情起身。
「黄鸡,你先这样盯着正面看一下。」
「……?」多摩湖把手机放在桌上,往准备室入口方向走去。我的目光追过去时,她
大叫「请看正面!」并面对着我的方向拼命下指示。这是怎样啊?我没办法,只好与桌子跟无人的空椅子大眼瞪小眼。「可不能作弊喔。」我形式上叮咛了一下。
「才不会呢。嗯……毛茸茸的好难弄……」准备室的入口附近传来声音。还混着衣物摩擦的煽情音效,让我定住的颈子开始松动。
「要是敢回头我就掐死你。」
「你是说跟我的姓一样?」
「当然,就跟掐死鸡一样。」
会……会被吃掉。我想象自己在多摩湖的体内化为血肉奔驰,在反胃感中等待着。不久后,动作的声响停止了。
「让你久筹了!」
多摩湖意气昂扬地小跑步绕过桌子。而我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
多摩湖一副活像钓客喊着「钓到大尾的啦——!」,单手提着自豪的猎物从海边凯旋归来般,所握住的是以保护胸部为主要用途的女性用内衣……是淡绿色的。
我从来没有一天这么怨恨我的视力低于标准,这样我看不到细节啊!
不对,现在不是对这种事愤慨的时候。我实在是无法预料这个人的行动。
「我用这件胸罩当筹码下注!」
(就两种意义来说)多摩湖的脑袋短路中。内衣唰地落在袜子上头,她用手掩护着胸口,并坐回椅子上。多摩湖就像是在欣赏着我的狼狈般扬起嘴角,上瞄的眼神彷佛在刺探我的内心。
「内衣,这……这!」而我根本无心去看手上的牌。
她居然布下这种直接连结欲望的心理战!可怕的多摩湖。这是多摩湖的内衣、内衣的多摩湖,而且是刚才还穿在身上的内衣,我的眼珠子不断转动。
在美术准备室,那充满如隐居枯瘦老伯般的桌上,却有两只袜子与一件内衣叠在一起,这种构图比酷暑下产生的游丝更缺乏实际感。
刺眼的光芒贯穿多摩湖背后的窗户,烧灼着我的眼球与思路。
这下要是赢了,多摩湖的内衣就会成为战利品……不对不对!慢着!
如果我……赢了这局……是要我……把这玩意儿……穿在哪里?
不管穿在哪里,都只有内衣贼跟变态两种选项啊!就算把内衣当黄米团子绑在腰间,狗、猴子跟鸡也不会承认我是桃太郎。
顶多是认定我脑中一片桃红色吧。
「哼哼哼,你赢得了吗,黄鸡?还是你不跟了?」
多摩湖自豪的气势,简直像要将二郎腿跷到桌上,彷佛在说「这就是脱衣扑克的心理战」。这的确相当令人烦恼。虽然输了只会失去一切,但是获胜也可能让我失去更重要的东西。说起来玩脱衣扑克时,女性的武器会不会太多了?
她不愧是想了一整晚,对这场扑克牌局了如指掌。而且她是多摩湖,很可能为了这场牌局,多准备两三件内衣。
这脱衣扑克赌的筹码与平常的价值观不同,并非所有筹码的地位都一样。把眼镜交给对方,与交出裙子的意义截然不同。
既然这样,我也脱下内裤放在桌上……这好困难。
那一丁点的羞耻心在阻碍着我。
怎么办?这局要放弃不跟下去吗?
不行,现在一旦退却,下一局内衣一定会再次出现!
我要在这里通过这项考验!
「我可不会收手喔!」
「咦——!」
「我要获胜,直接感受那股温度!」
我用热血漫画式的宣言,试着把发言中有问题的部分蒙混过去。
「黄鸡快要坏掉了!」
失败了,多摩湖完全被吓到。还没开始赌秘密,我的心理就暴露一大片了。我为了掩饰害臊而大动作地脱下右脚袜子,当作筹码放在桌上。「换两张牌!」
我弹出黑桃6与红心5,在内心大喊「抽牌!」并且从中央的排堆抽出两张牌。有尖角、尖角!不对,那好像是黑杰克?我受到杂念影响,战战兢兢地确认手上的牌。方块A跟……红心J。
完成的牌型是一对J。同样都是红色的,因此我绞尽了几乎过热的脑汁,瞪着手牌思考将红心伪装成方块的方法,然后我领悟到这只是浪费时间。
此时应该像正常玩扑克时一样,去推测多摩湖的心理变化。
现在从多摩湖的表情去推测,八成只能看出「好热喔!」这个讯息,所以要从她一连串的行动来判断。
首先考虑个性,多摩湖不会这么轻易地将自己的内衣让给我……大概吧。现在唯一让人担心的,是这股热气会不会让她脑袋里的螺丝松脱,但先不管这个。
也就是说多摩湖会赌内衣,不是她手中的牌特别好,就是要让我不敢跟这一局的战术,是这两者之一。而且多摩湖换了两张牌,等于是留了三张初期拿到的牌下来,有可能那时她就已经有三条了。
不过,她在换牌时的弃牌手法颇为奇怪。多摩湖从手牌中央跟隔壁,各舍去了一张牌。一般人不管在玩麻将或纸牌游戏,都会有把手牌排列整齐的习惯。如果多摩湖一开始的手牌就已经有三条了,那么应该会把那三张牌从左边或右边排到中间。这么一来弃掉正中央的牌,我想就代表了手牌并不是三条。
而我的手牌不是用数字排列,是用牌种来分类。方块从左边开始排起。我没有特别去注意就排成这样了,那么多摩湖应该也会有这样的习惯。
以多摩湖的弃法来说,应该是一对吧?然后再换掉两张,不知道让手牌产生什么变化?如果已经有一对那就不是散牌,这么一来我的胜算不高。不对,我手上的是,一对,所以不会输给Q、K、A之外的对子……啊,真令人烦恼。多摩湖并没有催促我,而只是用双眸盯着我瞧,这也让人觉得含意深远。
就算我能够看穿她的手牌,不过只靠一对决胜负……可恶,内衣从视线边缘闪过,可惜这不是抢东西大赛……我的遗憾开始脱离主旨。
因为玩扑克牌的经验不足,无法判断这样做是否正确。
「……这局我不跟了。」
我放下手牌,发表放弃宣言。多摩湖彷佛在揶揄我「骗子,结果你还是收手了嘛」似地笑着。不过在此之前她似乎松了口气,看来她的手牌应该也不算好。
「我要留到下一局决胜负。」
「喔——?也好,耶——赢了赢了~」她欢喜的样子似乎带点空虚。
「多摩湖,你的牌是?」
「散牌。」
「啊?」
大概是我那出乎意料的表情太有趣,让多摩湖偷笑。
「我本来想凑同花顺的,可惜。」
我丢出的牌,如同卷入漩涡般被回收,与牌库的牌再次混淆。她维持着柔和的笑容,只动着手洗牌,不让我看清她发言的真伪。
可恶,被多摩湖牵着鼻子走了……或者该说我是败给淡绿色的内衣。内衣与袜子被多摩湖回收,让我的脚变得透气,脚趾尖欢喜异常。
如果跟下去又输了,我会再被夺走一件筹码(衣服)。这么一来,下一局我就真的会光着身子,而且还必须赌秘密才能继续参加。到时候什么秘密会曝光已经不是问题,问题是我生涯的耻辱将会加速增殖。
下一局我非赢不可……等等,真的是这样吗?我要是输了,就会像前去魔界村的那位一样,只穿一件内裤、一件内裤、一件……咦?
「开始下一局吧,黄鸡。」
洗过牌后,多摩湖开始发牌。顺带一提,多摩湖说了句「好麻烦」,就把胸罩穿在衣服上,隔着手套把袜子套在双手上。
结果这成了她个人独有,违反上下、常识及重力的服装造型。
虽然我并不想与她的装扮对抗,不过为了拿出参加游戏用的筹码,我还是脱下制服的衬衫。这么一来让我上半身毫无掩蔽地露出肌肤。多摩湖看到我的裸体后,原本脸颊与耳朵上那有如火堆般的红润,又更加活性化了。对喔,说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我的裸体。
虽然平常不太会意识到,不过女孩子看到男人的裸体也会害羞吧?
「……有…有变态——」多摩湖低着视线,用细碎的声音对我做出不当评价。
即使如此,她的视线仍然没有完全从我身上移开,不过会有点不好意思也是事实。
「不不不,穿得像是巴尔坦星人(注:《超人力霸王》中著名的外星人敌手)过度适应地球,而化为变态的人没有立场说我。」
「这种人很多啊。」
「没有!你不是住在地球上吗!」
「唔……既然无法互相容忍,那就只有靠这一局一决雌雄了。」
「真是没营养的争执……」
「到底现有蛋还是先有鸡,决胜负吧!」
你这自以为帅气的台词没人听得懂啦。
等多摩湖发完牌,我叹着气打开手牌。
我的手牌是梅花与红心A、方块7、5与红心Q。确定有一对了。
多摩湖脱下右手的袜子(穿着好像很难拿牌)当做参加用的筹码,而我赌上刚才脱的衬衫。多摩湖脸上带着些许红晕,丢出一张手牌交换。
然后她和刚才一样,拿女性的护胸来当筹码。拿自己的内衣出来不觉得羞耻,看到男人的裸体却会低下头,她的羞耻心还真是不可思议。
「轮到我了。」从手牌来看,应该留下两张A与一张Q,换两张牌才对。对我来说,不跟这个选项已经被排除了,所以这一局并没有心理战。
顶多是多摩湖她会不跟,不过看样子并不像。
接着我把裤子也脱了。虽然我犹豫了一下,不过对方是交往中的女性,没什么关系吧!这样我就名副其实地脱到只剩内裤,某有名的怪盗三世(注:指「鲁邦三世」。)穿成这样时,都是要往有美女等候的床铺上飞扑的。跟羞耻心相比,我倒是先感受到几分从暑气中的解脱感。
多摩湖虽然没盯着我的下半身看,不过还是会偷瞄几眼。「变态——」我听到责难声在她嘴边打转。
「你也不要穿得像用衣服盖雪屋一样,脱掉一点吧?」
「黄鸡,那你就让我脱啊,如……如果你办得到的话。」她的声音有点紧张。
从湿气中解放,让我多了一点讲话轻浮的余地。突然有种可能抽到逆转牌的感觉了,如果我是赌博漫画的主角一定抽得到。
我赌下全身的制服,面临这一局。换掉两张手牌,从新的牌堆中抽两张。牌是黑桃Q跟方块K。喔,变成两对了,而且还是两对之中接近最高级的。
「你这次敢跟吗?」
「我才想问你呢。」
露出高深莫测,或是少了颗螺丝而让笑容左右不对称的多摩湖,拿下颈上的围巾并递过来。她这次的筹码蛮普通的,而我却没办法这么轻松。
我将右脚掌踩在椅子上,立起膝盖,并且说出多摩湖所期待的话。
「来赌秘密吧。」
「GOOD!」
多摩湖十分兴奋,高兴得就像她想说这句话想好久了。她露出一副宿愿得偿的表情,这样子也很可爱,不过真的好吗?
多摩湖她是否查觉到这场脱衣扑克最后的发展?其中必定有一个环节,是不会照她的想法发展的。
……算了,那也只是保险。反正只要我这局不输就行。
只要我穿上胸罩,一切就解决了!
我下定了决心,绷起因暑气松懈的眼庋,用力睁大双眼。
同时,肌肤一直遭受羞涩侵略的多摩湖似乎也爆发了,她举起双手仰望天花板。
「开、眼!」
「啊?」海岸?(注:日文中「开眼」与「海岸」两字音近。)
「呼呼呼呼呼……我终于听到四周传来沙……沙……的吵杂声了。」(注:福本伸行在他的作品《赌博默示录》中常运用状声字。)
喔,是在讲开眼,「不对,那应该……是你脑子热坏……」
「跟了!」
强而有力的语气、以及多摩湖摇摇晃晃地挥下的右手。这宣言正确吗?时机没错吗?
各种疑问在脑中盘旋,不过我仍然将五张手牌摊开来,迎战她的宣言。我瞪大眼睛看着牌的花色与数字。
我是A与Q的两对,另一边的多摩湖——「咦!」是三条3。
「呵呵呵,二连败啊,黄鸡。没想到你这孩子运气这么差。」
「……不,自从遇到你……」
「嗯?什么?」
「没有,没事。」
我尽可能不去压抑自己的失望,敞开心胸。看来我的心情比预料中还低落,几乎要陷入自我厌恶了。
……啊啊,真不希望是这种发展。
我只是想和平地,并且毫不掩饰欲望地让多摩湖脱衣服。
接下来,将会让心灵裸露,只会互相伤害。
这就好像两人都装备了双面刃互砍。
多摩湖回收战利品,「这是黄鸡穿的衣服……」不知道为何又脸红了。她似乎想掩饰自己的害臊,很快折起我的衣服藏再背后,接着,多摩湖的身体靠了过来。
「那么,你有什么密码瞒着我?」
就好像眼神闪闪发光、期待邻近老爷爷讲故事的小女孩般,多摩湖也用充满好奇心的眼神看着我的睑。
多摩湖果然没发现。
这场脱衣扑克,就跟魔界村一样。
等到其中一边脱到只剩内裤,比赛才真正开始。
「之……之前……」
「嗯,之前?」
你能耀武扬威也只剩现在了,多摩湖。
人类是随时部有可能反扑的。
「之前,」
咕噜噜,胃底紧张到收缩。即使如此,我还是从喉咙挤出声音。
「我为了练习跟你接吻,花掉了整个假日。」
讲完之后,时间停止了。蝉叫声也如同波浪一样远去。
多摩湖她「呃啊……呃啊……」地抖着嘴唇,好像缺氧一样。那双唇跟练习时不同,看起来非常柔软,真棒……
另一方面,我的后脑勺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似的,让我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也许是种牵在我身上的控制线断了。
算了,这样也好。就先别把线接回来,好好看着吧。
接下来,我就要随心所欲地与多摩湖互相羞辱了。
可别阻止我,我们不是白痴情侣,不会去闪到其他人。
然后,在这间没有时钟的房间里,却有秒针的声音震动着我的鼓膜。
这也许是多摩湖的时钟,再次启动的声音吧?
多摩湖用扑克牌盖住嘴唇,彷佛想让嘴唇从我的视线消失。接着她支支吾吾地出声。
「那么……是想象练习吗?」
「不,有伴随行动。」
「想象时的对……对象是!」
「多摩湖你旅行带回来的伴手礼不倒翁。」
「你……你跟不倒翁舌吻?」
「在我眼中看起来是你,所以没问题!」
「我们去看医生吧,黄鸡!」
「多摩湖,你中途还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好色喔——」
「那是你的笑声!」
「嘿嘿嘿。」
「你笑了!笑声是从你口中出来的!别笑得像小坏蛋一样!」
「开始下一局吧,接下来才是玩真的喔,多摩湖。」
「你……你穿这样说要玩,真的好猥亵喔。」
多摩湖这么说着,同时连忙穿上我的衬衫,从原本毛茸茸的样子变得软软肿肿的。这状况就好像棉花塞太多的玩偶,又好像用磁铁把所有东西都吸住了。
不过,穿得这么厚却造成反效果。
接下来,多摩湖的内衣战术将会无效。
因为多摩湖的目的,是让我说出秘密。可是这必须让我维持在近乎全裸状态,所以多摩湖之后不会再拿衣服来赌。只要多摩湖还想让我保持穿一条内裤的状态,那么战况其实是对等的。而且,在夏天的密闭空间之中,穿着大量衣物的多摩湖更加不利于长期战!……我这快被扒光的男人是在鬼叫什么啊,现在我的穿著跟多摩湖的厚衣比起来,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我们是对等的。
说来,多摩湖你应该只想到脱衣扑克就毫不犹豫地实行,而没有去检讨过后半段的发展吧。你这人总是这样子。
不过,我也已经自爆过一次,现在也不可能重来了。
多摩湖要是输了,必须用同样的水平,说出对我隐藏的秘密。
你就好好地后悔为什么要把先讲的权利让给我吧,我已经后悔够了。
「虽然没办法让你脱衣服很可惜——」
「黄鸡说话变得好轻浮!」
人只要豁出去一次之后,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那么。
纸牌游戏研究会,算是第一次实践性地对心理战进行探究。
脱衣扑克第二部,变态扑克揭幕了。
今年五月的连假,我曾经一度陪多摩湖进行逃避之旅。
当时,我也多摩湖还没开始交往。不过在经过将近一年又两个月后,我的骨气与灵魂早已被多摩湖勾去,甚至她打电话约我那一晚,我还握着电话做了一百下蹲跳,以分散我过度兴奋的心情。
而隔天毫无意外地,我肌肉酸痛无法起床。
到了五月的连假,即将前去旅行,而且还是跟漂亮的大姐姐型学妹(这是搞啥啊!)两人独处,这样要是不心动,那我应该跟胆小狮组队去要一颗心脏了。不过我可是热血澎湃的健康高中男生,所以在彻夜未眠后,我便急速前往与多摩湖约好的集合地点。多摩湖身着白色连身裙与白色帽子,装扮有如大小姐,还带了一个硬式布制包包。
那就出发吧。我交给多摩湖带路,而多摩湖逃避之旅的目的地总是挑海边。「海边很棒啊,特别是唰唰——的部分最吸引人了。」她相当抽象地阐述着海的魅力。顺带一提,移动方法是骑自行车。那为什么要在站前集合啊?
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不过多摩湖骑自行车的样子非常可爱,我的目光被她雪白的大腿跟颈部吸引,胸口直感到苦闷。
移动中,骑在前方的多摩湖没回头,直接对我说话:
「二年级的教室如何?我虽然在学校待了很久,但还没体验过。」
「哈哈哈。」笑不出来啦。「多摩湖你呢?」
「每年的同学都不一样,很新鲜。」
哈哈哈,多摩湖为了本身的自虐玩笑而发笑,我跟你说,这很难笑啦。
「那么,新学年有什么趣事?」
「趣事……是有一些奇怪的事啦。四月有转学生转进来,不过是别班的,所以我知道的不算详细。」
「转学生?是男生还是女生?」
「是男的。放假前有传言说,那转学生骑自行车跳海自杀了。」
「唔——自杀啊。那今天去看海,就可以看到那转学生的尸体啰?」
「人家还活着啦。」而且我也不想看。
然后我被多摩湖带路,到了邻镇的海边。这时我已经开始感到疑惑了,这是当天来回吧?旅行降格成约会,不过算了。
多摩湖在沙滩边停下自行车,并站上满是沙粒的防波堤。她将左手搭在腰间,另一手的侧面搭在额头上眺望海洋。我以钦羡的目光,望着她使人联想到夏日提前来临时的少女模样,这一幕实在应该有人拍照或者画下来吧?
仔细想想,就是那彷佛在剧院中才会看到的青空、白色连身洋装与长发的搭配,才让我对多摩湖的情感牢牢打稳了地基。
「嗯——海边果然棒啊——」
多摩湖似乎感触良多地说出感想。我将背靠在防波堤上,没有看着海,而是眺望着多摩湖。此时,多摩湖的视线向我看过来。
「如何,黄鸡?有没有马上就觉得能跟来真好?」
「这个啊——……」
我暧昧地回应。此时的我正在头中整理着听来的传言,思考那转学生自杀未遂的事,是否就发生在这片海边。
多摩湖似乎不太在意我的答复,她眼中散发光芒,拥抱着正面的景象。
我总觉得,多摩湖会永远看不腻地一直眺望着海洋。
……才怪。
说到之后的发展,是多摩湖看海看个五分钟就腻了。然后她在沙滩上努力地堆起城堡,不知为何我也被拉去帮忙。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这让我心中的期待感开始萎靡。
连堆沙丘都腻了之后,多摩湖面向海洋全力奔驰。她还特地等待巨大的波浪打来的瞬间,从正面飞扑而去。
于是,多摩湖当然被波浪卷走了。连外行人也看得出她被波浪玩弄,有如在体验投币式洗衣机股地旋转,然后被冲到沙滩防波堤附近。
春天的海洋没有外表那么温和,特别是温度。看着多摩湖发紫的嘴唇,与猛打哆嗦合不起来的牙齿,全身湿淋淋地还不停发抖的样子,从我心中闪过的只有「哀愁」这两个字,而且接下来的报告更糟糕。
「钱包……不见了。」
多摩湖无精打采地自己玩起ET游戏,她的食指看起来有如交缠的蛇。
我感受到一股黏糊糊的冲击,活像海带唏哩呼噜地从耳朵流出来似的。
「……是刚才掉的?」
「嗯。」
点头的多摩湖看来不太悲观,因为还有后续。
「而且……」她忸忸怩怩地说:「自行车钥匙也不见了。」
我也真想不见啊。
而且说话的对象,是衣服湿淋淋透光的多摩湖,让我的视线不知该往哪儿搁。
此时我的心境几近万念俱灰的境界,不过我们还是分头在海滩上找寻失物。这趟捡东西娱乐指数远低于捡贝壳,而且还不是普通难找。
结果,找不到三十分钟,多摩湖就受不了了。
……然后。
「要回去了?」
「……嗯。」
那天,多摩湖旅行的最短纪录更新了。
归途上,变成我扛着多摩湖上锁的白行车,而多摩湖轻快地骑着我的自行车回去。
约会隔天就肌肉酸痛,说出来好像会被人误会啊!
我都快哭出来了。
不过那天道别之前,向多摩湖表白得到了正面响应,因此在我心中一下子转变成最美好的回忆。
真是可喜可贺。
「黄鸡?」
听到有人叫我,让我抬起头来。横向的黑线从视线中消失,有如盖上一层膜的耳朵也恢复正常听力。看来我的意识差点与感官分离了。
回过种来,在正面满头大汗的多摩湖也担心地看着我。我下意识地回答:「嗯,没事。」然后用仍然模糊的视线,确认发下来的手牌。是散牌。
「你好像翻白眼了,没事吧?」
「嗯,没事……我只是作了场酸酸的梦。」
还不够成熟,所以这段记忆并不算甜美。还是得暂时搁着,不过要在熟到烂透之前将它妥善摘下。
「我睡了很久吗?」
「大概十秒。」
原来没有很久啊,不过梦境感觉上很长。听说实际上作梦的时间都只有几秒钟而已。
多摩湖的目光从我的裸体移开,对准备室的入口瞄了一眼。
「音乐室安静下来了,社团活动结束了吧。」
「再继续比下去,会太晚回家啊。」
所以回去吧,赶快回去吧。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希望能让多摩湖至少爆出一个秘密。
「要是太晚了,黄鸡你会送我回家吧?」
「那当然。」
顺带一提,我跟多摩湖交往,是有得到家人同意的。
「你们开始交往之后,我女儿就不会晃出去旅行了。」多摩湖的母亲还这样感谢过我,她当我是文镇吗?
「不过,只穿一件内裤半闭着眼,差点昏倒的黄鸡……样子很有趣耶。」
「感谢你挑了最不会伤害我的感想。」不过为时已晚,我的身心都受创了。
多摩湖的行动跟我的预想没差太多,她说「我也要赌秘密」却没脱衣服。不过,原本在我的想象中,她第二次加注时会赌个某件衣服,看来她打算一件都不让我穿上,很好。
多摩湖换了三张,我则换了两张牌。然后双方都赌上三个秘密。结果,「很好!」我是两对,多摩湖是一对,我总算得到一胜了。
「咦——!等等,不行啦!真的不行!不行不行!」
多摩湖不知是抢走了我的名字还是办过婚礼,像只鸡似的在准备室里跑来跑去。我用幸福的笑容,穿着一条内裤看着她的狼狈样。
果然比赛就是要赢才有感觉。而多摩湖不脱衣服——应该说是不会赌衣服,那就只能说出秘密了。她的眼镜歪了一边,看起来感觉不错。
「多摩湖,期待已久的表白时间到啰!」
「我才不期待!」
她还在跑,不过大概是热过头了,脚部的动作不太正常。
等到满头大汗的多摩湖终于回到桌子边后,我伸手对她提出要求。
「来,说三个秘密吧。」
虽然话是我自己说的,不过这样好像讨人厌的种灯精灵。
多摩湖好像放弃了,做好觉悟再次坐回椅子上。似乎不是热气所造成的汗水,从她的头发与帽子之间流下。
「……呃,那么,先来一记轻刺拳吧。」
多摩湖举起手,并且用不太在意的口气表白了。
「我闻过你鞋子的味道。」
我感觉到脸上开始出现十字形的裂痕。而且不是从嘴里,眼球好像也快喷出体液了。
多摩湖还特别把拿起鞋子,靠近鼻头的动作表演一遍。
「像这样嗅着,鼻子放到脚尖的位置。」
「………………………………………………………………………………呜哇。」
多摩湖把手中的牌摔在桌上。
「别吓成这样啦!我会哭喔!」
「我差点被刺拳敲昏啦!」
「我……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嘛!这些东西会不会留下你的味道!」
「那……那又怎样啊!」
「有点微妙耶!」
「那还真是抱歉哦!倒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味道!」
「不知道才奇怪!」
「啥——!那我也要闻你的味道!」
「可……可以啊!」
我与多摩湖绕过桌子互相靠近,脸贴近颈部。这姿势乍看之下是互相拥抱,其实我们在进行的,是将精神专注于五感其中之一,并确认彼此存在的概念性挑战。「我闻……」呜哇!我快忍不住了——!多摩湖你是桃花源吗!「我闻……啊,果然跟黄鸡的衬衫味道一样……感觉轻飘飘的。」………………………………………呃,大家不要误会了。
就算这样,我们仍然不算白痴情侣。啊……不过多摩湖的味道真好,这是香味啊。
要装点房间与其放什么香草类,有多摩湖在更具润饰功效。
「那么,还有两个呢?」
在我们互相闻着对方的味道时,我要求说出下一个秘密。多摩湖「唔呃」地哽了一声,不过她没有远离,仍然维持着不到半径三十公分的距离。
「……每天晚上我都会把以前你传过的简讯,来回看个五次。」
我们的视线都看着彼此的颈子,所以看不到表情,不过多摩湖左侧的头发夸张的晃动了一下,让我心痒难耐。光是言语本身就已经极为让人动心了,加上这种动作更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可是我们不碰到对方,只是不断闻味道,我们可不是白痴情侣。
「黄鸡,你傻住啦?」
「我心中多摩湖的可爱度正急速攀升。」
「……好丢脸。」
「这还比较像是刺拳吧……」
「是吗?」这么纯真的问句问倒我了。
「当然啊。那……最后是?」
「咦……这个真的很丢脸。」
「你输了,所以要忍耐啊。」我这个听众也要跟害臊奋战啊。
多摩湖的手想抓住我的衣角,「啊,抱歉你没穿。」「是啊。」
我感觉到强烈的虚脱感。而多摩湖像是要趁虚而入般悄悄动起嘴唇。
「……我会把电影里的男、女主角用我们去代入。」
「啊?」
「就是看电影的时候,我会想象演帅气男性角色的是你,跟那男生恋爱的女生是我……这个大家都做过对吧?」
「这我是不知道啦……呃,多摩湖。」
「什么?」
「结果还是第一个最刺激啦!你学学正义使者行吗!必杀技要留到最后才出招啦!」
「没……没那回事!我是照害臊程度说的!」
「你的羞耻心是长什么形状啊!」
我从刚才就觉得不可思议!
「唔——互不相让!」
「没错,意见不合!」
两个人的脸同时离开颈部,然后带着气势回到各自的椅子上,再度对峙。
「我要让今天成为黄鸡的闷死纪念日!」
「我才要创造多摩湖羞耻心解放日,可以逃课一天!」
「欢迎之至!」
多摩湖高速地洗牌,并且发出「呜——呜——」的威吓声。
我思考着只穿一件内裤要怎么耍帅,接着体会到「不可能」而放弃了。
因此,扑克牌局再开。
请大家观赏这场牌局中,所产生的悲喜交加吶喊摘要版。
「我会把玩偶当做黄鸡狂讲话!有时还会抱抱!」「每次见到多摩湖的妈妈,我都在心里喊她岳母!」「我曾经想过最适合黄鸡的外号想了整晚到天亮!附带一提,最有力候补是鸡肉丸!」「你想吃我啊!那我也曾经在上课中一直思考,要叫多摩湖小蛋蛋还是蛋蛋妹!」「上个星期天,我花了两小时练习马上召唤黄鸡的魔法!」「这种只对我们两个有益的超棒魔法,你成功了吗?」「锵——发现魔法道具!」「那是手机!」「我一天会想象三次黄鸡能不能再教室上课到一半出现,用公主抱把我带走!」「我手机的待机画面,是偷拍到的多摩湖侧脸!」「这是基本吧!」「就是基本啦!」「这不算秘密,所以下一个!」「多摩湖跟我以外的男孩子讲话,我会先装傻然后在背地里彻底调查他!」「那也是基本啦!我知道之前黄鸡跟女孩子说话!然后我会挖出那女孩的小学毕业纪念册,确认她的身分!」「多摩湖来我房间玩,回去之后我会捡起多摩湖的头发,卷在手指上偷笑!」「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是窃听器要去哪儿买!」「每次多摩湖在店里放下用过的免洗筷,我都暗地担心会不会被其他人拿去舔!」「之前我在想要不要量一下无名指的尺寸寄给你!」「手机登录名称是小摩摩!」「拿儿童会时跟黄鸡一起拍的照片出来看差
点喷鼻血!」「多摩湖背小学生书包的照片是传家之宝!」「我拿手机里的照片给全班炫耀这是我男朋友!」「晚上我说要散步外出,总会在多摩湖家前面停个五分钟!要是房间灯没亮我会不安!」「放学分头走之后,我会一路跟踪黄鸡到你家!」「在房间自言自语时,不知为何会混入多摩湖的台词!」「我每天都嫉妒黄鸡可以带妈妈做的便当!」「教科书上有一页写了一堆多摩湖,并且还形成一个LOVE!」「每次在烧烤店看到黄鸡这字眼我都快哭出来了!」「看到农会前写着贩卖新鲜鸡蛋,我会心跳加速!」「黄鸡的气味好棒!」「多摩湖的网页被我加入书签!」
像我们两个这样子,却连手都还没牵过。应该说根本没碰过对方几次。可是我们却拼命地挖护城河,搞到周围没有任何人进得来,成了自断兵粮状态。看来我们只能当同命鸳鸯一起饿死了。
「这……这是最后一局了。」
「好……啊。」
因为叫过头,我们两个都上气不接下气。特别是穿得超厚的多摩湖,肌肤发红到还没倒下简直不可思议,眼神整个涣散了。
多摩湖用带着惯性,相当随便的手法发着牌。我从零散的位置收回手牌,确认牌的内容。红心3、7、9,还有黑桃2跟方块K。这手牌虽然是散牌,不过带有同花的影子,
跟第一战一样啊。
另一方面,多摩湖低头对整理好的手牌看了一眼,然后将手牌放到桌上。
「多摩湖?」
「不用换牌了。」
「啊?」多摩湖很有男子气概地说着不知哪来的台词(注:出自《JoJo的奇妙冒险》第23集。)。
「我要用这一手牌来决胜负。」
「……呃…这…这样也行啦。」
好像不只是模仿,还是有胜算的行动。
跟漫画不一样的,是首先她有看过一次牌,因此不是做牌而是运气很好,这手牌颇有可能真的很大。
由这个动作引导而出的那句「不用换牌了」,这句话到底是该相信,还是怀疑?
我面对的就好像长蜡烛与短蜡烛,要选一根烧得比较久的。
接下来多摩湖将手伸向眼镜,拿下之后放在桌上,说道:
「我这次要赌的不是秘密。」她拿掉帽子、脱下手套、取下围巾。把毛茸茸的衣服脱掉,同时也脱了我的衬衫,排好鞋子,解开扣子让裙子脱落。接着将手伸向自己的上衣,「多摩湖,你已经脱掉内衣啦!」「哎唷。」她被我提醒,连忙穿回上衣。我心中涌现一股后悔感,干嘛提醒她啊。
就这样,只穿上衣与内裤的多摩湖诞生了。当事人因为凉爽,表情有如在梦境中松弛,而我除了眼冒血丝之外,脸颊也快崩盘了。
「你拿得出可以跟这些对赌的秘密吗?」
创造出衣服的山堆之后,多摩湖问道。
「办不到,我的秘密跟喉咙都已经干涸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我现在觉得桌子好碍事啊。
「那就代替秘密,黄鸡你……」
多摩湖话说到这里就结巴了。「嗯?」我催促她说下去,而她低着头、面红耳赤地,要求我赌下相对应的东西。
「可……可以……牵我的手……吗——!」
「这……呜,你居然要求这种行为?」
「就……就是嘛,好丢脸喔,我真是不知羞耻。」
多摩湖她不是在演戏,而是羞耻心真的快抵达临界点了。
有时我会想,羞耻心的基准是否因人而异,会有大幅度地改变啊,多摩湖?虽然我顺着她的话搭腔,不过我还是无法接受她的标准。
「我要换两张牌。」
不论如何,我总不能拿散牌来决胜负。跟第一次一样,我赌三张红心可以成同花换掉其他牌,然后拿牌。
一切就赌在这张牌上了。我在内心喊道,我摊开抽来的牌,看到上面印刷的花色,一则以喜,以忧的事则没有发生。
……很好,来了红心J跟4。红心的同花。拿这样的牌型来面对多摩湖应该是最棒的演出吧。用爱赢过多摩湖,不过赢了要干嘛?
所谓的爱并不是超越对方,比较像是与对方步调一致,踏上阶梯……闲话休提。
等多摩湖目光的焦点回复之后,我们同时大喊。
「开牌!」
双方啪的一声,把成扇形摊开的五张牌丢在桌上现给对方看。
「红心同花!」「葫芦!」
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凑齐的牌型。
多摩湖真的光靠初期的手牌就凑到这种牌,难怪她敢做出那么强悍的举动。
不过,多摩湖本人却看着自己与我的牌,歪头起疑。
「怎么了?」
「我说黄鸡啊。」
「是?」
「虽然身为纸牌游戏研究会,问这问题很奇怪。」
「嗯。」
「同花跟葫芦,那个比较大?」
「……………………………………………………」
看来我们明天起,该改名为桌上游戏研讨会了。
哒、哒、哒、锵——
「呃——那就算我输好了。」
我从椅子站起身来,一步步绕过桌子,说了声「不好意思」牵起多摩湖的手,并且十指交缠,紧紧地握住。
掌心的每个角落都深深、紧紧地贴合。
多摩湖彷佛对这样的接触看到入神,吐出一口气凝视着双手。
她拉住我的手站起身来.再次吐出感慨的气息。
而我的目光倒是被多摩湖的大腿给吸引过去,多摩湖不知是否发现了我的视线。
多摩湖在还没搞清楚这点的状况下,出声形容现在的景象:
「只穿一件内裤的男性,跟只穿上衣跟内裤的女性牵着手……」
简直就像地狱的景象。不过多摩湖扬起眼角,开朗地露出微笑。
「好像乐园的居民耶!」
「……多摩湖你真乐观。」
这让我不小心笑出声来,并且与她面对面。
「嗯——这场脱衣扑克最初的目的,加速与黄鸡之间的进展成功啰!」
「喔,动机很漂亮地与结果搭上线了。」
「对啊对啊——!」
我们挥起相握的手,转圈圈地挥动着。感情非常好。正在这开朗的气氛之中,多摩湖嘟起嘴唇,轻轻地开口:
「……其实我只是想看黄鸡的裸体——」
「我也想看到多摩湖的裸体——」
「对吧,对吧——!」
即使如此,我们仍然挥着相握的手。
虽然一周通一次电话,不过剩下的六天我都跟多摩湖在一起。
但我们不是白痴情侣。
就像透过前面那段摘要中,大家所明白的。
我们不是白痴情侣,而是变态情侣。
「有种社团活动结束之后的解放感啊。」
整理完准备室之后,多摩湖伸着懒腰,很愉快地说着。
「啊,是啊……」远方再次传来运动社团,那有些吵杂的喧闹声。的确有这种听觉与意识的解放感,我同意一半。
脱衣扑克已经结束了,多摩湖把大部分毛茸茸的衣服都塞进包包里,变回身穿夏季制服的多摩湖。另外她还说着「再穿回去好麻烦」,而把内衣一起塞进包包也被我瞄到了,虽然我也不能怎样啦。
我也穿回衣服,脱离只穿一条内裤的样子,回到一介学生的外表。
「不过……」房间里整理干净了,可是心情却静不下来。是玩太累的感觉在体内蔓延的关系?总觉得还有很多东西散落一地,而意识及感官在追逐那些东西。残留着这种感觉,让我并没有解放感,反而因为没解决而让我感到焦虑。此时多摩湖打开窗户,流进来的不是蝉鸣,而是暖暖的微风,这帮了我一个大忙。每次吹风,都将热气一点一滴地从我的皮肤上削除、洗去。
隔壁美术室的学生似乎也差不多要解散了,喧闹声的角度移向走廊。比例上女孩子的声音比较多,如果不仔细听操场方向传来的声音,还听不到男孩子的讲话声。
我们学校并没有相当活跃的运动社团,篮球社、垒球社跟足球社,每个都是走万年首战即败路线。只有棒球社偶尔会打进第二轮。
不过,没人会认为这种社团活动没有价值。
或许该说,有意义才奇怪。
我们的活动,每个都像宝特瓶中的绿茶成分一样。
热量零。
蛋白质零。
脂肪零。
碳水化合物零,以及一点点的钠含量。
可是这种成分的液体,喝了可以滋润干渴的喉咙。
我们学生,总是渴求这样的东西。
我不会忘记,多摩湖对我来说就像道瓶绿茶。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我坐回椅子,用桌子当靠背瘫着,开口问道。多摩湖点头回答:「是啊。」不过她口中虽然这么说,却压着裙子坐到墙边去了。
她将屁股坐在地面上,伸展膝盖,用她喜欢的泰迪熊坐姿放松下来。脚上还没有穿袜子跟拖鞋,打着赤脚。脚趾头正各自张开蠢动着。
多摩湖彷佛坐在坏掉的时钟内部世界,并且伸直双腿,这种样子就像青春的象征……就像我偶尔会看到,并且说「喔——这看起来真是青春啊」的插图般,那么令我心动。会很自然地做出这种动作,散发出这种气息,这正是多摩湖迷人之处。
我拿起多摩湖放在桌上的眼镜,戴起来看看。是没度数的。
「还不回去?」我戴着眼镜,发出与刚才相反的问句。
「还没。」多摩湖的答案,就像在桌上滚动的鸡蛋滚来滚去。
虽然有些头晕,不过我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移动到多摩湖坐的墙角去。然后砰地一声坐下。坐下时,后脑勺还撞到墙壁。
一开始我们还有些许距离,不过在沉默中,其中一方、又或是双方一起拉近距离,将身子靠在一起。大概是磁力的现象,在我与多摩湖之间发生了。
「黄鸡,你戴这眼镜很好看哦。」
「是吗?」
「嗯,所以送你吧。偶尔要戴起来给我看喔。」
被这样望着脸颊请求,让我无法拒绝。「那我就每天戴来吧。」
「不要,我想偶尔看到才会觉得很棒啊。」
多摩湖语气温和,可是却很挑剔。我也学多摩湖,把盘坐的腿往地板伸直。
「脱衣扑克好玩吗?」
「应该说好玩还是玩到忘我……不过,只要跟多摩湖在一起,大概都很愉快。」
「唔……我不太喜欢这种感想。」
多摩湖不太高兴地吐苦水。
「是哦?」
「嗯,因为啊,我那么努力地想点子,结果却跟什么都没做只是黏在一起一样,那怎么行。」
「……原来如此。」多摩湖会有这种价值观还蛮合理的,以后要注意一点。
「不过我知道了很多你的秘密,变得更加喜欢你了。」
我用乖宝宝般的发言做出结论,不过这跟我们互相暴露的内容好像不太搭,这时只能自己说服自己想太多了。
多摩湖不满的表情维持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她似乎整理完心情,又回到原本带着微笑的表情,然后她稳重地开口:
「说到这个,刚才牌局进行到一半时,我有件事很在意。」
「什么?」
此时多摩湖闭口,意有所指地看着我的眼球。被多摩湖红褐色的瞳孔盯着看,让我连脸颊深处都感刺痒。那感觉传向肌肤,让右手中指不断地上下抖动。
「是谁先喜欢上对方的?」
「……天晓得。」感觉上一定是我,不过我用暧昧的态度蒙混过去。
都自爆秘密到这种程度了,羞耻心居然还能运作,真让我感动。
「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多摩湖用脑筋急转弯般的口气,说着常听到的这句话。
这个问题好像已经有结论了,不过我也忘了是那个先。
「蛋……」多摩湖。鸡,黄鸡。
我是因为我幸福了,才能跟多摩湖在一起吗?
是那个先开始?原来如此,这真是难题,任何哲学家与生物学家都解不开。
「暑假我们一起去海边吧。」
「又要逃避了?」
我苦笑着问她。「不是——」多摩湖的头与发丝左右摇晃。
「这次是充满好奇心的旅程。说直接点,是要探索失落财宝之旅。」
「你是要找五月弄丢的钱包吧,找不到啦!」
啧~多摩湖摆出奇怪的松弛表情,只嘟起嘴唇。多摩湖偶尔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这更是让她的魅力倍增,就像调味料一样。
我们窃笑着,并且呆望准备室的入口一段时间。
回响的脚步声从走廊消失,就好像学校里头,名为「学生」的配备被切断电源般静悄悄的。风声从后窗传进来,微弱地吹过耳边。下午五点过后,比夕阳更温和的夏日阳光笼罩着我与多摩湖。准备室窗子上没有窗帘,而这道阳光就像代替了窗帘微微摇曳,温柔地抚摸我的肩膀。
我们仿佛如愿以偿地被留在学校之中。直接就打个盹儿想必相当舒服吧。但要是听不到多摩湖那细微,却又确切从旁边传来的呼吸声,那就太可惜了。想到这点,让我差点垂下眼皮慢慢地睁开。
而多摩湖好像在呼应我眼皮的动态,她张开的口中,流出有点装模作样的声音。
「那么,黄鸡会员,请报告这次纸牌游戏的研究结果。」
「啊?」
大概是那模仿老师的语气戳到她自己的笑点,多摩湖露出天真的微笑抬头望着我。以前在儿童会玩桌球把我完封胜时,她也是这样表情。
「你也是像样的会员了,要好好想喔。今晚我会打电话给你。」
「……好。」
研究结果啊。
那不用等到晚上,我现在马上发表。
总之,脱衣扑克最适合用来加深令人心急的男女之间的关系!
「……不过,只限定变态情侣。」
如果是白痴情侣只会玩得很过瘾,或者成了单纯的调情。
「哪有,变态的只有你啦。」
多摩湖如此表示。
「不不,多摩湖你的变态程度,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有如在打闹般互相推卸。
这是我与多摩湖,平凡而愉快的一天。
不论是蛋还是鸡,只要双方可以这样在一起,也会彼此相让喜欢上对方的先后顺序。真的。
虽然之后因为相让加剧,无意间像挖到温泉源头般挖出更大的秘密,不过那是题外话了。
今天难得认真活动的纸牌游戏研究会结果报告,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