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说来,就是这样罗。
「那个……您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对我吩咐。高夜……」
第一节下课后,藏岛翠子静静走过来,对椋郎如此说道,所以他稍稍向她瞪了一眼——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椋郎……大人。」
不是那样吧?我瞪你是要你别靠近我,别找我说话,快给我消失耶?称呼这种小事,根本就无关紧要好吗?
现在好了,你要我怎么办?
2年3班的教室都快暴动了,而这一切当然都是因为藏岛的缘故。
「……呃——」
椋郎偷偷往诗羽琉的座位瞄了一眼。你看吧。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
她在看着这里啊,而且是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瞪着这里啊。
诗羽琉翘起她那修长的美腿,用手拄着脸颊,冰冷地半眯起眼,虽不知是在看椋郎还是藏岛,总之她正看着这里。她没生气吧?
「藏、藏岛同学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我真是一点也不明白呀……」
「咦?可、可是……我没有把那件事告诉任何人呀。」
喂!
……我正想破口大骂,总算在危急之际忍了下来。
等一下,冷静下来,要温和稳重才行,这里可是学校喔,本少爷、不对——我是高夜椋郎,就读于空暮西高中2年3班,只是一介高中生,而且毫不起眼,没错吧?
椋郎用右手的中指用力把眼镜往上一推。因为实在太火大了,所以椋郎不想看到藏岛的脸,没办法,只好往胸部附近看去。
不过这胸部真是大得不像话啊。
「那件事?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一点也不明白,你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吧?」
「——啊……!」
藏岛用双手掩住口。看来她总算理解了。
「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真是的,竟然这么失礼。」
「不会,没关系的,任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嘛。」
「椋、椋郎大人……」
藏岛转眼间红了眼,脸颊也泛起红晕。这女的是怎么了啊?
「您竟然宽大为怀地原谅冒失的我——真是慈悲心肠……我……」
糟糕。
这女的好烦人,真的太碍事了。我又不能在教室里对她发脾气,可是我的忍耐也差不多到极限了,要怎么办呢……?
虽然并不是打算求救,不过椋郎还是不自觉地往诗羽琉的方向望去。
不看还好,诗羽琉现在根本一副想要用目光抹杀椋郎的模样。
怎、怎么办?
本少爷竟然会陷入这种进退维谷的状况。
不过救世主却意外地在这时出现了。
「高~夜~同~学!」
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椋郎,那一瞬间,连椋郎也对自己的惊讶不禁感到愕然。有人从背后接近,本少爷竟然毫无知觉……?自己真的有被逼迫到这种地步吗?
不能否认,自己在精神上的确被逼入绝境。不,慢着,救世主?
她哪里是救世主了。
「早安!我是红喔。」
从背后抱住他的那个人,就是金发剪成鲍伯头发型的三浦红。有、有人一大早就贴得这么紧吗?人类的道德伦理到底是怎么了……?
「——咦、啊,早、早安……不对,那个、三浦……同学?」
「我希望你叫我红啦,不行吗?可以吧?」
「啊,我是无所……」
「喂——」
藏岛或许是想要插嘴打断吧,但是三浦红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那你就叫声红试试看?要满怀爱情地叫才行喔?」
「爱、爱情……!?」
如此大叫的人虽是藏岛,但其实椋郎的心情也是颇想大叫。
「不,可是那个、有点……」
「讨厌啦,红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不过你要当真也无妨。」
「我、我才不会当真,红……」
叫同学不好,名+同学的称呼已经有诗羽琉同学了。
话虽如此,直呼其名也不好,可是又想不到其他的称呼。
「小红?」
「——小红!?」
你、你很吵耶,藏岛,别一点小事就大叫,给我安静一点——这种话椋郎当然不可能说出口,不过话说回来,红似乎也打算彻底无视藏岛。
「嗯~只叫红就好啦,红比较好啦,叫红不行吗?」
「与其说是不行……」
「算了,今天我就放过你。」
红放开椋郎,在他的双肩拍了两下。
「因为红的心胸宽阔,你不这么认为吗?你应该是这么认为吧?」
椋郎也已经懒得反驳她了。
「是、是啊。」
「高夜同学是叫椋郎对吧,那我以后可以叫你阿椋吗?」
「……请便。」
「阿……阿椋……」
我就说你很吵了,藏岛。虽然本少爷也不愿意,什么阿椋嘛,到底在想什么……
「那么我走罗,阿椋。」
红充满精神地向茫然若失的椋郎挥手道别。
「红只是来跟你道早安的,掰掰,再见罗。」
「掰、掰掰。」
椋郎不自觉地跟着挥手道别,随后红宛如一阵风般离去了。
「……刚才那是怎、怎么回事?」
「那、那是!我、我才想问呢……!」
藏岛双手在桌上一拍。在晃耶,不过那还——嗯?你问我在看哪里?在看哪里?哎呀,没有啦,可是这么地雄伟,总是让人的眼睛不禁……对吧?
「那、那个人是什么人!不,我知道她是谁啦,是隔壁班的三浦红同学对吧!不是那样的,我是问她和椋郎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就算你问我是怎样的关系我也……」
什么关系也没有,不过就算我和她有关系,那也和你无关不是吗?
话说回来,这可真是麻烦啊,没想到不能畅所欲言,竟然会是这么地麻烦。
不,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所以大概从国中二年级的时候起,自己便刻意减少与人来往的程度。
总之,凡是想找我商量有关恋爱、未来出路的烦恼,或是想向自己抱怨,或畅谈梦想的那些人,我都不着痕迹地与他们保持距离。与他人的谈话也只是适当地随口敷衍对方,除了那些点头之交以外,其他的人自己都拒绝往来。
只有一个人例外。
只有诗羽琉同学,我拿她没办法。
那也是因为她家就住隔壁。
「那、那个、那个……我希望您不要误会!」
藏岛双手盘在胸前,手整个埋进那过于巨大的胸部里。不过手竟然会陷进胸部,那对胸部会不会太厉害了啊?
「我、我只不过是身为侍奉椋郎大人的人,还是应该知道最低限度的情报比较好,所以我才会问您与她的关系……!」
——藏岛翠子。
应该想办法疏远这个女的才对,她的言行实在太不小心了。
「只是认识的人啦。」
椋郎向藏岛笑道。
「说是认识的人,其实我们只不过是昨天在KTV稍微聊了一下而已,这么说来藏岛同学昨天没来吧,昨天很多人都有参加,玩得很愉快呢。」
「……啊——是、是那样吗……」
「对,就是那样没错。」
椋郎说完从椅子上起身,在藏岛的耳边轻声耳语道:
「放学后再说。」
「呀啊!」
藏岛按住耳朵蹲了下去。咦?为、为什么?只不过是说句悄悄话而已……?
教室内开始吱吱喳喳地交头接耳起来。我完全不敢往诗羽琉同学的方向看去。
藏岛咬着唇,右手按着耳朵,左手压着胸口,楚楚可怜地仰望椋郎。不,为什么你眼眶含泪?而且身体还在颤抖?
「……怎、怎么这么突然,我也需要心理准备的呀……不、不过如果椋郎大人希望,我……」
「不,不是那样啦——」
真想破口大骂「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你这个母●!」,但是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忽地喀哒一声,有人猛然从椅子上站起,那是诗羽琉。
之间诗羽琉以接近奔跑的速度,快步走出教室。
「啊、等——」
椋郎想要追赶过去,但是追过去又能怎样?要对她辩解吗?要怎么解释藏岛的事情?随便找些藉口难道诗羽琉就会相信了?诗羽琉可是相当敏锐喔,话虽如此,毕竟也不能这样放着她不管——椋郎挣扎烦恼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了他的裤管。
往下一看,藏岛芷以探问的目光仰望着椋郎。
「……椋郎大人和远野诗羽琉同学是什么关系呢?」
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之所以没有说出口,是因为椋郎光是要按捺住想踢死她的冲动,就已经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了。
椋郎以右手的中指把眼镜往上推,不断告诫自己:保持笑容、保持笑容、保持笑容。
谁笑得出来啊,笨蛋。
不过即使如此,椋郎还是装出了笑容。
「她是从小学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啦。」
※
自从那之后,即使在上课中,椋郎也频繁感受到同学们的视线,让他有如坐针毡之感,这一切全都是藏岛翠子的错,怎么会有这么给人添麻烦的女人啊。
而说到藏岛,她的目光则是时常偷偷瞄向椋郎,窥视椋郎的举动,不过椋郎对她则是彻底视若无睹,这是非常合理的做法。
下课时间椋郎尽可能待在教室外,而不管是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期间,还是出去外面的时候,椋郎都尽量不去看诗羽琉,因为那太可怕了。
就这样到了午休时间,椋郎急急忙忙吃完便当,然后飞快地奔出教室,却见虾夷井悠正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
「这么快就吃完饭了啊,高夜。」
「是啊,虾夷井你也是,不过你已经吃过午餐了吗?」
「我是不吃午餐的,因为我正在节食减肥。」
虾夷井盘起手,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抓着下巴。
「什么嘛,高夜,你怎么不吐槽我?这么瘦了没必要减肥之类的。」
或许是因为她身材高眺而有加乘关系吧,虾夷井确实很修长苗条,但是那又怎样?虾夷井是瘦是肥根本无关紧要,我丝毫没有兴趣,爱节食就去节食,最好瘦到像木乃伊一样。
——这种话可说不出口,因为对方是同学,不过也不只这个原因就是了……
于是椋郎对虾夷井笑着说道:
「你没有必要减肥吧?」
「因为赘肉——」
这时虾夷井脸上的冷笑一变,转变成扭曲阴暗的笑容,她一把紧紧抓住自己的胸部。
「——会长出来啊。肉会长在不希望它长出来的部位。高夜,你一定无法理解这种烦恼吧。赘肉很令人火大,真的让人恼怒啊。」
「……哦,是这样啊。」
疯女人。椋郎虽然尽量不想和她扯上关系,但是很遗憾,因为某些缘故让椋郎无法那样做。
「那你就好好努力减肥吧。」
椋郎说着继续往前走,就在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
虾夷井小声地细语道:
「昨晚真是好险喔……?」
她看到了吗?她就在某处,从头到尾观看者自己和吸血鬼猎人打斗,不过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因为虾夷井悠就是为了那个目的才会待在这里。
她身负使命,监视着高夜椋郎。
棕郎虽然打了个冷颤,却仍是没有停步,就这样走了一会儿,当椋郎回过头时,虾夷井已经不见踪影了。
椋郎用右手的中指调整眼镜的位置,然后不快地低声骂道:
「——死天狗。」
※
放学后,先采取行动的是诗羽琉。当全部课程一结束,诗羽琉立刻踩着哒哒的脚步声跑过来,往椋郎的桌上一拍。
「椋郎,回家吧。」
可是诗羽琉同学,这是我的错觉吗?你脸上完全不像是邀人一起回家的表情,不,应该说明显地你就是在生气吧?
「……好、好啊。」
不过就椋郎来说,他也必须与她和好,或者换个说法,就是要找个好藉口蒙混过去,讨她的欢心才行——这么一想,那的确是个好机会。
因此,椋郎拿着书包,正打算从位子起身,却有一个人走到椋郎的身旁。
而那个人挺着大到碍事的胸部,好似京都艺人般,露出宛如作戏的笑容。
那个人就是藏岛翠子。
「很抱歉,椋郎大人和我有约在先了。」
「有约在先……?」
诗羽琉同学的视线如雷射光般贯穿椋郎的颜面。嗯,相当痛喔?不过这件事椋郎自己也该反省。
毕竟对藏岛说「放学后再说」的人是椋郎,依照他之后看藏岛的态度,还以为这件事能够就这样不了了之,没想到事情并非如他所想,藏岛可是记得很清楚呢。
也就是说这是椋郎的疏忽,他是自作自受。
喀喀喀……一阵低沉的笑声传来,椋郎往笑声的方向看去,看到虾夷井悠正捂嘴窃笑。虽然被那家伙笑是件令人火大的事——但是现在可不是发火的时候,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见到椋郎迟疑不决,诗羽琉突然低下头,紧咬嘴唇。
「……有约了?你跟藏岛同学有约了吗?」
「咦——啊啊……是啊,那个、不过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
「你明明跟她约好了,我刚刚邀你回家,你还一口答应?」
「啊……那是……该怎么说好呢……」
「椋郎大人。」
藏岛的双手好似夹住胸部一般,啪地拍了一下手。
「那么我看这样做如何?我先陪椋郎大人和远野同学一起回家,之后椋郎大人再和我两个人单独慢慢谈话。」
「……三人一起?回家吗?三个人有点……」
「既然你都和她约定好了!」
眼看诗羽琉就要破口大骂,她却低下头,双唇紧紧闭起。
「……约定要确实遵守才行。既然你决定要和藏岛同学回家,那就和她回去吧,不用管我。」
「不,可是诗羽琉同学——」
「没关系的!」
诗羽琉抬起头来,竭尽全力挤出勉强算是笑容的表情。
「那我要回去了,掰掰,椋郎。」
「嗯、好……掰掰。」
诗羽琉迅速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就这样,椋郎在同学们的注目之下,与藏岛两个人一起离开教室走出学校。然而前方却仍清楚看得到诗羽琉同学的背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们回家的方向一样,但是这样不就尴尬了吗?
「——总而言之,藏岛同学。」
椋郎以只有走在旁边的藏岛才听得到的声量说道。
「我有几件事想请你注意。」
「是、是!请您吩咐!」
「……声音太大了,现在说的事我不想被别人听到。」
「对、对不起……!啊……声音对吧,我明白了,要小声地……」
藏岛的嘴一开一闭地说:这样小声可以吗——喂!你没出声啊!为什么我必须要使用读唇术的技能啊!
「再大声一点。」
「……这样吗?」
「可以了,就那样吧。」
藏岛翠子,这女的该不会是货真价实的笨蛋吧?不,虽然本来就这么觉得了,那大概是因为她的营养都集中到胸部,没有到脑袋吧。
椋郎说话时不看藏岛,而是面向正前方。
因为若是看着藏岛,那么就会不小心看到多余的东西,所以这样说话比较好。
「首先,可以请你不要叫我大人吗?还有,如果没有什么事,可以请你别跟我说话吗?」
「……咦?」
「其实我是希望你和我保持半径五公尺以上的距离,不过可惜我们是同班同学,所以我就姑且退一步,但是你别管我的事喔?」
「要我……别管您的事吗?」
「这很简单吧?像以前那样就可以了,只要把昨晚的事当作没发生过就好。不,请你当作没发生过,明白了吗卑」
「我、我——」
藏岛用力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
「你的声音。」
「啊——对不起……可、可是身为眷属,侍奉宗子大人是我的使命,又或者该说是我生存的目的……」
「你没有必要那么想吧,你和你的家人都已经适应这个社会了吧?那你们就以人类的身分活下去不就好了吗?」
「……那种事是办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我……之前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我自己的事。」
藏岛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自己只是非常普通的……人类,因为我一直是以人类的身分被扶养长大。」
「令尊令堂的判断很正确,毕竟这里是人类的世界。」
「……可是我不一样。我一直感觉到自己哪里不对劲——在某一次我终于完全明白,我是异于常人的。」
小时候,在读幼稚园或国小时,总是有一、两个孩子时常流鼻血。翠子虽然以前就是个文静的小孩,不过周遭偶尔也会有在游玩时不小心受伤的小孩。
是血。
每次一见到血,翠子就会变得异常。
具体来说,她会心跳加快,呼吸紊乱,心里会想——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想办法,要设法解决才行。
但是翠子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她什么也不明白,只是双手覆盖在脸上,明知不可以看,眼睛却透过手指的缝隙凝视着鲜血。
——我或许有哪里不对劲。
翠子的母观是个管教严厉的人,特别注重说话措词和礼仪规矩。
翠子从年幼时就一直以「※我(WATAKUSI)」称呼自己,这也是因为母亲教育的成果。(译注:翠子的第一人称わたくし(watakusi),在日文中是较礼貌,有气质的自称。)
也因此,翠子时常被其他小朋友「WATAKUSI、WATAKUSI」地取笑,他们也常觉得翠子很奇怪,简单说就是相当受到排挤。
——大家说的没错,或许我真的很奇怪。
小学五年级时,由于发生了某件事,使得这个疑惑转变为确信了。
体育课在打躲避球的时候,站在翠子附近的河原崎同学,脸部被躲避球打中了,当时的场面至今翠子回想起来,记忆仍是非常鲜明。
见到河原崎同学蹲在地上,翠子赶紧跑过去,想要询问她的情况;可是她开不了口,因为她没有那个余裕。
鲜血自河原崎同学的鼻孔不停流出,而且血量非常惊人,过去翠子从未见过那么严重的出血。
转眼间,体育馆的地板就多了一滩血,不只是河原崎同学的衣服,连翠子的室内鞋都被鲜血濡湿了。
翠子只感到脸红心跳,头脑晕眩,想要放声大叫,但是若是大叫一定会被当成怪人,所以她手捣着嘴,拚命忍耐着。
血。血。血。是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其他女同学在照顾河原崎同学时,旁边的翠子却沉迷在河原崎同学那鲜红的血液上,而就是在那个时候——
翠子终于明白该怎么做了。不,不对。
不是那样的,是翠子终于理解到自己想怎么做了。
她想要血,想要那血液,那鲜红的血液,想要现在马上就跪下去舔,大口吸吮那些血液。吸血。想要血。血。血。血。她只要血,其他什么也不耍,总之她想要血、血、血。
她差一点就真的忍不住跪下去,舔舐地板上的鲜血了。
翠子拚死命好不容易才压抑住自己的欲望,从体育馆飞奔而出,就这样直接早退回家了。
她一回到家,马上一边哭,一边把一切对母亲全盘托出,告诉母亲她一直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长久以来都暗自为此而烦恼,而那却是与血有关,而且,她那时无法压抑地想吸河原崎同学的血。
她害怕是否连母亲也会认为自己是怪人,但是母亲并没有。
之后父亲回到家来,他也和母亲一起安慰翠子,同时母亲也对她坦白了一个秘密。
「翠子,你仔细听好,我们并不是人类,我们和人类是不同的种族——我们是吸血种。」
「……自从那之后,我便开始逐渐学习包含吸血种在内的关于古代种的知识,也知道我们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当然还有那一天,都是由于我们臣家的力量不足,才会让宗家的各位……」
「别说了。」
椋郎忍不住语气尖锐地喝止她,对于让他发出这种声音的藏岛,椋郎差点就要憎恨她了。
「……藏岛同学,可以请你别提那种话题吗?这里可是大马路上喔?我希望至少该认清这一点。」
「啊……!我、我竟然——忍不住就……」
「算我拜托你了,还是说要我用命令的方式呢?如果那样比较好,那我也可以用命令的方式。」
「不,宗——」
「子」快要出口,藏岛急忙掩住嘴。
「……椋郎大人的吩咐我当然乐于从命,因为我一直忍耐至今,就是梦想有一天能侍奉椋郎大人。」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忍耐至今?忍耐什么?」
「忍耐着以人类的身分生活……」
藏岛突然停步,让椋郎也不禁跟着停下脚步。
「……以人类的身分生活在人群之中,对我而言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但你不是做得很好吗?我想应该没有人怀疑你的身分。」
「因为……我花费了一番努力。」
藏岛抬头看着椋郎,再一次紧咬嘴唇。
「从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异于常人,所以才会压抑自己;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这是我的本能,对我而言是正当的欲望。」
「……这个嘛,因为你们自古以来即使不吸血,靠着饮食还是能生存下去呀。」
「但是那只是活着而已,吸血能够为我们带来什么效果,由于我没有经验,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明明不知道,却很明白。」
藏岛的手与其说是按着胸口,倒不如说是深深陷入胸部里,怎么会那么柔软啊。哎,不过不管它是软是硬,跟我都没关系就是了。
「我几乎每晚都会梦见那红色……鲜红的血液……就算只有一滴也好,我……」
不,是说,你的呼吸好像有点急促?而且眼神很不对劲喔?啊,你这是娇喘吗?这里可是大马路上喔?路上还有不少路人耶……?
「藏、藏岛同学……?」
「我知道……我会变成怎样。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是我知道到那个时候,我才会变成真正的自己……可是如果做了那种事……如果我吸了一次血的话……!」
「那个——藏岛同学,可以的话请你回神好吗……?」
「只要一次……只要吸了一次血,我一定就……!」
「那、那个,你看,要是被误会就不好了,对吧?藏岛同学……?」
「只要想到这个……我就……!」
看来这时不管说什么似乎也没用,于是椋郎双手伸向藏岛的肩膀,打算把她摇醒,然而当指尖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藏岛的身体忽然激烈地一扭。
「啊……!」
「……咦?」
「不、不行,椋郎大人……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
「不、不是的,我只是……稍微碰到你的肩膀——」
没有错,椋郎的确只有稍微碰了一下,但是藏岛却眼眶湿润,头发凌乱,部分的头发贴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而且她肩膀上下起伏,不停地喘着气,真是受不了啊。
不,所谓的受不了并不是那种意思的受不了,是说,那种意思是哪种意思?
藏岛低着头,轻抚着头发,开始忸忸怩怩地说道:
「……只要是您的要求话,我随时都可以——我已经……有所觉悟了,只不过在这里不太方便……」
「当、当然啊。话说,我不可能要求这种事啦……」
「我……」
藏岛湿润的双眼注视着椋郎。
「……我不能满足您吗?我无法为您尽一份心力吗……?」
「咦……」
喂喂喂,我在做什么呀?还咦什么咦,要立刻回答她才对啊,立刻回答!为什么要凝视藏岛身体的某个部位?做那种——那种不像话的举动,不、不对!不像话的是藏岛的肉体,才不是我,不是我啊。
「……尽心力什么的——我并不是说那种事,所以……也就是说……我并不想要那种关系。」
「那么……椋郎大人希望是哪种关系呢?」
别靠过来啊,你这样靠过来,太、太近了就很那个了啊!我会有压、压迫感——不对,应该说那胸部就快要……碰到我的胸口了。
「我、我是说!我、我们并不需要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
「问我为什么——」
终于还是碰到了。
胸部碰到胸部。
这是什么?这乱柔软一把的物体的感触究竟是什么?
不行,这样不行,真的不行啊,可恶!我被人类——人类社会污染得太严重了,一定是这个缘故,一定是那样没错,不然我怎么可能为这种程度的小事而动摇呢。
冷静下来,没错,这种东西算什么?只不过是脂肪的集合体罢了。
「藏岛同学。」
椋郎迅速地后退半步,向藏岛笑着说道:
「虽然凡事必有其理由,但是我并不打算对你说明。总之我和你同是2年3班的学生,我们的关系不在那之上,也不在那之下,这样明白了吗?」
藏岛的表情好像被抛弃的小狗般,注视着椋郎好一会儿,不过她终于还是恭敬地低头退让了。
「……我明白了,既然椋郎大人如此吩咐,我会遵从您的命令,但是……」
「老实说没有什么『但是』。」
「很抱歉,但是我也有我的尊严,待在重要的大人身边却什么事也不做,这样我会无颜面对死去的同胞们。」
藏岛表露一往无悔的真挚眼神。
「至少请您准许我暗中守护您。」
就是这样,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他们一遇到情况危急,动不动就会牺牲生命保护宗家,所以我才不想和眷属有所牵扯。
你们过去就是像那样,为了保护宗家而死去的啊。
幸存的人们也被迫要过着逃亡、流浪的生活。
都这样了,你们还不学乖吗?
椋郎忍住想耍叹气的冲动,右手的中指将眼镜往上一推。
「随便你吧。」
「……是!」
藏岛绽开满面的笑容,再一次比刚才更深深地一鞠躬,但是椋郎并不想看到她那个样子,于是便丢下藏岛,快步地走开了。
走开之后椋郎才想起诗羽琉的事,刚才那些该不会——都被她看到了吧……?
只见诗羽琉停步在三十公尺远的前方、市区公园旁。诗羽琉正面向公园,并没有在看洁里,呼,幸好。
不过诗羽琉在做什么?椋郎加快脚步靠近诗羽琉。
「诗羽琉同学?」
「咦?」
诗羽琉回头面向椋郎,疑惑不解地侧着头。
「……椋郎,藏岛同学呢?」
「我们事情已经谈完了,而且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哦……」
诗羽琉微微嘟起小嘴,视线往椋郎的身后看去。
「藏岛同学好像正看着这里喔?」
虽然有股冲动想要回过头瞪藏岛一眼,不过椋郎感觉那样做只会造成反效果,所以选择无视,无视吧。
「诗羽琉同学在做什么?你刚才好像看着公园的方向。」
「啊、对啊,公园里——」
「咦……」
市区公园占地相当宽阔,里面设有许多器具,有沙坑、小山,也有长椅、公共厕所,还有水龙头,草坪也很宽敞。不管是要打棒球也好,踢足球也好,捉迷藏也好,还是要掌上型电玩近距离连线对战,无论哪种用途都非常合适。
现在却有人在那草坪正中央搭了个帐篷,这下可就麻烦了。
帐篷前方围起了人墙,除了一个像是帐篷主人的人之外,其余看来全部都是小学生。
似乎是小学生们想要在草坪上玩要,但是有个帐篷就太碍事了,所以他们才去找帐篷主人抗议的样子。
「——好,我明白你们的主张了!既然如此,而且我又是新来的人,那我就把帐篷移动到旁边去吧!这样你们总该没意见了吧?」
帐篷主人这么一说,小学生们似乎也勉强答应了。即使如此,他们似乎仍打算在一旁监视,直到帐蓬主人确实移动帐篷为止。
「……那个搭帐篷的人是个女孩子……对吧?」
诗羽琉皱起了眉头。不过她并不是对帐篷主人感到不快,她一定是在担心对方,诗羽琉同学就是那样的人。
「我也知道是多管闲事,可是我就是有点在意。」
「这、这个嘛,但是我想对方也有她的隐情,这方面我们无法介入,或者该说我们也不能介入吧。」
「说的也是……」
「站在这里看也不太好,我们回去吧?」
「嗯。」
好不容易诗羽琉同学答应要走了,时机却是稍嫌晚了。
「——唔……!?」
暂且先将帐篷拆除的帐篷主人,这时转头面向这里。
虽然她身穿一件像是斗篷的长大衣,不过由于没有戴上帽子,因此看得到她的脸。
是个女的。
个子娇小,年纪大概和椋郎他们差不多,或许更年幼也说不定。
也就是少女吧。
她的衣服脏兮兮的,缺乏清洁感,也因此给人不好的印象,不过她有对圆滚滚的大眼,就像小动物般,长得相当可爱。
「啊……!」
少女将她那双大眼睁得更开,手指指着这里。
她所指的不是别人,正是椋郎。
诗羽琉交互看了看椋郎与少女,眼睛眨了一眨。
「咦?怎么了?」
「……是呀,怎么了呢……」
椋郎哈哈苦笑一声,可以蒙混他也想蒙混过去,但看来是不可能了。
因为那少女奔了过来,好快,真是惊人的脚力。
不愧是吸血鬼猎人。
在这公园之前与藏岛分手是正确的。
然而从急速接近而来的吸血鬼猎人身上却感觉不到杀气,所以椋郎才能安稳以对,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喝啊……!」
吸血鬼猎人在椋郎和诗羽琉的身前紧急停下,然后单膝跪地,抬头看着椋郎。
「我的名字叫西神丽!是继承父业的吸血鬼猎人!四月十三日出生,浪迹天涯居无定所!请务必告诉我您的名字!」
「……吸血鬼……猎人?」
诗羽琉神情仅硬地望向椋郎,这下好了——我该怎么办……?
「我的名字……是叫高夜椋郎,那又怎样?」
椋郎总之先报上名字,而那位名叫西神丽的吸血鬼猎人随即猛然低头叫道:
「高夜先生!不!椋郎先生……!我想询问您关于昨天的那件事!椋郎先生因何缘故放过我呢!?」
「不……你问我因何缘故,那种事——」
椋郎往身旁偷瞄了一眼,诗羽琉正一脸狐疑地盯着椋郎的脸看。这、这个——能够蒙混过去吗?难度会不会太高了一点……?
「因、因何缘故啊……那种事还是——应该算是当然的事吧?没错,照常识来判断,我想我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
「……也就是说,椋郎先生是怜悯我——是这样没错吧……?」
「这个嘛,应该……是吧?」
「那也就是说,椋郎先生于我恩深义重——就是这样……!」
「咦?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原本该失去的东西得以留存!也就等同于受到施舍!」
丽猛地抬起头,拍了一下胸脯。
「受人恩惠必须回报……!不然我会过意不去!一切都等到还完恩情后再说!在那之前……!」
受不了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这果然也是我自作自受吧。
「我西神丽将不惜生命侍奉椋郎先生!有任何事请您尽管吩咐……!」
又来了。
又有人要侍奉我。
加上藏岛,这样家臣就有两人了,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什么家臣啊!我又不是腰上绑着饭团的桃太郎,我才不需要家臣,别说是两个人,连一个人我也不需要。
「椋郎你……」
诗羽琉的笑容既苦涩又冷淡,又有点自暴自弃。
「过去我都没发现,原来你很有女孩子缘呢。不,还是应该说你前世是什么将军大人?哇,真了不起。」
我说诗羽琉同学啊,你的「哇~真了不起」的语调好像在背书耶?那是我的错觉吗……?
「总、总之……」
椋郎无力地垂下肩膀。
「你什么都不必做……不,我拜托你什么都别做。」
「原来如此!您是要我雌伏等待报恩机会是吧!赌上吸血鬼猎人的尊严,我谨遵您的命令!」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算了,我不管了。
我累了。
※
在那之后直到抵达家门为止,诗羽琉一句话也不肯说。
她很明显非常地不高兴,而且看起来就是有话想说的表情,但是不知为何,诗羽琉却是闷不吭声,不过若是她真的开口质问,椋郎也会相当困扰就是了。
椋郎回到家后,立刻前往附近的超商「Super MURA」,购买晚餐的材料回家。
由于养父行踪不明,所以椋郎目前是和养母两个人住。
养母因为要出外工作,因此就算不是每天,只要当养母拜托他时,就会由椋郎来做饭,除了摺叠清洗干净的衣物椋郎怎样都做不好之外,其他大部分的家事都难不倒椋郎。
「……应该说不可能有本少爷做不到的事吧。」
椋郎用小碟子从冒着蒸气的锅中装了一些汤尝味道。
「看吧,很完美不是吗?」
再来就是调整火力,把小香肠和马铃薯加进去,等马铃薯煮软了之后,再用胡椒盐调味,然后…把切碎的芹菜洒进去,这样一过浓汤就完成了。
这时背后有人叫了声「少爷」,椋郎回头一看,一只体格强壮的独眼黑猫正坐在餐桌上。
「也让我尝一口吧。」
「洛克,你这只猫不是猫舌怕烫吗?」
「装在盘子里,等汤凉一点就没问题了。」
「喔,是吗?」
椋郎将汤装入小碟子里,放到洛克的面前。
高夜家是在一栋位于空暮市三番山上,名叫三番山大楼的三楼,三O七号室,只要打开阳台的窗户,就会有猫擅自从那里出入,那只猫并不是他们家所饲养,基本上算是野猫,不过若是叫它野猫,它可能会生气吧。
洛克战战兢兢地伸出舌头舔汤,看来温度似乎没问题了,只见它喜孜孜地舔了起来。
「太棒了,好吃到让猫也不禁为之咋舌、喵喵叫好。少爷,您会是个好主夫的喵。」
「你那是什么话,你是在愚弄我吗?」
「我怎么敢,您穿上那件围裙也很好看。」
「……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是吧。」
椋郎摘下眼镜,放进围裙的口袋里,然后瞪着那只一副目中无人表情的黑猫洛克。
「如果你有话想说,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清楚吧,洛克。」
「喵呵呵呵。」
洛克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边。
「即使我不开口谏言,贤明的少爷也应该全部明白才是,不需要我多嘴吧。」
「废话,沦落到需要猫给我忠告的话,那我就完蛋了。」
「那么请您今后尽量别做让我这只猫胆颤心惊的事。」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希望您真的明白才好。」
「洛克,你好像搞错了什么——」
话说到一半,却听见门铃声响起。
洛克立刻从桌子上跳下,然后经由阳台出去外面了。
「死猫。」
椋郎戴上眼镜,前往玄关开门。大概是诗羽琉同学吧。椋郎不疑有他,也不经过窥孔确认就打开门,却让他不禁诅咒自己的疏忽大意。
可是这栋大楼是采取自动锁,所以报纸和保险推销员都无法直接找上门来,她又是如何进来的……?
「我是红啦。」
三浦红笑嘻嘻地挥动双手,然后侧着头向他问候。
「午安,阿椋。」
「……午安。」
椋郎急忙想把围裙脱掉,不过已经太迟了,如果现在才急急忙忙脱掉,反而会非常尴尬吧。
「呃……怎么了吗?这么突然,不,应该说——亏你知道我家呢。」
「嗯,我跟你说喔,是4班有个人小学和阿椋同班,他说你们那时交情还很好呢,是一个叫做北松的同学,你还记得吗?」
「是啊……我记得他,这么说来唱KTV的时候他也有去,你是向北松同学打听的吗?」
「没错,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倒是你那件围裙!」
红笑容满面地朝椋郎一指。
「阿椋,围裙太适合你了!你正在做菜吗?」
「是、是啊……没错。」
这——这股活力,真是令人跟得很累,而且话题转换得飞快,她到底想怎样……?
红弯下腰,往上看着椋郎。
「真好,真好耶。会做菜的男孩子真好。」
「是、是吗?」
「是啊,这样很帅喔,不过红也很会做菜喔,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才吓一跳呢,因为红没有说过嘛。」
「……是啊。」
「下次我做菜请你吃。」
「好、好啊。」
竟然不小心就点头了,真糟糕,这样完全是被对方牵着走啊。
椋郎用右手的中指把眼镜推回。
「那么……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呢?」
「对了!我差点就忘了!」
红从书包内取出某样事物,那是一块布,是手帕。椋郎认得那块手帕,那是——
「来!红帮你送来了喔!」
椋郞结果那块格纹手帕,他认得这块手帕是很正常的事。
「……谢谢。」
因为这是椋郎的手帕,什么时候掉的?这个椋郎也心知肚明,是在昨天掉的。昨天当他回到家后发现手帕不见了,他想说是掉了或是忘在哪里了,并不是很在意。这也难怪洛克要担心,因为椋郎有点少根筋。
太大意了。
「这个……你是在哪里捡到的?」
「是在KTV啊,它掉在地上了。因为不知道是谁的,红到处问人,结果大家都说不是他们的。所似我就想应该是阿椋的吧。」
「这样啊,在学校交给我就好了说。」
红「嗯~」地想了一下,然后拾起头来,以有些带着责备的眼神看着椋郎。
「但是我就不能像这样,和阿椋单独两人说话了……」
「这、这个嘛——或许是吧……」
椋郎将手帕塞进围裙口袋里,无意义地摸了摸眼镜的镜框。
我不懂,单独两人?和我单独两人是能怎样?我完全不懂,也无法理解,就是知道可能会有这种事——
所以我才故意和他人保持距离。
可是都怪诗羽琉同学多管闲事。
都是诗羽琉同学的关系,我才会遇到这么麻烦又莫名其妙的事。
「让我进去阿椋的屋里一下……可以吗?」
红提心吊胆地问道。
椋郎总觉得她不是这种个性的女孩子。凡事按照自己的步调,不会考虑他人的心情或方便,只要想到就会立刻行动,三浦红可能就是这样的女孩吧。
不过或许并不是那样,事实上对于造访椋郎的家,她可能也是经过一番犹豫和挣扎,即使如此仍是鼓起勇气,按下了门铃也说不定。
不过就算真是那样,椋郎也不能让她进入家中,那样并不是好事。
因为现在家中只有椋郎一个人在。
在那样的地方两人独处会让人说闲话,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可是要怎么拒绝呢?要尽可能别太伤人——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虽说如此,太伤人的说法毕竟还是——
椋郎说了「现在」两个字,接下来就该说什么才好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隔壁住家的门突然打开,邻居从里面探出头来。
那是身穿便服的诗羽琉。
「椋郎,你从刚才就在外面做什么——啊,三浦同学……?」
「啊、这个……」
红一看到诗羽琉,顿时慌张了起来。
「啊、红只是把阿椋忘记的东西送来,所以——那么阿椋,红要回去了喔?明天见!」
「咦?好,明天见……」
「红走罗!」
脸上浮现害羞的笑容,红踩着哒哒哇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奔跑离去。
得救了——然而,诗羽琉同学正冷眼看着这里。
「不,是真的喔,她是把手帕——」
椋郎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看。
「把这个送来给我,我好像是掉在KTV了。」
「专程送到家来?」
「啊……说的也对喔,这点我也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是吗?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吧?」
「咦?为什么?」
「我才不知道!」
诗羽琉进入屋里,磅的一声关上了门。
才刚这么想,很快地门又被打开,诗羽琉露出半张脸来。
「……椋郎,可以借点时间吗?」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这样,看到她那不肯在别人面前表现出的无助、可怜表情,叫人怎么忍心拒绝呢。
「好、好啊,当然可以。」
因此椋郎便招待诗羽琉进来家里,不过椋郎本来就在准备晚餐,他要把浓汤完成,做一道鳄梨豆腐沙拉,等养母回来之后,再迅速完成一道番茄义大利面,为此他必须好好准备一番。
「椋郎,阳台的窗户没关喔?我帮你关上好吗?」
诗羽琉说着把阳台的窗户关上,在餐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椋郎虽然想要专心做菜,但就是无法专注下来。
而诗羽琉也是翘起脚,又换脚翘,或是趴在桌上,或是从桌上起身,看起来就是静不下来。
她身上穿的虽是便服,不过却是接近居家服的服装,所以有些缺乏防备,感觉好像看得到不该看的地方。不对,别再偷瞄了,我要专心做菜呀。
于是椋郞认真地开始削鳄梨的皮,诗羽琉却出声了。
「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咦?不、不用麻烦了啦,而且我也很习惯了。」
「我知道你习惯做菜,不过我也是会一点呀,像是切菜呀……还有其他很多事。」
「我并没有认为你不会喔?」
「……反正我就是不像椋郎那样灵巧,做菜手艺差劲。」
「我也不是灵巧,只是平常就有在做,习惯了而已。」
「椋郎是……不得不做吧。」
「妈妈有说我不用做菜没关系。」
「话是那么说,可是你这样做也真的减轻千姬小姐很大的负担吧?她每天都要工作,如果连家事也要一手包办,那一定会非常辛苦的。」
「她是不会叫辛苦就是了。」
「因为千姬小姐干劲十足嘛。」
诗羽琉呵呵一笑。看来她的心情稍微好转一点了,这算是妈妈的功劳吗?
诗羽琉和椋郎的养母——高夜千姬感情很好,从以前诗羽琉就直接叫她的名字。
因为在椋郎来到这个家之前,诗羽琉和千姬就是感情很好的邻居了。
「话说回来,椋郎。」
「嗯。」
「为什么你要用。俺来称呼自己呢?你以前都是用仆啊?」(译注:俺和仆都是日本语男子的第一人称。)
「因为大家都是用俺啊。」
椋郎一边切着豆腐,一边稍微耸了耸肩。
「用仆的也只有虾夷井同学而已吧?因为那个人有点奇怪嘛,再说她本来也就不是男生,我总觉得和大家不一样会有点不好意思。」
「……是因为那样吗?」
「这不是很正常的反应吗?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仔细想想,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诗羽琉将身子一倒,手肘抵着桌子撑住脸颊,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和椋郎家就住在隔壁,又一直读同一间学校,而且又同班——我一直以为椋郎的事,没有一件是我不知道的……原来我错了。」
「这个嘛……要知道一个人的一切本来就很困难吧。」
「比如说现在我们虽然读同一间学校,可是升上大学后,我们可能就不会同校了吧?就算能够进入同一间大学,进入社会也绝对要各奔东西吧?」
「……那种可能性很高吧。」
「那样一来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吧?不知道的事情就会更多了。」
「照道理来说或许是会变成那样吧。」
「一定会是那样吧。」
听到诗羽琉的声音中开始带有哭声,椋郎的手早已停了下来。
我无法放着随时要哭出来的诗羽琉同擧,自顾自地做菜。
但话虽如此,我又能做什么呢……?
「对不起,我说了奇怪的话。」
诗羽琉起身轻声一笑,但是她的视线却刻意避开这里。
她是在逞强。
「虽然感到寂寞,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其实我有很多事想要问椋郎,但是被追根究柢地询问,椋郎一定会觉得我很烦吧?」
「不……我不会觉得你烦。」
「但是你应该有不想说,或是不能说的事情吧?」
「那是……」
椋郎用右手的中指把眼镜往上推,不能说的事……吗?
他无法否定,的确是有,而且非常多。
「所以说……」
诗羽琉又笑了,只是她愈是笑,那声音听起来就愈不像笑声。
而彷佛像是不流泪地哭泣着。
「只要是能对我说的事就好——如果椋郎有话想说的时候能够告诉我,那样就足够了……」
在经过一番犹豫挣扎之后,椋郎在诗羽琉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手放在桌子上。
既然她说有话想说就说出来,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自己明明应该有话想说,但不知为何就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再说不能对她告自的事情实在太多,既然有这么多不能说的秘密,椋郎也觉得那干脆不要理会她可能还比较好。
虽然好几次都想那么做,可是椋郎无论如何就是无法不理她。
「诗羽琉同学。」
「什么?」
「我……」
株郎喘了口气,再次重新开口。
「——我……」
他无法继续说下去,看着欲言又止的椋郎,诗羽琉轻轻握住椋郎的手。
「椋郎……你没事吧?你好像很辛苦难受?身体不舒服吗……?」
「咦……」
椋郎不自觉地反握住诗羽琉的手。
——我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不愿去想,因为那表情一定很难看。
那样的表情却被诗羽琉同学看到,让她担心。
我怎么会这么软弱啊……?
椋郎的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就像是落井下石般,玄关传来了声响,没多久客厅的门就打开了。
「我回来了!好香的味道喔。咦,诗羽琉你来了啊——喂!你们手牵着手,是在做什么啊?」
高夜千姬撩起她的齐长发,目不转睛地盯着椋郎和诗羽琉看。
千姬以前是个太妹,据说当时有传说的美丽铁管手之称,不过如今虽不是正式雇用,却也已是个上班族了,在外面她告诫自己要保持社会人士的礼节,不过到了家里就会现出原形,因为她原本就不是气质优雅的人。
「啊啊……对喔。」
千姬浮现下流的笑容。其实她在社区是个公认的美女,但是那样的笑容却是把美女的形象都破坏光了。
「一直以为你们还是小鬼,不过你们也已经是高中生了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们终于那个了吗?」
「那个是……咦!?」「——不、不是!」
即使椋郎与诗羽琉急忙同时把手抽回,千姬仍是不怀好意地笑着。
「没关系啦,不用躲了,啊,躲起来偷偷摸摸地做也是别有风味喔。嗯,或许是呢~啊~~真是青春啊~可是你们还真是性欲旺盛呢~」
「性、性欲——」
椋郎站起来,调整一下眼镜的位置。
「不、不是啦,妈妈!不是那样!我们只是在说话而已……」
「没、没错!」
诗羽琉也猛然站起,双手往桌上一拍。
「那、那样的……该怎么说,那种事我从来没想过!而且椋郞就是椋郞,不在那之上,也不在那之下!」
「什么?也就是说对诗羽琉而言,椋郎是唯一人选吗?」
「所、所以我就说不是那样了,千姬小姐!什么唯一第一的,该说他不是能用那种形式来衡量的人吗……」
「喂喂,椋郎,你要怎么办?诗羽琉可是说出惊人之语了耶。」
「我、我才没有说!我说的话一点也不惊人!真是的……!我要回去了!差不多也快到吃饭时间了,再见!椋郎!」
「啊……嗯、嗯。」
诗羽琉几乎是以全力冲刺的速度,从客厅奔出门去。
而千姬则是将包包放在地上,坐在诗羽琉刚才坐的椅子上。
「诗羽琉真是可爱的家伙~虽然个性有些乖僻,不过她其实是温柔的孩子。」
「是啊。」
椋郎不小心肯定了她的话,随即急忙把脸转过一边,背后却被千姬打了一下。
「你可要好好对待她喔,椋郎!那样的好孩子可不多见啊。」
「……不——这个嘛,我不觉得我哪里没好好对待她呀。」
「什么啊,这么不乾不脆。你再那样下去,有一天她会被别人抢走喔?那样好吗?」
椋郎无法回答好或不好。被抢走?诗羽琉同学被别人抢走?
那种事我至今从来没想过。
因为诗羽琉同学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没有什么抢不抢走的。
但是总有一天诗羽琉同学会喜欢上某个人,和他交往、结婚——那样的未来绝非不可能,不,应该说一定会变成那样吧。
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诗羽琉同学身边了。
当然站在她身旁的也不会是我。
「不过啊!」
千姬这次拍了拍椋郎的屁股。
「你们要做也要考虑一下时间带吧?就算是我,也不想目击你们的好事,给你们做实况采访喔?关于这方面你要做得漂亮一点才行啊。」
「……就说我们没有要做那种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