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山从教室大楼的走廊上的窗户抬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这么自言自语道。
虽然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和善的笑容,但看样子心情其实是很糟糕的。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气就一直是这幅模样,在户外派的他看来好像只会徒增不满。嘛,也亏得是这样,才能让他这样子来帮忙。
「啊咧?你夏天的时候不是不管下雨还是台风都会出门画画的吗?」
「嗯,算是吧。不过,那个时候的绘画点是在屋檐下来着。」
现在的绘画点会被风吹雨打的呢。奈良山苦笑道。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对了对了,恭喜你入围啊部长。」
这回就轮到我苦笑了。
「白冢啊,你明明还画了许多别的画。为什么偏偏就送审了那一幅啊。」
「……画好了的时候,是想要展开新天地来着的。」
「我倒觉得那幅画不赖呢。标题是『巨蟹入侵之日』对吧?」
奈良山问道,我默默地点点头。那是在上个月的事件之后我觉得「近距离观察螃蟹发现意外地很有迫力啊」就纵情描绘而成的一幅画。虽然在秋季的美术展上试着展出了一下就拿了个不大不小的奖,但问题就是关于它的颁奖评语。
『虽然动态的构图和细腻的笔触等技术方面很优秀,但题材的选定令人生疑的一作。将螃蟹这一主题能表现得如此充满迫力及恐怖感的作品实属罕见,作者可能背负着某种心理创伤吧。不得不规劝作者及时咨询心理辅导老师,或者尽早客服精神创伤』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虽然已经精疲力尽了,但那之后还有一堆麻烦。被班主任老师莫名照顾地请去了学生恳谈室,在那间恳谈室里稻叶老师一副看见白痴的样子等着我,又被不明真相的友人担心着,魂淡,劳资再也不画妖怪了……什么的虽然因为和小鼬的约定所以绝对办不到,但我还是诚心法师尽量别再画了。
「不过,奈良山你好遗憾啊。说实话,我觉得评价应该能再高一些的。」
「因为我的是系列作品呢。只看一张两张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平凡……哦呀,有谁来了。」
「……嗯?哦哦,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啊。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因为路过的男生停下来和我们说话了所以对话中断。奈良山微笑着我「好久不见」挥挥手,美术部骄傲的幽灵部员「啊啊」地支吾两声算是回答,然后很怀疑似的偏过头。
「话说你们到底在干嘛?光是白冢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奈良山也拿着那玩意儿跑这儿来啊。新型艺术?」
嘛差不多这种感觉吧,奈良山笑着说。我瞪着他抱怨了句「就我一个的话就很自然了吗」,穗村就一脸惊讶地说。
「事到如今说这个干什么。这可是小有名气的传言哟。美术部三人组的身影总是出现在校内发生奇妙事件的现场。你可别说自己不知道。」
「……了解了解,我知道的啦。虽然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
虽然我们如果表面上没有活动的话就绝不会成天地击退妖怪,但是就算这样传言还是传播开了。回过神来「这方面的那个是经过学生会由美术部负责的吧」的共通认识,已经缓缓渗透到主要以弱小社团为中心的学生群体里了。啊啊,别了,平凡的高中生涯。
「看你那张脸,应该是老实承认了吧吾友。嘛加油吧,有啥事的话我也会拜托你的。」
「说啥呢,搭把手呀。」
你那置身事外是闹哪样。姑且算是我们的成员吧你。这时,看着我们对话的奈良山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插口了。
「穗村,打工的时间还不要紧吗?」
「哦哦,多谢关心。确实差不多到时间了。打起精神来回归本职工作吧!」
「是是是,走好不送。」
「每天都要努力哟—,穗村。」
我想着冷清的走廊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穗村边跑边回头(很危险啊),
「啊啊!因为对我来说每天都是勤劳感谢日嘛!你们也多多努力啊!」
留下了句精神的台词便离去了。
呐吾友。勤劳感谢是不是「今天也工作了,好高兴呀」的日子诶。
「汪—!」
突然。走廊深处。穗村离去方向的反方向上响起了犬吠声。奈良山耸耸肩说了句「啊啊,时机正好」。看来我们也到「本职工作」的时间了。
「好像时机也太好了。难道说,奈良山你是因为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打发穗村走的?」
「撒,是怎么样的呢?」
天狗拿手的转移话题。还是老样子是个不知深浅的男生。
「啊,想逃去二楼吗!绕到前面去吼它,莱卡!」
就像是要打断我们悠闲的对话一般,泷泽同学的声音响起。以及,跟在那之后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
——啪嗒啪嗒。
又哭又笑的不可思议的声音和奇妙的脚步声。这两种有节奏的声音,正逐渐接近我们这里。
「差不多该来了吧?给,白冢。」
奈良山随意地把手中的绳子的一头扔向了我。我也随意地接住了它,在墙角蹲下。同时斜靠在走廊另一侧墙上的奈良山也蹲了下来,在低位置拉紧了绳子。这么一来就准备完成了。看到放学后美术部员一手拿着绳子站在走廊里的话,就算不是穗村也会起疑的吧,我忽然想到。
接着,保持这样子等了几十秒。
「呵呵呵。」
一个小个子的绿色人影转过走廊拐角出现了,
「呵?」
脚被我们拉直的绳子绊倒摔了个五体投地。大约七十公分高的小个子摔倒在走廊上,头顶上的碗里面洒出了透明的水。
嗯,搞定一个。
「不过,我们是觉得好玩才下的陷阱诶。」
「嗯。本以为河童是更加聪明一点的妖怪呢—」
我们毫无感动地嘀咕着。视线前方,被着乌龟似的壳(嘛有壳的动物也就乌龟之类的了)的绿色妖怪正四仰八叉着。
喙状的嘴比起鸟类更像是草食性恐龙的,滴溜溜转的双眼感觉近似于鬣蜥。手脚虽然细细长长的看起来很弱,但是初战的时候已经痛彻地直感到意外很有怪力了。嘛,既然判明了拿一根绳子就能被摆平了的话也没必要特地捆起来了。这些家伙是用双脚跳跃移动的,所以会中这图有趣才下的陷阱。
于是,因为摔倒而夺走了能量之源的盘子中的水的话,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虽然如此。
「这家伙老是不消失呢。」
「该不会是有个体差异吧。再说又比昨天那个大……啊,消失了消失了。」
躺倒在地的河童的身体渐渐稀薄,最终完全消失了。虽然洒在地上的水就是唯一的物证了,但是那就只要用带来的拖把擦干净就没问题了。
「……说实话,做这种事心里不大是滋味呢。」
我在走廊上一边拖着地一边碎碎念着,熟练地收拾着绳子的奈良山耸耸肩说了句「是吗」。
「直接杀掉的话姑且不论,我们只不过是让它们虚弱到无法保留实体然后赶走吧?我觉得这是足够人道的待遇了诶。」
「就是。不过话说,太温吞了!这么做的话,马上就会复活的吧。」
我听到了一句尖锐的话语回头一看,就只见泷泽同学挥着长笛走过来的身影。在她的身边,一如既往地陪伴着一条半透明的红色巨犬。
「驱赶它的任务辛苦了。莱卡你也辛苦了。」
「汪。」
我挥挥手,莱卡也精神地摇摇尾巴。虽然心情好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它的主人似乎还在气头上。
「那种家伙,干脆完全打散了就好了嘛。」
「不行,那实在太过火了。又不会抓了人吃掉。」
我一边把水绞进水桶里一边说道。短发的犬神使说着「白冢你当然没事,也没被做过什么」瞥了我一眼。
「那些家伙一来,就毫不客气地,对咱的……一个劲儿地舔啊舔啊舔啊的!光是想想就火大!」
泷泽同学握紧了长笛回想着就发起怒来。虽然就只有一部分的声音很轻,但是因为我早就知道舔的是什么地方了所以也用不着再问。
「算了算了。再说你想,又不是摘了你的尻子玉。」
就是屁股被摸了摸这点程度还是忍忍吧,因为要是对女性说这句话实在有点那啥(而且,因为肯定会火上浇油的)所以我稍微改变了下说法,但是,
「那种东西怎么会让它们摘走啊!」
看来没多大效果。
顺带一提尻子玉是河童喜欢的架空的脏器。虽然人体中是没有这种器官的,但是如果真被摘走了的话会即刻毙命所以要多加小心,这是运动服的妖怪博士的忠告。
「你去试试突然被那塑料似的手摸摸的感觉呀,恶心得要死啊!」
犬神使愤怒得仿佛头上都冒烟了。
这人也和我同样,是很容易吸引彼岸的气息的体质(说起来都能召唤犬神了所以说不定素质比我还高),但是这一类的体质好像也是多种多样的。不幸的是,这位男孩子气的少女的体质,似乎和河童的喜好相合了。
「真是够了,妖怪什么的一个个都不正经!说起来虽然伊达同学不是坏人,莱卡也不是,但那些她们都是例外中的例外吧?」
「……嘛,说不定吧。」
我一边回答一边扫了眼奈良山的表情。……呼,貌似没生气。
顺便一提,这个男的在泷泽同学面前装作「只能看到妖怪的无力的美术部男生二号」了。虽然莱卡应该是注意到他的正体了,但是因为畏惧奈良山恐怖的灵威而保持沉默(小鼬这么说的)。真是条意外薄情的狗。
「哟,看来结束了吧。怎么样,今天的战果也不错?」
经岛学姐随着开朗的声音一同出现在了走廊深处。小鼬跟在她后面。
二楼的待机人物辛苦啦,我扬声道,却被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真遗憾—。什么都没做一点都不辛苦!舔啊舔啊—」
卧槽,这人老是一副惹人上火的幼女样。
「小鼬也是,辛苦了。」
「诶?啊、嗯……说的也是吧。」
这反应很符合心不在焉这一表达。她对于河童清扫作战原本就没什么劲头,现在没精神大概也没办法。虽然我很理解这心情啦,我正烦恼着的时候,泷泽同学忽然开口了。
「学姐,这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一天天的无穷无尽诶。」
「嘛嘛。我很理解犬饲笛子君你说的话。」
「咱叫泷泽赫音。」
「小细节较什么真啊。不过你想,至今出现的受害,也就屁股被摸了摸这点程度吧?」
「咱认为这足够构成击退它们的理由了!」
犬神使攥紧拳头大声疾呼。但是学姐却说了句「都说了让你穿运动服了嘛」轻飘飘地一笔带过,然后「唔」地沉吟着一手扶额。
「说回来,只是摸了摸却不对尻子玉出手的行动模式,挺让人在意的呢—。话说,原本河童就是会摘掉在溪水中游泳的人的尻子玉的妖怪,不会在建筑物里徘徊的诶。这一点,有点让人在意呢。」
「这种事情随便怎么样都好!问题是,」
「它们不停摸别人屁股这一事实作为被击退的理由足够啦—,是这样的吗?嗯,阿泷这话也有道理。如果它们是本能摘别人尻子玉的妖怪的话,在它们真的开始下手之前先做预防比较好—我也这么想的。」
嗯嗯唔,学姐留下这么一声沉默下来,我以「虽然事到如今才问」开场问道。
「河童是一定会对那个下手的吗?」
「天晓得。」
学姐夸张地耸耸肩,用造作的动作叹了口气。
「河童=喜欢黄瓜的会摘尻子玉的水中妖怪,这一印象虽然很强烈,但是那仅仅只是个例哟。所谓的河童就是在水边出现的人型怪异的总称啦。归入这一大类的妖怪从北方的ミドチ、ミンツチ到南方的芝天狗和兵主部等等可谓是百花缭乱多种多样。外形也好行动也好能力也好都是千差万别乱七八糟的。现在出现的那个到底具有哪种属性什么的,我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译者:ミドチ形似4、5岁孩童;ミンツチ见于阿依努传说中,红紫色通臂;芝天狗身高约1米,浑身长毛,善于相扑;兵主部传承自中国的兵主神,长毛秃头,喜欢茄子。)
啥啊那是,一种想要这么说的气氛在放学后的走廊中散播开来。
「等下次出现的时候再考虑吧。那我就先告辞了。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呢。」
以奈良山飘然而去为契机,今天就解散了。以学姐为首,我们三三两两地走向美术室。泷泽同学因为书包也放在美术室里了,所以大家方向一样。
「经岛学姐。咱以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会由美术部来负责击退妖怪?」
「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啦。该说是单纯的顺势而为还是出于兴趣呢。对吧小白。0
「就是呢。只有不是出于正义感或是责任感什么的是肯定的……咦,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在能看到妖怪之后,一直在烦恼应该做些什么的自己真是个大笨蛋而已……。啊,莱卡,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汪」
我们一边继续着不着边际的对话,一边在人烟稀少的走廊中前进着。
「对了。咱也早想问问这个了。学姐和伊达同学先不论,白冢既没知识也没本事的对吧。」
「你说得这么直白我会很困扰的啊。……不过你看,我可是能让鬼实体化的诶?而且,我还给小鼬画出刀了。」
对吧,我这么说着转头一看,只见小鼬的举动有点可疑。
「诶?……啊、嗯,是的呢。」
嗯—,总觉得从之前起就有点怪了呢。
「你在听着吗白冢?咱之前说啊,你是不是保护不了自己啊。没错吗?」
「……你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没错,我很弱。」
「对吧。明明这样啊,白冢,那你为什么要陪着击退妖怪呢?」
「那个嘛。既然看到妖怪了就不能放着不管。很好笑吧。」
「虽然不好笑但是很奇怪。你就是那种被谁当作弃子的类型诶。」
「那总比起把谁当作弃子轻松多了嘛。」
「是是是。真是的,到底是大人物呢还是太单纯呢,担心你的咱才跟笨蛋似的。」
「啊,你在担心我吗?谢谢啊泷泽同学。」
「没、没关系啦,没什么的。」
我们聊着聊着便来到了美术室门前。经岛学姐当先走进了房间,紧随其后的是泷泽同学(和莱卡)。然后,跟在她们之后的是我,最后是小鼬……本来接下来是这么预定的。
「嗯?」
忽然学生装的袖子被拉住了。难道又是「牵袖小僧」出现了吗,我回头一看,只见拉住我袖子的人是小鼬。就连我问平时都是直接叫名字的这次怎么这么做都没来得及就转到我面前的小鼬,反手迅速拉上了美术室的拉门。
「呐,真一。能……等一下吗?」
于是,既然小鼬都异常地注意着周围情况这么说了,我总之也回答道「可以啊」了。说实话,虽然我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如果是小鼬在拜托的话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听我这么说,小鼬笑着说「谢谢你」,然后就拉着我的手跑起来了。
「跟我来,真一。」
「诶?等等,小鼬你要去哪里啊?」
呃,虽然不论去哪里都会跟你走的,但是至少能告诉我目的地吗。
「到了?」
「嗯。……对不起,这么急。」
小鼬放开了我的手,很抱歉似的说。
在校内一路跑过到达的目的地,是直到不久前为止小鼬和经岛学姐待机着的特别教室楼的二楼走廊。说得更加正确点的话,那就是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一端的扫除用具的橱的面前。虽然还是老样子没有人,但也没啥特别奇怪的地方。
「那么,小鼬。这里怎么了?」
「……那个,呃呃。」
心神不宁地抬眼看人,不干脆的话语。
「那个……该怎么开口才好啊。」
以『虽然矜持但是会明确提出意见和主张』的形象示人的小鼬看来,这态度非常少见。呃,虽然不论做什么都很可爱啦。过了一会儿,小鼬似乎是打定主意了,静静地打开了扫除用具橱的门。
「……嗯。果然还是亲眼看看比较快呢。」
那个—,是往里面看看对吧?我探出身体,朝橱的里面瞅。
「嗯?」
在放置杂物的水桶里,好像有什么小东西在动来动去。
「……嗯嗯?」
再仔细一看,那东西虽然很小但还是人型的。
「呵—」
从鸟喙状的口中发出了鸟鸣般的高音。背上是甲壳、细长的手脚、体色是绿色。
虽然造型是见惯了的,但是身体很小最多也就十公分左右了。
「河童的……小孩?」
我回头问道,小鼬苦笑着说「大概吧」。
「我是刚刚才发现的。就在想,该怎么办呢……」
「啊—原来如此,早就藏在这里的啊。」
「嗯。因为你想,要是被御崎或者赫音发现的话……你看,对吧?」
在我的身边弯下身体的小鼬,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河童宝宝的鼻子。
「应该会说让它衰弱啦消灭掉它之类的话了吧,肯定的。好乖好乖,不怕不怕。」
我试着轻轻伸出手,
「呵—」
小河童轻轻鸣叫着,沿着我的手臂哧溜哧溜地往上爬。
啊,搞不好有点可爱诶。
然后第二天,久违的晴朗午休。
急急忙忙对付掉午饭的我和小鼬,在还残留着水塘的操场上走着。
「怎么样?还精神吗?」
小鼬戳了戳我挂在肩膀上的书包。
本校指定的上学书包,是虽然防水性很有保证但是特沉,评价极糟的物品。把从开春就放在美术室里的它拖出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嗯,在里面动来动去的嘛。」
我一边重新背好就要滑落下来的肩带一边这么回答,小鼬就露出了一个放心了的笑容。在一片晴空下看见这个笑容着实别有一番风味,我也不知不觉地高兴了起来。
就这样我们到达了目的地。这里是排列着老旧的预制板小平房的一角,通称「部室长屋」的从右往左数第三间,摄像部和文艺部的房间。
「就是这里……吧?」
「就这么写着嘛。虽然我也是头一回来。」
咚咚咚地敲了敲老掉牙的房门,听惯了的开朗声音回答了我。
「请进—?」
看来要找的人物就在里面,放下一个心了。
「不好意思打搅了—」
我初次造访这间房间有点紧张,吱——地开了门。在书籍和文件乱七八糟堆了一地的房间一角,一名面对着书桌敲打着键盘的长发女生面向了我们。
「欢迎,欢迎来到新闻部——咦,哎呀真少见。有什么事?」
「呃,其实有点事想商量。」
「嗯?那就请进吧。」
听了新井同学的话我「打搅了」地打着招呼,踏入了新闻部的房间。很稀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小鼬也跟了进来。
「现在只有辉一个人?」
「因为我们部基本上是个人主义的呢。大家到齐就只有每月一次的编集会议的时候了。只要在截稿之前写好自己的原稿交出来就没人会说三道四了哟。」
新井同学这么说着又苦笑着加了句「其实啊」。
「现在正好快要截稿了呢—。我想着午休的话这孩子是空着的,就来用一下。」
新井同学这么说着视线投向了书桌,拍了拍静静地嗡鸣着的老式电脑。在闪闪烁烁的晶体管屏幕上,排列着一行行的文章。
「啊,抱歉不知道你正在忙。我们是不是打搅你了?」
「没关系,已经没事了。原稿的告了一个段落头绪也定好了。有什么事吗?」
副会长的脸上露出了照顾人的笑容。明明其实很忙的还在为我们着想,现在就接受她的善意吧。
「那个,其实吧,新井同学。稍微有点事要商量一下……」
我放下了被在肩膀上的书包,新井同学说着「是什么啊」靠近过来。
「百闻不如一见嘛。简言之,就是关于这孩子的事情。」
我说着和昨天小鼬说过的类似的话拉开了拉链,
「呵—」
小河童忽然露出了脸。
「……诶。」
「呵!」
大概是和别人对上视线吓到了吧,河童马上又躲进了书包里。
这时,新井同学马上抬起了头,一眨不眨地瞅着我和小鼬。感觉她好像是在问「就这件事吗?」,我们便交换了一下视线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么件事」。不愧是副会长,领会得真快帮大——
「……我想该不会是这样的吧。难道说是你们的,孩」
「才不是!」
撤回前言!刚才她在想什么啊!
「诶?啊、啊啊!这样啊这样啊是这样的呢!经岛她说过出现河童了对吧—。呀—,抱歉抱歉不小心就误解了呢,真是的,真的,啊哈哈哈哈哈!」
虽然笑着挠头的新井同学有种很异样的兴奋,
「就是就是就是!再说了我们又没做过那档子事,做都没做过万一就算做过了但是你想小鼬这么」
不巧在脑筋混乱这方面我也不遑多让。
「说实话在我看来小鼬不需要那样只要在这里我就很高兴了」
「对对对啊—白冢君就是这种男孩子呢—对不起啊不小心就我怎么这样可真是的」
「就是啊就是啊话说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再说人和鼬之间怎么生得下河童啊」
「哎呀真是太对不住了真的我可真是的怎么会误会这种事情」
我和新井同学憋红着脸罗列着不加标点符号的语言。小鼬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这两人,忽然侧着头问道。
「……两位,这是怎么了?搞错了的是什么地方?」
「啊、啊啊,那个嘛小鼬,简而言之新井同学误以为这河童是我和小」
「喂!别说明!」
于是,就这样在数分钟之后。
「……OK。我明白了,葛理。」
我松口气坐在椅子上时,首先淡定下来的新井同学,正在温柔地和小鼬说话。
「因为想把这孩子送回同伴那里去,所以想要目击情报。是这样子的吧?」
新井同学这么问道,手里捧着小河童的小鼬便点了点头,却忽然涨红了脸开了口。啊,这个反应,该不会是。
「还、还有呢,辉之前误会什么了……我也明白了。」
「……这、这样啊。」
新井同学再次害羞了起来。好像小鼬是靠自己找到那结论了。正当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握紧手时,她手中的河童突然「呵—!」地叫了一声。
「啊、对不起!」
小鼬慌忙松开了手。河童「呵—呵—」地责怪了起来。
嘛反正有壳也不会被捏伤,我这么想着,转而询问新井同学。
「说实话,要削弱这么小的生命并消灭掉有点惨无人道诶。再说了,这么小不点也不可能恶作剧,就算是被它逃了也不会有什么危害吧。」
「也是呢。嗯,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轻轻碰了碰小河童的盘子的新井同学轻声嘀咕着「啊,湿湿的」。
「不过呢—。虽然你们拜托我我很高兴……没有收到河童的巢之类的情报哟。」
「啊—,果然是这样吗。」
我失落地耷拉下肩膀,小鼬很遗憾地凝视着河童。
既然最近河童非常频繁地出现,那么它们会不会是在校内的某处正儿八经地定居下来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巢的目击情报会不会传到了新闻部的情报网中了呢——虽然我们是如此期待的,但是这世道才没有这么天真。
「不过,有这可能的密告倒是有一些呢。要看看吗?」
新井同学这么说着操作起了手边的鼠标打开了浏览器,单击了一个书签。新闻部直营(不过非学校公认)的留言收集用论坛占满了整个画面。我们三人仔细地钻研起来。
「虽然因为校外的人也能发帖,所以这里的情报不大靠得住就是了……那个—,特别教室楼的二楼走廊上掉了个水壶,这应该没多大关系吧。」
「是水壶滑呢。因为是无害的所以就放在那儿不管了。」
「嗯—。虽然有谁拉了拉袖口但是转身一看谁都没有。」
「啊,牵袖小僧。」
「站在楼梯上的人影越来越大。看到最后的话会贫血。」
「那是伸上。那家伙最近都没出现,现在又复活了吗。」
「呃—,泳池边有个奇怪的和尚……啊,这已经搞定了吧。」
「螃蟹的话,已经干掉了哟。」
「一直以来多谢了。啊,这条是新的哟?大猩猩半夜在校庭里跳舞。」
「……不是把醉汉看错了吗?」
「八成就是这样的吧。这么显眼的没传开了也说不过去。」
就这样,页面翻着翻着,宣告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了。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吗—。两位明明是特意前来的,真是抱歉。」
「哪里的话。我们才抱歉,来找你商量。」
「嗯。谢谢你,辉。」
就这样,我们说笑着,新井同学锁上了新闻部室的门。
「那么,这孩子怎么办?」
「总之就和昨晚一样放在美术准备室吧。那间房间,几乎也没什么人出入。」
我看着装进了小河童的书包苦笑着。
「这样啊。那么,就祈祷能找到亲人吧。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会联络的。」
「啊,对了,这件事对御崎……」
小鼬慌慌张张地想要说些什么,新井同学说着「没关系」坚定地点点头。
「我不会和经岛说的你就放心吧?当然也不会和江户桥说,还有以防万一稻叶老师也一样。怎么样,这样可以了吗?」
「……嗯!」
校友很高兴地笑了,看到她这样新井同学也满足地笑了。
「很好,这就是女孩子之间的约定。啊,还有白冢君在,所以是女生-男生-女生之间的约定吗。」
我们说着非常感谢低下了头。
虽然毫无成果,但是和这个人商量实在是太好了,我由衷地这么想着。
咚咚咚咚,敲响了美术室的门。敲了四下之后是「白冢真一,一名」的暗号。
「真一?进来吧。」
我等来了小鼬的回应,嘎啦嘎啦地拉开了门。
「又是你早啊,小鼬。我还以为今天我能先来呢。」
「因为我们班的班会比较短嘛。虽然最近我都被人家说太急匆匆了。」
窗外是一片阴沉的天空。在阳光从云缝间照射下来的背景中,小鼬笑了。
「真一呢?没有被朋友们说吗?啊、喂,这边不行的哟。」
「因为咱们班啊,穗村还是那副德性。他们说了句啊啊原来是美术部啊就没下文了。」
每天班会结束的瞬间就会叫着「那么本职的时间开始了!」冲出去啊,那个幽灵部员。因为班上所有人早就熟知了他的行动模式了,所以事到如今我再做同样的事情也没啥稀奇的。
「嗯—。……喂,那边危险。」
小鼬轻轻抓住了爬到书桌边缘的河童,放到了正中。
「真是的,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大概是听懂了自己被说了什么,小河童歪着脖子叫了声「呵?」,再次嗅起了四周。
「真是的,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学习能力啊。」
我在老地方放下书包,总之开始社团活动的准备。不过,也就是打开素描本而已所以几乎也没啥准备的就是了。
「这也没办法啦,毕竟还小。」
「是这种问题吗。」
从把这家伙藏在美术准备室开始已经过去一周了,总而言之今天河童宝宝还是很精神。尽管向着等成年河童出现了交给它们就好了,但是因为从那以后就一直没出现过,所以我们就一直在照顾着它。
「喂,要小心一点哟,河童。」
称呼还一直保持着「河童」。虽然我提出「难得养了起个名字怎么样?」,但是小鼬却说「河童就是河童诶?」而没有接受。不愧是一登场的时候就说「我是鼬,没有个人名之类的」的人啊。
「最少,要是能带出学校就好了……」
「它特别不乐意的吧。」
我削着铅笔,回想着那出惨剧(倒也没到这程度)。
竟然会闹腾到那种地步,果然在学校里有巢有同伴的吧。我真心在想,既然如此不就该快点把它领回家了嘛。所幸,虽然学姐她们还没找到,但是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被发现大概也是时间问题了。
「要是它会说自己从哪儿来的就好了呢—。呐,你想回哪儿去?」
「呵呵?」
小鼬笑呵呵地戳了戳小河童的鼻尖。小河童虽然滴溜溜地转着爬虫类的眼睛作出反应,但是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样子。就现在所知,它就算没有食物只要头顶上的盘子还湿着就有精神、幼年时期盘子还不是很深、力量没成体那么大。另外就是,
「……这家伙,是不是又变得更偏茶色了?」
体色在徐徐改变这些了。上周还是翠绿色的,今天已经几乎接近于驼色了。
「仔细看看,身上也长出了蓬松的毛了呢……。这样子,不要紧吧。」
不会是生病之类的吧,小鼬抬头看着我。
「嗯—,看起来还很精神。该不会是冬毛之类的吧。」
「冬毛?」
「就是动物越冬时长出的毛。」
我解说着模模糊糊记住的知识,吹了吹削尖了的铅笔芯。
「呐—河童,真一对奇怪的地方好清楚呢,真是个怪人呢。」
河童大概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吧,每到停顿处就「呵—」地叫一声。但是,这应该不是「奇怪的地方」吧,我这么想着,转起了笔杆。
「怎么了?在烦恼要画什么之类的吗。」
我回答着算是吧抬起头,只见小鼬正盯着我的素描本看。在她的手上,河童正好像很惬意地打着滚。(虽说是经岛学姐到来之前的时间限定)我想着这家伙真让人羡慕,但没把这说出来就是了。
「去年的冬天我就一直在画候鸟,今年要不要也去画呢。」
「去年?真一去年还是『应考生』对吧……?,不能往上爬。」
小鼬一边推下了想要沿着袖子往上爬的小河童,一边问道。
「嘛算是吧。不过你想,这所学校等级也不是那么高。」
「嗯……喂河童,都说了不能爬了。」
水准就是中游的中游。想要好好学习的人都去更好的学校了,与之相反的人也有与之相反的学校可去,所以县立苍明高校牢牢保住了地区内中不溜丢的位置。
那么该画什么呢,正当我沉下心来的时候,忽然很大众的迫切的声音传入了耳朵。
「啊、喂……那里也不行。真的,呐,不行的啦。」
嗯?出了什么事啊。
我无所谓地抬起了头,然后我呆住了。
「喂、喂,真的不行的啦……」
小鼬正涨红了脸叫着,而她的上衣下摆下能看到小河童的脚。也就是说小河童的上身已经钻到水手服里面了,具体来说就是悉悉索索地从腹部更往上爬着不如说是入侵着什么的已经不消说明以下略。
——你小子在干什么啊你这死蜥蜴!
于是我反射性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无耻之徒的脚把它拽出来但是,
「呵呵?」
很可惜被它躲开了。而且更加惊人的是,小河童渐渐往上爬,
「诶?那、那个,等一下真一。」
「喂,等等啊河童!」
追着它的我也顺势伸出了手,
「很好抓住啦!」
「呵!」
「呀啊啊啊啊啊!」
在一把抓住了好色妖怪的我的手中,不知道为什么不光有河童……那啥,这该怎么说呢,简言之就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胸部周围的肌肤的感触紧接着「这可糟了」这一本能的危险信号被拉响了的下一瞬间。
「嘎哈!」
我的身体被拍到了美术室的墙壁上。还攥在右手中的河童短促地叫了一声。
然后,正当我不明就里,但总而言之还是抬起头来的时候,
「小……小……鼬?」
完全进入临战状态的妖怪少女用充满了杀意的眼神看着我。
——就在我想着这下该咋整的时候,美术室的门带着嘎啦嘎啦的悠闲声音开了。
「经岛和奈良山来了哟—。那么今天也随便努力着社团活动——咦。这是要闹哪样?」
……很无法理解吧,这个状况。
「那个……白冢拿河童当凶器袭击小鼬但是惨遭败北?」
「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奈良山温和地吐了歪着脑袋的学姐一个槽。嗯,确实不是那样。
「原来肚脐,事情经过基本明白了。」
「能明白就再好不过了。」
「……对不起哦,真一。」
托马上就搞清楚状况的奈良山的福,有趣的突发事件时间意外干脆地解决了。那只天狗微笑着打量着通红着脸互相低头道歉的我们,扔下了句「马上就要下了,但就算只有一点时间也去一趟吧」就出门画画去了,所以现在在美术室里的有学姐小鼬和我三人。
「也就是说,白冢拿河童当借口向小鼬袭」
「才没袭击!那是事故啊事故!用英语说就是accident!」
「天晓得咯—?比起那个诸君,我差不多想要谈谈那个的事情了。」
还有,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表情在书桌上徘徊着的一匹河童。
……简而言之,咱们露馅了,嗯。
「听起来,因为在前阵子抓河童的时候碰巧发现了,所以从那时起就一直一个人藏着它对吧。是不?那么,如果没说错的话请回答—」
既没有责难也没有生气地压抑语调反而更加吓人。我不由自主地就道歉了。
「……正是如此,很抱」
「那、那个,御崎……!」
一直保持沉默的小鼬插入了我的话中,开了口。
「这孩子还小,再说」
虽然小鼬拼命地想要辩解什么,
「你不懂啊,小妹妹。」
学姐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是关西腔)打断了她说着「咱也不是鬼」耸了耸肩。
「……诶?」
「哦哦,那张很意外的表情好伤人。我才不打算驱除只会呵呵叫着的小动物咧。那个犬神使虽然很讨厌河童,但我又不是那样。」
作为一个文明人不喜欢无益的杀生的啦,戴眼镜的妖怪博士温柔地微笑着。
……那个,这也就是说?我和小鼬面面相觑,同时向学姐发问。
「那、那么,这只河童……!」
「今后也能继续养下去吗?」
「如果你们能好好负起责任照顾它的话?」
「会的。」
「我会的我会的,话说都已经养到现在了嘛。」
「很—好,不过,找到它的亲人的话要还回去哦——咦,这对话怎么回事!我是养了对淘气姐弟的母亲吗!我不是说过我们家住公寓不能养猫阿狗啊什么的吗!」
「才不知道咧。」
放着吐槽自己的学姐不管,我们高兴地手拉手。
「早知道是这样,一开始就别瞒着就好了呢……」
「本以为学姐肯定会说『快拿去晒干了』呢—」
「嗯……!还有『快用电吹风吧盘子吹干了』之类的吧。」
「会说的会说的。哎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看着我们俩这德性学姐一脸复杂地嘀咕着「我在你们心目中的形象……」什么的,但很快又故态复萌了,靠近了河童宝宝。
「那么接下来,机会难得我就稍微欣赏一下。喂喂别怕呀,我又不会把你给解剖了。好乖好乖,老实点的话可以保障你的安全。……啊咧?河童是这种颜色的?」
学姐左手抓着河童,右手推了推眼镜框,不解地歪过头。
「变成茶色了啦。再说也长了冬毛。有这样子的妖怪吗?」
我问出了一个带有说明的疑问,和小鼬一起从学姐背后瞅着河童。很快学姐就用「嗯—,该怎么说明比较好呢」开场,提着茶色的妖怪面对向我们。
「我想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妖怪这种东西的多样性丰富得吓人。毕竟又妖又怪的所以才写作妖怪嘛,就这一点上来说就是无奇不有的哟?」
我和小鼬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头。
「不但有没有实体的自然现象一般的妖怪,也有虽然看起来挺像是生物的但是行动模式却受限的,也有近在眼前的像小鼬这样具备与人类相近甚至更确切的自我的类型。说到这儿听得懂不?」
我们再次点点头。经岛老师的授课便继续下去。
「于是,说到这只河童。这些家伙呢,是具有非常符合生物学常识的现实设定的妖怪。在古代图鉴中,将它们和鱼鸟同列介绍具体生态的例子也很多。」
「咦,是这样的啊。」
「原来如此。那上面写着『会改变颜色长出冬毛』啊。」
「没呢。咱又没见过那种文章。」
老师爽快地摇摇头。……这啥啊,亏我还真心诚意地问呢。
「嘛嘛,现在要发急发火还早呢。我想说的就是啊,因为是贴进现实中动物的妖怪,所以也会有这种事情的吧—这么个意思啦。」
「啊,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就能理解了……啊,能打搅一下吗?」
「好的请说—」
我从学姐那里接过河童,再次瞅着着奇妙的生物(?)。
「听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这家伙比起至今见到的妖怪更加像动物呢。」
也好好地实体化了呢,小鼬从旁打量着它。
「不是这么个意思啦。是能够有一种好好活着的感觉啦。」
「什么?」
美术部女子部员以一种听不懂请简单易懂地说明一下的表情面面相觑。我挠着头以「所以说啦」开场。嗯—,我很不擅长说明这种类似直觉的东西啦。
「打个比方吧,牛鬼啦螃蟹啦造型也挺像是动物的,也好好实体化了,但是它们并没有吃得下睡得着养得了小孩的气氛吧?」
「啊、嗯……这个,倒是这样的呢。」
「那种家伙呢—。看起来像是animal本质上也接近突发性的disaster。」
「为什么使用半吊子的英语姑且不论,是这么个感觉吧?但是这家伙……或者说,这群家伙,就和它们有本质上的区别吧—我是这么感觉的呢。」
我这么说完,用右手捉起来贴在左手背上的河童。
「呵?」
「听说它以前也记载在动物图鉴上,我就感觉,啊啊果然是这样子的啊。这些家伙作为河童一直生活到现在,今后也会一直生存下去的吧—这么想着。河童不久是有种会让人这么想的感觉吗?」
「呃,就算你说有没有我也只能说这就天晓得了诶。」
「我的话,应该明白吧。……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的。」
「谢谢你,小鼬。嘛,在什么也不吃的时间点上就不是生物了,造型上来看也不可能有这种生物就是了。要分到哪个种属里面也很诡异。」
「不是爬虫类吗?」
小鼬惊讶地问道。我苦笑着说「没鳞片啊」,再次看向河童。
「呵—?」
河童一转眼珠子。嗯,这眼睛给人的感觉比起妖怪更接近动物呢。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白冢果然是最喜欢动物的孩纸呢。」
也有这种思考方式啊—。经岛老师嘀嘀咕咕的「对了对了」又继续道。
「听到像动物的话我倒想起了一个捏他,在河童里面有一到冬天就——」
就这学姐正打算再次开始授课的时候。
美术室的门唐突地嘎啦嘎啦砰的一声被拉开了。
「出来啦!」
握着长笛的短发少女一脸怒容地现身。
「什么出来啦。选举结果?」
「我是选举日当天等待计票结果的政治部的记者吗?说的不是那个是河童啦河童!」
泷泽同学就算怒火中烧也没有忘记吐学姐的槽。真是个认真的人。
另外,她的身边有一条赤色的透明巨犬。这位倒是非常淡定。
「呀、呀泷泽同学。莱卡看起来也很精神呀。」
我若无其事地把河童宝宝藏到身后,尽可能地微笑着打招呼。
「呀个头啊!莱卡你也别一个劲地摇尾巴!快走吧白冢!」
「呃,会去的啦。用不着发这么大脾气也会去的呀。」
我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偷偷捂住藏到身后的河童的嘴。
……千万别叫出声啊。给发现了的话你大概会被干掉的。
「伊达同学和学姐也别愣着了快来帮忙!快!速度、速度!」
犬神使头顶上喷着热气催促着我们。就连作为孤高的妖怪猎人袭击小鼬的时候,比起现在都要冷酷一点呢。……嘛,虽然理解她的理由。
「……还来?」
「还来了啦!不吸取教训地,舔啊舔啊舔啊舔啊舔啊舔啊舔啊舔啊舔啊舔啊舔啊舔啊的!啊啊,光是想想就火大!」
啊,果然。泷泽同学,长了个这么招河童喜欢的好(哔—)啊。
「你看什么呢白冢!我的臀部这么奇怪吗!」
「呃说臀部也太直白了吧。」
「烦死了!……那些家伙,再也不能原谅了。那吹风机吹干盘子把它们做成妖怪干!」
「哦哦,竟然真能听到这句台词。话说犬饲笛子……你刚才说的是『那些家伙』?就是说出现的不是一只吗?」
「我至少看见了两只。地点是教室楼一楼的女子卫生间。还有咱是泷泽赫音。」
泷泽同学狠狠回瞪了眼学姐。真是个就算怒发冲冠也不放过该指责的地方的委员长啊,我这么一想,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我用右手把它抽了出来(因为左手还藏着河童)确认发信者。
「新井同学?——嗯,喂喂,我是白冢来着。」
「啊啦接得真快。恭喜你白冢君,你找的河童,终于出现了哟?刚才,送来了看到像是那样子的通报了哟。情报源是江户桥,我想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啊—,这事的话,我这边也正在听着呢……呃,是会长看到的吗?」
「嗯。突然屁股被摸了,回头就看到一个背着甲壳的小个子身影跑走了什么的。诶?啊—是是是,之后我会好好听那究竟有多么恶心的。不巧我现在正在和白冢通电话呢。如果你是学生会长的话就先安静一下,好吗?」
看来江户桥会长被惹怒了。我一边佩服着她的处理手段,忽然一歪脖子。听泷泽同学说出现地点是那种地方。会长在那儿干啥呢。
「请问……新井同学?河童的出现场所,是一楼的女子卫生间吧?」
「不是,是第三职员室门前。没错吧江户桥?没问你的事就用不着回答了。」
再次响起了新井同学叮嘱学生会长的声音。咦,这话有点怪诶。
「嗯唔—嗯唔嗯唔。总计出现了三只吗。不过为什么偏偏在今天。」
「这有什么好烦恼的吗!好啦,不赶快可不行。」
学界正在沉思,委员长发火了,我和小鼬面面相觑。正在这时候,一只在白色毛团上长着小手的珍奇生物(?)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了。
「咕咕。」
「呜哇,着白色的什么啊!」
「啊,这是狐狸使唤的管狐哟。真一是第一次见到吧。」
小鼬若无其事地接近那叫做「管狐」什么的,把耳朵贴近它的嘴边。
「呼呼、呼。……嗯,知道了。谢谢。」
「咕。」
结束了情报传达的管狐,咻的一下飞走了。小鼬说着「拜拜」目送它远去,明显很不愉快地「那个啊」地开了口。
「有很不妙的预感不大想听。」
「吵死了小白。河童又出现了吧?这回是在哪里?」
「……那个啊,呐。体育馆背后和仓库大楼和调理室和学生恳谈室和三年级的教室。」
——她说什么。
「这怎么回事啊!总共到底有多少……!」
泷泽同学惊呆了。
「咦?喂喂白冢君—?听着吗—?」
就只有手机另一端的新井同学的声音,在冷场了的美术室中回响。
「哟,咱先到一步。怎么样,联络上奈良山了吗?」
我被爽朗的声音叫道而抬起头来,只见在通向屋顶的门前,经岛学姐正在笑着。
「是来电留言。啊—,累死了。」
我在学姐的身边站住,喘着粗气。追着河童在校内跑来跑去的疲劳到现在一股脑儿地涌出来了。
「虽然姑且是发了短信,但是那家伙完全不看手机啊。呼—」
「也就是说期待不了天狗的帮助吗。嘛,反正也是原有的模式。」
「也是呢。……啊,小鼬和泷泽同学人呢?」
「联络过了应该差不多来啦。总之先按兵不动吧,光凭我们的话也没力量。」
这运动服少女嘿嘿地傻笑着。确实,我垂下肩膀。
「不过,这是真的吗?在学校里涌出来的河童集中到楼顶上什么的。虽然知道它们喜欢胡乱往上跑,但是它们都有实体,而且这里锁着的诶。」
我咣咣地敲了敲金属制的大门。学姐马上就说「都说是真的啦」。
「因为我看到了。之前说过了吧,本以为是从走廊上的窗户飞出去结果直接飞了起来,不,说成是在空气中游泳比较贴近吧?总之它们就这种感觉向着楼顶靠近了。——这么聊着的时候散步在校内的精锐们现在聚集到了这里。」
学姐向着楼梯下方挥手。我好奇地一看,就看到了跑上楼梯的泷泽同学和小鼬的身影。
「我们来晚啦!河童在那后面对吧!」
「抱歉,真一、御崎。来晚了吗?」
小鼬在楼梯中途站住了,但泷泽同学跑完了楼梯,毫不迟疑地握住门把手不甘心地说着「打不开吗?」。她身边的莱卡大概已经感觉到了门背后的河童的妖气了,低吼着。
「嘛都说了稍安勿躁啦犬神使。家伙差不多就要到了。」
在经岛老师安抚泷泽同学期间,我跑近了小鼬。
「……那个啊,那家伙呢?」
所谓的那家伙,就是之前出美术室的时候托给她的河童宝宝。这时,小鼬很抱歉地垂下眼,小声说。
「那个的话……抱歉,真一。让它逃走了。看到有稍微大些的河童在,那孩子就从我的手里刷的一下滑出来……」
「滑出来啊。那指的是飞走了?」
嗯,小鼬点点头。虽然她的脸上浮现出了苦笑,但看起来总觉得有些落寞。
「啊—,这样啊。不过,原本就想要还给人家,这样不是挺好的嘛。」
「那个……倒也是,嗯。谢谢你,真一。」
虽然可能是在强打精神,但小鼬总之是笑了。
我笑着回了声不客气,忽然想到。就连那小不点都会飞啊。飞行能力是和成长程度无关,全部河童同时具有的吗?
「咕咕。」
这时,叼着一把小钥匙的管狐出现了。钥匙的标签上写着「楼顶」的文字。
「很好,等死我们啦!」
接过钥匙的学姐说了句「和主人说一声偶尔也来帮帮我们」送走了白色的小兽之后,
「——那么。诸位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时间到开门咯—」
不等谁有回答(那就别问啊),一转眼就拧动了钥匙。
吱,发出一声钝重的响声,门打开了。
下雨前独特的潮湿的大气,就像是轻抚过我们一般流入了楼梯中。
一片阴沉沉的天空下。
我们齐步踏到了水泥平台之上——然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都在哪儿啊,这么多。」
「好惊人的数量……!」
超越了惊讶已经发呆了的我,迅速戒备起来的小鼬。
「虽然早就想好不止五六只了……!莱卡,准备!」
「汪!」
「秋风涌动聚集成群的抚臀河童。吟咏者,经岛御崎。季语是秋风呢,嗯嗯。」
犬神组合进入了临战状态,剩下一人还是老样子。这个人真是够了。
「呵?」
「呵呵?」
大概是对开门的声音有反应了。数十只在楼顶上趴趴走的河童齐齐面朝向我们,迅速聚集在了中央。
「呵呵呵呵呵呵呵。」
吵吵嚷嚷的河童群。比较小的个体在内侧,大型的个体(话虽这么说也就一米来长就是了)在外侧。是与草食性动物相同的行动模式。
「啊啦,挺像是动物的行动呢。」
学姐不住点头确认道。
「确实。不过,我们被严重警戒着呢。这该怎么办啊。」
「……如果是老老实实地,去别的地方就好了。」
「不是这种气氛哟。……话说啊,你们为什么还这么悠闲啊?」
踏出一步的泷泽同学回过头,瞪着我们。
嗯—就算你这么说了啊,美术部三人组交换了一下视线。
「为什么啊,御崎。」
「因为见过许多更加wild and dangerous 的妖怪了呢—。这种程度说不定一点也不会惊讶了呢。习惯真可怕。」
「就是呢—。这些家伙,就是数量多而已。」
看起来又没多凶暴——这时,就在我耷拉着肩膀想这么说的时候。
「呵。」
打量着我们的数只成年河童(大概),小心翼翼地接近了我们。
「想过来?怎么会让你们得逞,吼叫吧,莱卡!」
「汪呜——————————!」
「呵!」
具有驱魔效果的吠叫声在楼顶响起。靠近我们的河童大概是切身感受到了它的效果,齐齐一吓停住了脚步。
「这点程度果然不能击散吗。尽管小但还是实体化了的……!」
「呜呜……」
泷泽同学和莱卡很不甘心地低吟着。河童群目光炯炯地瞪着她们一人和一匹。
「犬神使,你刚刚那一下确实地让自己被认定为敌人了诶。顺便一提我是毫无瓜葛的呢—」
经岛学姐若无其事地后退。真是个精明的人。
顺便一提,要说我在做什么的话,
「勉勉强强赶上了……吧?没关系,小鼬。」
「嗯。谢谢你保护我。」
我反射性地扑倒在小鼬的身上了。
没错。虽然泷泽同学大概是没意识到,但是莱卡的吼声是以在场所有的妖怪作为对象的无差别攻击。对于小鼬果然也是很有效的。真希望她能多考虑考虑再让莱卡叫。
「真的?不会昏倒吧?」
幸好,没有造成什么重大伤害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哎呀哎呀。
「因为,刚刚那个不是对准我的。虽然有一点晕乎乎的,但是已经不要紧了哟。……所以……那个……,如果你差不多能够起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吧?」
小鼬苦笑着说。虽然很遗憾,但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了。我张开了双手,小鼬微笑着说「谢谢」离开了身体。因为这微妙的有点像演戏的动作有些滑稽,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发出轻笑——
「喂,那边的夫妻相声!现在不是和谐微笑的时候吧!快帮忙啦!」
委员长的怒吼声咚的一声砸在后脑勺上。我回头向那里一看,
「好难缠!莱卡,再来一下!」
「汪!」
面对乱糟糟的一群河童,犬神使组合正在奋斗着。泷泽同学一边机敏地闪躲着要抓住自己的河童的手,一边发出指示,而接受指示的莱卡发出确实的吼叫。虽然这连携攻击很漂亮,但看来泷泽流清净之声起不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啊啊真是够了!打不完啊!」
尽管能够暂时性地击飞河童,但是它们又会马上爬起来重新扑过去,所以确实打不完。至少要让它们摔倒夺走盘子里的水才行啊。
「呵。」
「这耍小聪明的真让人冒火,真是的!这算是成年人的智慧吗。」
这帮子河童,在被打飞的时候都牢牢捂着盘子。该说果然是成年人吗。我和奈良山下绊子的那些家伙,好像还是成长中的幼年体来着。
「也就是说,虽然群居在什么地方,但偶尔会有小孩子跑出来玩吗。」
这很有可能性。但是,为什么到今天族群全体出动了啊?而且,从那些河童的行动来看,与其说是要对泷泽同学做些什么,不如说是想要保住这个场所诶—
「想说不要进入我们的领地吗?不过,为什么又在楼顶上」
「从刚刚开始一个人嘀嘀咕咕个什么呢!嘛原本也没白冢些什么就是了!」
「……泷泽同学偶尔会毫不留情地说出很伤人的话呢。」
「是事实吧!这先不管——伊达同学!」
听到她的叫声,无所事事地绕到我身后的小鼬刷地抬起头。
「你是要战斗的人!镰鼬也好火焰也好,快把这些家伙给——」
泷泽同学在莱卡的保护下叫道。
但是,小鼬很抱歉地,但是很坚决地拒绝了请求。
「……做不到的哟,这种事情。」
「事到如今说什么啊!咱也没说要完全击退啊,至少要削弱它们。」
「所以说,那个是做不到的……!如果,我的术对那些孩子用了的话……」
用了的话,会怎么样。虽然小鼬没说,但是我马上就知道那答案了。
河童是靠水分生存的。使用火焰的话应该能轻而易举击倒了的吧。不过,直接被火焰炙烤的河童在那之后会怎么样根本不敢想。
那么镰鼬呢?那才真的是一点没办法留手的,毫不留情的切断技。河童虽说比看起来的更加有体力,但怎么想也不可能扛得住镰鼬。也就是说结果是一样的。
「因为太强了,所以反而不能出手——这么回事吗。」
「嗯……就和真一说的一样。而且,这些孩子又还没做什么坏事。」
「那个啊!咱也不是鬼也理解伊达同学的心情!」
泷泽同学叫道。
「那么,就放着这些家伙不管了?」
「诶。……那个。」
委员长气势汹汹地逼问。看着小鼬支吾起来,我忍不住插口进去。
「等一下啊泷泽同学。如果人手不够的话,比如说那就……对了!我的身体,随你怎么用都可以!」
「真、真一?」
这孩子在说什么呢,小鼬一脸想这么说的表情看着我。但是犬神使同学好像马上就听明白了用「让莱卡附身你?」的眼神看着我。
「很遗憾白冢。那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
「有体力的人比较好吧。嘛,我的确不」
怎么厉害,我正想这么说下去时,泷泽同学说「不是」打断了我。
「嘛,对于体格健壮倒不是特别要求,问题不是那里。越是难以感受到彼岸的气息的人,与莱卡的同步率就越高啦。」
「啊,是这样的吗?为什么?」
「理由咱也不知道。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像白冢你这样能看到的人是不能当作素体来用的。最多也就爪子长点的程度,成不了任何战斗力的哟。」
「……素这样啊。」
初战的时候,合体对象选择的是学姐是这个理由啊。我现在终于理解了。
「懂了吗?懂了的话就收声。——所以说啊,伊达同学。」
无视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我,泷泽同学再次面向小鼬。
「现在就只能靠伊达同学你了。你明白咱说的话吧?」
「那个……嗯。不过,但是。」
「在楼顶上闹腾的事就算了。但是,这些家伙涌进校内的话怎么办?到处乱摸屁股也就算了,如果吧尻子玉拔出来了的话你觉得会怎么样啊!」
「稍微冷静一下泷泽同……」
「没关系,真一。赫音说的没有错。」
小鼬开口打断我的话。泷泽同学听了这话注视着小鼬,而小鼬直直地回视着她。
「如果你明白了的话!」
「……但是!」
然后,正当两位少女要将双方的想法正面碰撞的那一瞬间。
「好沉重!」
唐突的,而且异常强硬的,若无其事的声音插嘴进来。
「呼—,千钧一发。现场差点就被妖怪『沉重的气氛』给支配住了。我真是大意了,情不自禁看不下去就从藏身点跑出来了,哎呀哎呀。」
在两人之间刻意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的人,不用说就是经岛学姐。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一年生们,运动服的高年级生微笑着说「呜哇好热血啊」。
「但是啊学姐!」
「冷静点学妹!听好啊阿泷,为还没有发生的事件烦恼算什么事啊。至今河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下手,应该没有将它们看成这么危险的妖怪的理由吧?我虽然没有一概而论说悲观主义不好,但首先不应该冷静点头脑看清现状吗?」
犬神使支吾起来。学姐说着「我觉得你很了不起啊」温柔地拍了拍泷泽同学的肩膀,然后面朝向小鼬。
「还有啊,小鼬。」
「……诶,什么事,御崎?」
「你也没必要这么逞强啦。因为击退妖怪既不是义务又不是使命嘛—。放学之后又是自主和自立的时间,而且最重要的是鼬可是自由的妖怪吧。并非因为有力量而非得这么做。讨厌的话只要直说出来就可以了。OK?」
经岛学姐歪着脖子说。看着她的小鼬微微地,但是有力地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谢谢你,御崎。」
「很好—,笑容很棒!」
学姐拍了拍小鼬的肩膀,咧开了个值得信赖的笑容。
还真是赢不了这个人呢。这种时候能好好显露出年长者的本色真是不可思议。
……然后,虽然现在就结束了的话就是个完美结局了。
「没错!比如说,结果说那时犬神放着牵制住的河童不管,令学校陷入百鬼夜行的大危机怎么样?我们完全没道理受到指责啊!」
哇哈哈,这穿运动服的哈哈大笑。突然一股糟糕的气氛包围了我们。
汪汪汪。
拼命吼散河童的莱卡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悲伤。
「……那个,学姐?刚才那句话在感动前一瞬间说出来实在听不下去诶。」
「唔。为什么呢,派不上用场的白冢真一。」
「请不要管我。话说,那个校内百鬼夜行事态可以的话请尽量避免。」
那倒也是呢,泷泽同学和小鼬点点头。学姐说着「你们可真挑剔」瞪着我们,但马上又坏坏一笑加了句。
「不•过•呢。那愿望说不定意外地可以实现哟?」
「诶?」
一年级生们面面相觑。小号的运动服老师恶作剧般地摇了摇手指。
「所以说啦—。这就关系到它们原本是为了什么聚到楼顶上来啦。那么真一君,动物全家出动瞎逛的时候一般会让人想到什么事件?」
「诶?那个……不是狩猎之类的吧。」
「嗯不是。那么趁真一君冥思苦想的时候我们继续说。」
真是个过分的老师。还有催促着她「请快点说下去」的女生组合也不差。
「你们想,那呵呵的叫声啦,改变体色啦,我就觉得在哪里见过所以就查了查了对吧。然后这个大概就中奖了。」
学姐从口袋里掏出了PDA,拍了一下。就是用那个查的啊。
「以前也和小白说过。在河童中,到了冬天……啊,下雨了。」
学姐忽然中断了说明,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
然后,就像是证明了她的话一般,雨声开始敲打在水泥地上。
「啊呀—,果然下了啊。嗯那么接下来到里面去说。」
泷泽同学拉住了缩起肩膀想要跑向大门的学姐。
「请稍微等等!那些家伙,只要盘子还湿着就不会变弱的啊!」
犬神使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甘心地望向了河童群。在那边,只见一大群得到了水分补给变得精神了,兴高采烈地开始大进击的河童的身影——才怪。
「——咦?」
「变得……老实了?」
就像是小鼬所说的那样。它们并没有和莱卡滚打成一团(因为没有实体只会穿过去就是了)。聚集在楼顶上的数十只河童,全都发出着清澈的鸣叫声,站直了身体抬头望天。
「呵—呵—」
那边场景奇妙地严肃而神妙,我忘记了避雨看入了迷。小鼬和泷泽同学也是一样,而且就连莱卡也是,大家全都沉默着凝视着河童们。
「啊啊真是的,眼镜都打湿了。」
就在一个人躲进门后避难的学姐开着玩笑时。
「——呵—呜。」
种群中最大的河童,用高亢嘹亮的声音大声喊叫。然后,与它相呼应的,
「呵—呵—」
「呵—呵—」
「呵—呵—」
全体河童以同样的节奏鸣叫着——齐齐一蹬地面,飞起来了。
「诶……骗人。」
「嘿……」
「哦哦,绝景啊绝景啊。」
那正如同在天空中徜徉一般。
一边轻巧地,舒展地滑动着手脚。
身体呈沙色的河童群,渐渐地飞上了下着雨的天空。升到高空中的种群,排成了漂亮的一列,向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改变了方向。
「——这样啊!是要移动!」
「呜哇,吓咱一跳!怎么啦白冢。」
「这就是之前学姐提问的回答!结成种群的动物,首先就不可能全家齐出动来散步。如果有的话,那就只有整个种群向别的地方迁移的时候了!这样啊,那些家伙是在移动途中啊!」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我一边理解着,一边望向了飞天的河童群。
这时,躲雨的学姐笑着说「答对了」。
「——兵主坊乃河童之一。又名ヒョウズンボ。」
大概是在引用什么,她的语气和寻常不同非常平静。
「其声呵呵,故得此名。夏季栖于河中,冬季则如候鸟般飞入山中,化身山童,故老相传——这样呢。那些家伙,是夏天住河里,冬天进山类型的河童哟。」
「啊啊,原来如此……就像是候鸟一样的呢。」
「候鸟?」
小鼬不解地问。就是根据季节不同改变栖息地的鸟哟,我说明。
「嘛就是这种感觉吧。不过与鸟不同就连性质都变了就是了。夏天是河童冬天是山童。那些家伙,会根据季节变成别的妖怪的哟。也就是说,飞向那边的那些家伙就,」
「已经不是河童了。不,早就不是河童了……?」
「没错。阿泷你的推测大概是对的。看看茶色的皮啦体毛啦之类的就知道了,它们正在慢慢变成山童哟。说起来从离开河就已经不是河童了。然后,在这所学校里,是不是可以想成在半路上碰巧歇个脚呢?要说为什么的话,」
「啊啊。对于妖怪来说住着很舒服吧,这里。」
「……应该就是小鼬说的这样吧。因为河童的性质还没有完全除去,所以才会摸人的屁股。不过因为本质上已经不是河童了,」
「所以不会摘了尻子玉——就是这么回事呢!原来如此!」
我情不自禁地开口道,学姐不高兴地嘀咕着「诶诶就是这样」,瞪着我。
「为什么你们组了团抢我的台词啊!解说明明是我这没攻击力的人的唯一精彩场面诶!」
「那一点的话请不必担心。学姐你平时就已经足够惹眼了。」
「啊、啊呀,是这样吗?你可真会逗人开心呢—。姐姐我说不定会感激你的—」
「请统一一下角色吧。」
「那可是没法谈的事情哟?」
昂头挺胸的学姐,还有目瞪口呆的我。不知怎的又变回平常那腔调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开始就说出来就好了嘛。」
「确实是呢。」
泷泽同学耷拉下肩膀,小鼬笑了。过了一会儿,两人相视苦笑起来。
总而言之是重归于好了吧?我放下了心再次望着天空,看着河童们的身体渐渐变透明,最终仿佛溶入了空中。
「在学校以外的地方果然无法实体化呢。」
「……不过,这样子说不定反而好。」
小鼬用安心了的,但又喂喂有一些寂寞的语气喃喃道。在它们消失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一只小河童回头看向了我们……大概是错觉吧。
「总之,回里面去吧?」
因为泷泽同学的意见很中肯,我们三三两两走向大门。
欢迎回来—,学姐挥着手迎接我们。
「但是,那些家伙为什么要等到今天啊。雨的话上周就已经下了。」
我随口问了声,经岛学姐抿嘴一笑说「不是说过了嘛」。
「到了冬天就进山。这就是那些家伙的循环。」
「呃,那我之前已经听到啦。可是现在才刚刚十一月诶?」
「那么你想今天是哪一天?时间到好慢。答案是——立冬。」
「诶?啊。」
学姐乐呵呵地环视着倒吸一口气的我们,感慨地仰望着天空。
「没错。在历法中今天开始入冬了。那些家伙意外地守规矩呢。」
「我回来啦—」
说着有点粗鲁的话,打开了美术室的门。
「喔,帮工辛苦了。美人教师的心理咨询开心吗?」
「一点都不开心。」
我老实地回答,小鼬同情了笑了笑。
「因为对方是狐狸呢……。辛苦了,真一。」
「谢谢你,小鼬。啊,新井同学,下午好。」
「打搅咯—。——咦,出什么事了?」
新井同学很不可思议地问道,我支吾其词地说着「等等」坐了下来。
「挺、挺粗鲁的呢,以他来说很少见呢,到底怎么了,葛理?」
「诶。嗯—……这该怎么说好呢……御崎,拜托了。」
「自作自受。这笨蛋,明明随大流就好了,结果又画了一堆妖怪画拿去展出了哟。然后,虽然拿了个不大不小的奖。呃—,评审意见是什么来着?」
「聚成集团在空中飞翔的河童是性方面的欲求不满的隐喻需要心理治疗。」
我打从心底里呆板地回答。明明只是把看在眼里的风景画下来了诶—
「安啦安啦。作者和作品是两码事吧。这种事情不能太在意的。」
新井同学鼓励我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非常感谢。嘛,倒也是这么回事啦。」
我深切地思考着能看到妖怪也是挺麻烦的事情呢。从春天到现在,虽然发生了许多事,但也实在预料不到竟然会有这种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