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又不是什么害羞的事情啦。”
不可思议,我的思考就好像在少女的注视下一览无遗。
“仇恨是自然的感情,不值得你自责的。因为,我们可是承受了凌驾于此之上的的苦痛啊。”
——我·们……吗?
“是啊,就是这样。我们是同胞、同盟。所以,我也明白你的感情。我们深陷如此的痛苦中,对方却逍遥自在,每天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过着生活呢。这就是罪……你也觉得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吧?”
……是的。我现在如此痛苦。每天每天,就像被炼狱炙烤般痛苦。
嫉妒。
那小女孩,拥有所有我想要的、和思念的东西。
对我而言,就像一切被夺走感觉。
这样的自己是无可比拟的惨不忍睹、丑恶而且污秽。
可是——对方却一无所知,干净地、幸福地活着。
真荒谬,我这么想到。真是荒谬。真狡猾,也可以这么说。那小姑娘,真狡猾。
“荆棘之园的园丁就是制裁罪人的存在。制裁那些明明犯下罪孽,却不会受到谁审判,也不会遭到报应,只是沉溺于幸福之中……充满污秽、有如灾厄的罪人。”
这窃窃私语就像巧克力一样甜美、甜美、渐渐地与我的心融化在一起。
“好了,让我听听你真实的想法吧。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期待着制裁吗?”
Episode 26
“把我打趴下……吗?”
铃兰用手遮住嘴角,窃窃地发出高贵的笑声。
“一点没变,你还在用着这么粗俗的词汇呢,艾可妮特。现在被你逝去的父亲听到的话,想必又要叹气了吧?”
“老去的教诲师可不会有耳朵听了。你才是,一直做点又蠢又糊涂的事,是打算给玛亚利斯卿丢脸吗?”(译注:Majalis,即铃兰的家名草玉铃)
“丢脸——?”
这一瞬间,漆黑的瞳孔中燃起了憎恶的火焰。
“你说丢光父亲大人的脸,给草玉铃家的家名抹黑的人是谁?”
艾可妮特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双唇,将要说出什么——可是,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把话咽了回去,死死地盯着铃兰看。
铃兰也轻轻地低下双眼。她的微笑掩盖上了一层阴霾。
“……被你给指责也没有办法呢。呵呵……明摆着的。”
表情既像是自嘲,又带着空虚无力。可一刹那,又变回了挑衅的表情。
铃兰像是特地用激怒对方的口气说道:
“尊贵贤明的银莲花家的公主大人,在这边慢腾腾地没问题吗?”
“……你在说什么?”
“公主殿下的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现在可非常非常恐惧哦。那个讨人喜欢,耍小聪明,又很没用的人类……名字叫什么来着呢?”
不是朋友,是仆人——在指出这错误之前,艾可妮特的眉间放射出一道难以阻挡的闪电。
像蛇一样扭曲蜿蜒的闪电,就像字面说的一样以不可辨识的速度割裂了空间,朝铃兰的脚下突刺了过去。柏油路面化为了黑色的尘埃在空气中熔解,和一阵阵烟雾热气一起从地面上升腾开来。
艾可妮特用冷彻刺骨的声音问道:
“你把誓护怎么了,铃兰。”
“啊呀好可怕……”
铃兰的太阳穴上渗出了冷汗。即便如此,也看不出铃兰有任何胆怯的神色。
“我自己,可什么都没做哦,艾可妮特。”
话音未落,一道格外巨大的雷电击向铃兰。
就在黑色的电流直击前的一瞬,铃兰的实体分秒没差地消失了。剧毒的闪电就这样穿了过去。
铃兰的身姿被白色的火焰包裹着。轮廓朦胧不清,渐渐沉入黑暗无法判明。
艾可妮特咂了下舌。这样一来就没法动手了。
“又逃了啊,夹着尾巴。又可悲又可怜的铃兰。”
“对,是啊。因为,你是如此的粗暴啊。”
铃兰满不在乎地说道。又露出刚才呵呵的窃笑声。
“多多保重,花乌头的公主。下一次,还请你稍微高雅一点。”
一个人留下了这句话,就像燃烧殆尽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艾可妮特意犹未尽。在无意识之间小小的闪电在身边游走。祈被飞溅的火花吓到了,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
怎么办?满脑子就只思考着这一个问题。怎么办,怎么办啊。
咚、咚,心脏跳动着,鼓动声通过耳膜传进大脑。开始焦急难耐了,这样的心情好久没有碰到了吧。
你在哪儿啊,誓护、笨蛋仆人。你现在——
没事吗?
艾可妮特把嘴巴撅成一个Λ形,朝天空望去。
“不好意思啊,笨蛋誓护……”
现在才想到要把“钟摆”交给他。
早知道这样,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把“钟摆”借给他不就好了嘛。这样的话,通过“钟摆”就能知道誓护所在的地方了。距离够近还能进行通信,连周围的环境都能通过视觉加以确认。
(……现在才想亡羊补牢啊,艾可妮特。别再发这种牢骚了,给我动动脑子吧。)
镇定。冷静下来。冷却下大脑,让理性更清晰一点。
誓护一定到过这里。然后在这里,和不知道哪个女孩相遇了。铃兰也看着这事情……不对,一定是通过断片探查出的。恐怕在这里誓护发生了什么。那是能够在空间中留下记忆的,重大的“事件”。
想到这里的瞬间,艾可妮特亲吻了左手无名指。
恐怖感一如既往地向艾可妮特袭来。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并没有感到迷惘。就在嘴唇触碰到指环——的那一刹那,忽地青白色的光芒在四周绽开。那和“圣艾尔摩之火”一模一样,优美的磷光在飞跃起舞。(译注:圣艾尔摩之火,St. Elmo's Fire,是雷雨天航行中,附着在桅杆等尖物上的蓝白色闪光,是一种空气导电现象。)
祈把眼睛瞪的老大。这么说来,这还是第一次在祈的面前进行再生。
终于光芒织成了清晰的图像,过去的情景渐渐浮出水面。
黑暗中浮现出若干人影。影子总共有三人。一个是架着刀的少年,一个是屁股坐在地上的少女,还有最有一人,便是誓护。
艾可妮特注视着银发的少年。
(这是,Trymoaris……教诲师啊。带着刀的话,下级官吏……?)
被称为贵族的高级教诲师,遇到的场面基本上靠单体的攻击能力就足够了。因为没有必要武装,所携带的“恩墨利剑”(译注:Emmert,可参看“恩墨后象律”)也并非武器的形状。与此不同,低位的教诲师异能弱小,战斗能力低下,便要携带武器。说是武器也都是很原始的设定。为了不发生误射的危险很少选用射击武器,大多也都是喜欢剑啊镰啊之类挥舞方便的近战武器。就像这个少年的刀一样。
这样的低级教诲师,只会在罪人一眼就知道的时候——比如被害人在死前看到了犯人之类——投入进去。大多数的任务都是这样简单。
基于死者的证言,先导队简单地搜集下过去的断片,如果能和目击证言相匹配的话,就立刻会派遣低级的教诲师,给罪人打上烙印。有时,断片和证言相互矛盾,或者干脆就没看清犯人的话,就会派更高级的教诲师,从事件一开始进行调查。
从艾可妮特的经验来看,这次的事件是前者。
证据就是,画面中的少年立刻启动了“利剑”,想要给少女打上烙印。也就是说,少女的嫌疑已经确证了的样子。
这时候,誓护乘少年不备突然间夺下了刀,破坏障壁后逃了出去。
“……一点没变,真是乱来呢。”
持有武器的教诲师,也就是下级教诲师出现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有罪了。就算是想要逃跑,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不对,比起这事。
“这是……对于教诲师的反叛啊。”
教诲师不得轻易伤害人类,有这个规定。然而,要是碰到赤裸裸的妨碍公务的话,也会允许进行杀伤。
莫非,那教诲师是铃兰的手下?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这令人讨厌的预感。感到了自己的无力。啊,艾可妮特。再说自己出身银莲花之家有多强多强,你其实也这样的无能啊。别说圆满地回收断片,就连简单的一个人类,都没法确确实实地保护好……
少年取回了刀,带着愤怒的背影与黑暗融为一体。并不是只改变了存在方式,恐怕连时间也冻结了,追在誓护的后面吧。
这时候画面产生了裂缝,像混入了杂讯一样不清楚了。
艾可妮特浑身脱力,嘴唇离开了指环。
呼吸凌乱,胃部也如被搅拌过,涌起令人不快的感觉。双目也失去了焦点。
回过神来,才发现汗水浸透了全身。头发贴在脸颊上让人觉得恶心。大衣的毛领湿了,最喜欢的短裙也变得皱巴巴的。
甩开这粘稠的讨厌的余感,艾可妮特抬起头,与祈四目相对。
像是要倾诉什么的视线。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安。艾可妮特抱着不如一试的心态,这么问道:
“……姑且,问一下。你能知道……誓护在哪里吗?”
靠着血脉相连的兄妹的心灵感应之类。
“…………”
祈在稍稍考虑了之后,从大衣中取出了手机。
原来如此!这是冥府之人不会有的奇思妙想。
“打给誓护。”
话没说完,祈就已经拨通了誓护的电话。她把电话放在耳朵上,几十秒。
终于,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
不接……?
誓护他发生了什么不幸了吗?不对,也未必如此。
“……没事的啦。不要被这点小事打乱了思考。”
自言自语说道,深陷冲击的大脑再次运作起来。
艾可妮特是为了搜查某个事件而来到现世的。同时,誓护又被卷入了其他事件,和教诲师遭遇。然后在这个现场,艾可妮特又和铃兰相遇了。
这是偶然吗?
(……不对。不可能是这样吧。)
两起事件肯定有所联系。铃兰偶然地身处这座城市,偶然地来到这个地方,偶然地和艾可妮特重逢……怎么想都不可能。什么地方一定有其必然性。
那么,怎么办?
誓护比看上去难对付多了,脑子也很快。不会简单的被干掉的。所以说,与其按照这样的速度循规蹈矩地追在誓护后面,还不如靠自己先推进案件的调查。这也许能更快和誓护汇合。
反过来说,艾可妮特现在所能做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当然,祈是片刻不能离开自己的身旁。祈她是誓护的生命线。万一,落入铃兰手中,誓护的行动力就被封死了。
总之,就这样带着小祈,不得不去抄那条很远的“近道”了。啊,这是多么不可靠、缓慢到让人焦躁的近道啊。
艾可妮特紧闭着双唇。隐藏起决心,在心中默默呼喊道:
一定会到达的。所以——
(在那之前给我别出事啊,誓护)
这是如同祈愿般的命令。可是不能面对面地向他下命令,这又让艾可妮特怒火中烧。
Episode 21
脏兮兮的跟踪狂就停在誓护面前。
少年蹲下身子,俯视着誓护的脸。誓护也把唯一能动的眼球转到了顶点,试图把正上方的少年收入视野。
少年的声音低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
誓护无法回答。准确的说,连他问的是什么都不太明白。
结果,自己到底是谁?今晚还算不上是艾可妮特的仆人,话虽如此也并非是单纯的人类而已。
“说吧。嘴巴已经能动了。”
少年用剑鞘顶了一下誓护的肩膀,又说了句:
“为什么你会知道‘利剑’的事情。连‘分节乖离’的机关都知道?为什么要妨碍我?谁让你来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
誓护勉勉强强向腹中运入力量:
“你说的什么?”
先佯装不知试试。
也不觉得这样装傻能有用。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呢?只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少年沉默地拔出了刀,顶住誓护的鼻尖。
翘起的头发被刀锋掠过,轻而易举地掉在了地板上。这可怕的锋利程度!
等了足够多的时间后,少年用冷飕飕又如匕首般骇人的声音说道:
“我讨厌磨磨蹭蹭。再这样下去我要让你这家伙——”
“记住,吗?”
誓护冷笑地看着他。
少年仓皇失措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然后目不转睛地死盯着誓护。
都威胁到如此程度了,还被异能的咒缚压在地上,誓护却丝毫没有显现出胆怯的样子。这也够意外的了吧。
誓护露出了无所畏惧的笑容。
“你没办法的吧。教诲师是不允许亲自动手伤害人类的。是吧?”
“原来如此……。你,过去曾接触过教诲师吗……”
少年刚像是理解了,很快却又产生了其他疑问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混蛋没有烙印?明明什么烙印都没有——”
仿佛发现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他带着不快的目光注视着誓护。
“你这混蛋,记忆没有消失吗?”
誓护想起了从艾可妮特那儿听来的事情。
教诲师是把烙印打在罪人身上的。被打上烙印之人,最终不得不伴随着前往地狱的恐惧,在人界生活下去。当然,被打烙印的人本身得留下记忆。可是——
在执行任务的途中,被教诲师的行动给卷入的人,以及偶然地知道了教诲师的存在的人就另当别论了。教诲师会把自己在人界存在的“痕迹”给消去、修复、然后什么都不留下。理论上讲,除了被打上烙印的人以外,都应该会忘记教诲师的存在才对。
少年刚刚一时语塞的,也就是这个事情吧。
假如,这个法则有所例外的话。
少年一脸恼怒地发泄道:
“他妈的。又是那群贵族一时兴起啊。”
贵族。对啊。艾可妮特也说过她是出身于冥府中声名显赫的门阀。
“哼,算了吧。到底是哪位大人高抬贵手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跟我也没关系。但你这家伙还想反抗啊,先把记忆给彻底摸消吧……”
他轻快地把刀举起,用双手驾着刀。就和烙印一样,消除记忆看上去也是用刀。
少年的妖气在刀刃上凝聚纠缠,空气中漂浮起异样的氛围。
誓护的背上渗出了冷汗。
消除了记忆的话,会怎么样?
是把关于教诲师的所有记忆都消除吗?
当然,刚才保护美赤的事情是会消失了。然而,在这之前——
艾可妮特的事情,也会消失掉吗?
(别开玩笑了!)
这种事情万万不能。绝对不会承认的!
少年举起了刀刃, 对准誓护的额头。誓护推测,在那刀锋触及到自己的一刻,自己的记忆应该也会消失不见吧。
(妈的!动起来啊!)
动啊,我的身体。给我动啊。再这样下去,你会忘掉宝贵的东西的!
和这发疯一样的情绪正好相反,手脚却纹丝不动。就在这段时间里,少年的妖气更充实了,从刀尖上飘逸出来。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少年的刀锋,即将无情挥动的瞬间,终于……
“等等……”
响起纤细的声音。
虽然纤细,却是绝不会听漏掉的声音。
誓护也是,连少年也是,反射般的朝那边看去。
“你……在寻找吧,犯人……”
是美赤。美赤扭曲着痛苦的面容,死死地盯紧了少年。
美赤清清楚楚地把话一分为二,又一次说道:
“把纱彩、杀了的、犯人。”
“……是的话,又怎样?”
“告诉、我……是谁、杀了纱彩……?”
少年一下子呆住了,随后浮现出轻蔑的笑容。
“问了有意思的问题啊,你这家伙。我既然像这样出现了,当然,是你——”
“不是我!”
“————”
“告诉我,真正的犯人。不知道的话,一起,找”
“……找、吗?”少年的声音变得惊奇起来。“这算这么啊。你,到底……”
“我也,想知道……”
美赤直勾勾地仰视着教诲师。
虽然趴在地上,但是却大义凛然。这是毫无恐惧的神色,毅然决然地仰视着少年。
少年略略后仰了一下。被美赤如此意外的气魄所震慑,无意识地拿开了刀。
翠绿的瞳孔明显露出动摇的神色。然后,又大大地睁开。
这次,换成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少年也注意到了——本来的话绝不可能的——冤案的可能性。
这时候,哔——尖锐的啸声贯通了鼓膜。
这是警哨的声音。从身后的车厢那里,靴子声和怒号声一起飞来。
“把凶器丢掉!快点!”
太好了!是列车长!
这是市营地下铁路的制服。大盖帽下面的脸庞还很年轻。他穿着像防弹衣一样的背心,右手拿着特殊警棍,左手则准备好了催泪喷雾器。
看到这样挺身而出的姿态,誓护也想起来了。这么说来,在上一站,好几个人从列车里逃了出去。推测起来,是他们报了警吧。像是有个持有凶器的嫌犯,乘客都吸入了毒气倒地了之类的。
少年教诲师砸了下舌头,猛扑上去揪住美赤。
美赤的手腕被抓住,被凶暴地硬拉起来。刀柄的尾部正对着她的额头,看样子现在就要打上烙印——
“住手!”誓护和车长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意外的,像是听从了这声音,少年停止了行动。
他凝视着美赤。侧脸上满满的都是焦躁与烦恼。
看上去少年也陷入了迷茫。是在现在这里就给美赤打上烙印结束收工呢,还是……
恐怕,他也意识到了抓错人了的可能性。虽然有所意识,但又觉得这绝无可能,可又怀疑事有万一。内心非常矛盾。
乘虚而入的话就是现在了,誓护的计算这么告诉自己。可是,身体却动不了!
“放掉那个女孩!别做傻事!”
车长的手指放到了喷射器的扳机上。不得已,少年放掉了美赤。
那一瞬间,少年的妖气忽地消失了。
少年边咂着舌头边拔出刀。和之前一样,迅速又插了回去。刀柄发出的响声回响着,车长就像被砍断脖子一样停止了动作,然后大幅摇晃着,就倒在了当场。
然后,就在车长被咒缚住了的同时。
“————!?”
突然,誓护四肢的感觉回来了。因为一直使尽力气想要动起来,现在不经意间解除了拘束,结果手脚大大地跳跃了起来。
怎么能动了?没有思考理由的空闲了。
誓护飞一般的跳起,朝着毫无防备的少年的背上猛扑过去。
抓住衣襟把他从车长那里扯开、就像要交换位置一样、回转身子踢了过去。知道威力不大,可还是特地用了很大的动作幅度。这一踢就以这样的体势陷入了少年的腹部,和预想的一样把小个子的身体给踢飞起来。
就在这个时刻,像计划好一样按下了紧急制动按钮。
顺从着惯性定律,少年以不得了的速度朝着车辆前方飞了出去。
另一边,誓护拉起美赤的手,朝着惯性相反的方向——后方的车厢跑出去。
列车猛地减速起来。没多久就能滑到下一个车站了。在那里,或许应该有警方人马在等着吧。寻求他们的保护吗——不行,在少年的异能前,不管多少警察都不是对手。誓护现在能够依赖的,就只有一个人,就只有艾可妮特了。逃吧,逃吧,总而言之只好先去找艾可妮特汇合了。
美赤不死心地回头望向背后。如同硬拉着她一般,誓护穿过打开的车门,飞跳向外边的月台。
Episode 27
艾可妮特抱着祈,在夜空中飞舞。
明知道有被谁看到的危险,还是解放了魔力。白雪飘零的都市比预想的要明亮许多,更加衬托出艾可妮特黑色妖气的引人注目。
从这个建筑的屋顶到那一个,如同跳跃般地飞着缩短距离。几乎没过几分钟,艾可妮特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住宅区的一角,但是也无法用“闲静”来形容。不仅紧邻着大型的国道,还并排着便利店、小吃店以及诊所,算是相对热闹的地方了。
艾可妮特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地上、环顾起四周来。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半,附近早已没有了行人。所以也很幸运的没有目击者。
全身都被恐惧与这严寒包裹的小祈,也因这触及地面的感觉终于安下心来。紧闭的双眼慢慢睁了开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艾可妮特四处打量起这一带来。
没过多久,就找到想找的建筑物。
为了客人方便外面挂着店招,一眼就明白了。这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三层楼房,同时也兼作住宅。一楼的车库里,卷帘门紧紧地关着。
这就是小畑音乐教室了。
“哼……真滑稽呢。人类的世界里,真是什么老师都有啊。”
祈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一会看看店招,一会儿又看艾可妮特。
“干吗啊……”艾可妮特说道,“你来过这里吗?”
点头。
“嗯……?”
艾可妮特把指尖放在嘴唇上。这让人在意的吻合,不由让人心生疑窦。
“…………!”
祈好像是猛然想起什么。她拼了命地手舞足蹈想要表达出来,可当然没法说清楚。稍稍思索了一会儿,整理了以后,小小的嘴唇张开了。
“坏人……在找……吗?”
“坏人……?嗯,对,就是这样,在找罪人呢。”
“美赤学姐也……在找……”
“谁……?啊啊,就是和誓护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
“这里……美赤学姐的……”
话说不出来了。
艾可妮特焦躁起来了,本来也是个急性子。
“真让人烦啊……”
她把右手的指环取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塞进祈的手里帮她握紧。
“你只要想就行了。你刚才在想什么的,现在再想一遍吧。”
祈乖乖地听了话。她闭上眼睛,回忆起想要传递的信息。
终于,祈的思考传到了艾可妮特的脑海中。
美赤的挚友被杀害了,而凶手至今逍遥法外。美赤不断地寻找着犯人。每天站在天桥上的姿态、以至长笛在舞台上令人叹服的音色,都传了过来。
总之,这就是祈的问题:艾可妮特也在寻找那个犯人吗?
“……很抱歉,不是哦。我在找的是其他的罪人。”
然后,轻声跟了句话:
“当然,我也不觉得两件事情毫无关系。”
两起事件。两位教诲师。都以誓护为中心交织起来。铃兰也一定和哪一起杀人事件——更可能都是——关联在一起。
刚才那教诲师瞄准的是美赤。也就是说,美赤所寻找的罪人,正是自己本人。杀死了挚友之后,为了洗清嫌疑故意演的一出苦情戏吗……极有可能。要是如此,和铃兰的关系又是……?
算了,现在再怎么考虑都是徒劳。
艾可妮特从祈的手中取回了指环,带回自己手上。这东西一刻不在身边就会不安。然后,她再一次打量起建筑物,思考起来。
有办法带着祈,潜入这幢建筑物吗?
还是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进去,祈就用切片障壁作成监牢关在里面吧。要是这样,也不用考虑铃兰袭击的问题了。
(……不行啊,这种下策。)
室外简直就要冻结起来了。祈就算得了个感冒,接下来都不知道要被誓护给说成什么样子了。说起来,暖和的地方也人多眼杂不好展开障壁。
那么,该怎么办呢。
“请问,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呢?”
就在这慢吞吞的犹豫中,被谁给发现了。
艾可妮特大吃一惊回过身去。背后站着一位年轻人。
是个身子很高的青年。表情柔和,身材纤细,剪影就像女性般优美。和誓护的类型好像啊,艾可妮特想到。
青年手中提着便利店的口袋,里面放的像是便当。夜宵……不,该说是误点的晚餐吗?外表看上去优雅,生活却不怎么优雅呢。
忽然,青年的视线驻足在祈的身上。
“嗯?小祈?”
居然认识——?
糟了,连这么想的时间都没有,艾可妮特的头发就带上了电流。
“那个,这位是……?”
矛头指向了这边。艾可妮特的电流越来越充沛,头发开始倒竖起来。
干掉吗?
靠威胁封住嘴巴,还是靠痛觉让他昏迷过去?
啊够了,真是麻烦,都可以啦。反正最后只要把记忆给一下打飞就行了啦,总之先来一发……艾可妮特的眉间正要释放暴力的闪电,这时。
“姐……姐姐……堂”
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一边的祈。
这一句话让艾可妮特冷静了下来。就像关掉了开关一样,静电流烟消云散。
“堂姐吗?哦……”
艾可妮特明显更偏向于白种人的容貌,可青年却像是认同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认为,像祈一样的女孩是不可能说谎的呢。
“这么晚……十分抱歉……”
就像随时会消失的声音,但祈却拼尽全力说道。
“嗯,怎么了?忘东西了吗?”
祈吃了一惊一样睁大眼睛。然后,啪嗒,反射般地点了点头。
“啊,果然。让你们久等了,抱歉。刚才稍微去买了会儿东西。”
他提了提便利店口袋示意,然后和蔼地笑了下,打开了玄关的大门。
“总之先进来吧。会着凉的。”
祈就照着他的话进去了。艾可妮特感到一阵钦佩。
本来不觉得祈能够完全理解这状况,可祈还是准确地采取了有利于艾可妮特的行动。看上去是呆呆的样子,脑袋转速却很快。
“哼……血脉相连吗?”
不愧是誓护的妹妹。
另一方面,自己却意外地,是个不善应变的少女。艾可妮特也明白这点。眼前这小小的女孩,要远比自己聪明伶俐。想到这就相当消沉。
“小祈的堂姐也请进。”
“啊……唔……”
姑且,像是顺从对方一般低下了头,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种时候,人类是怎么打招呼的呢?
以前要多学学该多好啊,艾可妮特很少见地反省起来。其志可嘉。
她跟着祈进入了房屋中。在踏上玄关的鞋垫之前,操纵小小的闪电,将靴底的污泥烧的一干二净——这已经成了习惯,称得上是艾可妮特的礼节。
尽管现在已经是不同寻常的时间了,小畑凉夜依然笑脸相迎。是因为职业习惯吗,服务相当的周到。他很快给艾可妮特泡来了红茶,而祈则是可可。
凉夜看上去是一个人住着。然而,餐具也好家具也好都备有很多,推测起来,之前应该有两个,或者更多的人住在这里吧。
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凉夜用讨人喜欢的笑脸朝向这边。
“好了,是忘了什么呢?”
艾可妮特是被呛到了,祈却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回家作业……考卷”
“在教室里吗?好,去看看吧。”
凉夜先站起来走了出去。紧跟其后,艾可妮特牵着祈的手也追了上去。
她把嘴唇贴近祈小小的耳朵边,低声说道:
“……听着。这里,能有找到笨蛋誓护的线索也说不定哦。”
祈一动不动看着艾可妮特……和想的一样,热心地听起来。
“正是这种时候,才要借助你的力量哦。你就和那个‘老师’去一起找‘忘记的东西’吧。把那男的给带到‘教室’之类的地方去。在这时候,我就能进行我的调查了……能做到吗?”
点头。祈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哼……好回答。”
由衷地微笑起来。这种态度还不讨厌。
“小心一点。万一有什么的话,就大声喊出来。那个男的……”
是嫌疑人啊……虽然想这么说,可艾可妮特还是犹豫了一会,最后没讲出来。
她换了种说法:
“你啊,不要相信誓护意外男人的任何的话哦。明白吗?”
点头。
“哼……爽快的让人有点不爽。”
她放掉了祈的手,目送祈追上凉夜。
等着两人走上了三楼,艾可妮特把指环贴近嘴唇。
和以往一样,涌起一股不安的情愫。越是急躁肌肤上就越是渗出汗水,粘乎乎的恶心感觉挥之不去。
“都怪你,誓护……要让我受这么多苦。”
突然想到一句,像找碴一样恨恨地说了出来:
“做好觉悟吧……结束以后,我可要狠狠地欺负你了哦”
艾可妮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把指环贴上嘴巴。
Episode 09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客厅喝着咖啡。
她那如同愤世嫉俗,严厉的双目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嘴角的皱纹尚浅,薄薄的嘴唇总是向下弯曲,让人觉得是个平时都不苟言笑的人。
她的名字是小畑亚沙子。这间音乐教室的经营者,也是指导老师。
她年轻时候就是个举世瞩目的演奏家了。不仅是古典音乐,在流行音乐的领域也很活跃。虽然会演奏多种管乐器,但其中最拿手的还是长笛,在海外的音乐会上都得过大奖。当然,现在的生活早已没有了当时的风光,只有展示在架子上的奖牌、奖杯,还有缎带,还回响着往日的余音。
室内虽然很安静,可是竖起耳朵听的话,楼下还是传来了连续的重低音。
这时穿过冰冷的混凝土所传来的,带着热气的振动……是车子引擎的声音。是现在就要出去吗,还是其他的谁搞的鬼,车辆的引擎声持续不断。
亚沙子也没有多去留意引擎声什么,舒适地躺在了椅子上。是温暖的咖啡带来了睡意吗,非常想睡觉,头昏昏沉沉的。
过了一段时间,就在亚沙子精神恍恍惚惚开始,屋子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真的非常小的变化。就算是注意了也不一定会警觉,仅仅只有一点点的违和。
就像微弱的烟雾轻轻飘过一样,空气混浊了起来。
亚沙子没有注意到。不对——是无法注意。
她的思考能力已经极其低下了。表情一点也谈不上是恐怖,反倒是软绵绵松弛了下来。或者更应说是一种平静。
最终,啪嗒一声,就像断线的木偶一般倒了下来。
就这样,过去著名的长笛演奏家,小畑亚沙子在长眠中终结了一生。
Episode 29
艾可妮特肩膀一耸一耸地大口呼气,额头被汗水浸润了。
本来就很害怕断片了,结果还看到了令人胸闷的场景。无论过多久,都没法适应人类丧命的瞬间。明明见过了更加令人厌恶的场面。
一年前,在这建筑物中一个女人死了。
死因是瓦斯中毒。一楼车库在关死了的情况下,汽车却发动着。排出的尾气顺着楼梯进入房间,夺取了女人的性命。
这就是艾可妮特追踪的事件。
如果是杀人事件的话,犯人就是那个在一楼启动汽车引擎的人。
现在这时候,还没有发现断片的不自然劣化。然而,犯人还在阴翳之中。到底有没有犯人,如果有的话又是谁,不得不查证下去。
艾可妮特又一次,朝楼梯那边窥视。
前一阵子,是电话的声音。也听到了乐器的声音。现在是谈笑吗?的确听到了像是笑声的东西。
那孩子不要紧。至少现在还是。
艾可妮特调整了呼吸,意识集中在左右手无名指上。
两个戒指立刻有了反应,艾可妮特的存在形态也发生了变化。就好像从水中漂起来的感觉,自己的手足半透明化了。
就这样,如同沉入到水底一般,渐渐地向混凝土地板沉没。
楼下就是车库了。这次必须得在这里复原过去。
艾可妮特再次沉下心来,身体穿过地板。
Episode 10
画面就像古旧的电影胶片。
到处都有褪色的斑痕,有些甚至失去了色彩。
即便如此,车库内的景象也朦胧地浮现出来。
一扇玻璃门嵌在墙中——那后面应该就是住宅了吧。堆积的轮胎靠在墙壁上,铁锹、水管,以及园艺用的肥料也放在那里。通向室外的卷帘门半开着,比成人弯下腰还要略低点的高度。
就在车库中央,停着辆运动型汽车。
双排的排气管里,正喷出势头强劲的白色热气,那像野兽嚎叫般的声音,就是杂乱而有力的引擎声。然而,无论车里车外都看不到司机的身影。
与之相对,卷帘门的另一边一直伫立着一个人影。
能看见的只有脚,连外形轮廓都无法判断。是男的还是女的,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不明白。
人影好像在低语什么。杂音很严重,声音都分成了好几块,就像是好不容易让坏掉的喇叭硬发出声音。好不容易才听懂了一点说的话。
“这是报应啊,老师……玩弄……人心的……”
终于,人影按下了墙上的开关。半开的卷帘门晃动着,伴随着嘎拉嘎啦的声音徐徐落下。
没多久,车库就紧紧地闭锁起来。
此时画面也变得模糊不清。
等到影像再一次清晰可辨,车库已经被汽车尾气给充满了。
刚才神秘人物的气息已经无影无踪。看样子,经过了不少时间吧。
忽然,从户外又传来了对话声。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卷帘门又注入了电源,这次是缓缓地升起了。
“又这样开着引擎不管……在干什么啊,母亲。”
是男性的声音。
一张脸正从半开的卷帘门下面窥视,他是凉夜。后面则跟着一位少女。那就是美赤。
凉夜刚把头探进车库,就“呜!”地一声捂住了嘴巴。
“别过来!这搞什么啊!”
他慌慌张张地把美赤推了回去,挥手说道。汽车尾气也随之席卷而来,缠绕在凉夜的手腕上。
美赤紧锁双眉,说:
“……好臭。”
觉察到了事情非比寻常,凉夜脸上的血色唰地消失了。
“这么严重……不快点换气的话。这下家里也是——”
Episode30
画面中途切断了。车库又陷入一片沉寂。
艾可妮特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就是这里,她想到。
现在的画面才是,事件决定性的场面。和德拉西娜所提供的断片也一致了。
是谁怀着杀意放下卷帘门,制造了瓦斯中毒的原因。然后,亚沙子迎来了死亡。这已经充分地满足了大罪的条件了。
然而,这到底是谁干的还不清楚。像往常一样,缺少特别重要的部分。
原来如此,和前一次任务所给予的断片一样啊。只有重要的部分的劣化速度不自然地变快了。正是这种难以理解的暧昧,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有意识地进行了磨损。卷帘门的外就是露天,因为风雪侵蚀,断片就更容易被劣化了。因此轻而易举地就能把自己做手脚的痕迹给摸消掉。
到底是谁干的好事啊。那模模糊糊的人影又是……?
“真是麻烦……脑子都发胀了……。都想杀人了,真是的……”
一边吐着诅咒般的词汇,一边又把指环贴近了嘴唇。
虽说不觉得会这么容易得到有用的线索,但什么都不做的话又不行。既然都已经迫近了事件的核心了,至少得继续探查一下才可以。一想到不得不再一次将过去再现,浑身气力都萎靡了。
(这幅模样到底算什么啊,艾可妮特。不就还有一步了嘛……)
斥责了一下自己,又奋发起精神。
是的,我是银莲花家的艾可妮特。冥府中声名显赫的丽王六花的笔头,荣耀满身的银莲花的公主。就由我本人来守护银莲花家的血统吧!
以先前的影像为基点,把前后的时间轴调整一致。
艾可妮特摇了摇有点意识模糊的头,又一次亲吻了指环。
细致地搜寻着时间——终于,某个频道产生了反应。被滞留在空间中的断片集中起来,模模糊糊地映照出了过去的事情——
Episode 07
果然还是不怎么清楚的画像。
然而,也谈不上是“不自然”。就像是经过了久远年代的侵蚀,全体都朦朦胧胧的画像。
那儿有两个人类。
好不容易辨认出其中一个。是亚沙子。她上半身探进了车子的后座,手中拿着手持式的吸尘器。
另一人就站在亚沙子背后——然而,仅有这一位的劣化严重起来,就像亡灵一般看不清楚。
这不清晰的人影,正在用死命的语调向亚沙子诉说什么。
聚精会神,听到了对话结束的部分。
“——的事情您才关心,可是您的学生也不是只有一个人啊。还有一个人,您也认为将来很有希望的吧?”
“那就搞错了。将来‘希望渺茫’才对。”
“————!?”
“看我的态度还不懂吗?还是想要我,彻底地差别对待才行?”
人影一下子哑掉了。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过了好一会儿,
“但是,您……也说了留学……”
“很好的刺激吧。对那个孩子来说,呢。”
“————”无话可说了,“这是……也就是说……”
一转眼,那人影的视线投向了艾可妮特的方向。
发现我了吗……没这种可能吧。那么那里有谁在吗?艾可妮特回过头去看了下,可画面异常混乱,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在那儿。
“要是这样,也能稍微焦急起来点就好了。那孩子不再认真点拿出真本事可不行啊。”
“可是……可是为什么,又要培养两个人啊!”
“尽量拓展学生的才能,是老师的义务啊。为了这个目的,我什么都能做哦。就像养陪练的丧家犬一样,便宜的事情。”
亚沙子丢下这句冷淡的回答,简直像抛弃般的口吻。
随后,又目中无人地笑了起来。
“请看好吧,理事会的蠢猪们。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水平的家伙,早晚会让你们知道的哦。你们这群达官显贵被默默无闻的少女给追上来的耻辱样子……啊啊,多么痛快的剧本啊!”
她的上半身离开了车子,这一刹那,亚沙子脚边的包裹被踢飞了。
“啊啊,真卑鄙!”
简直像是少女尖叫的疯狂的声音。亚沙子用不像她年纪的轻快动作向后跳了开来。地上的脏水像河流般流了开来,一直到达车库的一端。
亚沙子不愉快地扶起了包裹。在她身后,人影轻轻地低语了一声:
“……您是,不会明白的。”
“已经说够了吧。车子,给我开会儿引擎。”
没听到吗?亚沙子发出责怪的声音。
说完话,她就穿过玻璃门进入了住宅。
一道冰冷的视线刺向她的背后。
冷彻、绝情、充满杀意的视线。人影就伴随着这冻结般的杀气一动不动,目送着亚沙子的背影。
那一瞬间,图像突然清晰起来了。
浑身满溢着杀气,用尖锐的视线瞪着亚沙子的人是——
祈的“老师”,小畑凉夜。
Episode 31
一身冷汗,艾可妮特的背上传来一阵恶寒。
龙卷一般的妖气从脚跟扶摇直上,很快将艾可妮特全身染成了黑色。魔力遍及四肢,露出的雷电就像小火花般消散。
为什么断片会突然清晰起来,连思考这事情的空闲都没有。
只有一件事,只有一件事,支配了艾可妮特的思考。
如果,两起杀人事件有所关联的话。
如果,凉夜杀害了亚沙子的话。
现在——祈是和谁在一起?
脚踢下地板,爆发般的力量反冲向艾可妮特纤细的身体。
厚实的混凝土天花板一下子就逼近眼前。就在手伸进去的瞬间,混凝土泛起涟漪,纳入了艾可妮特的身体。
就这样穿越了天花板,艾可妮特从二楼的客厅飞出来。
也不知道会有谁在那儿,即便有这种当然的可能性,也来不及思考了。
艾可妮特化为子弹从地板上飞跃而出——
在那里,撞见了两名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