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黑白交错之间弹奏而出的音色,往复弹跳,调皮地在正确与错误之间反复堆叠,终有一天会共鸣出迤逦的奇光异彩——
那种方式,就是我想象中的夏天。
忘我地弹着钢琴,不知不觉中,夕阳已经开始在空中飘舞。当我发现了它的舞姿之后,轻轻地关上了钢琴盖。
平日里五线谱上冷冰冰的蝌蚪,突然变得喧嚣灵动,仿佛像是祭典中的超级球,无论怎么按压,都会从指尖轻轻溜走,以至于渐渐地忘却了时间,追逐着它们的身影。
还要倾耳细听祭典的歌谣到什么时候呢?我苦笑不已。
天空中的晚霞告诉我们,季节结束了。暮霭寥寥,告诉我们,要开始准备晚饭了。
摆放钢琴的房间被温暖的蜜柑色所覆盖,倏忽之间,遥远往昔中的前尘影事渐渐显露出了身影。
好喜欢这个时间。
我想——
如果屏住呼吸,轻轻打开门的话,会不会有一个年幼的我在那里悄悄地偷听呢?
那时候,那个人,一脸恶作剧被发现的神情,讪讪地停止了演奏。
即便如此,在被我央求的时候,还是顺从老习惯,为我弹奏起『にんげんっていいな』
注:『にんげんっていいな』日本儿歌『人类真的很不错』各大音乐软件上都有。
呐,妈妈,我也一样
重要的人,我找到了。
想要回去的地方也增加了。
钢琴的音色也变得温柔了。
做饭也变得更加擅长了。
稍稍任性一些,这种决定我也做出了呢。
如果有那么一天,会再次见面的话——
这就是我可以告诉你的夏天。
*
呼啦呼啦,围上围裙,站在了厨房中。
沥水槽中放着弟弟自己清洗干净的便当盒。
穿过餐台望过去,餐桌上摆放着父亲今早读完的报纸。
视线轻转,工作台上摆放着我刚刚沏好的麦茶。
夕阳的余晖斜射进房间,我眯起了双眼。
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都是自己家中的景象。
接下来,我去检查了一下冰箱与货架——
素面,再不吃掉的话就要浪费了。
但是晚饭要做这个的话,弟弟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会显现出来。虽然不会直接发牢骚,但是好像会说「素面啊……」,就是那个样子。
这么一想,这可真是不可思议的食物呢。我哑然失笑。
每年都是这样的,明明保质期还没有过,但是年糕是一月、素面是八月,一旦过了这个日子怎么也消耗不下去。年糕要是早饭、素面在午饭时候做出来的话,吃得还比较开心。但是一旦做成晚饭,往往就会很失望。
就像蔬菜或者鱼一样,都有各自比较美味的时期吧?
不过嘛,要是总是重复一样东西,无论是早饭还是午饭,他都会做出「姐姐,怎么又来了啊」的反应。
所以,每每这个时期,我都会大伤脑筋,费尽心思将剩下的东西消耗掉。
犹豫了很久,再次确认还有大叶、番茄和金枪鱼罐头之后,决定将今天的素面做成类似于 Capellini的意大利风格冷面。
注:Capellini(天使的发丝)意大利面一种。
Capellini是比Spaghetti更细一点的面,因为形状稍微金黄,就像传说中天使的秀发所以又叫“Angel Hair”。Capellini适合搭配清淡或较稀的酱汁,如果使用太过浓郁的面酱,可能吃几口就会觉得腻了,而且配料的味道太浓,会完全盖掉面的美味。
虽然没做过,但是用橄榄油和芝麻油拌一下,再加上一些麺つゆ,调好了的话,应该会有那种感觉吧。
注:麺つゆ
吃荞麦面和乌龙面等面条时使用的汤。 在高汤中加入酱油、甜料酒、清酒等制成。 有时用于炖煮菜肴和作为天妇罗酱。
配菜该怎么办呢?我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发现又到了采购的时候了。
最近菜谱都是肉和碳水化合物居多,差不多该做一些鱼了。
只要拜托父亲的话,他随时都能开车出去。有必要的话,弟弟也会陪着他去,一点都不会厌烦。
但是——
我想和朔君一起去。
真心话不声不响地滚落而出。
起初,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定期活动,本身因为是各取所需,其实也有些我擅作主张的成分在里面,但是等回过神来,这已经成了每周的一项乐趣了。
曾经,妈妈的固定位置是在钢琴前;那么现在,这个厨房已经完全成为了我的容身之处。而你的家,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另外一个家。
想要回去——
很想。
我坐在了厨房中的凳子上,喝起了麦茶。
还可以像往常一样联系吗?……
那个夏日里的祭典,那一天,我和夕湖酱和朔君聊了很多很多。
任由着感情,说出了相当多难为情的话语。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能够像另一个家人一样,那就足够了——我也是一直深信着这一点的。
所以,我会毫不犹豫地去一个独居男孩子的家,让他陪我去买东西,而这一切我都当作了平静的日常风景,接受了这一切。
果然,夕湖酱还是厉害呐。我叹了一口气。
仅仅是向前迈出一步而已。
事到如今,反而被扰乱得更加心绪不宁。
其实比起朴素的家常菜,更想吃的是快餐吧?你是这样想的吧?
事实上是很难拒绝,所以很为难吧?你是这样觉得吧?
就像上次小阳和悠月来找你的时候,我却赖着不走,无论怎么想都显得很碍事吧?
越是这样冷静下来,我就越觉得,明明不是恋人,却常常跑来做饭的同班同学——总觉得,这样的人是一个添麻烦的存在……
忽然,落日余晖中那两个人的面孔浮现在眼前。
『──今后,我也要再稍稍任性一些,可以吗?』
明明我是那样宣告的,要直面自己的心意。
任性——
是什么来着?
直到和朔相遇之前,我一直的想法就是代替妈妈。
而现在,家务也理所当然地安排了父亲和弟弟一起分担,而在这之上我还想要什么呢?如果问起来,说实话我自己也有点想不明白。
这并不意味着我不能撒娇,倒不如说,自从我从朔君家里打电话过来之后,我一直被格外关照着。
那也是因为我为了不给任何添麻烦,故意逞强的时间太长了的缘故吧?
可是,我已经忘记了任性的方式了呐……
勉强忍耐,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要说的话,更近乎于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唉——
我再一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暂时放些喜欢的音乐做饭吧。
比起想这些烦心事,更适合去做饭。
就在我拿起手机的一瞬间——
嗡、嗡、嗡
就像被精准狙击一般,有电话打了进来。
「哇!」
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我不禁傻乎乎地叫了一声。
「喂、喂?!」
『……抱歉,你在收拾什么东西吗?』
朔君的口吻像往常一样,没有一丝改变。
就在几天前,几乎还是每天都会见面的,这时候却好像很久没说话了,稍稍有些紧张。
「没有,我正打算过一会儿就做饭呢。怎么了?」
『是嘛,那我就长话短说咯』
「没事的,慢慢来也行呢」
听我这么一说,朔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时,我终于发现自己的反应有点奇怪。
慢慢来,一不留神,不知不觉地就把自己的心声泄露了呢。
就在我害羞得不知道是该出言辩解还是听之任之的时候,朔君继续说道:
『我只是觉得差不多该买东西去了,怎么办呢?』
「啊……」
从对方那里得到了求之不得的请求。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感到一阵辛酸与苦闷。
就在我迟疑不定的时候,被朔君主动邀请了。
就像以前一样,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就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有些无法理解这份暗自萌生的思绪,姑且先把话题岔开了。
「是嘛。那你今天好好吃饭了吗?」
『啊,剩下一些素面,先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真的?!我家也是计划吃素面」
『……话说,有什么其他好吃的做法吗?说实话我都吃腻了』
我嗤嗤地笑着,将自己计划好的菜单告诉了他。
朔君也是一个不太在意调味比例的人,一般都是边调边尝。所以只要把大概的材料和做法告诉他就行了。
『啊,这样的话
,我恰好有材料可以做呢』
果不其然,他轻松地找到了感觉。
虽然从去年开始,围着餐桌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次数已经数都数不清了。
但是吃同样的晚饭,这么一件细微的小事,还是让我开心不已。
明明就是如此的。
『那,买东西怎么办?你忙的话我一个去也行的,但是你不是让我帮你拿东西吗?会有点麻烦了吧?』
「……哼」
『诶?这是什么反应?』
「就是随着你的话说了一声啦」
『优空酱怎么突然生气了呢?』
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生起气来,不自觉的语气就冷淡了下来。
这是在干什么呢啊!我这个人。
这是那种情绪不稳定,超难对付的女孩子啊!
女孩子——
我心里反复默念着,终于得到了一个简单的答案。
……这样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结果朔君还是很淡然,我是有些寂寞了。
至少,我希望你的态度上稍微显得尴尬一点嘛。
至少,我希望你有一点点畏手畏脚嘛。
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确确实实发生了变化。
至少,要表现得腼腆一些,让我看到可爱的一面也无妨嘛。
脑海中浮现出话语的几乎就是妙语连珠了,对此我有些失望,自嘲地想着——
真是太任性了呐!
我有些难为情地咬紧了双唇。
朔君一个人考虑了那么多麻烦的事情,将其埋在了心间,选择了独自承担。
我也知道,他并不是轻轻松松地就能做到给我打过电话来的。
大体上,“要牵住手!”“自己的恋情要自己负责!”告诉他这些话的人不就是我吗?
我想,他肯定是接受了我的想法之后,才选择了表现得像往常一样的吧。
人心真是好复杂——
我用手拍了拍胸口。
明明就是为了朔君和夕湖酱才保持了凛然坚强的,可是这份坚强却异常不适合自己。
果然,我还是逃开吧。
为了他们两个人,抽身而出,这样的话我就不用面对这份感情了,那就好。
从而,隐藏那个可恶的自己,隐藏那个脆弱的自己。
从而,遵照自己心中所描绘的,以对你最适合的我的样子度日。
只要平平常常地陪在你的身边,那就可以了。
但是——
『──不对』
夕湖酱告诉我。
在这份关系中,
要用自己的真心直面真正的本心,要用自己的真心拥抱真正的本心。
即便是传达不到,即便是无法实现,依然要紧握着这美好的如夕晖般的心意。
然后——
我苦笑不已。
没办法了,变得可爱也是一种任性吧。
也许是无法忍受沉默了吧,朔开口说道:
『优空……?』
「我不会和你一起去买东西」
我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笑着说道:
「取而代之——」
所以,就像给了我这个契机的那个挚友般女孩子一样
「朔君和我去约会吧?」
我想要成为特别,所以我开口相邀。
*
第二天,我手足无措地等待着朔君。
不用特意去照镜子,现在一定是满面通红吧?
一时兴起,模仿了一下夕湖酱,倒也罢了。
可是——
那样果然是不适合我呐。
朔君的困惑之情当时就被我挑的复苏了。
『……怎么了?优空。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啊!!!!
想起来我都羞愧难当,不由得在脑海中吐槽不已。
明明我就是稍稍鼓起勇气,普普通通地试着邀请了一下啊!
我没有委婉地和你表达什么啊!我也没有什么烦恼要和你聊啊!
话是那么说的啦,但是就这样去辩解也会不好意思的,结果就是我和他约定了时间地点之后,挂断了电话。
他会准时来的吧?
稍稍有些不安,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自己口口声声说的约会,那再穿得像往常一样就太失礼了。于是,我选择了一件无袖的心形领的套装,难得地露出了肌肤。
之所以买这件衣服,是因为夕湖酱说这件衣服很适合我。可是穿起来,肩膀周围凉飕飕地,总是无法静下心来,结果就是几乎从未穿过。
其实吧,这个夏天穿泳装都给他看了,结果事到如今还……
要是被认为过于干劲十足了该怎么办啊……
去他家也那么多次了,最不可思议的是,过夜都已经两次了,现在却这样,我到底干什么呢啊?
仅仅是没有了“普通”这个护身符,就会让我体会到这么多事情……
就这样,我来回拨弄着刘海,等待着他的出现。过了一会,看到了站立着骑山地自行车的朔君,正东张西望地行驶而来。
中途我们对上了视线,我感到有些难为情,微微举起了手。
朔骑到了我身边,捏住了刹车,出人意料地顺势从车上跳了下来。
就这种花里胡哨的动作,其实我早已了然于胸了,但是还是让我有点小鹿乱撞。
「抱歉,让你等着了吧?我有点找不到入口,绕了一些路」
朔君向我道歉道。
「没事的,第一次来嘛,没办法啦」
虽说我来得挺早的,不过嘛,我们约好的时间是十二点,现在还有十多分钟富裕呢。
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是一个相当遵守时间的人。
「那么——」
估计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吧?
朔君试探性地开口说道:
「我好像听到了你说今天是约会来着……」
虽然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冷不丁被他这么一说,直击核心,我不由得就想做出否定的答复。
明明就是自己说出来的嘛,但是怎么从朔嘴里说出来以后,就感觉好尴尬啊。
与此同时,两人间关注点是如此的不同,让我不禁感到——
简直要呆不下去了啊!
夕湖酱无论何时都能对朔君说出来「约会去吧!」,而西野前辈,确实也来教室对他说过「走,跟我去约会!」
所以,在我看来羞愧难当的那句邀请,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句类似于「一起去玩吧」的玩笑话,稍稍有一点想要捉弄人的意思。
但是——
我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在一旁目送着他和某人约会,我早就受够了。
「……那个,姑且我是这么打算的」
回答得非常勉强,朔君困惑地张张嘴,说道:
「抱歉,优空,我问一下啊」
接着他环视着四周,这次终于呆呆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是在菜市场啊?」
「——求求你了,别说了啊!!」
我极其难为情地举起双手捂住了脸。
姑且先不探讨言语上的定义这些,在开口邀请他之前都是很正常的。明明就是如此的……
可是那时候,我的大脑一下子就宕机了。
我和朔君约会的话,做些什么才好呢?
像夕湖酱那样,拜托他陪我挑选衣服,不太合适吧;我也不像悠月酱那样知道很多时髦的咖啡馆。然后,我也不可能做到像小阳一样活动身体。西野前辈的话姑且不论,但是仅仅就是聊天的话,那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啊?
于是,在那一瞬间我就冒出了一句话:
『明天十二点在「Fukui Senichiba」集合!』
这个,该怎么说呢?……
我真的是和夕湖酱她们一样的女高中生吗?
这个被称之为「Fukui Senichiba」的地方,距离Elpa购物中心并不远,就在福井市中央批发市场里。
注:原文:「ふくい鲜いちば」Fukui Senichiba网址在这里。http://www.fukui-market.jp/guide/senichiba.php
Elpa购物中心地址:福井県福井市大和田2丁目1212
总之就是市场的一角面向社会大众开放散购。在这里不仅可以买到今天早上的新鲜鱼类、海鲜,还有很多现场烹饪的餐饮店,副食品加工店也是一家挨着一家。同样,在这里也可以买到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很早之前我就想找机会来逛一逛了。
「也就是——」我的声音根本不成样子,话语在舌头上打着转,
选什么不好,偏偏选择了这里。可是我认为,在原则上,第一次约会没必要特意选择地点吧!
就在此时,遽然间,一股新鲜的鱼香味道飘了过来!
估计他在等我说后半句话吧,于是我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
「那个,差不多我想吃鱼了呢」
朔稍稍有些纳罕,喃喃道:
「这不是就世间所说的采购吗?」
「……掐」
「喂喂喂!慢点啊,也太不讲理了吧?!」
够了啊!我故意嘟起了嘴,随后迈开了脚步。
明明不该这样子的啊!我的心里有些失落。
莫非,最终还是太迟了吗?
这一年间,因为过于融入了着普通的日常中,也因为我一直在对这种关系撒着娇,所以,对于朔来说,我真的已经是另一个家人一样的存在了吧。
『朔君是把我当作那种女孩子对待着的吗?』
『话说,除此以外,我还要把你当作什么呢?』
注:这里是6卷中的对话
总觉得,我们之间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状况的话,这番对话应该会让我心头雀跃不止。回头一看,也许只是你温柔地关心罢了。
真是不遂人心意呐。
两个人一起出去采购,在回去的路上,有时候我们会喝着罐装饮料聊着天,一起吃饭。
像现在和朔在一起累积的时间是那么可爱。
如果,那一天,在那个屋顶上我将自己的真心告诉他了的话,一定不会度过相同的岁月了吧?
我不想当作从未发生,也不想放手。
可是,现在——
本应一直守候、珍惜的日常现在却困扰着我。
本来自己希望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像家人一样,毫无顾忌在一起的存在,事到如今,却要报以不同颜色的感情,岂不是极其令人困惑的吗?
如果我是夕湖酱、悠月酱、小阳的话,甚至是西野前辈的话——
今天,还能认真约会吗?做得到吗?
「不过嘛,那个,那什么——」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朔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种约会嘛,也就只有和优空才行呐」
「诶?……」
不由得,我偷偷看向了他的侧脸,像是在蒙混过关,他揉了揉鼻头,继续说道:
「还有,这身衣服你穿着很合适呢」
「──哎呀」
我迅速扭过脸去,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我知道的,这是朔君对自己的妥协。
『我说啊,夕湖酱。
朔同学一定是这么想的啦。
他以为如果自己随便称赞女孩子,说不定对方会误会,然后爱上他。』
注:这里是6卷中的对话
就因为我自以为是地说过那些话。
就因为他没有夸奖我穿浴衣的样子,所以我闹脾气了。
但是,稍微有点,显得笨拙了点吧?
一不留神,我又变得普通地开心起来了,怎么办呐……
而且——
我为了冷静下来,做了一个深呼吸。
也就只有和我才行吗?……
很细微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倏地一下沁入了我的心间。
朔君用平日里戏谑地口吻继续说了下去:
「嘛。难得打扮得那么漂亮,但是骑着女式自行车跑来逛菜市场,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呐」
「哈?!这次我要掐死你!」
指尖感受着他的体温,我思忖着——
说到底,我就是我,我也只是我。
没必要勉强自己向其他任何人一样,或许我不用着急就好。
一直以来都是压抑着,不,不是的,真的是在背阴处偷偷地浇着水,培育着这份心意。
如果像刚才那样浮躁的话,它或许会从自己的手掌中洒落而出。
就按照我自己的步伐,面对这份心情吧!
「走啦,朔君」
谨慎地握住了你的T恤,向前,我迈出了一小步。
*
就这样,在我们快要到市场的入口时候,朔君有些吃惊的开口说道:
「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是排队排什么呢?」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边有二十多个人站成了一支队伍。
除非是新店开张,否则在福井很难看到这样的场景。
排队的人里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也有大学生模样的小团体,甚至还有高中生模样的情侣。
恰巧附近的墙上贴着一张海报,我一边读着海报内容,一边开口说道:
「这上写的是鹰巢海产品网元直营店」
注:原文网元,指的是拥有网,使用网子进行渔业经营的人。与网主通意。
「诶?这人气也太旺了吧?」
鹰巢指的是福井市西北部沿海地区,是海水浴场和渔港所在地。在我的记忆中,妈妈还在的时候,一到夏天我们全家就去那里玩。
网元直营,是说的由那里当地人供应的当地海味吧。
顺着队伍向前走了走,果然,在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以海产品为主的菜品。
「优空,你吃午饭了吗?」
朔君扭头看向我。
「没有,还没吃」
「那样的话,我们也在这里排队吧?」
「那个……」
我一时语结,有点答不上来。
这里也不是常来的地方,说实话,这么热闹的场景,我的确有点心动。
可是——
我支支吾吾地念叨着,朔君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可是嘛,机会难得,还是拜托优空为我做饭比较好吧?」
望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
噼里、啪啦
我的心就像线香花火一般,摇摆不定。
两个人外出采购的当天,会去朔君家里做饭,这渐渐已经成了一种惯例。
当然,我还没觉得他会忘记这件事,不过嘛,在大排长龙的店面前,他还是果断地选择了我做的饭——这个事实让我心里有些感动。
或许,朔君也一样。
很珍惜现在这样的日常生活吧?
眼角微微有些湿润,我垂下了目光:
「……嗯!」
再也按捺不住,笑逐颜开。
我们决定先在市场里整体转一圈看看。
地板上铺设着绿色的通道,以通道为分隔,新鲜的鱼和副食品的展示橱柜一字排开。
在铺满冰块的泡沫塑料上,超市里没有见到过的鱼类和贝类未经加工地摆在那里出售,的确很有市场的氛围呐。
「优空,这个交给你了」
就在我四处张望的时候,朔将自己的钱包递了过来。
「好的,先放我这里了。」
我接了过来,稳稳当当地放进了自己包里。
别人见到的话有可能会吃惊,但是在我们之间,这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互动。
一开始的时候,都是我先行全额支付,回家之后我再拿着购物小票一项一项计算。但是每一次都这么做就相当麻烦了,还有可能算错。所以我们现在去超市一类的地方的话,从一开始就用各自的购物筐。
我会用各自的钱包分别结算,当有需要混起来购买的大容量物品时候,那部分再单独计算。这种形式渐渐稳定下来。
可能有人会说,那样的话那就各付各的不就完了吗?那倒也是啦,可是有时候我们会交换东西,还有的时候会把某些东西放到某个人筐里一起结账……言而总之,就是交给我统一管理啦。
毫无戒备地将钱包一下子递给我的那一瞬间,简直就像是真的家人一样。虽然只是点点滴滴的小事,但是一定会做到。这就像是一个我们之间的秘密。
「朔君,顺便问一下,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听我这么一问,朔君皱起了眉头,「这个嘛——」
大概所有的男高中生都是这个样子的吧?基本上朔君就喜欢以肉和碳水化合物为中心的菜谱。
任由他自己做饭的话,绝对是不会吃鱼的!所以在我做饭的时候会时不时地提出做鱼、做些海产品的建议,也可以说,几乎是强制性的建议。
朔君那边现在就是一脸意兴索然的神情。
「那个,刺身?」
「你能不说我才做过的吗?」
「要不肉脍饭?」
注:原文:ユッケ
肉脍(谚文:육회;朝鲜汉字:肉脍)是一种生牛肉菜式,类似西餐中的鞑靼牛肉。流行于韩国与日本。
做法是先把牛肉(一般采用少脂肪的牛柳部分)置于冰箱的冷冻格约一小时,之后再将沙梨去皮后切成粗条后浸泡在由砂糖和水所调的糖水内(主要是为了防止梨条氧化变色)并于冰箱内备用的,然后把从冷冻格取出未完全冻僵的牛肉,跟沙梨一样切成条状,并加入调味料(甜酱油、蜜糖、芝麻、青葱、生蒜蓉、黑胡椒和芝麻油)拌匀,然后再从冰箱内取出已浸泡完糖水的沙梨条平铺在盘子上,再在上面放上拌匀了酱汁的牛肉,最后打上生鸡蛋即成。
「前几天也刚吃了」
「那样的话,手握或者寿司?」
「全部都是刺身的派生品吧?……」
基本上就是这种感觉的回答。
当然,这些我也都
喜欢,但是怎么说呢,那些都显得在做饭的感觉非常淡,如果是在我自己家的话姑且不论了,但是在朔君那里总想做一些稍稍精细点的东西。
我也明白,不是什么东西都下功夫就可以的。但是……
在我看来,有的烹饪是为了生活,而有的烹饪是为了享受。
即便是我,在平时都是在学习和社团活动之间抽空为家里做饭,所以一些快手菜的菜谱就会非常方便实用,有时候速食或者冷食草草果腹也是屡见不鲜。
但是,那里却是特别的。
比如,用海带和干鲣鱼碎熬成的高汤,再将洋葱炒成软挂上糖色,随后和肉放在一起炖几个小时……
注:干鲣鱼碎是章鱼小丸子上面那种辅料
有的时候我会想沉浸在这样精细功夫与时间里,
倏尔遐想悠悠,倏尔怔然失神,
而有时,又是在想着某人……
尤为重要的是,今天是特意跑来市场的!
平素里吃了太多的简单的家常菜了,今天很想稍稍做些改变,挑战一下。
他说的那些都与这份心意相反,所以之后的流程已经定下了。
朔在一旁像是彻底死了心,说道:
「尽量从简就好啦。普通的盐烤一下,或者用萝卜泥配上柚子醋或者酱油吃,类似于这一类的」
「毫无做饭乐趣啊」
「好吧,好吧,退一百步讲,酱炖鰤鱼、照烧些什么东西,西京烧!」
注:1.照烧(照り焼き,てりやき,Teriyaki),知名日本菜肴及烹饪方法。 通常是指于烧烤肉品过程中,外层涂抹大量 酱油 ,糖水,大蒜,姜与 清酒 (或 味醂 )。 传至 欧美 国家后,该烹饪方法经改良,口味较淡,而中国与 韩国 的照烧肉品则口味较重。
2.西京烧,(さいきょうやき)西京酱料腌制的照烧海鲜类料理。西京烧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日本的室町时代,最早只有贵族和僧侣享用,古代的时候交通不便,京都离海比较远,为了储存鱼,便发展出了用味噌来腌制鱼的这种方法。延续而今成为京都的代表料理之一,在京都你可以看到各种西京烧的名店。
「我都让了你好几次了……」
接下来换我试着提出方案。
「用真鲷做意式水烤鱼怎么样?」
注:意式水烤鱼做法链接如下。
https://www.xiachufang.com/recipe/102989490/
「我想就普通地用盐烤一下……」
「白身鱼切片做生鱼片?」
「耶,配上酱油和芥末」
「干烧虾仁。」
「那个我不讨厌,只是不下饭呐」
「章鱼蒸饭?」
注:日式章鱼蒸饭做法
https://www.xiachufang.com/recipe/100218591/
「还是烤一下比较好吃呐」
「够了啦!难得来一趟市场啊!」
我气呼呼地叫了出来,朔君满怀歉意地嘿嘿笑了几声,满脸赔笑说道:
「呀,我是被你问了才这么回答的嘛。基本上你给我做得都会吃掉的呐」
我眯起了双眼,鄙视地盯着他说道:
「因为朔君你一旦期待落空的时候,就会露出满心遗憾的表情!」
「诶?真的?」
「就是啊。最近我给你做清蒸鲽鱼时候就是那副表情呢。」
「啊……」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吧?
他移开了视线,挠着脸颊。
不过我总是这个样子,明知道是多管闲事,还是忍不住就絮絮叨叨起来。
其实他挑食也没那么厉害啦。
而且就像他自己说的,只要做出来一定会吃个精光的。
但从刚才这段对话来看的话,听起来朔君很像一个老古板的大男子主义者,但是这也是我去他家做饭时候自己要求的,我和他说过「喜欢吃什么不要在意我的想法,直接告诉我就好」
否则的话,我要是做了他不喜欢的菜,然后他总想着“总觉得差那么一点味道”,然后还要一直藏起真心话,恭维着我——那会很痛苦的。
仅仅如此倒也算了,我也希望顺势把鱼肉、海鲜做得更美味些,所以我还在做着各种各样的实验。
就像是面对着父亲或者弟弟的感觉呢。在遥远未来的某一天,假如孩子也出生了的话,一定也是这样反复的斗智斗勇吧?突然感觉好好玩。
朔君抱着胳膊一屁股坐在了餐桌边,说着「鱼和蔬菜都好好好吃哦」。
似乎戳中了奇怪的笑点,
我就试着想象了一下,就已经无法遏制自己的笑意,嗤嗤地偷笑着,肩膀晃个不停。我抬起了手掩住嘴角。
呐,站在那里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也不知道什么理由,毫无道理地我就认定了是前者呢。
遗传自朔君的稍微有点自大的眼神。
眉毛也是笔直的,只是笑起来的时候,会一下子柔和起来。
学说话应该会很快,也总是擅长巧舌如簧的胡说八道吧?
『哎,爸爸也是一脸肉要比鱼好很多的神情呀!』
『……才没有。妈妈会生气的,所以没有』
『妈妈要是不生气的话,是不是肉更好呢?』
『……总之,鱼肉和青椒、胡萝卜一点都不能剩!』
『卷心菜丝我一定会吃光光的!』
『……那个爸爸也喜欢吃啊,给我留点』
啊,不行,糟了。
扑哧,我堪堪忍住了笑出声的冲动,突然心驰神往起来。
明明朔君不太喜欢吃蔬菜,但是唯独卷心菜丝,只要有剩余一定会大喊再给我来一份。他超喜欢那个东西。
第一次将卷心菜丝和猪肉生姜烧一起端出来的时候,有个家伙恶意满满地说道「用切丝机会切得更细一些呐」,我很不服气,私下练习了很久。
注:生姜焼き 日式猪肉生姜烧
日式猪肉生姜烧是一道日本家常菜,有着较为浓郁的姜味,制作简单,在日式餐厅里多有供应。做法见链接。
https://www.xiachufang.com/recipe/100496797/
将细口的蛋黄酱一下子轻巧地淋在上面,调味汁基本上都是紫苏汁。
曾经有一段时间,在我的推荐下,迷上了醋泡洋葱做调味汁,但是那个市面上没有量贩的地方,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先的配方。
停下来啊!
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我就冷静了下来。
若无其事地任凭自己想象了些什么啊?我……
恍惚中,
我在厨房里沏了一壶茶望着他们……
儿子也很可爱……
我羞愧难当,垂下了目光。下意识地双手的手指不停地交叉着,赧颜汗下。
周围怎么看我的虽说无法断定,但是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比较冷淡的人,说句不好听的,我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的。
和朔君在一起的时候,在学校和夕湖酱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会走到后退一步的方位上去,而那个位置也非常适合我,明明就是这样的。
「优空……?」
朔君声音中有一丝惊讶,我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个,什么来着?」
「刚才不是说吃什么来着?那个怎么样?」
朔君指了指身边的展示柜,说道。
顺着望了过去,入口排队的那家店好像也在卖半成品。
的确是挺有意思的想法。
旗鱼比较清淡,不那么油腻。应该挺容易做的。
稍稍有那么一点点想挑战的心情呢,不过——
「在朔君家我不做猪排饭」
我一下子扭过脸去。
「……那个啊,优空酱。你还在生气啊,就因为我夸了七濑的猪排饭?」
「我从一开始就没生气吧?」
这也是真心话。
仅仅是因为夕湖酱超不擅长做饭,所以迄今为止问题也没有呈现出来,其实仔细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这事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于朔君,当然也包括悠月酱,我其实根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
只是明知如此,但是我听到他说那件事情的时候,我还是被超乎想象的寂寞感所侵扰,受困于此,这也是事实。
想必,在我看来,那里就和自己家厨房一样,所以就错误的以为是自己的容身之地了吧?
那里染满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时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却有了其他女孩子进入了那里,不对,其他女孩子当然也有进入那里的权力,对此我无计可施,心里感到苦闷。
所以,这份无法释怀的感情并不是对他们两个人的愤怒,而是近乎于一种沮丧,是对自己的自以为是、对自己的乐以忘忧的沮丧。
如果——
朔君和某一个人谈恋爱的话。
我必须干脆利落地从那个场所抽身而出。
最终,我也必须将这可爱的日常让给其他女孩子,让给其他人。
我一直都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个事实。
被那句像家人一样的关系彻底宠坏,即便不是恋人,还是在身边守护着你,至少,还可以为你做饭。
假如夕湖酱成为朔君的女朋友的话——
应该还是和往常一样,或许会对我说:「小内来帮我做饭!」
如果是悠月酱呢?
她非常聪明也非常善于照顾别人。估计她会以「希望你来教教我做饭」这个理由,给我留下一丝联系。
但是,这也只是一时的过家家罢了。
支撑他每天的生活的人,不是我……
会是谁呢?
即便如此,还是渴望的话——
为了普普通通地陪在你的身边,我就必须要变得的特别。
呐,夕湖酱。
想必,你很早很早之前就已发现了吧。
但是——
我悄悄地用手捂住胸口。
这份属于我自己的焦虑、不安,乃至嫉妒,我才不要施加到他的身上呢。
放手的话,马上就会变成一个人呢。过分努力的你,你的日常生活,我只希望尽可能地保持平静。
我平复了心情,开口说道:
「我说笑呢,旗鱼肉排饭,要试一下吗?」
「不」
朔君的口吻有些生硬,但是又无比温柔地说道:
「今天优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呐——
我浅笑盈盈,回答说道:
「真的?没问题吗?」
「也许有可能吃了以后会说只是平平常常的喜欢,但是另一方面,与那些超精细的料理相比,做一些可以敞开了吃的东西,那我就很开心啦。可以拜托你吗?」
我望着他略带羞涩的侧脸说道:
「好的,交给我了。」
我决定了,今天要做一顿超级好吃的饭。
*
粗略地在市场里转了一圈,下意识地估计了一下要买的东西,我们又一次返回入口处,重新按照相同的路线逛了起来。
根据大致了解到的信息,这里售卖新鲜的海鲜、鱼类就无须多言了,同时这里还卖应季的果蔬、鸡蛋,以及售卖一些奇奇怪怪的调味品,仅仅是这一个地方就可以准备超多的食材。
这里也不是超市,那么买不到的东西,改日再来也行,根据购物的重量,回家的时候在顺路过来一趟也行。
就在我盘算待定的时候——
「小伙子,小姑娘,尝尝这个」
站在鲜鱼店门口的一位年长的婆婆向我们搭话道。
看起来像是七十五六岁了,个子虽然很小,但是脊背挺得笔直。眼镜后面柔和的目光让人印象深刻。
反正我也想在这里买些东西,于是我向朔君递了个眼神,走到了她的近前。
老婆婆拿着的托盘上,摆着鲜红地刺身。
「我家的金枪鱼,味道是非常好的呐」
在她的建议下,我拿起了一根牙签,扎了一块稍稍蘸了一些酱油送进了口中。
「嗯!」
入口即化的口感,让我不禁心里一震,叫出声来。
在我看来,附近的超市里售卖的使用福井的鱼肉制作的刺身也是相当美味的,但是和在这里试吃到的鱼肉新鲜程度简直天壤之别。
就像是理所当然一般,没有任何鱼腥味,肉质极其饱满,回味甘甜。
朔君眨巴着眼睛望着我:
「金枪鱼盖饭……」
「喂!我知道啦,我知道你想什么啦!」
明明刚才我还兴致勃勃地想要下心思为你做一顿好吃的饭呢!!
又回到起点了啊!
看着我俩对话的老婆婆有些意外地开口说道:
「没问题的啦。除了刺身以外,年糕豆馅什么都有。你们是高中生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的,我们来买晚饭材料」
「哎呀呀,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来吃午饭,顺便走一走呐。那么一说,真的是小姑娘做饭呐?」
「那个,我是这样打算的。」
「哈!小小年纪就特意来这种地方买东西,真是太了不起了呐。你们自己能处理鱼吗?」
「差不多可以的。话虽如此,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擅长啦」
不知为何,我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脸颊。
老婆婆看了我身边说道:
「这个小姑娘将来肯定是一个很优秀的妻子呐。要好好抓紧了哦」
「不,不是那样的」
就在我慌忙准备插嘴的时候,一旁的朔君却爽快地开口说道:
「是的呐。今天是第一次约会。她说是要拿出自己全身本事为我做晚饭,所以我很期待」
「呀————」
朔君配合老婆婆说的是福井话。
虽然只是单纯的随声附和而已,但是也太肯定了吧……
「哎呀呀,那样的话我就要给你们打折啦。小姑娘,你想要什么东西呢?」
我已经不敢直视他们两个人了。
「那个,我想要点鱿鱼和真鲷……」
我低着头,语无伦次地告诉了她我需要的食材。
结果,老婆婆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折扣,还送了我们两人份的小盒刺身。
我向着走在自己身边的朔君,说出了一句十分怀念的词语
「……骗子」
「真意外呐。我可一句谎话都没说吧,我也没想到会给打折啊。只不过当时从头开始说明关系的话,也不太合适吧?」
「说是这么说的啦」
「那一定是女高中生为了自己做饭,特意来买东西,让她感到开心了吧?难得来一次,所以好好享用吧?」
很优秀的妻子,是吗?
这句无心之语在我耳畔一直清晰地回响着,可是现在的话,除了兴奋不已,我找不到任何理由。
*
得意忘形的这个那个地买了一大堆东西,不经意间,提前准备的三个环保购物袋都已经被塞得满满的。
朔君很轻松地提起了两个袋子,里面还有冷冻剂和冰块,应该很重的吧?
「到底还是买多了吧?」
听到他有些惊讶的话语,我不禁苦笑起来。
「都是一些平时很难看到的食材嘛,莫名其妙地就干劲十足啦。我还为朔君买了一些在家烤一下就能吃的干物呢」
注:干物:干货,干物。把生的或者盐渍后的鱼、虾、贝类晒干制成的东西。
「哦哦,那可是帮了大忙了。」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走出了市场,我将环保购物袋放进了自行车筐里。
朔君的山地车自行车车把上一左一右各挂了一个袋子。
我们两个人基本上都是徒步上学。不过毕竟是来购物,这种时候东西就会变得很多,所以我们彼此都骑了自行车。
『嘛。难得打扮得那么漂亮,但是骑着女式自行车跑来逛菜市场,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呐』
突然间,刚才朔君说的那句话以及羞耻感一齐涌上了心头,我不禁看向了朔君。
大概是明白了我视线里的深意了吧,朔君歉然一笑,对我赔不是道:
「抱歉、抱歉。那就是玩笑话啦。要是每一件事都这么在意的话,福井的高中生都没办法约会了吧?」
这句话一出,我一下松了一口气,骑上了自己的自行车,
「朔君,附近有个地方我想顺路去一下,可以吗?」
「当然」
于是我们向前骑去,虽说如此,其实也就骑了一分钟左右就停下了自行车。
「这么近?!」
朔君吐槽道,我苦笑着回答他说:
「明明我都说过了嘛」
「嘛,算了,算了,不过这里是什么地方?工厂?仓库?……」
「咦?朔君没来过这里吗?」
眼前的这栋建筑物有些低矮,而且纵向很长。要是第一次见到的话确实会有这样的印象。
不过我早就熟悉这里了,于是很果断地回答道:
「是阿美横啦」
注:原文アメ横,福井的アメ横是一家お果子店。在香港有一家分店。
https://fukublo.jp/company/2018/03/29/24158/
听我这句话,他大概想起了东京的上野区了吧?
注:上野阿美横丁(日语:アメヤ横丁/アメヤよこちょう Ameya yokochō */),简称阿美横(アメ横/アメよこ Ameyoko),是位于日本东京都台东区的商店街,坐落于山手线上野至御徒町间高架路段的下方及西侧道路,长400米(1,300英尺),为东京著名的露天市集之一。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该处是贩卖美军物资的黑市,“阿美”(アメ Ame)一词即相信源自美国(America)。由于当时有许多售卖饴
(传统糖果;日语发音亦为“Ame”)的店家聚集于此,故又名“饴横丁”。近年货品种类已经包罗万象,除了糖果外,亦有售卖食品(特别是海产及干货)、衣饰、钟表、化妆品、日本土产等,除了本地居民光顾之外,也成为外国观光客造访的景点。尤其在年底时,此处是东京居民采购新年用生鲜食品的重要场所,也成为当地年末年始的象征情景。
诶——
朔君一脸惊讶地反问我道:
「……说笑吗?」
「那个……我又没有糊涂呐」
你看——
我用手指着外墙说道。
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上面写着「阿美横」
朔君吃了一惊,讶然道:
「还真是阿美横」
「我告诉过你的嘛」
他的视线顺着招牌移动了过去,看着商店的入口处顶部牌匾上的文字。
「这里是梦果子市场……?」
注:果子(かし):点心,糕点;糖果
「好啦,我们进去吧」
在我的带领下,我们穿过了自动门。
「哇哦」
朔君好像再也无法遏制自己的兴奋,大声叫了出来。
我是时常来这里的,所以对他的反应感到很新鲜,嗤嗤地笑个不停,肩膀微微抖动着。
市场里除了主体柱没有任何隔断,的确就像是仓库的一角。宽敞而雅致的店内,各式各样的点心摆放得满满当当的。
种类大概有上百种,不,大概是上千种吧?
环视四周,可以看到很多亲子家庭以及女性顾客。
「其实我也没仔细调查过,不过这里我感觉像是点心批发商开的店吧?比超市里卖的要便宜,还有量贩装,有时候我会来这里给家里人买一些」
特别是弟弟,正处于常常肚子会饿的年龄,吃的东西消耗得很快,所以出于节约的目的,我一有时间就尽量利用这里解决问题。
朔君好奇地环顾四周,开口说道:
「诶?我以前完全不知道呐」
「朔君不那么爱吃点心嘛。让你陪我来一趟,抱歉啦。我会尽量快一些的。」
「不用啦。我就想起来以前郊游前,会热情高涨地买很多駄果子(粗点心)」
注:相对于日本上流社会举办的茶宴或招待客人的高级果子,駄果子是指为小孩制作,大约10日元左右就能买到的零食。駄果子原本是在江户时期用杂粮、麦芽糖作为原料制作而成的食品。在各地原是作为储备粮食(干硬掉的饭做成的非常时期食品)。有仙台駄果子、飞騨駄果子、播州駄果子、南蛮果子等,现在仍然吃得到的零食。
「这里也有粗点心专柜,想去看一看吗?」
「太好啦,去看看吧」
看着他童心未泯的天真样子,我不禁松了一口气,能和他一起来这里真是太好了呢。
我们走到了粗点心专柜,朔君兴冲冲地对我说道:
「哇,超怀念呐」
「朔君在小学的时候,是不是老师嘴里说的那种“钱都拿去买粗点心了”的类型呢?」
「是啊,是啊。那个时候,数量就是正义嘛!这么说好像意思有点不对头呢。其实也不是想要吃得很饱啦,就是觉得用那笔钱可以买到什么东西都好,这就很开心吧?就像去祭典前得到的零花钱,拿去买了塞满点心的杯子一样」
我听着朔君欢呼雀跃的话语,在一旁附和道:
「是的呐,以前点心柜台就是那样的呐。准备里大中小三种杯子,在一个透明的超大号盒子里摆着曲奇、巧克力、糖果、软糖等等一大堆东西,喜欢什么就用勺子去舀,想要多少就装多少。」
仿佛就是这个样子——
我不禁思忖着
无论何时,朔君总是能小心翼翼地捞起内心。
所以,和你说话的时候,过去那浅浅的回忆就会时不时地倏地闪入心头。
——那应该是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吧。
妈妈,弟弟、我三个人一起去附近的超市买郊游的点心,
可是那里的粗点心专柜并不是那么大……
买到一半的时候,弟弟突然哭了起来。
据说是看到了学校里的朋友们都准备了满满一大袋子点心,明明自己也是满心期待的,结果这个超市里,在指定金额内怎么也凑不了那么多。
无论我怎么安慰他,他就是哭个不停。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走投无路的时候——
『妈妈带你去一个点心的王国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弟弟一下子破涕为笑,两眼放光大喊着『姐姐,这里好厉害啊!』,结果我记得我们两个人用了两个多小时去挑选点心。
妈妈的脸上一丝不耐烦的神情都没露出来,一直在一旁看着我们。
不仅如此,她还说自己也要买同样金额的点心,并且认真地和我们商量。
平日里妈妈基本上算是一个很文静而稳重的人,那个时候却不可以思议的显得异常兴奋。
『我要买YOUNG甜甜圈』
『啊!优空好狡猾!妈妈也要!』
『可是预算超支了吧?』
『我吃得照烧汉堡棒味道很好』
注:这句我用的ぼく。优空弟弟说的话。
『啊,妈妈也喜欢那个,帮我拿一个来!』
『我说妈妈,你买太多了吧?』
『没问题,没问题啦。稍稍超一点的话是发现不了的。』
『我觉得这样是很不好的呢』
为什么,到了现如今,我会忘掉了呢?
忘记了这确实存在过的,幸福家庭的景象。
或许,我是在不知不觉中追寻那样的时光印记,以此为理由才会来到这里的吧。
弟弟现在变得超级自大,而妈妈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你在我的身边。
朔君似乎是不知道我在想着什么,只是开心地望着我说道:
「喂!优空,难得来一趟,要不要买点粗点心?!」
我哑然一笑,回复他说:
「好的,好的,限额500日元哦」
「OK,那我们一起挑吧?」
「嗯!」
或许,有那么一天——
这个人成为父亲的话,
一定会让孩子看到这样的风景吧?
如果可以的话,站在他身边……
我不想再进一步畅想了,于是用手拿起了YOUNG甜甜圈,
四个小小的圆环,依偎在一起,和和睦睦。
*
我们两个人合在一起买了正好500日元的粗点心,又另外买了几个我家用的量贩式包装的点心,随后走出了阿美横。
明明还沉浸在悠远的回忆中,结果一旦开始挑选粗点心,就变得沉迷其中了。
中途我还提出了「要不我们各自买500日元的吧?」,朔君回绝我说「那就太没意思啦」
那样的话,我再稍稍退一步也无妨。
托此事的福,最后一根美味棒是选择朔君的明太鱼味还是我喜欢的蔬菜沙拉味,为此我们进行了三局两胜的猜拳大赛……结果我输了。
注:美味棒是日本一种常见零食,又称为好吃棒。多出现于ACG作品中。
一种流行于11区的长条状膨化食品。中空的饼干类零食,常见的有玉米味、明太鱼味、芝士味、章鱼烧味、比萨味等。但就是没有涂巧克力。与惠方卷一样,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经常吃美味棒的萌妹子会积累丰富的吃棒状物经验,吃别的棒状的东西也会得心应手。配合马赛克食用风味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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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是很开心呐。
说成覆盖的话,还是有些寂寞——
但是将这对于遥遥往昔的眷恋与回忆,一滴,一滴,徐徐涂满了你的颜色,从此往后,当我再次想起时,一定再也不会感到悲伤。
朔君美滋滋地说道:
「对了,优空你最后买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嘛??」
我从自己的购物袋里取出了一个银色的包裹。
「是的,是的。这个点心好像很不常见」
「是那个」
说着我指了指阿美横招牌的对面外墙。
那上面用大大的字体写着「横井巧克力」
注:这巧克力京东上有售
刚才他一定是注意力都在这边了,没看见那边的字吧?
朔佯装大吃了一惊,说道:
「……哦、哦。我没听过呀,但是它在大声呼吁,这个我感受到了。」
「哈哈哈」配合着他的口吻,我接着说道:
「产地就是这里,不过实际上在东京都有销售,很有名的呢。算是Couverture巧克力吧,按照国际标准做出来的纯巧克力。略微有些高级,但是真的很好吃的。夕湖酱很喜欢吃,所以我打算下次和她
一起吃的。」
「诶?我还以为是谜之推荐般的当地特色商品呢」
「喂!在人家店门口你开什么玩笑啦!」
「抱歉,抱歉。那么好吃的话,待会儿给我也尝尝吧」
「嗯!」
「此外」朔君问道:
「接下来怎么办呢?」
「那个嘛」我略作思考后,回答他说。
往常的话,接下来的流程就是去朔君家准备晚饭,为他准备一些常备菜……
「抱歉,要是可以的话,今天能先去一趟我家吗?毕竟这么多东西,我抱着跑来跑去有些困难,而且还有些海鲜、鱼类」
话是这么说的啦,其实平时一样也会采购些肉和鱼的。
朔君家里的冰箱是他家以前用过的冰箱,是家庭用超大容量的款式。所以将我现在食材收进去也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我想了想今晚的菜单。
有些调味品和调料,如果特意去新买的话,用不完就浪费掉了。所以我想顺便从家里收拾一些趁手的调料和调味品。
不知为何,朔君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耸了耸肩膀。
「那么做我是没关系的,不过嘛」
「啊,今天父亲和弟弟都出门了,没问题的。」
「我根本就不担心那些事情呐」
「诶?」
我有些摸不到头脑,满腹疑惑地看着他,朔君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下意识地从采购量就盘算过这事情了,只是那个样子可以吗?姑且,我们这还是个约会吧?」
「……啊,这个」
被他这么一说,我就有些苦恼了。
买着买着,完全就和平时购物气氛一样了。
好吧!我们现在买了足够的新鲜食材,准备做出一顿好吃的晚饭。
只是那样的话,好像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了。
采购了这么多东西,别说去咖啡店了,估计去一趟便利店都很辛苦。
但是呐——
我突然冷静下来。
除此之外,我还想要追求什么呢?
两个人一起去大采购,在那个家里,朔君像往常一样随意放一些广播或者音乐,我一边听着,一边做饭。
偶尔,你会来吃一些小吃,
偶尔,我会偷偷地看着你在沙发上读书、打盹,
偶尔,我们会漫无边际地聊着天……
那样的时间,对我来说,是无论多么风趣的约会都无法取代的事物。
所以,真的呢。
「──嗯!这样就好!」
迎着朔君的目光,我莞尔一笑。
*
到了我家的时候,我还是象征性的问了朔君一句:
「在等我收拾的时候,你进来喝杯茶怎么样?」
得到的答复也和往常一样,朔君苦笑着说:
「不用多虑啦。我把东西放到玄关,然后就在这里等你吧」
「是吗,我知道了。那我尽量快一点」
如果父亲或者弟弟在的话,见面会感觉到尴尬的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呢。
不过朔君也不仅仅是限于今天,即便是我家里没有人,他也绝对不会从玄关走进家中半步。
其实在最一开始,遇上他这样子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紧张,还曾经腹诽过“不用这么客气的嘛。”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这是类似于他自己的界限一类的东西。
你的复杂,总是和温柔是相反的。
我进入家中,来回跑了几趟,将购物袋和塑料袋运送到了客厅中。
首先,将给自己家用的食材冻到了冰箱的冷藏柜中。
接着,把买来的虾和海鲜汇集到一起,将分给朔君那部分放到了密封袋里。将今天晚饭所必需的调味品和调料放到收纳百宝箱里。
随后,冲洗了一下砧板,拿起菜刀,按那个家中需要的数量将卷心菜、白菜、萝卜等切分。
再下一步,顺便在这个家中把处理一下鱿鱼和真鲷的事情也做了吧。
准备一个冷藏袋,换掉正在融化的冰块和保鲜剂……
这一切都做完的时候,前前后后地已经过去了将近30分钟——
比想象中要花了更多的时间,需要抓紧了。
朔君就像往常一样,靠在墙上随便读了一会儿小说,也没有玩手机,心不在焉地望着天空。
当我准备得当从家中出门时,看到他的侧脸的那一瞬间是我最喜欢的时刻。
胡思乱想中,突然——
隆、隆、隆
从停车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引擎声音。
诶?不会吧!
我急忙提起了货物。
是父亲的车,怎么要比平时要早,为什么啊?
我张皇失措地向着玄关跑去,内心越来越焦躁不安。
父亲见到朔君其实也没关系啦。
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和他讲过的,也正因为规规矩矩地汇报过,所以才得到了外宿的许可。
一起去买东西的事情也好,去那个家做饭的事情也罢,我都告诉过他。所以事已至此,大概是不会再说些什么了吧?
但是朔君呢?
在班上的女同学家里与女孩子的父亲不期而遇,无论怎么考虑都是先避开的吧。
如果因此变得尴尬了,以后不陪我去买东西就麻烦了啊。
「朔君!」
玄关外,朔君依然在呆呆地望着天空,我看着他的侧脸叫道:
「不好意思,我爸不知为什么回来了。我们赶紧走吧!」
朔君吃了一惊, 眉头挑了挑。思量片刻开口对我说道:
「不,那样不行的」
「诶……?」
「我会好好打招呼的」
没时间再交代什么了啊,就在这时——
砰。咔嗒。
关上车门,锁车的声音响起。
喀哒,喀哒,喀哒,皮鞋的声音越来越近。
父亲从停车场走出来了。
突然,停下了脚步。
来回看了看我和朔君,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了目光。
困扰的时候,首先做的都是先把笑容挂在脸上,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能在这一点上,我很像父亲。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这对夫妻总是温和而且笑眯眯的。妈妈的话,内心坚强不愿意服输,与之相对的,我的父亲是一个温柔敦厚的人。
不,或许说他更像是刚晒好的被褥,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妈妈,我,弟弟。
依据每个人的性格、立场、处境,陪伴着我们,恰到好处地包容着我们。
啊,现在可不是逃避现实的时候吧!
要是我不做介绍的话,他们彼此之间连头绪都没有的吧?
是把朔君介绍给父亲?
还是要把父亲介绍给朔君?
这个场合下,到底要先介绍谁啊?
「那个……」
我现在一定是像父亲一样,暧昧地陪着笑,内心无比动摇。
「初次见面,我是优空同学的同班同学千岁朔。」
猝不及防地,朔君先迈出了一步,郑重地鞠了一躬。
「一直以来,承蒙您的女儿照顾」
一改平日里轻浮的态度,诚实地简直令人无法想象。一时间,我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迷上了他。
真是的,你这个人呐。
居然还有这样挚诚的一面呐。
父亲将松开了的领带重新系紧,接着开口说道:
「初次见面。我是优空的父亲。上一次我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我们大概就通过一次话了,包含上次在内,我家女儿承蒙你的关照了。」
我知道的,自己要尽快加入对话,可是这个氛围实在让人有些难为情,于是我只好在一旁沉默不语。
根本就没做好心理准备嘛。
即便是真的会有这么一天会到来,我也觉得那时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并没有理会我的失态,朔君的谈吐像一个大人,成熟地继续说了下去:
「没什么的。一直以来我都承蒙优空同学的厚意。希望我没给您家里带来任何不便……」
父亲急忙在胸前摆了摆手。
「怎么会有不方便呢。反倒是我该向你道谢的,自从认识了千岁君以后,我家女儿就变了。笑容也增加了,也时常和我提起朋友的事情了」
父亲笑容可掬,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我个人的缘故,优空这孩子从小没少受苦。所以我很感谢你给我们家发生改变的契机」
「爸爸……」
不由得,我呢喃了一句。
和朔君第一次见面, 他会说这些话是我没想到的事情。
明明他这个人在对待家人的时候,都是没有必要绝不越界的。
朔君终于有些失态,诚恐诚惶地赧然一笑
父亲温柔地一笑,问道。
「优空做的饭好吃吗?」
「哎呀!爸爸!」
我大惊失色
,急忙出声想要打断他。朔君嘿嘿一笑,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很好吃,我很喜欢!」
「呀!──」
真是的,这样也太狡猾了吧。
我都不敢正视你了呢。
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做饭的话题啦,但是为什么要在父亲面前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呐。
即便是你很照顾我的心情,但也有其他回答方式吧?
这简直就像是……专程为了致谢而来的氛围了……
这样是不行的。我最清楚这一点了。
父亲似乎对他的应对相当满意,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或许在别人看来,我这是家长的宠溺。但是优空是一个行事可靠的女孩。代替了妻子一直照顾着我们。所以对这孩子信任的人,对你们的关系我并不想过多地干涉。只是如果能做到的话,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千岁君,可以吗?」
「好的」千岁君不由得站正了身形。
「什么事情?……」
父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不对,显得是那么悲伤。
「如果做得到话,我请你不要伤害这个孩子。因为我的缘故,她已经受了太多伤害了」
「不要!——」
这一次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叫了出来。
「您的心意我很开心,但是我们家的事情不要让朔君背负起来」
父亲大为震惊,低下了头。
「优空……说的是呢,抱歉」
那个、瞬间——
像是在责备我一样,朔君轻轻地在我面前张开了手掌。
接着就像是搜寻着合适的话语,缓缓地开口说道:
「这个我无法保证。」
「「诶……?」」
朔君无比温柔地扫了我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今后,我希望和优空同学的关系能保持下去,只要她愿意。
但是一起度过的时间越长,我的言行、我的行动、我的决断,
会不可避免地会伤害到她。这种可能性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的」
紧紧地,朔君伸在我面前的手掌攥成了拳头。
「但是,如果真的伤害到了她,我会一直道歉一直赔错直到她痊愈为止,我希望那样就好……
而在这个夏天里,我自己也发现了,只有自己有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但是与此同时,优空同学又告诉我说,伤害也好被伤害也罢,怎么样无所谓。
会有人彼此之间会抱着这样的心意,会有这样的关系,也会有这样的事实」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像是在慢慢确认。
「所以,至少,我想和优空同学一起,这样面对今后,这也是我的想法」
「啊——」
我迅速举起手来掩住了嘴角。
为了将这迸发而出的感情,不要迅速溢于言表。
为了将这迸发而出的感情,不要轻易转化成眼泪。
呐,父亲。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说出任何言语,
虽然我现在手掌中并没有任何约定,
或许——
这样的机会可能都不会再有。
即便如此——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可以挺起胸膛告诉你,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以无比幸福的笑脸,为你介绍——
这个人,就是我的最重要的人。
父亲静静地闭上了双眼,说道:
「女儿就拜托你了」
深深地,鞠了一躬。
*
卸掉了一半以上的货物,我们轻装上路赶往朔君家,半路在便利店买了冰拿铁和焙茶拿铁,
坐到了河堤岸边。
时间还没有到16:00吧?
水光潋滟,阳光反射在水面之上,柔和而温暖。
——寒蝉、寒蝉、寒蝉、
——快来、快来、快来、
四下里寒蝉在鸣叫,拿着捕虫网的少年们像是在做最后的努力,在堤坝上跑过来跑过去。
不经意间,微微飘来的驱虫剂芳香也在道别,像是在说着来年再见。
我自言自语道:
「夏天结束了呢」
朔君点了点头,回答说:
「明显呐」
突然一动,我的小指碰上了你的小指,
我开口问道:
「朔君,我能问一下吗?」
「嗯?」
「刚才,你为什么要和我爸爸的打招呼呢?」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我觉得,平常人的话一定会仓皇而逃的吧?……」
「我又没对他女儿做什么坏事情」
「……是这样的吗?」
「诶?!」
「呵呵,玩笑啦」
「说得我后背都发凉了!别这样」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都住在我家两次了,我要说没有那不就是明摆着说谎吗?」
「啊,关于这件事,我这边可能更加内疚」
「什么意思啊?」
「秘、密!」
就在这样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中,朔君一下子伸直了腿躺了下去。
小指和小指的分离,让我的心情些许感到一些寂寞。
「原本我就想找个机会去打个招呼的。一直拖延着,结果就这样拖了一年。」
「为什么?」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自己的宝贝女儿总去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家里做饭,正常人都会担心的不得了吧?」
「我爸爸还是非常理解我的吧?」
「那是对优空的信赖和关心呢。去年又发生那种事情,估计就是尽量随你喜欢了吧。能让自己女儿放松警惕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是这样的嘛……」
「那个,事先声明,你别理解出什么奇怪的含义出来。优空的父亲最终不也是离婚了吗?所以不管怎么说,对女儿的男女关系也会变得敏感起来吧?总之,说穿了吧,就是希望你不要被一个奇怪的男人给骗了吧?那个,我再次声明,我并没有说优空妈妈的意思。」
「不需要那么多刻意的开场白,我也能明白啦。其实吧,我觉得你想多了」
「优空你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什么?」
朔君望着我,不知为何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笑容。
「你父亲重新系领带的时候,他的指尖在颤抖」
「不是吧?……」
明明我应该也看到了那个瞬间,可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自从妈妈走后,一直以来。
我以为父亲变成了一个空壳。
对我们从不多说什么也不干涉,或许就是无能为力的另一面吧。
那颗会生气、会哭泣、会迷茫、会不安的心是不是被彻底遗忘在了那一天呢?
但是,亦或许——
是为了让我们不接触到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守护着我们吧?
「所以呐」朔君继续说了下去:
「在当时,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将自己的真心亲口说出来,而不是选择一些礼貌性的花言巧语掩饰过去。最后那句,做饭只是一部分,理所当然的也包含我们一起去采购以及围坐在餐桌前的时间,类似于那样的意思吧。不知道我有没有好好地说明白?」
他的双瞳闪烁着,看起来有些害羞,
我几乎要被他的眼神摄入其中了。
为什么?
你可以这样找到某个人的内心,轻轻将它捞起呢?
仅限于今天,我想——
借用你的诚实言语。
「嗯!我也最喜欢了!」
直到最终,我也想成为一个调皮的骗子。
*
到了朔君家之后,我打开了客厅里的窗户。
这间位于河边的房间,通过风的气息就可以知晓季节的每一次交替。
从夏天进入秋天,从秋天进入冬天,
从冬天进入春天,从春天进入夏天,
在这里,恰好,我目送了一年的季节变迁。
接下来,再次,由夏入秋。
从Tivoli音箱中,ROAD OF MAJOR乐队的『给亲爱的你……』静静传来。
注:ロードオブメジャー(ROAD OF MAJOR)『亲爱なるあなたへ…』歌词(翻译来自网络)
それは夏の终わりの事でした
那是夏末的事情
小さな命 たくさんの爱
微小的生命 众多的爱意
育まれ 一人の 物语が始まった
被养育着
一个人的故事开始了
平凡だけど そう暖かく
虽然平凡 但却温暖
いつでも をえてくれた
随时 支持着我
「大丈夫」と优しく 微笑み合った
对我温柔地笑着
说着「没问题」
家族があった
那就是我的家人
あー 指折り 数える思い
出は
啊——
屈指细数回忆
仆の両手じゃ すぐ 足りなくなって
我的双手迅速就不够了
一绪に过ごし 一绪に作った
一起度过的日子,一起创造的幸福
幸せに感谢込め
对此我万分感激。
爱しい人よ あなたに捧ぐ
我的爱人 我要把它献给你
この想い 谁より 今あなたに
这一份心意 现在
比任何人的都想献给你
ここにいる事 ここにいれる事
我在这里的事情
可以在这里的事情
大切に思い 日々を送っています
万分珍贵 度过每一天
あなたの背中で 教わった事
从你的背影中 我学会的事
同じ様に そっと 伝えられるかな
是否可以 同样 轻声传达
守るべき命 いつか できた时
某一天 有了一个必须要守护的生命时
伝えられるかな
传达清楚了吗?
あー 忘れない やすらぎの笑颜を
啊—— 无法忘怀 安详的笑容
あの日流れた あなたの涙を
那一天 你留下的眼泪
心に刻んで 心に刻んで
铭刻于心间
铭刻于心间
仆は 歩いていきます
我会 继续走下去
かけがえのない あなたに捧ぐ
无可替代 我要把它献给你
この想い 谁より 今あなたに
这一份心意 现在
比任何人的都想献给你
すべてをかけて 守ってくれた
その想い 何より この胸に
赌上了一切 守护着我
那一份心意 留在我的心里
爱しい人よ あなたに捧ぐ
この想い 谁より 今あなたに
ここにいる事 ここにいれる事
大切に思い 日々を送っています
それは夏の终わりの事でした
小さな命 たくさんの爱
育まれ一人の 物语が続いてる
那是夏末的事情
微小的生命 众多的爱意
被养育着
一个人的故事继续下去
这个那个的,可能有些累了吧,
朔君一回家立刻就瘫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刘海微微摇曳着,阳台上晾晒的T恤影子在他的身体上翩翩起舞。
放任不管的话,他会就这个样子,开始午睡。
我蹲在了他的身旁,偷偷地窥伺着他的脸。
「话说,最终决定今晚吃什么了吗?」
像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朔君嘟嘟囔囔地问道。
我强忍笑意,回答他说:
「因为有看着就很好吃的真鲷,所以想用它做海鲜饭。」
「啊,真好呐。能多给我做点吗?」
「好的,好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一会儿青贝前期处理就拜托你啦。足丝要拔下来,稍稍需要一些力气」
「收到。到时候叫我」
「呐,朔君」
「嗯?」
「和家人还有联系吗?」
听到这句话,朔猛地坐起身来,看向了我,问道:
「怎么了嘛,这么突然」
「抱歉,不想说给我听吗?」
「不,那倒没有啦,只是……」
我有些迟疑,拉起了朔君的手。
「你还记得你刚才的话吗?」
「什么话?」
「你说的那句『自己的宝贝女儿总去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家里做饭,正常人都会担心的不得了吧?』」
「哦……」
「那样的话,朔君的父母不也是一样的吗?自己宝贝儿子家里总会有个陌生的女孩子随意出入,正常人都会担心的不得了吧?我觉得,我的事情要不要规规矩矩地告诉他们?」
被他这么说过之后,我才第一意识到。
如果在遥远的未来,我有了儿子或者女儿,
假如上了大学之后开始一个人独居,那时候家里有一个异性朋友总是泡在家里,还是会感到不安吧。
「不用」朔君摇了摇头说道:
「我家是放任主义啦」
「你又想蒙混过去了」
「真的,就是这样的嘛」
「我也想过了呢,你父亲应该不怎么在意吧?」
「……嘛,是」
「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强行说出“介绍一下吧”这种的话语。但是,借着联系的机会,你能不能顺口和他们说一下呢?」
讲出这样的话语,我真的是一个麻烦的女孩子吧?我思忖着——
可是,明明你总是在关心着别人,但是却很不擅长关心自己。
朔君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说道:
「我猜呐,就算是我说了,收到的答复也就是一声『哦』」
「就算是那样也没关系的呢」
「万一我的双亲,就说万一啊……他们要是说『总之,先见面认识一下吧』,那怎么办?」
「那种时候——」
我将双腿并拢坐好,端正了姿势。
「请允许我向他们恭敬地致以问候」
明确地告诉了他。
因为,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因为,你为我做了这件事后,我是如此地开心。
朔君有些愣住了,随后扑哧一笑
「今天真是奇怪的优空呢」
「因为我见到了奇怪的朔君呢」
「谢谢」
「彼此彼此」
那么——
我站起身来。
「虽然有点早,不过我还是开始做饭吧?」
「嗯。说实话,我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呼啦呼啦,围上围裙,站在了厨房中。
Tivoli Audio中播放着的音乐传来。
坐在沙发上埋头读着小说的你,以及你的侧脸。
视线轻转,操作台上摆放着两人买来的食材。
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都是这个家中的景象。
轻轻地倚靠在餐台前,拿出了手机。
搜索了几个西班牙海鲜饭的食谱,粗略地浏览了一下。
只是很久很久之前做过一次,实在是有些记忆模糊了。
将大概的工序记入脑海中,随后我开口说道:
「抱歉,麻烦你马上处理一下青贝可以吗?」
「好的」
朔君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我身边。
「足线就是这种像胡子一样的东西,需要全部拔下来,表面用鬃刷认真地洗干净。足线沿着开口的方向拉,这样就能拔得很干净。」
「明白了」
将工作交代给他之后,我接满了一锅水,放在了炉火上。
大蒜和洋葱切成碎末,辣椒切成宽度适中的细丝。
用牙签挑出虾的泥线,取出了已经处理过的鱿鱼和真鲷鱼片。
取过铁质平底锅加热,等待白烟升起,倒入大量橄榄油,轻轻转动融为一体。
随后,将虾、鱿鱼、真鲷鱼片一并加入,咻地,海鲜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在两面翻烤的过程中,向煮开的热水中加入市面上贩卖的固态高汤和清汤,调整一下味道。投入朔君处理好的青贝,等到贝壳完全张开后取出。关火,用铝箔纸包好,放入烤箱中稍稍加热一下,零零星星地在表面撒上藏红花。
虾、鱿鱼和真鲷充分烤熟后,随后慢慢地翻炒大蒜和洋葱。
确认一下,看着有一些透明之后,加入罐装番茄中的小西红柿,用木铲压成泥状。
放入洗好的米,也略微拌炒一会儿,随后将先前做好的汤倒了进去……
好的,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随后就是配合着米饭的煮熟程度,留一些汤。有需要的话就加一些盐和胡椒粉稍稍调整一下味道,随后就是看准时机将海鲜和辣椒摆放在上马就可以了。
令人食欲大增的蒸汽袅袅升起。
每当我做一些不熟悉的菜品时候,总是感觉很亢奋,不安中夹杂着一丝期待,非常不可思议。
是不是做得很成功呢?吃起来会不会好吃呢?
……像这样,能一直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不知为何,突然间,心底感到一丝丝地落寞。
这个家,这个厨房——
今后,还可以为朔君做几次饭呢?
截止日期的突然到来,也许就是明天,或许就是后天。
要是能一直持续这可爱的日常,该有多好呐。
有些心酸,倏然扭过头去,却没有发现朔君的身影,
早早地就将青贝处理完了,我原以为他在沙发里读书或者打瞌睡呢。
大概是因为我注意力太集中了,他在我不注意
的时候去洗澡了吧?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优空——」
和客厅相连的卧室里,朔君突然探出了上半身。
「咦?怎么回事?你跑那边睡觉去了吗?」
听到我这么一问,朔君显得有些静不下心来,视线四处乱飘,彷徨不定。
「不,并没有拉」
「那怎么啦?」
只是叫了我一声,这人却什么也不说。
明明在父亲面前都可以堂堂正正地说话的,现在却难得地抹角转弯。
咳咳,朔君装着咳嗽了几声,终于开口说道:
「那个,那个什么……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可以坐这个吗?」
随后,移开了视线,从卧室中取出了一个——
一张木制的古董座椅。
「诶?……」
难以理解眼前的状况,我呆住了。朔君没有顾及我,继续说了下去:
「优空总是为我做饭,但是我却连像样的返礼都没有。这一次和夕湖的事情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所以,这个呢,算是礼物吧,以此表达一下我对你的谢意」
朔君心绪不宁地说着,将头发搅得乱七八糟的。
「不过发生那样的事情以后,我觉得给女孩子送礼物也该是有区别的。你看嘛,优空在做炖菜的时候,总是站在那里盯着火候。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很抱歉,所以,这个呢……」
终于,朔君直视着我的双眼。
「这个是我买来给我家厨房中用的椅子,所以你觉得可以的话,可以坐这个」
说完,他腼腆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面对着他毫无防备的目光,
我的脐间感到一阵阵酸楚。
不是吧,这个,是打算……
朔君干脆利索地,又似毫不在意地,
开口说道:
「嘛,这个就是打算给优空用的椅子」
扑簌
扑簌、扑簌、扑簌簌簌……
咦?我。
「诶?等、优空?!」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朔君大为摇惑,我却无心去担心他,眼泪一滴接一滴满溢而出。
或许——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空转,白费功夫。
无论我如何珍惜,这也只是我自己的单行道。
我害怕,这样一如既往地日常会被轻易打破。
就像妈妈一样。
突然有那么一天,转身离去,消失不见。
开心、开心、开心、
我紧紧地握紧了胸口。
当然,仅仅是为我准备了一把椅子,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心中的不安,依然还会不安地残留下来,
即便如此——
你说过,这是给优空用的。
考虑着我,为了我选择的。
还有一段时间,像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会持续下去。
你说,我可以在这里呢。
你说,你还会等着我为你做饭。
——在这个家中,你给了属于我的容身之处。
呐,朔君。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多期望。
其实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只是,
假如我在进入这个家的时候,
仅仅是在我自己的心里,偷偷地说上一句「我回来了」
那种程度的任性,你能许可吗?
用力将泪水抹去,嘘唏着,抽动着鼻子,声音在微微颤抖:
「谢谢你,朔君,谢谢你。我会永远、永远珍惜它的!」
朔君温柔地垂下了目光。
「不用那么珍惜的,理所当然地使用就好啦」
就像在抚摸我的头顶,他温柔地说着。
「嗯,嗯────」
呐,妈妈,我也一样
我有了不能让步的东西。
可以回去的地方增加了。
我并不喜欢普通,这个我也意识到了。
果然,我还是决定了要选择我的第一。
他已经和父亲见过面了呢。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可以见面的话——
在夏天,我有了想要介绍给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