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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不知道是火车的震动,还是自己起身时的晕眩,少女只觉眼前一晃,惊呼的同时身体已往蠢前倾。
——决要跌倒了。
刚这么一想,就有人轻轻接住自己。
「……不好意思,马克——啊!」
冲口而出的是那位戴圆眼镜执事的名字。然而,接住少女的却不是他,而是另一位有着美丽白发的少女。
和头发同样雪白的肌肤、令人联想到琉璃猫的细长双眸。除了浅咖啡色的衬衫与群青色的裙子,还穿着一件纯白围裙,头上戴着白色头饰。虽然一身女仆打扮,手臂和脖子上却缠绕着奇异的布片,背着几乎跟她身高一样高的长筒——里头是一把刀。
这名少女是名叫要的女仆兼裁缝师。要忍不住轻声叹息,伸指弹了弹少女的额头,让她在椅子上坐好。
要将行李放上行李架,取下身上的刀让它靠着墙壁竖立,自己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神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的脸有些泛红。但似乎与寒冷的天气无关。
她们正在从洛克渥尔出发的火车座位上。也有从终点站格朗泰雷沙出发的横越大陆特快车,搭乘火车即可往返国土的两端。
……一阵沉默。
还以为一定会被追问些什么,要却什么话都没说。这样反而像是自己刻意隐瞒,教人坐立不安。
少女——耶露蜜娜终于认输,先开了口。
「……你什么都不问吗?」
她身穿一袭深蓝色的洋装、有着陶瓷般纯净的雪白肌肤、略长过肩的长发与翠玉色的双瞳。尽管五官美得宛如雕像,却也像洋娃娃一样缺乏表情。她就是法连舒坦因家的当家。
要被这么一问,露出这才留意到耶露蜜娜似的表情,转头望向她。
「你刚才说什么?」
看来,她自己也是满腹心事。耶露蜜娜耸耸肩。
「……我是在问,我拜托你这种事,你什么疑问都没有吗?」
要「嗯」地一声微微点头。
「你想要什么,就去追寻吧。我会为你排除一切仇敌,我和你的契约就是如此。契约者对契约内容不需抱持多余的疑问。」
契约者——支付「代价」给精灵,藉以换取超能力的存在。把自己的生命当作货币,从中支付代价的契约者,身上背负着某些限制。
其中之一,就是「不能违背契约」。由于契约者具有超能力,无论如何都必须忠于契约。
「再说……」要如此开了个话头,为难地皱起眉头。
「我还不至于那么不懂人情世故,对露出那种表情的你问东问西。」
耶露蜜娜不由得捧住脸颊。她很清楚自己缺乏表情,即使如此,刚才的表情仍糟到连要都看出来了。
听见她发出闷哼,要便眯起那双琉璃猫般的双眸。
「不过,或许也有必要先问清楚。毕竟我得对那家伙说明才行吧?」
这次这句话,让耶露蜜娜瞪大了双眼。
「……原来、你已经发现了啊。」
「你怎么会觉得我没发现呢。你又开始『交换』了吧?」
蓝色的丝绢出现细细的皱褶,因为耶露蜜娜此时抓紧了裙摆。
(空白契约书)——刻划在耶露蜜娜背上的(精灵容器)。与契约者法则相异的力量。能够模仿并还原契约者献给精灵的代价,或者模仿并使用署名契约者的能力。是一种堪称超能力之镜的存在。
耶露蜜娜有个叫耶蜜莉欧的姊妹。她受超越精灵范畴的(阿尔斯·马格纳)所迷,被囚禁于深沉的睡眠之中。耶露蜜娜想藉由(契约书)的力量模仿(阿尔斯·马格纳),好将耶蜜莉欧解放。
就像镜子模仿人的动作一样。模仿(阿尔斯·马格纳)的(契约书),连『沉眠』这个代价都开始模仿了。因此耶露蜜娜渐渐被(阿尔斯·马格纳)吞噬、陷入睡眠之中,而这段期间,则由耶蜜莉欧借用她的身体。
耶露蜜娜一边想着耶蜜莉欧,一边回忆着昨天的事。
佩恩与米莉耶拉,隶属名为(传教士)之组织的契约者。(传教士)为了追查(阿尔斯·马格纳)——他们称之为(精杯)——的下落,已经将魔掌伸到耶露蜜娜身上了。
既然如此,躲藏也没有意义。
——在被(阿尔斯·马格纳)吞噬之前,希望能做个了断。
然而,耶露蜜娜所剩的时间似乎已来不及实现这个愿望。
好不容易,耶露蜜娜才无奈地开口:
「……我是听佩恩说的,欧尔达教……不、从拉其那斯神圣国来了一位名叫威尔海姆的枢机主教。」
「唔哔。所以(传教士)才能以护卫那家伙的名义,被暂时允许展开活动吧。」
(传教士)是拉其那斯神圣国黑暗的一面。由于在国内过于明目张胆而被放逐到国外,然而,如果是跟在威尔海姆身边的话,他们的行动自然也会被允许。
「这么说来,那些家伙最后的战力应该就是佩恩他们了。」
耶露蜜娜持有的(契约书)有个副作用,只要契约者署名了就必须『绝对服从』她。而佩恩、米莉耶拉和新加入的葛雷利欧都署名了。无论谁下了什么命令,他们都无法对耶露蜜娜造成危害。
即使如此,耶露蜜娜仍摇摇头说:
「……原本(阿尔斯·马格纳)就不是能靠力量解决的东西。然而,他们还是花了漫长的两千年岁月,不断寻找(精杯)。对于(精杯公主),他们知道得比我更多、更详尽。」
换句话说,耶露蜜娜已经走投无路了。她一定有这个感觉吧。要露出紧张的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要的问题再理所当然不过,耶露蜜娜却迟迟无法回答。
思量了许久,耶露蜜娜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口:
「……威尔海姆好像是……我的……未婚夫。」
「什么……?」
要听得瞠目结舌。耶露蜜娜强忍无奈的心情而止住叹息,继续说下去。
「……只要缔结婚姻,不只这一代,连下一代的(精杯公主)都能掌握在手中。(阿尔斯·马格纳)会从契约者中选出有血缘关系的人。」
也不知道要到底有没有把耶露蜜娜说的话听进去,只见她僵在原地无法动弹。过了一会儿,才从一头雪白的头发下抬起脸来,愕然低喃:
「这下事情……可变得棘手了呢。」
耶露蜜娜微微点头,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在佩恩告诉我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我想,这恐怕是出自父亲的算计。」
耶露蜜娜的父亲里卡尔德为了这原因和母亲结婚的可能性也很高,目的是要找出方法来驾驭两千年来无人能使用的(阿尔斯·马格纳)。这不是十年、二十年就能看到成果的,他必定是花上了一辈子的时间。
要听见耶露蜜娜难得吐露出疲倦的叹息,也无奈地低声嘟哝: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需要我而不是马克。」
她露出理解的表情点点头,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可是,也不用那么烦恼吧?你只要像过去那样就好了,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替你收拾残局。」
接着,要似乎有点尴尬地转移视线。
「毕竟,我也不希望和你为了那种无聊的事而做出了断。」
被这么一说,耶露蜜娜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耸耸肩。
火车继续前进,带着她们远离洛克渥尔。
将被她号称要加以「了断」的主角——少年执事抛在身后……